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谪宦 第64章

“还是先缓缓,督主日后未必不能想个明白。”岑衍见着云卿安紧蹙的眉头,劝道。

白天里耗费心神也就罢了,也不知督主怎么就寻了个身心俱疲,但他显然不这么认为。

云卿安将地图还给他,其上标注密密麻麻的,一时半刻也看不透,说:“走了一批人,新的也该是来了,这些天多同吏部的人走动走动。给本督过过眼。”

这便是要在新任官里置人的意思了。

岑衍思索了一会,试探着道:“宋侍读……”

“能用则用,要是他不敢。就当作是本督看错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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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风至澧城,萌绿脱尘新。自古王孙儿郎所去万里,封侯拜相,途人过经而当还,驻外的朔北亲军早早相候。

司马潜快要动身离开了,没成想被侄子带着毫无目的地七拐八绕好一阵,终于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道:“别情重,逢日稀。舍不得很正常,差不多也就得了,日后再同叔一块,并肩退羌。”

“我可没这个意思。”司马厝回头看他一眼,道。

司马潜叹了口气,说:“也是,让你同我回朔北你都不肯,天大地大,也并非择连原而处。只是皇城,实在是不好待。”

“你先前都劝了我一晚上。”

司马潜闻言苦笑一声。

这回他实在是不大能想得明白。当年一个跟薛醒玩得疯到不行的毛孩子,死活扯着他的衣袖要跟他去打仗。为的是什么,司马潜很清楚,赵枳€€的仇他不可能不报。可是现在又是为了什么呢?

“叔说过,自有办法让皇上松口。”司马潜重复道。

“我不是不信叔。”司马厝说,“只是现在真的不行。”

还需要一些时间。

云卿安坚持不愿跟他走,他能怎么办?只好先留下来守着,日后再寻个机会把人给拐了。好几次对着司马潜欲言又止,终还是没有开口,姑且瞒着。

“行,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考虑。”司马潜终是妥协,“叔管不着这么多。”

在京城这好几个月,他虽没有很刻意地去打听司马厝的消息,但总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跟一个佞宦纠缠不清,还是那方面的关系,何其荒唐?

他自是不相信的。司马厝想要留下来,也定是有了其他的考量。

“这你拿着,若想从皇上那求个人情还能用得上。”司马潜取出一物,郑重地将之递给司马厝。

一枚刻有龙纹的玉佩,其上的挂绳发着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对上侄子询问的目光,司马潜言简意赅道:“你爹的功劳,出手相救故得人情凭证。”

司马厝挑了挑眉,倒没拒绝,用指腹在其上微微摩挲,看似风轻云淡地收下了。

臣恩在君恩面前也不知究竟有几斤几两。

不知不觉已入偏僻道口,却见早有车马停置,守人皆面色严肃。

“苏伯父先前替叔准备了不少的送别礼,我也给叔准备了份大的。”司马厝转脸笑道,命人在司马潜面前开了一个黑箱。

只看一眼,司马潜心下便陡然一紧,不是惊喜而是忌惮,速速让人关了箱匣,把侄子拉着盘问一番。

司马厝一脸的无所谓,道:“龚家没落,这批见不得光的军火,留着也是留着。叔带了走也能派上些用场。”

“说得轻巧,我担心的倒不是这个。”司马潜神色凝重,“当今朝廷对新式武器研制不力,却不知巨贾豪强贪官私下里如何重视,求器若渴而缺少管制,这样下去恐迟早会发展成大祸害。”

司马厝沉默了。

确如所言,尽管他多番整顿千枢营,暗中派人搜罗图纸,加强研制,成效也依旧有限。

“而当年先帝在位,新型军器的发展虽刚刚起步,却颇可见其威力。”司马潜回忆道,“昔日西南三州动乱,瑶贼叛首韩冀便是从中吃了大亏。甘潼峡遭炮击之时不可谓不惨烈,别说是那一座小小的空明山寨,就连铜墙铁壁一般的土司旧堡都被移为了平地,方圆皆枯骨血流,生灵涂炭。”

“这般情况下,又有何人还敢同朝廷作对?韩冀倒也算是个有勇有谋的枭雄,有的是骨气,抵死不降。今时不同于往日,一时不如一时,怕就怕外忧未解,而又难以震慑内患。”

过往的战事,到了今日就算被提及,也不过是只言片语,无人再能窥见那时的悲切。

“还能撑着,倒不了。”司马厝又何尝不知这个事实,可他所能做的便也是像前人一般,若退无可退,纵一撞迎。

司马潜面色担忧,道:“外戚权大好歹也能起制衡之用,这回,阉党只怕是要越发专横。你留于京中,凡事谨慎些勿正面与之起冲突为好,但若真乃祸行,必不……”

司马厝不自然地别开了目光。

夜幽,险归晚。

好说歹说终于说消停了,司马潜才忽然想起正事来,整理一番来到军前,回首时不失威严而面容带笑,“欲成大树,莫与草争,有剑不斩草绳。遇烂及时止损,遇事……”

“知道。再替你将来的侄媳妇跟叔说一声,祝顺风。”

……

京营总部的场子向来是热着的。既然是靠着铁锈铸成的路,踏则无退,练则无余。来自总兵日复一日的警醒总能起些效果,守都戍边,建功立业,不枉。也正因此,遭事才格外的愤怒。

“总兵,魏阉欺人太甚!咱们吃的是皇粮饭,干的是正经事。他却偏偏要从中抽调人手做他自己的随行护卫,把我们当做什么了,当他魏阉的看门狗不算,还要被他遛着走?”褚广谏唾骂道。

“就是,士可杀不可辱,凭什么要人他,干脆当他娘的在放屁得了!”其余人纷纷附和。

听着这闹腾,司马厝没急着表态,而是吊儿郎当地先坐下,招了时泾过来问情况。

“今早魏€€出行遇刺,手下死伤惨重,估摸着他是被吓怕了,想要加强防备,荒唐了些倒也情有可原,但我一百个不答应。”时泾答。

司马厝:“哪来的?”

“爷说那股刺杀势力吗?这个尚未被查明,不过东厂那边已经在严寻了。也真的是有够胆……”

司马厝讽笑一声,不以为意对褚广谏等人道:“魏€€要你们去,去就是。掉不了胳膊断不了腿。”

云卿安对魏€€有异心,若在这关头加以绸缪……

虽说多少有人对堂堂总兵面上向阉党妥协有些不屑,但这些跟他接触较多的将士最是清楚,原则不弃。总兵这般看得开,褚广谏虽咽不下这口气也得按捺下来。

时泾正想退下。

“云厂督,可有事?”司马厝抬眼瞧他。

时泾的话头一顿,声音越来越低,“好像是,有那么的一点不顺遂,可轻可重可大可小……”

并不多加留意,他所知也不过是模模糊糊。司马厝却已先起身走开了,留下众人面色各异。

云府的门槛在这些天都快被人给踏烂了。

“督主暂在养伤,实在是不好方面见各位,望谅。”姚定筠语气生硬地道,她倒是想要闭门谢客,奈何被缠得没有办法。

她既不好就这么自作主张地接受了这些人的巴结,但也不好就直接赶人。毕竟人家也都是有头有脸的官僚人物,前来都准备得极为隆重,还是放下了身段给巴巴地堵到云府门口来了。故而,她便始终是木着一张脸,时不时同他们勉强应付着说上几句话。

以现今的形势,权宦炙手可热若此。

“督主夫人,您也就别推脱了,这好歹也是一番心意。”

“是啊是啊,云督操劳事务繁多,实乃国之栋梁,肱骨之臣,我等所尽微不足道……”

司马厝来得也还算得上是光明正大,毕竟这回是走的正门。

他见着这闹哄哄的场面也不多意外,对姚定筠视若无睹,而后直接越过了众人迈上门槛,回过身时轻飘飘地扫了那各种“排面”一眼若有不屑。他这看起来倒是个从容有傲骨的,偏偏他说出的一句话时像是市井无赖。

“我替云督,照单全收。”

言外之意就是,送出去的肉全当泼出去的水,这些人都可以滚了。众人面面相觑,一时哑然,反应过来后将各种复杂的目光都纷纷投向姚定筠,却见她神态自若,只是做出送客的手势。

他们也只好顶着张苦瓜脸,退散了。

素檐梅枝,犹可见那稀稀的冬寒销尽了后留下的清浅痕迹,而府中主人不似经了风雨,雪松般的清冷却是刻在了骨子里的。

故而脊背有玉艳而孤绝。

司马厝坐于床边,手中的伤药轻轻落下时,那半隐于缎被的后腰便不受控制地颤了颤。他锁了下眉,问:“痛?”

云卿安仍是趴伏着并没有吭声,只是将原先撑着枕面的一边手放到身后去,搭上了司马厝的腿侧,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未久却是被司马厝拨开了手,他的声音没多少人情味似的,“再乱动一下试试。”

云卿安果不再动了,唇边勾出浅浅的笑。

缎被被这一动作弄得又往下滑了些许。宛若被烫了一下,司马厝神思微凝,停顿少顷随后移开了目光,不为所动似的起身去摆好药瓶。

屋内便一下子静了下来,像曾相拥而眠的静夜,潮伏过后的。

司马厝在回来时手中端了杯温水,将云卿安扶起,把水递到他的唇边。

云卿安便乖顺地就着这个姿势喝了,唇色就如同沾了暖春的墨画。

司马厝盯着云卿安半晌,用空出的另一边手帮他把衣裳笼好,说:“云督若有吩咐,自有专护昼夜当值,如影随形。”

随行者不缺,却终归还是差些能护得住周全的能士。既是来势汹汹到能把广受簇拥的魏掌印都吓着的刺杀,凶险必是不容小觑。

云卿安垂下眼睫,拿开了司马厝端着碗的手,状若天真地问道:“总兵诸多忙碌,也能抽得出空来吗?”

只想他来。

司马厝似乎认真考虑了一瞬,没说答应也没说拒绝,搁下了碗,说:“看情况。”

云卿安没有死缠烂打,淡淡地应下了,只是害怕失去般的将司马厝环抱住,越环越紧,还恰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露出自己肩膀上发着红的伤口。

司马厝:“……”

“义父今风头盛,千防万防仍遭了别有用心之人的惦记。若是缺了些谨慎,我恐得折……”

出事之时,云卿安只是在马车中,车绳断裂颠簸不稳故而在碰撞间受了些轻伤。他回忆着道:“对方清一色的傩面青衣负剑,所掌皆为疾魅杀招,一击则毙,若无可寻之机辄眨眼间消隐得无声无息,来头看起来不小。只是让我更忌惮的,另有其他。”

司马厝眉梢挑了挑,轻轻吹了吹他的伤处。

听起来倒是和久虔提到过的组织特征能对的上,只是谁又有这么大的能耐请得动?

“能把动向摸透不易,精准蹲伏更是难上加难。若非要找出一个解释,我倾向的是,一则为在澧都有人脉渗透之人所为,不然也是有着内线在京中接应,又或是简单干脆的有钱能使鬼推磨,价开的高什么事都有人去做。”云卿安缓缓道,“若是早有预谋而来,料想他们断不会轻易罢手,此番也是保留实力的试探罢了。”

往后恐会越发难以应付。

“卿安觉得会是政敌的报复,还是出于别的目的?”司马厝说。

“皆有可能。总有人遭了清算利益亏损故而急着咬下一块肉来的,又或者,惦念着义父的人头,单纯想要为民除害或是€€€€”云卿安低了声音说,“借此夺望,笼络民心。”

司马厝侧过脸道:“要是这事是我干的,图什么?”

云卿安答得不假思索,“杀父夺子。”

“我有违人道了是吧,卿安。”司马厝几乎是咬着牙道,“卷铺盖走人,总兵留你。”

堵着的一口气不上不下,要是云卿安当时愿意同他离开多好,随着时日过去,他越来越有了一种上了贼船下不来的感觉。乱流翻卷,如何平衡?

云卿安目光柔和地瞧着他,下一刻却面色微变,忙低了脸借着阴影掩住了难色。

司马厝沉思未觉,问:“可听说过十夜绝陵?”

“仅对极上坞略有耳闻。”云卿安迅速反应过来,压下声音中的微颤道,“你的意思是,或同他们有关?”

能将拿钱杀人的勾当做出名堂的着实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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