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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扶桑合上书:“一万年过去,凡人不知,仙人不语,使得书中的故事编纂有出入,这很正常。”
宴如是于是点点头,叹了口气,呆呆望着跳动的烛火,感慨道:“居然……都一万年过去了。”她皱了眉,似乎很是感伤,“师姐,再过一万年,还会有人记得这个故事吗?”
游扶桑于是笑了,轻轻抚摸她,与她交颈相吻:“我会记得的。”
温热的气息落在情人的颈侧,也像当年春风里初见,桃花落了满肩。
一万年过去,人间依旧很繁忙。喧嚣的马车驶过山川,车轮碾过青石板路,溅起泥点儿,赶车人扬起鞭子,嘴里哼着不知传了多少代的小调。马蹄声哒哒响,惊醒了树下瞌睡的红色狐狸。
红色狐狸跑到古树,一仰头,望向停在枝头的青鸟。
青鸟梳理翠绿的羽毛,并不睬她。良久,青鸟飞过九州,见远方的海面上,蛟龙潜入深海。蛟龙游过珊瑚礁,穿过海藻森林,最终来到那座昼夜颠倒的山海境。流水从玉阶上淌过,水珠晶莹剔透,骨龙在水晶床上安然沉睡,胸口随着呼吸,轻柔起伏。
地府里,孟婆佝偻着身子,手中的勺子在汤锅里慢慢搅动;她身前,前来的魂魄排成长队,有人不舍,有人麻木,有人悲痛。
孟婆默默地舀汤,递给她们,一碗又一碗。
凡间,剑修背着古剑,走过十万八千里路。她的衣衫早褪了色,眼神却依然坚定,剑心如磐石。每到一处,都停下来问路,问道,问心。
医修的银针在天光下闪闪发光。她轻抚病人的脉搏,眉头微蹙,思考药方。
田野,风吹拂过麦丛,金黄的麦浪翻滚。
穿着虎头鞋的小女孩在田埂上奔跑,手中拿着糖葫芦。红艳艳的山楂裹着糖浆,她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水在嘴里流淌开来。
女孩胸前,长命锁亦照耀天光。
长命百岁,长命百岁。
天光里,九重之上,钟山云雾飘渺。
钟山明月相思楼里,年轻的凤凰神君失落地问:再过一万年,还会有人记得这些故事吗?
我会一直记得的。
游扶桑笑着说道。
也会有人,一直,一直,一直€€€€
记得我们的。
【浮屠令€€番外】
第188章 玄色乌鸦
◎乌鸦飞走了◎
1.
天下飞鸟千万种,乌鸦只是其中并不怎么起眼的一种。黑羽毛黑眼珠,叫起来又粗又哑,小孩子嫌弃它们不好看,大人们厌恶它们带来灾难。
不好看乌鸦认了€€€€乌鸦的羽毛是五彩斑斓的黑,人类眼拙,看不出来,乌鸦不与她们计较€€€€可人类那些灾难哪里是乌鸦带来的呢?乌鸦嗅见腐肉与阴谋的味道,于是来了,它们并不是带来灾难,而是预示灾难发生,好让人们避险。
人非但不逃,居然还怪罪起乌鸦来了!
真是愚蠢。
愚蠢!
其实人间还有一个词语是牝鸡司晨,意为母鸡代公鸡报晓,以为自己也可以像公鸡一样叫出太阳;人们说这是不对的,总拿这个词语讽刺别人。
乌鸦于是觉得好笑:小小公鸡,居然以为太阳是自己叫出来的。
这么说来,人类以为太阳是公鸡叫出来的,又以为灾难是乌鸦带来的……
如此可见,人类真是很蠢笨的。
乌鸦于是下定决心,不论是什么情况,用了仙术法术或者下辈子,它一定不要变成人!
2.
乌鸦的寿命很短,吃不饱,身不暖,十年已算长寿。
当这只乌鸦寿终正寝时,已是乌鸦之中的长老。
它躺在枯败的树枝上,举着爪子,用最后的力气,对乌鸦小辈讲述一个道理……
人类是很蠢的!
不要……变成……人类……
3.
其实人类蠢不蠢,要考虑的情况有很多。
因为人是种极其复杂的东西。
变成一个女婴的乌鸦睡在襁褓里,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不妙,不妙,她投胎的村子是远近闻名的光棍村,村里最高的石头楼是一座弃婴塔。
乌鸦想:完蛋。
果然她被丢掉了。
乌鸦滚在草丛里,不对,应说是女婴滚在草丛里,哪儿也去不了。她从前是靠飞的,如今四脚爬,怎么爬得走?
更别说她没喝奶,没力气,手脚又短。
她于是在阡陌旁躺了一会儿,天渐渐冷,没有行人经过。
乌鸦再一次感受到死亡降临。她想起上一世,活了十一年,在一个春寒料峭的早晨,乌鸦才慢慢没了叫声。
而眼前这一世好像也会很短暂呢。
不过€€€€
运气不错的是,有三个好心的陌生人出现在道旁。
三个“好心”的“魔修”。
魔修是真的魔修,好心也是真的好心,不是庚盈在嘲讽€€€€
对了,那三个魔修给她取名“庚盈”。
魔修救下庚盈,放了一把火,村子烧了起来。
那三个魔修,最年长的那个很温柔,另外两个少年一个看起来很冷,另一个看起来很苦。
火势越来越大。月上重天时,又渐渐熄了。
那个看起来很苦的少年说,我要带走这个孩子。她和我一样,都是丧家之犬。
庚盈于是忽然不明白了:你不是人吗?为什么说自己是狗呢?那我呢?难道我没有投胎成人,而是成了小狗了?
但她也不怎么会说话,一开口,小手挥起来,只会说:“扶桑、抱。”
4.
魔修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庚盈觉得,把她捡走的那三个人其实是极好的。
她们待她很好,说话好听,也讲道理,教她读书写字(这个她不爱做),甚至非常细心地教导庚盈杀人(这个她很喜欢)。
魔修总是要杀人的,不过,也不是杀了人就是坏人了,庚盈可以挺起胸膛,非常骄傲地说,她也是杀了很多坏人的。
5.
比起知晓仁义礼智怎么书写,庚盈更关心眼前这具尸体该怎么处理。
憎恨丈夫的樵妇终于痛下杀手,血溅三尺,却不知如何将这脑满肥肠的尸体处理掉。这样一具全是肥肉的尸身,大约需要两头猪……不,不,分散成七块,给七头猪去食用,吃上一夜,第二日黎明,渣也不剩。
樵妇终于下定决心,附近的养猪场只是几里地,她只需要拿推樵木的车,将丈夫的尸身搬到那边……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在这要紧关头,村里居然有人举着火把过来了!
樵妇到底是个凡人,一下慌了手脚,木车咣当砸在地上,那些举着火把的人立即循声望过来:“老张!老李!你们在做什么?”
樵妇剧烈地颤抖起来,可比那些举着火把的村民更先来到的,是庚盈。
庚盈先出手向已死的男人甩出长针,插在天灵盖上。她是想,先让尸体染上魔气,这样官府来到不会起疑,立即就能归罪于魔修。可又怕那些村民认不得魔气,以为这银针是凡人的绣花针,那这樵妇说不定仍要遭殃。电光石火里沉思,庚盈抛出一捆细绳,将这死人往自己方向拖来几尺:“这具尸体,我收走了!”
樵妇呆住了。这也许也是她这一生第一次见到魔修,她很惊惧,不明所以,先前的颤抖并未停止,反而更大。
火把推开了樵门。
庚盈才不管自己吓到了人,依旧笑嘻嘻:“快走!别碍着你堂堂庚盈大人闪亮登场!”
“啊€€€€”
樵妇失声尖叫起来,“妖怪啊!”
庚盈有些生气,她在帮她,她怎么恩将仇报呢?
再说,她哪里像妖怪了?庚盈觉得自己明明长得很好看!
不过,庚盈并非那种发现自己好心被辜负便怒而反杀的人。她去做她已认定要做的事情,而不是一边做事一边等待对方道谢。
她无所谓樵妇对自己的诋毁,拖着尸体,在墙头跃起,跑开了。
半刻钟后,火把渐熄,庚盈用狗绳拖着男尸,在月光下三步一回头地走在乡间小路里。月光好静,她听见蝉鸣,吱吱,吱吱。其间男尸的肠子掉出来好几次,庚盈都帮忙塞回去了。
这算做坏事吗?
不算吧。她只是收留了一具无家可归的尸体。拯救了一个樵妇。
总之庚盈是这么认为的。
可为什么魂魄飘飘荡荡到地府,阎罗瞪着她,翻开生死簿一看,摇头叹息:“心术不正,杀业重,口业重,恶贯满盈。此次投胎,必让她去做虫豸之类的低贱东西!”
我哪有这么坏?
庚盈不解。
正要丢下判令,忽然有个声音从旁边传来:“且慢!”
阎罗抬头一看,原来是判官。判官如观音慈目,合掌道:“这孩子是做错了事,但她一生实在很苦。可恨之人定有可怜之处,我观这孩子前世今生所在环境,其实她也不能变得更好。这不是她的错。
“甚至,阳间还有一位功德无量的修士愿意以愿力为她誊抄经文,想来,这其实并不是一个坏孩子。”判官低首道,“还请阎罗王网开一面,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阎罗想了想,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点点头:“既然判官大人求情,便不让她变成蠹虫了。但惩罚还是要有,让她每次投胎成人之间,都要再做一世乌鸦,且做乌鸦之时,要保留人的记忆和意识,好好反省。”
6.
唉,这一世又成了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