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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卿安将脏衣摆从粉面小太监手中抽回,不甚在意地吩咐道:“去给侯爷捶腿。”
“是,厂督。”粉面小太监微怔,不情愿也不敢有异议,佝偻着身子来到司马厝跟前。
“我没银钱,穷,受不起。”
司马厝嫌弃地躲开,闪身至三步远却偏偏挨云卿安更近,微一侧脸低头凑到他面前,鼻息间若有若无萦绕着那人身上的白檀香,说:“不像厂督,民膏民脂只怕是搜刮了不少吧?”
司马厝的眼神又凶又狠,像是监视猎物的恶狼,非要撕破这云淡风轻的表皮,直让其下的腐骨露出来不可。
周边宫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喘。
司礼监掌印魏€€势大当道,其义子东厂督主云卿安其下,更是豢养大批鹰犬走狗,附膻逐臭之流无数。
众人避其锋芒,纵是徇私舞弊,贪赃枉法亦无人敢背后议论其不是,更遑论直截了当的质问。
“奉公办事自然是食君之禄,陛下不曾亏待咱家。”云卿安的薄唇边始终挂着淡笑,眸中却沉寂得半点情绪也无,“侯爷说笑。”
司马厝嘴角轻嘲的一丝笑已尽数散去,道:“是与不是你该清楚,用不着我说。”
云卿安神色不变,道:“倒也不妨说与我听听,我又不爱割人舌头。”
他说得这般无辜,用手轻巧地抚过那莹白得几乎透明的玉戒,这般好看干净的一双手着实不像染过污血。
司马厝不置可否,说:“毕竟是打东厂里出来的,这谁说得准呢?”
云卿安轻飘飘回道:“区区雕虫伎俩徒俱花巧,用以招呼作奸犯科之辈而已,怎敢比之喋血而出的真刀真枪,杀人如麻。”
“冷刀子最是能捅死人。”司马厝冷哧,“厂督手下留情,不然我可招架不住。”
云卿安那双略微狭长的狐狸眼微眯,顾左右而言他说:“侯爷的鞋印子不错,我留着了。”
这是明摆着把他给记恨上了。
“那厂督可收好了,没了再找我要,要多少我给多少。”司马厝对此不以为意,目光淡淡转向丹陛之上紧闭的殿门,眸色渐深。
圣殿难入,可他今天还就非要强闯。
“侯爷留步!”众人回过神来,推搡着拥上去,欲拦住突然越过众人直往殿门而去的司马厝。
司马厝脚步丝毫不停,毫不留情地将那些拦上来的宫人一脚踹开,若干人等哀嚎连连滚下长阶。
“竟敢强闯龙殿,胆大包天不合规矩!”小太监尖声叫喊,满面怒容,“厂督,您看这……”
“不必拦他。”云卿安抬手阻止了急欲上前拔刀拦人的宫廷禁卫,目光逐着司马厝的身影,无动于衷,反而是凉凉地扫了那小太监一眼,道:“倒是你,长进不小。”
只这一眼就让小太监周身发怵,跪下哆嗦着不好看云卿安的脸色。
云卿安却没再理会他,饶有兴致地往殿内行去,在刚迈入殿门口时,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司马厝阴沉的脸,以及他背后那空荡荡的大殿。
“侯爷若是对这内殿感兴趣直说就是,不会再有人拦着,反正也拦不住。”
云卿安绛唇轻启,略微垂下排扇般的羽睫带着些无辜的迷茫,却让司马厝怎么看都觉得这人像是不怀好意。
“你是御前伺候的,我就不与你多废话。”司马厝剜他一眼,“我问你答就是。”
云卿安淡笑道:“侯爷尽管问。”
司马厝道:“皇上何在?”
云卿安不疾不徐,说:“侯爷若是有何要紧事不妨告知于我,我自会禀告圣上。”
司马厝嘲弄之色愈浓,说:“你怕是没那资格知道。”
“哦,是么?”云卿安眉梢轻挑,笑容未敛,“若你不说我也知道呢?”
这狐狸笑里藏刀,油盐不进,难缠的很。
司马厝磨了磨后槽牙,半天没能从云卿安的神情中瞧出个所以然来,不耐再与他一来一往的周旋,索性拎起时泾转身就走。
玄色衣摆一晃而过,司马厝当真毫不拖泥带水,对之避如蛇蝎。
云卿安望着这两人离去,那挂在唇边客套的假笑渐淡,颇有些兴味索然。
待那两人步下了长阶,云卿安才不紧不慢地跟出来,开口道:“想见陛下也未尝不可。”
他的声音不大,随意得似是句不经考究的玩笑话,却是轻而易举地让司马厝停下了脚步。
司马厝当即手一松将时泾扔下,转过身时板着一张压抑着火气的臭脸,冷到直掉冰渣。
天际霞光已然散尽,暮色微薄中宫灯摇曳,逆着光站于殿前的那人却是亮得晃眼。
如画的眉眼似沾上了毒药,容不得旁人踏足,却又无时无刻不引诱着人陷入他精心布置的陷阱。
云卿安的薄唇边勾出一抹不明显的弧度,轻飘飘引起人无限窝火。
“你来,求我。”
第4章 纵声色
杯光映残夜,声色动鸣蛐。
偌大的宫苑院落中央筑起了一座玉砌高台,高台之上,红木圆桌摆满了珐琅彩锦的杯碗。
“来来来,继续给朕倒酒!”元€€帝懒懒窝在一张贵妃椅上,舒服得微眯眼睛。
侍奉御侧的宫女太监目不斜视。数名朝臣伴于其侧,皆着常服,按着官位高低依次于桌案落座。
仅次于元€€帝龙座之下的官员缓缓站起,端起酒盏上前。
“陛下,这锦江春喝得可称心意?”礼部尚书温如海笑呵呵地给李延瞻敬酒。
“佳味难得,爱卿与朕畅饮更是乐哉。”李延瞻满面红光,拥温香软玉在怀已是微醺。
旧有天€€帝携群臣微服私巡,今有元€€帝邀左右重官西苑同乐。
西苑之所以常得圣临,其因在于豹房。
所谓豹房,即是帝王养猛兽之所,建造花销巨大,奇珍异宝被搜罗其中不计其数。明为居住和处理朝政之地,实为荒淫宴乐之密室。
元€€帝尤好欣赏美姬与野兽共戏,流连忘返,长留此处。百官对此皆是见怪不怪。
“此酒流传久远,产自蜀路一带。”温如海轻捋着髭须,似是不经意地提及,“说来还恰好是颜阁老家乡所在。”
李延瞻冷哼一声,带着薄怒道:“休要提他!成天用一副古板冷脸对着朕,真当朕堂堂九五至尊乐意受他训不成?”
“臣失言,陛下恕罪。”温如海忙欠身告罪,眼中却是闪过一道精光。
朝中无人不知,堂堂辅朝元老内阁首辅颜道为,一介忠耿老臣,曾深得先皇器重。
他今年岁已高仍为国事鞠躬尽瘁,不惜犯颜直谏,指出沉迷享乐之弊,对豹房一事更是唾弃。
美姬盈盈媚笑着给李延瞻捶背捏肩,娇嗔时吐气如兰。
“罢了罢了,与你无关。”
李延瞻愠怒的神色这才缓和,随意摆摆手让温如海坐下,身体微微往前倾,期待地望着高台下方,说:“朕新得一豹,温爱卿你来看看,比之先前几只如何?来人,给朕带上来。”
李延瞻话音一落,身边的豹房护卫迅速领命退下。
温如海顺应圣意,泰然自若地就切换上了一副拭目以待的神情。
众官却是面色各异,先前元€€帝命宫女与老虎共困一笼,最终使人被活活咬死的荒唐场面还历历在目,不知这次又有何新花样。
不多时,远远传来如同锯木头一般粗哑的嘶吼声,在场之人皆是端正了神色。
豹鸣越来越近,直震得杯盏碰撞,所有人无不是屏息凝神,目光越过高台围栏落向不远处。
忽听有女子尖叫声响起,“皇上,救命啊!救救臣妾!”
只见一散发女子凄声叫喊着,从绿林环绕的假山后跌撞冲出。
她的腰身被环系着条细线,牵出只风筝低低地飞在后方,拖着长长的尾穗子。
而一头体型巨大的金线豹摇摇摆摆地踩着尾€€而出,皮毛上布满了细密的斑点,它仰头不时发出兴奋的吼叫。
“哈哈哈,好!”李延瞻拊掌大笑,引得他怀中的莺莺燕燕也跟着花枝乱颤。
“那位可是,苓……苓贵人?”
陪同观赏的官员们却是脸色大变,连一向镇定自若的温如海此刻也是神色晦暗。
先前被逼与兽共戏的只是些宫女,她们在这些达官显贵的眼中不值一提,死一百个也引不来什么风浪。
可偏偏此次被推入险境的,乃是朝中勋贵重臣陆良御的爱女,被册封为贵人的陆苓雪。
“不要,不要过来,求求皇上饶了臣妾……” 陆苓雪艰难地想要往高台冲去。
“爱妃别怕,跑,跑起来!”李延瞻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畅快笑道,“把风筝带飞起来给朕看看。”
风筝制造很是华丽,绢帛材料之上雕龙画凤,却怎么也飞不高。
金线豹双目放光地盯着大风筝,追逐着跃起,咬下一大片尾穗然后又不满地吐出来,伸出长长的粉舌舔舔爪牙,又锲而不舍继续朝风筝扑去。
那风筝翅膀处的两根横竹条上,赫然绑着血淋淋的半只生鸡。
“诸位爱卿,你们觉着这美人纸鸢戏豹图如何?”酒过三巡,李延瞻慢吞吞直起身子,打了个酒嗝说道。
“这……”
众人哑然,皆是目光躲闪地看向温如海,等着他先开口,毕竟谁也不想说出不该说的话得罪陆家,更不愿惹元€€帝不快。
陆良御好歹是有头有脸的重臣,若是得知自家女儿受这委屈,定然与元€€帝离心。
皇帝这是大发酒疯,彻底昏了头。
温如海心底咒骂,表面却是淡定含糊道:“猛禽深林傲,贵人雅阁娇。回陛下,臣以为甚佳。”
禽是好禽,美人是难得的美人,可若是眼前这般却未必就是相得益彰。
李延瞻不疑有他,赞许地看了温如海一眼,醉眼朦胧兴趣正酣。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似钢针刮过耳膜。
金线豹略俯下身把爪往地上一按,借着反冲力纵身跃起,整只风筝就被它粗暴地按在地上,那半只生鸡竟是直接从风筝处被扑飞出去,如同索命般砸到陆苓雪的身上。
金线豹因扑空而发出怨吼,四肢将地上风筝抓成碎片,目光牢牢盯着不远处被吓得瘫倒的人,露出嗜血的贪婪。
“不!畜牲走开别过来,来人救救我……”陆苓雪哭得凄惨,拼命想要后退却都无用。
周遭尽是畅快叫好声,以及旁人投来的各种目光,或同情或嘲笑。而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将近半人高的畜牲步步紧逼,犬齿锋利,瞳孔在夜中发出磷光。
在那一刻,她甚至能闻到豹口间腐肉的恶臭,似有来自地狱的刺痛笼罩了她,是即将死于非命。
陆苓雪绝望地停止了喊叫,闭眼时有滚烫的泪水无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