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谪宦 第63章

“陛下圣明。”云卿安仍是低着脸,嘴角淡勾出似笑非笑的弧度,微不可见,他缓缓道来,“獒犬失控,经辨为专物引疯所致,而用陛下那日所除之衣测其果是应验。沾香有异,故而激之。”

李延瞻眸色渗寒,一字一顿道:“云督是说,有人故意用引香陷害朕。”

云卿安斟酌道:“诚如。非厂臣危言耸听。”

李延瞻沉默了,有些恍惚却极为努力地回想着。

他那日繁忙压根寻不得空宠幸妃嫔,不过是心痒招了一位平素不起眼的小宫女,贪图新鲜亲热了会。连她的脸都记不清了,只记得她身上的气味特别好闻不亚于李延瞻往日里闻过的任何一种,因而质量必定是上佳。可小宫女银钱总共也就这么点,够个衣足饭饱已是不易,哪来的名贵熏香?

“陛下还是且放宽心。太后娘娘对陛下可是挂忧得紧,多番嘱咐御侍的宫婢多加当心伺候,交待得事无巨细,心意可见。陛下定要多加保重才是,勿让太后和皇后娘娘忧思成疾,也对龙嗣孕养不利。”

云卿安的话说得温软动听,却是让李延瞻不自觉生生地打了个寒战。

告退而下了,殿内又是空荡荡的像一座富丽堂皇的牢房。如来佛应是高坐明堂之上,看似光鲜实则诸事不干的,那他李延瞻呢?

他和母后相对如何彼此都心照不宣,外戚不愿旁落,故而甘愿僵着。可若是有了可替代的,更妥帖的……

€€€€“哀家甚喜,盼得天伦。特打一对长命镯,留于阿芜腹中皇孙儿。”

思及此,李延瞻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卯时已至。

云卿安出了殿,先是派人放了周院判那可怜巴巴不成器的倒霉儿子,给太医院那边偷递了信。

掺和进来后还能有个带着一家老小远走高飞、彻底消失的机会,也算作幸运。

云卿安兴致不差,故而在遇上祁放时倒也和颜悦色,对于他的请求没有直接拒绝,而是侧过脸来睨着他,说:“给本督一个理由。”

祁放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就在云卿安跟前跪下了,定定望着那截精绣不染尘埃的衣摆。他避着问话,只执拗求道:“还望云督成全。您曾说过,不介意在后山一事过后给属下一些奖赏的。”

“本督不用你提醒,说到做到,只是€€€€”云卿安收了收脚,说,“你为什么偏偏要这个,有何特殊之处?”

祁放抿唇,迟迟不答话。

云卿安就不疾不徐,等着他。

良久,却见祁放仰起头来,目光深深地望向云卿安,道:“若这让云督难办,换一个也行。”

云卿安饶有兴味,“说。”

“同司马断绝往来……”

“放肆!”云卿安脸色骤冷,抬脚将祁放踢开到一边,“做你分内之事即可,本督的人,本督的事,还轮不着你来过问。”

祁放擦了擦嘴角,重新端正了跪姿,道:“难有后果,难容于世,云督自是清楚。”

非不察不觉,云督从来都只有在司马厝面前时,笑才是发自内心的。细详之下,经床笫后的端倪简直让人发疯,可他也就只能遥遥观望。明知云卿安不会乐意听,故意这般激他应下而已,却也是在往自己的伤处捅。

云卿安冷笑了声,转身离开,“区区一条不听话的獒犬罢了,本督给得起,拿了滚。”

“谢督主成全。”祁放重重地磕了个头。

身形渐被淹没在尘埃里。

€€€€

“苦死了,给本宫端下去倒掉。”龚芜看着眼前那瓷碗黑药,眉间轻蹙,不悦道。

被关着实在是闷到不行,还三天两头被送来安胎药。她起初还能在人前装模作样地喝上几碗,越到后来就越是不耐烦,明明犯不着。

“娘娘万万不可,这可是皇上今儿个特意开了金口,命太医精心熬制的。对娘娘的重视可见一斑。”彩霞苦心劝道,讨好地取出几颗蜜饯,“再说,陛下跟前的红人太监还在外边守着,等着回去复命呢。”

蜜饯晶莹剔透,就好像又见到了过往豆蔻。少女甜甜地微笑着,正想要从那憨厚的少年手中接过。

龚芜猛然一惊,不着痕迹地掐了自己一下总算清醒了。经此番心绪仍然是有些不宁,她却也没了再细究的心思,道:“行了,本宫这便喝。”

药很苦,可她始终没有去动那蜜饯。

彩霞轻步退下将空碗送到太监手中,谀笑说:“走这一遭,公公辛苦了,还望回去后替咱娘娘多多美言。”

却只见那太监脚步未动,一时半刻没有要离开凤仪宫的意思,饶有深意地望她一眼,说:“娘娘鸿福,咱家也省了跑腿的麻烦。”

彩霞怔了怔,一时没听明白他的意思,还待再问个明白,却听宫内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还伴随着各种东西被砸落在地的声音。

那太监冷眼旁观,而彩霞匆匆忙忙地同其他宫人冲过去大力拍门。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别吓奴婢呀……”

“别吵本宫,走开不许进来看!没有命令不准……没事,没事的。”龚芜无力地跌坐在地,面白如纸而声音发着颤。

怎么可能会有事呢,她先前偷偷喝了调理葵水紊乱的药,如今看来总算是生效了,但怎么能让宫人看到将消息传出呢,只是,腹中传来的绞痛真的令她难以承受,诡异得很。

众人一时不敢轻举妄动,而那送药前来的太监却是大步越过众人,昂首念起一道圣旨来,响亮的声音直入内殿,“€€€€龚氏品行不端,贿使宫宦,藏赠异香,谋害皇上罪大恶极,遂夺其后位,即日起贬为……”

“你胡说!凭什么污蔑本宫,本宫要你这贱奴去死!”龚芜一听再顾不得其他,用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站起来跌跌撞撞冲出门,冲着人就抓。

“啊!太医,快传太医!”场面一时乱得不像话,有眼尖的婢女看清了血,忙不迭出声喊道。

那太监面色厌恶地甩开扑过来的龚芜,使她整个人都倒了下去,冷然道:“娘娘还是省着点力气,尽早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去冷宫吧。犯了事就合该是如此。”

“不,不会的,我们娘娘何错之有?更何况还有龙嗣在身,肯定是冤枉啊!”彩霞哭喊道,这一出事自己也得跟着去冷宫,前途无望。

“龙嗣?想的美。至于冤枉?分明是证据确凿。”那太监像是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引了陛下到€€宫后山去的那位咱家同宦,被搜出礼物后什么都招了,亏得皇后娘娘出手阔绰。而致獒犬发疯的香料亦是在不日前库房新拨到凤仪宫里头的,出了问题还能推托不成?”

怎么可能?不对,若说哪里落了把柄,那定然是先前为了封住这些阉奴的口,不让假孕的秘密外泄,跟谋害皇上有何关系?她又何曾动过香料的手脚?

龚芜想要出声辩驳却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闷哼断断续续,从未有过的痛苦煎熬,如坠冰窟。

越来越不对劲。太医,太医呢?

终于有太医赶来替她诊断了一番,脸上却毫无意外之色,起身对那太监道:“为小产之象。”

此话一出,凤仪宫所有人均若遭五雷轰顶。尤其是龚芜,用尽所有的力气咬牙挤出一句“庸医”,目光愤恨。

她哪来的孩子,又怎么会小产?

“娘娘这般盯着微臣,微臣也是无可奈何。周院判已然离职,若是娘娘心存质疑倒不妨另寻高人。”太医这般说着,不痛不痒地开了份药方。

“死心吧,这碗堕胎药可是皇上亲自赏给你的,君恩如海。太后娘娘发过话了,日后前来送一程也算尽尽姑侄情分。”那太监命人端着空碗大步走开了,似嫌晦气。

凤仪宫便落在了幽暗之中。

这着实是太骇人听闻了一些,宫婢们纷纷躲得离龚芜越来越远,徒留她一人痛吟如剥落的残茧。

不该是这样的。从小到大,身边所有人都告诉,她将来会成为贵后高高在上。因而,她自受娇惯,目中无人,后来也就推开了那少年带着茧的手,尽管对方的手中有她喜爱的蜜饯。然今时,她形如死狗。

姑姑终于失望了,要放弃她同她撇开关系了吗?还有,尚未出生的孩子。直至这时,龚芜方真真切切感受到腹中生命的流失,多么的傻呀,钻进套里被阉党利用欺骗。

恨难消,惟无声的苦笑,无声地落泪,一如那些被她鄙弃过的枯骨红颜,烂在深宫里。

那送药太监从凤仪宫迈出后,瞧见不远处的倩丽身影时怔了怔,经过短暂的目光交流后,他便若无其事离开了。

事已至此。

秦霜衣的神色平静,只是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容。谁的身后不是带点影子,踏出一脚也不知什么时候就踩上了谁的,万一是自己的呢?

“云厂督,也太可怕了。”桑笺瑟瑟道。

与虎谋皮,利弊难量。

秦霜衣却是道:“可怕的多得是,这可不算。虎毒尚且不食子,但这是圣上自己要做的决定,又不是听了旁人的劝。”

帝王家凉薄如是,虽不敢明面上将太后得罪得太狠,但若是寻个稍微说得过去的打胎借口,先斩后奏,谁又敢多嘴?

桑笺仍是不敢苟同,秦霜衣却没有再在此处停留的打算,也没唤轿,就这么徒步走着,途经蜿蜒曲折的宫道。

“既已出手,多思无益。”秦霜衣说,“香料一事,今日过后便将之遗忘了。”

“这是自然。”桑笺忙点头。

秦霜衣叹了口气,无悲无喜,说:“采衡也该是,无怨了。”

故人叹,恨晚矣。

“阮嫔娘娘这般好的人,可惜了。”桑笺哀道。

秦霜衣不再出声。

阮嫔,或许待她也未必有几分真心,但没必要再追究了。谁又真的值得相信,各有所求而已,她目前需要在后宫站稳脚跟,至于其他的,姑且后论。

€€€€“实不相瞒,时家族因朝斗构陷遭了殃,正得云督暗救之恩而存于世,故愿效之。”阮嫔曾言。

在那日的约见时,云卿安所做所言滴水不漏,很容易就能让人信服。但真正让秦霜衣动容的,还因从中确认了一人的消息€€€€颜老先生隐居世外中。

肃清风,或可行,故从。

第66章 尚开张

宫阙被浸在霜末里, 琉璃颜色或多或少生出了些许变化来,却仍旧是立云端。

明里私下皆忙碌,上头底下各官僚心思各异, 招呼来了又去。云卿安光顾着应付,全然没把旁人说的放在心上, 只在魏€€上到跟前来时, 打起精神听上几句。

“鸟争出头拼得个你死我活, 这人啊,见着便宜就往上凑也不怕走错了地儿。御赐的恩典能有个几回?绣蟒左右,鸾带生威, 姓吕的估摸着还在被窝里偷着乐, 挨咬几口这回就立功扬名了, 这下谁不知,他这升得比我魏老祖宗更痛快。”魏€€的怨气简直能扑面而来。

原定了是要落到云卿安手上的功劳,这下没了, 吕璋得升高位, 这不就明着往他魏€€的脸上刮巴掌么?

云卿安神态平和,道:“义父消消气, 犯不着计较。杂枝冒了出来, 不修又怎知刀子利不利索。”

原就是他故意让出去的,不稀罕。

宫道渐渐人稀, 清枝暗景, 行迹便也说不清是凌乱还是悠然,人为而起或是推卷而去。

“卿安, 义父这次可是操之过急了?”魏€€停下来, 问。

云卿安便也就在他身后停下,不动声色地抿了下唇, 言不由衷地说:“非义父之过,龚河平巧舌如簧,故而辩解得了空子钻过去。”

有意思?早就提醒过不宜急,而此番魏€€反口就揪着贩卖私盐一事为引,辅以权案把柄朝对方发难,连证据都掌握得不够充分,这就是没有把最后的一丝喘息之机给堵死。

魏€€粗声粗气道:“倒也无碍,出不了乱子。太后既已请退入佛寺,那便姑且当她就是去吃斋修禅的。落了就是落了,也能歇个安稳觉。”

“义父说的是。”

云卿安送着魏€€走开了,默然一会方从岑衍的手中接过一张地图,低头端详,指尖轻触。

此次进展得也太顺利了一些,故对其企图存有疑。太后的这一妥协,使得皇上不再追究又何尝不是对势力的一种保全。至于龚河平,做法一样是有些耐人寻味,甘愿接了个不轻不痒的罪名,受贬官至外地。

琢磨不透,凝重感挥之不去。

“督主,龚辅即将赴任之地在此,为涿东与肃源交界,州土虽广却繁杂异多,算不得什么施展抱负的好去处,因而也较少才士汇此。”

云卿安淡淡应了。

这样看来,对方借此机渗透入民间招揽才民的可能性不大。但未必就不是别有企图,端倪在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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