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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羽毛黑眼珠,叫起来还是又粗又哑,但庚盈心里却清清楚楚地记得前世的一切。记得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走过来的,记得旁人失望的眼神,记得那些被她伤害的人。
若说悔恨,其实庚盈并不怎么后悔。
她只是,有点儿想她们。
想那个有点苦的少年,有点冷的少年,还有那个说话温温柔柔的年长者。
也有点想那个替自己誊抄经文的修士呢。
但眼下庚盈只是一只乌鸦。
乌鸦飞到浮屠城上空,那里早已人去楼空。她想哭,但乌鸦流不出眼泪。她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叫声。她在城墙外守了很久,直到羽毛都变白了,眼睛也花了。
乌鸦再也飞不动了。
7.
身体忽然变得很轻。
她死了吗?要到第四世去了吗?还是仍在虚空混沌中呢?庚盈迷迷糊糊地,向着迷蒙之地走去。
她听见岳枵说道:“好孩子。”
再之后的事情她记不清了。
8.
不知道第几世,她终于又变成了人。
六岁之前,家里€€€€送了她一个长命锁,保她长命百岁。
但实在太不幸运,七岁那年末,疫灾突降人间。
怪病如野火燎原,蔓延开来。
城中百姓起初还能凭借城墙抵御,€€€€也带着她躲避。可疫病从内部爆发,防不胜防,街坊邻里转眼间便成了血口獠牙的恶鬼,追着昔日的亲朋好友撕咬。哭声、惨叫声、怪物的嘶吼声混成一片,宛如人间炼狱。
女孩紧紧攥着胸前的长命锁,躲在€€€€怀中瑟瑟发抖,却不曾注意到,自己的足踝早已擦伤,在尘土里染上了病人的血液。
女孩的眼睛变得紫青。
€€€€吓坏了,将她摔在地上。
女孩胸前的金锁在血色中也泛着微光,仿佛在默默护佑着她€€€€她的神明来了。
她遇见了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判官口中,为她誊抄经文的人。
神明自刎,用血救了苍生,也救了女孩。
9.
“€€€€,什么是自刎?”
€€€€已经老了,眼角的皱纹将眼角堆得看不见。她愣了一下,“就是……”
€€€€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叹了一口气,继而推开了神女殿的正门。
女孩只觉得,这高高的神像十分眼熟,可至于是谁,她记不得了。
那一日,€€€€带她吃了神殿的素面,有芦笋,豆腐,女孩捧着热气腾腾的面汤,一抬头,却发觉下雪了。
雪像梨花那般白,又比鹅毛更轻,无声无息地飘洒在神殿的青瓦上,在檐角堆积成小小的白帽。
“€€€€,下雪了。”
她指着天空。€€€€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温和地笑了笑,伸手接住几片雪花:“是呢,这是今岁的第一场雪。”
一只青色的小鸟不知从何处飞来,在雪花中盘旋了几圈,最后落在神殿的石阶上。青鸟歪着小脑袋,用那双黑亮的眼睛看着女孩。
青鸟莫名其妙地看了她很久,很久。
那目光里有种说不出的深意,让女孩莫名感到一阵寒意,比这冬日的雪更加彻骨。女孩一激灵,忽而想到,也许这根本不是一只鸟,而是一个人!
€€€€似乎也注意到了那只青鸟:“去!”
女孩急了:“€€€€,别赶小鸟走呀!”
但小鸟已经飞走了。€€€€轻抚着女孩的头发,温声道:“快把冬笋吃完,汤也喝了,一会儿都凉了。”
“……哦。”
女孩于是低头,继续吃面,但时不时还是会偷瞄那只青鸟离开的方向,妄想小青鸟会回来。
但小青鸟没有回来。
这一世,女孩活了很长,很长的时间,直到头发全白了,背也驼了,才在某个春暖花开的日子里,安详地离开了人世。
10.
她又变成乌鸦了。
可是这次不知是出了什么差错,抑或是惩罚已止了,总之,她什么也不记得了。
乌鸦飞啊飞,遇见一只小青鸟。
小青鸟真漂亮,乌鸦觉得眼熟,却总记不起细枝末节。也许是前世见过。
乌鸦与青鸟同行了许多山川。
“你又不记得我了。”
青鸟深深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
“你总是不记得我。”
乌鸦听不懂,只能发出“呱€€€€噪€€€€”的声音。
青鸟又说:“不过没关系,我会一直记得你的。我会一直找到你的。”
呱€€€€噪€€€€
青鸟在说什么?
呱€€€€噪€€€€
呱€€€€噪€€€€
乌鸦不明白。
乌鸦飞走了。
第189章 游园惊梦一
◎【凤凰神师妹x浮屠城小城主x宴门小师姐】◎
上重天未有凤凰战神已许久了。
如今战神回归,三霄秩序井然。东海风浪止息,凡间妖鬼潜匿,不敢妄动;昆仑仙禽肃然,上界青墀彤庭,再闻清歌。诸天归位,上重天中,最不服管教的猛将在凤凰神君面前,亦不敢擅自兴兵。
那一年,宴如是奉命前往九州幽都,剿灭作乱的“魇魅”,一人斩下魇王九首,一战大捷,她回到上重天时,金戈尚滴着未冷却的妖血。
上天门张灯结彩,诸神夹道相迎,宴如是接过印鉴,抬眸看了看天光尽头,王母娘娘赐酒亲斟,天兵齐声高呼“战神无双”。
宴如是却无心觥筹交错。
她只想快些回到钟山。
众神的暮鼓敲了三下,宴如是回到云雾飘渺的钟山,相思明月楼上,躺在观月台的凉榻上,微微闭了双目,晒月亮。
凉榻边是她新养的木兰和香草,和悠闲的主人一起晒月亮;还有一把青色的油纸伞,半耷着,随时能撑起,备在一旁。
仿若月亮还能把人晒着似的。
宴如是走得很静,轻轻踩在月光里,生怕惊扰这闲适。
但金€€甲上残留的血味总是将她暴露出来。
游扶桑的鼻尖警觉地嗅了嗅,随即回过头,向宴如是眺一眼:“你伤得很重。”
宴如是摇头:“是斩杀九头的妖兽时,妖兽的鲜血。”
游扶桑无奈一笑:“仙血和妖血,我还是闻得出来的。”她坐在凉榻上,背对月光,向宴如是道,“到我身边来。”
“不必了,”宴如是回绝,只在凉榻边站定,便不往前了,“我身上全是血污,莫脏了师姐的凉榻。”
游扶桑双眼眯了起来,目光将宴如是足下、身上、金€€甲里里外外过了个遍,抬手剥了对方几张腰带,金€€甲落地,侧躺在凉榻上的游扶桑一伸手,便捞过凤凰神劲瘦的腰肢。凤凰神神色一僵,人先倒在了凉榻上。好在凉榻由千年藤编织而成,结实得紧,否则,多半二人要一起塌下去。
宴如是被抱着激灵一下,咫尺间游扶桑似笑非笑看她,开口轻声取笑:“骁勇善战的神君,到了小仙的凉榻上,居然这么局促?”
宴如是不和她斗嘴,头倚靠在游扶桑肩侧,深深吸了一口气,双眼一亮,埋下头去:“师姐身上有茶香。我好喜欢。”
游扶桑道:“应是木兰花的香气。”
宴如是立即学她先前那样说道:“花的香气和茶的气息我还分不清吗?分明是师姐身上的气息!”
游扶桑白目。
她撩开宴如是腰上衣带:“让我看看你的伤。”
宴如是乖乖任她宽衣,没有动。
最大伤口在左胸正近心口的地方,说不上狰狞,大约是一指的长度,已不挂血,却隐约有一些黑紫的妖气。耳后、手腕、膝骨上亦有细细小小的伤口,也是如此古怪的妖气。寻常伤口或妖魔气息,于煞芙蓉的压制下,在宴如是身上待不过一炷香时间,更多是当即愈合。可如今这伤口显是熬过了个把时辰,妖气却依旧不退,怕是另有蹊跷。
“只是那魇魅已被我斩杀,全无气息或魂魄,没有别的道理仍在散发妖气……理应如此的,”宴如是闷闷道,“上重天从前也没有人对斩杀梦域魇魅有所心得,我也没有旁人可以询问。上清仙署的素手医娘子也下界游离去了……唉,真不知该去问谁……”
游扶桑对医术也并不精通,不过在钟山的这些时日里她养花弄草,也对药草略有一些心得。她轻轻按着心口伤口边缘,感受着妖气,问宴如是:“身体可有不适?”
宴如是道:“这才是最奇异的。我并无疼痛,也不曾有灵气、神力流失或被禁锢的感觉。甚至都要忘记有这伤口了。”
游扶桑道:“切莫掉以轻心。”
游扶桑为她仔细处理了伤口,敷上天香花与龙涎藤,将衣衫蔽下,打算将人打横抱起回到楼中。
宴如是却道:“师姐,我想留在观月台。”
游扶桑不允:“观月台高无遮拦,夜深露重,你就着凉。”
宴如是固执道:“神仙是不会受凉的。”她可怜巴巴看着游扶桑,“在我回来之前,师姐仍在好好赏着月亮,我回来后,师姐先是为我处理伤处,眼下又要抱我回屋,如是莫不是打扰师姐赏月了?”
“月亮常常都有,你如此重伤却是头一次,倘若今夜未休息得当……”游扶桑固然坚持,“如是,回房去歇。”
宴如是性子上来,今夜便偏偏要在观月台就寝。她不明白了,整个钟山,她想歇在哪里不行?
宴如是态度依旧硬,声音却放软,她撒娇道:“师姐抱着我,我便不会受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