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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桓气急攻心:“是你干的?!”
“不是我。”
姜禧否认得很快。姜禧是一个不惮于承认作恶的人(料定旁人也无法拿她怎样),她说不是她做的,那便不是她做的。这一点常桓并不怀疑。
但说到底,此事与邪道脱不了干系,姜禧匆匆赶来御道通风报信,谁知道她有没有偷偷掺一脚?又有谁能保证,姜禧没有与岳枵沆瀣一气,贼喊捉贼?
总归,常桓对姜禧这个邪道全无好感便是了。
尤其事关常槐性命。
关心则乱,常桓不信姜禧,却又不得不信,左右权衡良久,她尽可能平缓呼吸,试探地去问姜禧:“该如何营救呢?”
“营救谁?”
“明知故问!”常桓对她吊儿郎当的态度气极反笑。
姜禧于是道:“哦,你说常槐掌门啊。”她在常思危身后渐渐退了几步,以一种更吊儿郎当的语气笑道,“我先前说了,她死了,死得透透的。岳枵只有将一人完全活剥生吃,才能继承她的记忆与身形,如你所见,岳枵已经全然幻化作常槐,可见常槐已经被啃食殆尽,死到不能再死了€€€€”
常桓发怒的前一刻,姜禧又轻飘飘收回了这句话,“不过嘛,修道之人,死而复生也不是难事。”
岳枵为修饕餮功法,所食之人如过江之鲫,其中最例外者,便是庄玄与黑蛟。缘何岳枵吃尽了庄玄,庄玄却没有死?是椿木保住她元神,给了她新的躯壳,这是庄玄死而复生的解法,也可以算作是常槐的活路。
姜禧将事情简单概括,没有说全,目的便是让常桓听得一半,一知半解,知晓大致方向却又不明白具体如何去做€€€€最后,为姜禧所用。
常桓果然是个唯妹妹是从的蠢货,姜禧才递出橄榄枝,给出合作意图,常桓一溜烟儿便握上来了。邪道之事当是邪道者最清楚,常桓病急乱投医,投了姜禧这个医。
姜禧这个医者,庸医不至于,坏心眼却不少,她从未想过认真帮助谁,只想着消灭岳枵。
于是骗常桓:“杀死岳枵,你的妹妹就能回来了。从前便是浮屠青鸾在地宫外杀死陆琼音的身体,庄玄的灵魂才得以解脱,才有复生的可能。”
姜禧这样诓骗,常桓全信了。
“拖得越久,岳枵融合越完备,就越难对付,”姜禧道,“对付她的时候,切忌打草惊蛇。”
许久无话的常思危“啊”了一下,犹疑道:“可是,一盏茶前我们封锁掌门居所,岳枵迟早会觉察异处。想必,想必已是打草惊蛇了……”
姜禧一愣,随即道:“那便速战速决吧!”
姜禧向来说得做得比风还快。
她话音落下,御道十四明月宫风起,夜色里山峦呼啸,如鬼蜮狂风大作。姜禧打头阵,常思危召起明月宫阵法紧随其后,常桓还在犹豫,是攻是防还是退出观望,但十四明月宫阵法的主动权已被姜禧夺走。
自姜禧吸收空行母魔气,太期待这样一次全力出击,不顾一切地前进,攻击,输出,直至魔气耗尽,酣畅淋漓。
她抬起手,耀眼的金色符文从掌心升起,顿如一颗幼芽高窜,电光石火,生作参天大树!
顷刻间,空行母魔气攀着金色符文不断高升,同时调动十四宫阵法,魔气有阵法加持,在空中聚拢如巨大海啸,直直击向御道掌门居所!!!
御道内清净铃躁动,铃音不绝于耳。
魔气滔天,纷纷有修士出动。
姜禧速战速决。
魔气构建的海啸很快冲破掌门居所的屋瓦,刹时只见一人独立其中。居所尽毁,散为齑粉,那人无所遁形,抬起脸时用的是常槐面庞,可姜禧与她遥遥对视,窥见的,赫然便是岳枵的神采!!!
姜禧心里正叫好,只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岳枵在此,岳枵在前,她姜禧只管去打便是了!
御道之内两道魔气相撞,姜禧如一道流星瞬间刺穿岳枵设下的屏障,只差咫尺,她便可以刺穿岳枵的胸膛!!
姜禧已经快抑制不住唇角的笑。
岂料。
岳枵运起的魔气并非针对姜禧。她抬指,将魔气尽数灌注进自己手腕肌肤,那一抹并蒂莲形状的血契魔纹之上!
姜禧大意,忘记了常槐身上曾有血契魔纹,忘记了这魔纹与常桓勾连,也忘记了€€€€常槐的血契功法,极大可能是在宁古塔中,由岳枵教予的。
姜禧说动常桓可是费了许多心思,连哄带骗,煞费苦心,到最后也没将常桓说得多坚定。
岳枵则是全然相反。
岳枵运用血契差遣常桓,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
一时间,只听訇然一声巨响,御道十四明月宫阵法俱毁,姜禧反应不及,一招乾午掌隔着飓风呼啸而来!
姜禧其人,会攻不会守,前腹迎敌,后背竟不设防。
而御道圣手做人含糊,修炼却从不马虎,御道上下再昏聩却无人敢向其公然挑衅,不过是因为这招乾午掌。一面乾坤,一面子午,料断生死,料断阴阳€€€€
这样一掌凭空劈来,姜禧绝招架不住!
惊慌之际,却有人硬生生替她挡下了。
耳边是桃花扇张开的声音,温柔如梦,敲开一片扇底风,持扇之人微微摇晃身子,站稳时,面上衣上鲜血淋漓,似灼灼的桃花。身负致命重伤却还在笑,除了常思危,姜禧再找不到这么傻的人了。
常思危向她明晃晃地一笑,身子再支撑不住,倾倒下去。
乾午掌下神形俱散,生生挨那一下,饶是神仙也救不回来。
桃花扇坠落地上。
不过短短一刹那。
簌簌地,扇上桃花随风而去,一刹,皆落尽了。
第95章 玲珑弈(一)
◎颈下犹花带雪◎
桃花落尽了,姜禧瞪大双眼,呼吸不可抑制地一颤。
她伸手去握那缕魂魄,却轻飘飘什么都没有握着。
十四明月宫阵法溃败,姜禧诱敌之计功亏一篑,雪上加霜是常思危神形散开在眼前,火上浇油是岳枵笑盈盈站在原处,操纵了空行母的魔气,轻笑说:“空行母,我也收下了,多谢。”
心绪波动太大,姜禧疏忽了对空行母的牵制,同等的魔气萦绕周边,居然都被岳枵吸收了去。
又或许说,相比于姜禧的鬼道,空行母更受浮屠令的影响。
空行母抽身,明月宫阵法溃败。
周遭浓雾俱散。
御道一干人马浩浩荡荡赶到时,岳枵已不见踪影,常桓立在原处,满面茫然,张了张嘴,周围无人可询问,她去望姜禧,得对方一记充血的眼刀子。
“想问什么?又问你妹妹?”姜禧没好气。
常桓仿似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不知自己一掌酿成大祸,害死了一个人。她点点头。
姜禧走近,不耐烦地撞开她:“你妹妹你妹妹你妹妹,你和你的妹妹一起下地狱吧!”
言罢,她在众目睽睽下闪身,了无踪影。
姜禧在离开御道前做了两件事情。
一是捎走常思危的桃花扇,二是抢了常思危的魂魄长明灯。离开御道时,姜禧怀里一把桃花扇,一只丹青笔,一盏长明灯,再没别的东西了。
*
蓬莱空山新雨后。长老阁内,椿木与游扶桑站在小小方榻边,老人对着榻上沉睡的女孩不住地叹气。
她简单表述了自己对庚盈苏醒一事的担忧,归根结底,话题还是落到“庚盈为岳枵驱使后杀过千余人”这件事上。
椿木道:“原本宴少主为庚盈苦抄经书,已抵消大多罪业,可惜……”她叹,“如今这几千人的杀业,可不再是抄抄经书能化解的了。”
抄经书?
宴如是为庚盈抄经书?
游扶桑虽心有犹疑,但按下未表,她只急切回道:“那也是被岳枵操纵,迫不得已,这杀业不该她去承担!”
椿木道:“可杀业又确是她造的。”
“那又如何?此非她本意。椿木,缘何这世上总是无心作恶者承担大部分罪业,草菅人命杀伐无数者,如岳枵,反而逍遥自在?这实在不公平。”
“这世上哪有公平呢。蜉蝣朝生暮死,玄武长命百岁。麻雀无法高飞,雌鹰却可盘旋天际,久久翱翔……扶桑,这世上哪有公平呢。”
游扶桑缄默。
椿木再道:“倘若有,那就是一条铁律于人人都一样:大多数事情只要去努力,便都可解。如庚盈之事。如你所言,庚盈杀业并非存心所为,那你只需证明她诚心向善,便可最大免除其再入畜生道的命运。”
“该怎么做?”
椿木轻声道:“她在沉睡,做不了善事,那你便修身养性,替她行善。譬如往后,不再无故杀伐,不再嗔痴妄语,不再谄曲口业,不再悭贪傲慢。做得到吗?”
游扶桑似是想讽笑,却又无力勾起唇角,她细细回味椿木的话,并不言语,眸中显现金色,但很快又黯去。
许久之后,她承诺说:“做得到。”
游扶桑当然做得到了,自她在蓬莱复生,杀心少而轻,远比从前平和,除去插科打诨,话也很少说€€€€但此时多事之秋,她早就没了插科打诨的兴致。身上有仇,心里有悔,如何有逗趣儿的心情?
椿木轻飘飘又道:“对了,除去这些,你还要戒骄戒躁,戒淫戒邪,不可再与未结契之人行欢好之事,做得到吗?”
未结契之人……欢好之事……?
游扶桑沉默的面庞上出现一丝裂痕。
椿木在暗指她与宴如是吗?
应该是这个意思吧?是的吧?
€€€€便是此刻,游扶桑忽而料定这老椿木是在开玩笑了。
为庚盈积德,行善是必须的,却没那么严谨,椿木不会去监督她。椿木只是希望她向善。至于为什么要那样说,不过是椿木觉得不能白白帮忙,总要提些要求。
游扶桑于是道:“你提的事情,我都会做到。那唤醒庚盈的事情便拜托您了。您先前说,宴如是为庚盈誊抄经书洗刷罪业约用了六十年,我相信椿木长老神通广大,一定只需十年便可令尘埃落定。到时,庚盈也会很感谢你,这对你也是善事一桩。”
言罢不等椿木回应,游扶桑爽朗道:“多谢!”尔后退出长老阁。
留椿木与沉睡的庚盈干瞪眼。
不就是赶鸭子上架,谁不会?
心里是这样畅快的,可走出长老阁朱门后,游扶桑仍在纠结,椿木是否会切实帮她,她是否还有别的路子可以努力。
很乱,思绪像杂草一般丛生,难以厘清,难以清理。
她该唤醒庚盈,又要去捉岳枵,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听起来不算太难,做起来不知猴年马月。捉岳枵也只是私心,毕竟她欺骗她太久,又害得庚盈再犯杀业。若说别的缘由……
游扶桑一下子便想到宴如是。
倘若仙首大人去捉拿岳枵,大概会是为了天下苍生吧,岳枵其人,在这世间多存在一日,这世间便多一分不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