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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刹海是海吗 第48章

孟惟深脉搏狂跳,越发想逃离这间蛛网般的办公室。可蛛网已在无形中黏住他的腿脚,罪魁祸首爬行过来:

“Wesley,如果合规部找你谈话,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应该清楚。只要你少说话,我尽量保住你。”

“我干什么了,为什么找我谈话?”

第61章 “假一罚十”

诸葛总终于放下球拍,拧了拧肩膀,转而倚上办公桌,抽出几张湿纸巾,细细擦拭起网格间的灰尘。

“Wesley,既然文慧夸你是个好学生,那我也暂且相信你不会撒谎。”

孟惟深讨厌弯弯绕绕:“事实就是我不知道,我能往什么方向撒谎。”

“假如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就最好了。”

“所以为什么要找我谈话?我所有的打车报销都附行程单,差旅酒店也没超标准,我连公司的下午茶都没偷偷带回家过。”

“我只能告诉你一种可能性猜测。”老头神情肃穆,眉头的褶皱够夹死一只苍蝇,“据我所知,有人逼急了就到处乱咬人,我俩都被他咬到了。家门防得再死也防不住内贼,哼。”

孟惟深暗自与两位老校友割席。他才是路过被咬的无辜受害者,至于老诸葛,狗咬狗的暂时胜利者罢了。

他漠然道:“我没进过你们家门吧。你们关门商量什么了,我不关心也不知道。合规部再怎么问我也就这一句话。”

“你最好不要一直回答不知道,合规部会认定你在消极抵抗,起码纠缠你到年底。”老头教诲他,“你仔细回忆一下,Zeus跟你有没有过反常的资金往来。你好好准备一下说辞,争取毫发无伤走出合规部。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谢谢,我知道了。我先走了诸葛总。”

孟惟深适时告辞。他拧开办公室的门锁,老头又在他身后补充道:

“当然了,我也相信你不会乱咬人,对不对?我还想跟你继续打羽毛球呢,你别做蠢事。”

——

等待,空落落的等待。灾难总要到来,却不知道究竟在哪一天,或许就在明天。

唯一一件有着落的事,柯觅的跨部门面试通过了。岗位有变,工位自然也要调走,前桌的位置再次空缺出来。同样空缺的还有林哲思的办公室。公司还没正式下达停岗处分,对方自行申请了小半个月的年假,再未出现在公司供人笑话。

第无数个凑工时的夜晚,孟惟深与满屏幕的代码为伴。指针一步步迈向凌晨十二点,工位区的日光灯一片片灭下去,仿佛老者染上重病的眼睛,随年岁增长越来越瞎。

恍惚中,他觉得自己三年工作生涯好似一场幻梦。

在他的实习阶段,他曾畅想过自己如何解决旁人无法攻克的技术难题,在四十岁前顺利晋升技术总监。但他从没想到,离得最近的一次晋升机会来自于他会打羽毛球。

在他认清自己的渺小之后,他也曾担忧过公司业务萎缩,为了降本增效将他扫地出门。但他也没想到,他的失业危机来自于无中生有的职务腐败行为。

又或者,他前二十多年的人生也是一场幻梦。

象牙塔中播撒的德智体美劳种子都化作空谈,成年人的世界贯彻着荒诞而残忍的丛林法则。谁若无法适应这一法则,谁就要失意、潦倒、痛苦。

孟惟深痛恨丛林法则。可他已踩上暗中布置的捕兽夹,假如他继续忍让,就只能在原处被动等死。煎熬的滋味要把他逼疯了。

不知何时,林哲思办公室的灯光悄然亮起来。

孟惟深擅自闯入,没有礼貌敲门。

“Zeus,别做无用功了。你曾经这样牺牲你的下属Gavin,现在诸葛总也打算这样牺牲你。你死定了。”

林哲思吓一跳,怀中的纸箱咣当砸落在地。愣了片刻,才冲他怒吼:“你脑子有病吧,不会敲门吗?”

孟惟深仍倚在门框边,紧盯着对方弓下去的背影。林哲思越发不自在,屡次想拾起一只马克杯,又屡次失手。

“你们手脚不干净,被推出去背锅也纯属活该。”孟惟深说,“那我呢,我哪里招惹你了?”

“我不知道你到底要问什么。”

孟惟深用诚实的语气:“我最大的罪过就是太给你面子。实话说,你技术水平很烂,人品又差,升职全靠走后门。能选拔出你这样的中层怪不得公司业务越来越烂。我应该在你入职当天就申请离职,也不至于被恶心大半年。”

“滚出去!”

“我可以滚。但我已经通知安保,他们马上就到。你目前还在接受调查,今天别想从办公室带走任何文件。”

——

孟惟深敲开会议室的门,迎面打来一股冰窖般的寒气。公司明明要求降本增效,凭什么合规部在九月份还开十八度空调?

他数着自己胳膊上倒竖的毛孔,坐上长桌无人的一侧。对面二人从电脑屏幕中抬起头来,审视的目光将他从头扫描到尾。

与他前期摸排的情况一致,反舞弊合规部通常会安排两位职员负责谈话,一男一女,一年长一年轻。

女的长得像他高中班上的纪律委员,紧扎着高马尾,额头比会议室的日光灯都亮;身穿阿迪达斯的粉色迷彩服,为解决丑衣服滞销问题作出重大贡献。男的长得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窝瓜,嘴角快要撇到下巴;从公检法底层跳至大厂,还未放弃成为神探老刑警的梦想,视谁都如同犯罪分子。

也不知公司从哪淘来的包青天,一次还能淘来俩。光是跟这两人面对面坐在同一间办公室,无形的低气压就已降临他的头顶。

纪律委员声音很尖,抄起信息表念道:“孟惟深?研发岗的?”语气像逮到他晚自习偷吃小浣熊干脆面。

进大厂和进监狱无异,都将失去本名,从此身份变为一串英文或者花名。在濒临辞退的今日,孟惟深终于领回自己的本名,他点头确认。

窝瓜摆出长辈的做派,对他痛心疾首又谆谆教诲:“你年纪小,未来有的是希望。你还是技术岗,搞技术的应该要比那些个搞市场的心思纯净。你怎么就走上歪路了呢。”

孟惟深当即指出:“老师,你是在诱供。我没法回答你,因为我什么都没干。”

“和你谈谈心而已。”窝瓜从纪律委员手中拿过纸质材料,稀里哗啦翻找几页,“是因为你今年刚结婚,面临房贷和育儿压力吗?男人嘛,咱互相都理解。只要你好好配合公司内部调查,公安那边就没必要见了,你家人也不用来了。”

显然,对方在谈话前已仔细调查过他的背景,连他今年请过婚假都查到了。

孟惟深应该庆幸自己真的什么都没干,毕竟他并不擅长撒谎。既然他问心无愧,那么无论对方用什么招数,他都只需做他最擅长的事:说实话。

“具体需要我配合什么呢?配合关于我经理的调查吗?实话说,他对我释放过一些暗示信号,我前同事离职可能也与他有关,但我不想跟他走得太近,所以我什么都不知道。”

纪律委员尖叫起来:“孟惟深,你跟你经理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全都咬死不承认!你都进合规部的门了,你以为你还能躲到哪天去!”

窝瓜适时拦住同伴:“别这样逼人家,紧张忘事也正常。孟惟深,你短时间内说不清楚也没关系,我们已经提前给你准备好稿子,帮你理清思路。今天时间很充足,你可以好好想一想,想清楚了再回答我们的问题。”

窝瓜将压在电脑底下的纸稿递给纪律委员。女人奉命穿过长桌,将薄薄一张A4纸扔到孟惟深面前。

这是一份事先准备好的稿子,用小四宋体打印。孟惟深逐字默读:

本人孟惟深,2022年8月入职北京公司XX事业群XX部门。今年本部门为拓展本地生活业务,引入大量商户入驻平台。本人直属上级与本人合谋,承诺为商户提供入驻审核便利,以此为由收受高额好处费。

2025年8月X日,本人故意支付三万元费用,购买某金店内假手镯一枚。其后本人拿到鉴定报告,要求金店履行假一罚十承诺,合法收受三十万元好处费。

该金店信用情况极差,曾遭受多次行政处罚,最终未能通过平台商户审核。金店因好处费未能达到实质结果,向合规部门举报内部腐败行为。

本人对上述事实供认不讳,自愿退赔退赃。

会议室的空调实在开得太低了。一阵刺骨的凉意,侵袭孟惟深的脊骨:“假一罚十?”

“怎么样,都回忆起来了?”窝瓜总算提起下垂的嘴角。

“三十万元好处费我一分钱都没收到,我不知道你们想要我回忆什么。”

“三十万元好处费被你们转过好几道账户,我们还在调查最终去向。但那三万元确确实实从你的银行卡里划给了金店。银行流水我们已经调出来了,你不会忘吧?”

“回忆起来了。”孟惟深说,“但事实是,我经理林哲思说的是叫我帮忙拿礼物,金手镯要送给一位约会对象。转给我的三万元是购买金手镯的尾款。其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对面两人没能得到任何有效信息,只能交换一个烦闷的眼神。

窝瓜继续道:“孟惟深,你和林哲思在研发岗。入驻商户资格审核是运营岗的职责,你们操作不了。所以你们上边一定有人,而且这个人位置不会低。这些我们都能猜到。”

孟惟深保持着沉默。

“可惜你的上级们都是老狐狸,收钱比你谨慎多了,每笔钱都要过好几道账户,甚至还有国外账户。查来查去只有你的账户暴露出来。如果没有其他线索,最终就只有你一个人会受实质处分。”对方便向他抛出诱人的饵料,“你也不想白白替他人背锅对吧?这样吧,只要你能戴罪立功,我们可以对你从轻处分,停职停薪一个月,之后你还可以再回来。”

第62章 录音的基本原理

Jessica隐约猜到,她儿子的牙医或许对她有些越界的想法。

他们暧昧的时机也很凑巧,她最近对婚姻陷入了彻底的迷茫和失望:儿子已升入小学三年级,同班同学已在备战雅思6.0分,儿子却连简单的剑桥英语都考得一团糟。队友本在踩红线的年纪顺利晋升大厂中层,靠灰色收入成功交上第二套房的首付,却因犯蠢露马脚面临辞退危机。她回望过去,当年自己辞退大厂工作当全职太太,好像是她人生中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明明她最开始看这位牙医哪哪都不顺眼,觉得对方冷淡、傲慢又高姿态。可对方主动释放的暧昧信号,让一切都变了样,她连对方焊死在面上的口罩都觉得诱人,总想一探底下的光景。

他们关系变质的开头,她记得很清楚。

那日,她照例带儿子去队友公司附近的口腔门诊,给儿子调整扩弓器。牙医说治疗效果不错,小患者的门牙间已经出现明显的牙缝。她瞧见附近的大厂园区,便忍不住想起队友闹出来的蠢事,没认真听对方的后续治疗安排。

趁护士给她儿子安装扩弓器,对方请她去旁边的活动室坐一坐。只有他们两个人。

门诊新进了一批绘本和毛绒玩具,牙医说她可以挑选一些带回家。她不在状态,随意拿了只蛇年限定款的芽芽。

对方于是代替她选了三本绘本,关切道:“你今天看起来气色很糟糕,身体不舒服吗?”

她如梦初醒,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很明显吗?我今天出门明明有化妆来着。”

“不,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没有说你难看,我只是希望你多关心自己。”对方轻易看穿她的焦虑,笑着安抚她,“正是因为你很漂亮,才会让人格外关注你的脸。”

Jessica心脏发颤。

她在三十岁后体会到了实实在在的焦虑容貌,或许是年纪到了,又或许全职太太的生活实在单调,除开小孩教育和抗老美容,也无其他事可做。前段时间她做了黄金微针和超声炮,可Zeus从不夸她漂亮,还嘲讽她浪费再多功夫也别想回到十八岁。

她将几绺卷发撩到耳后去:“谢谢你姜医生。我最近比较烦心家里的事情,可能有点上火,没别的毛病。”

“你需要放松一下心情。”约会邀请,便这样自然地抛出来,“喝咖啡吗?我请客。”

她犹豫了:“但Perseus还在等我……”

“二十分钟,护士会陪他玩的。”牙医执意道,“孩子已经把你的生活完全填满了,你不会觉得窒息吗?”

这明明是一句相当冒犯的提问。可她仿佛着了魔,头脑昏胀,只能听从对方的指令,将儿子单独留在口腔门诊,随对方飘去咖啡厅。

越界这种事,有一就必然有二。记不清是第几次私下约咖啡,她禁不住向对方倾诉起家中的烦心事。

对方似笑非笑的:“Zeus真是个废物,三十万的小事也能出差错。”

Jessica憋了满胸膛的怨气,这回一次性发泄出来:“Zeus说他有个很笨的下属,肯定能帮他背锅。哼。我看全世界最蠢笨的人就是他自己。”

“下属?那证明他还是动了脑子,知道要找个垫背的。”

“什么呀……他根本就没有脑子。”Jessica铁了心要把医生跟自己拉到统一战线,共同抨击她愚蠢至极的队友Zeus,“我早就警告他小心行事,一定要提前找好退路。他叫我少瞎操心了,他会骗他下属出面,真查起来就推人家出去背锅。结果呢?还是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对方似乎对她的话题颇感兴趣,思索片刻,又问道:“他以什么理由差遣下属办事呢?又得隐蔽又得达到目的,我一时半会也想不出理由,他至少比我聪明。”

提及此事,Jesscia有一箩筐的苦水要往外倾吐。她从她结婚前的工作说起,当时她在电商平台做招商运营,商户们为谋求平台入驻资格,没少打点好处费,她就已从中挖掘到商机。

她的蠢队友Zeus不过拾妻牙慧,仰仗她离职前的人脉关系,以同样的套路向副总裁诸葛总献宝,成功攀附上老诸葛这棵大树。

谁知老诸葛比他们更加谨慎,向来只收钱不出力,什么脏事都推给下属出面。Zeus恁于分赃不均,便想假借诸葛总的名声,单干一笔大的。

老诸葛会找下属垫背,Zeus也有样学样,找来自己的下属垫背。这群人嘴上吹嘘校友情深,背地里都把校友往火坑推。所谓“校友”,也不过是维持利益关系的众多名头之一罢了,本质与“老乡”“同好”都无区别。

Jessica骂道:“所以我最讨厌Zeus那群校友,校友专坑校友,就像老乡专坑老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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