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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屠令 第64章

游扶桑的心忽然就凉了下来,胸口的伤痕却被山鬼抚摸,极其纯净的灵力萦绕在伤口处,那么温柔,游扶桑却只看见山鬼雪白的脖颈,随呼吸而动,那么漂亮的地方,适合留下一个鲜红的痕。

绞痕,咬痕,掐痕。都很合适。

游扶桑看着她,手顺着她身后游走,她听见自己轻轻笑说,“好啊,那你就好好照料我吧。”

第58章 连煞山庄(五)

◎挤压,揉捻,吞噬,侵蚀◎

“那你就好好照料我吧。”

游扶桑这样笑着说好,山鬼轻轻颤栗,以为她卸下心防,于是眼里多几分期许,手沿着游扶桑衣领探入,隔着湿漉漉的衣裳,更贴近她胸前伤口。

衣领开到游扶桑胸骨中段,衣袍微敞,身躯随呼吸起伏,雪色玲珑若隐若现,山鬼却不敢再向下解衣,只敢盯着那细细长长的一条伤口运作灵力,额角紧张地沁出细汗。

游扶桑惬意看她。

看宴如是发如鸦羽鬓如枝,眼角一泪不坠,都化作面上细细薄汗,从上到下浇灌,把人浇得淋漓湿透。

真真一朵清水芙蓉。

她小心翼翼坐在游扶桑腿上,忘记了这是一个多么暧昧的姿势。

暧昧到游扶桑可以直接握住她的腰,触碰到这朵煞芙蓉身后最能表明身份的契定魔纹。

游扶桑手指摩挲,指腹沿着魔纹向上小小勾画几笔,意思是,我早就知晓你是谁了,不说开,不过是不想戳破。

山鬼的脊背绷直了,不敢去看游扶桑,却让人得逞,脖颈被接近,尖锐的牙刺破了皮肉。

“……啊!”

鲜红的血顺着雪白脖颈滚落下来,山鬼嘤咛一下,挣扎垂去眼睛,是游扶桑紧紧咬着她的脖颈,毫不怜惜地吸食血液。

煞芙蓉的气息弥漫开来。

如今游扶桑已算不上邪修,煞芙蓉的血脉气息对她不再是毒药:她以蓬莱仙草为经脉重生,而水木属性里,以煞芙蓉最为霸道,自然是游扶桑修行疗伤的圣品。

遥想曾经,游扶桑苦修浮屠令之时,宴如是因她纯净而对立的情绪成为游扶桑最垂涎的珍馐€€€€渴望得快要疯掉却舍不得多碰一下,只是如今,游扶桑不仅触碰,甚至肆意挤压,揉捻,吞噬,侵蚀。毫不怜惜。

眼前有香云低焚,宴如是的身子很热,几乎融化,成为游扶桑唇齿边一点微不足道的气韵。

宴如是觉得疼痛,变得失力,勾住游扶桑肩膀的手要挂不住了,闭上眼睛,眼角便有泪垂下,破碎的词句抖落唇边,她乞求游扶桑不要那么用力,她不舒服。

游扶桑不为所动。这些血液对她而言可口如甘醴,她不可能放过。

这一刻游扶桑成了永远得不到餍足的凶兽,忘记了情绪,只有唇齿间的撕咬,本能的冲撞和展露,她想吞噬她,一切爱恨都消弭,不再计较前尘了,她只想要吞噬她。

宴如是垂在她身前,头微微仰,无可奈何。

疼到最狠便忘了在疼痛了,宴如是反过来觉得错愕,错愕于游扶桑孜孜不止地掠夺灵气,这样不行,煞芙蓉灵气如瀑,尾韵蛮横霸道,仙草的身体会承受不住!

宴如是开始着急,五指紧拽住游扶桑肩背,指甲尖锐地划出血痕,她说不可以,你停下,这样反而会伤到你……

“停下,停下……”宴如是闭上眼睛,脖子却仰着,很无力地道,“这些血会伤到你……唔!”

游扶桑皱眉,饮下最后一口血,她抬起头,血色还浸染在漂亮的唇上,如同吮血的兽,眼底是未消弭的欲望。她沉默一会儿,沉默地听宴如是那些絮絮叨叨,这样不好、那样不好、灵气太霸道会在你体内乱窜,你要随着我运气,听我的,好吗?我害我自己都不会害您……

游扶桑沉默地听着这些话,沉默地感受对方捧起自己的脸,轻轻擦拭唇边血迹。

宴如是的指腹几乎接近游扶桑额前,满眼都是担心,游扶桑视线对上她,陡然又变得玩味,扬起一个嘲弄的笑。

游扶桑拽着那只覆在自己面颊旁的温柔的手,站起身来,钳制在宴如是手腕上的力道很重,带着恨意:“不需要你惺惺作态地费心。月桂树上长出的山鬼,不知来历,不知心性,不知善恶,不知愚智。我可不敢听你的话。”

在说山鬼,也在说宴如是。言罢游扶桑甩开人,宴如是后退几步踉跄,未站稳,游扶桑掐灭烛火,在黑暗里冷冷看她。

“滚出这间屋子。不要总是贴上来,我觉得恶心。”

宴如是的身子微微震动一下,眼底被黑暗覆盖。

煞芙蓉的气息收紧了,漆黑的夜里连夏风都变得极冷。

风静了一瞬,山鬼的身影在黑暗里渐渐淡去,留下一滴晶莹的泪珠,也很快消散不见。

游扶桑没有看见。

*

虽然驱赶的话说得难听,但游扶桑知晓宴如是对她的忠告是有用处的,煞芙蓉的灵气蛮横而霸道,相比之下,仙草的身躯过于脆弱,几乎承受不住,更遑论游扶桑在吸食的时候贪婪成性而不节制,仿佛久经日晒的甘草投入江海,吸食水汽,却活活把自己淹死。

但这几个月里,游扶桑对这具仙草躯体也渐渐熟悉,她从前就是运作魔气的高手,如今不过是魔气换了灵气,也懂得如何利用。

不过懂得如何利用与快速恢复之间还是有差距,游扶桑坐在榻间熬过了两个昼夜,未有寝食,才将吸食的灵气化为己用。再睁开眼时,晨光半洒,她再无法压抑地弯下脊柱,暗自咳了好几下,苍白的脸上挂满狼狈的汗。

有人听见响动,破门而入,却不是山鬼。青鸾扶起她,看她神色,意有所指道:“她不敢进来,却守了很久。眼下看你好了,她才敢离去。”

瞥一眼门扉外踌躇的白色影子,游扶桑冷笑:“管她做什么?我问了吗?”

青鸾嗟叹道:“她是煞芙蓉的主人,一定更懂得如何运作芙蓉灵气,倘若由她来帮您,定能让您不这么难受。如今看您这般样子,我竟不知此举是在惩罚她,还是惩罚您了。如今她要作仙首,功力比从前更深,又心甘情愿为您所用,缘何不加以利用……”

却见游扶桑眼底显著的不耐烦,青鸾地垂下眼,“抱歉,是我多话。”

游扶桑白眼:“知道就好。”

青鸾早知道她这嘴硬心软的脾气了,并不计较,只叹气:“姜禧还不知道山鬼身份。或者说有所猜疑,但不确切……”

“知道了会怎么样?”

“也许会打起来,”青鸾回,“她看宴如是最不爽。”

游扶桑无所谓:“那就打起来。谁死了就是技不如人,又和我们没关系。”

青鸾有所内涵:“您要是真是这么想的就好了。”

“我真是这么想的啊!”

青鸾频频点头:“嗯,嗯,我信了。”

游扶桑别开脸,“算了,随你怎么想,我确是那么想的。一个要作仙首了,前途无量,另一个六十年里建立起自己的山庄,有死心塌地的相好,也有自己的方向,反正,都用不着我操心。”

“这倒是。您还是多想想如何和椿木长老说姜禧与庚盈的事情吧,今日该要启程去蓬莱了。”

意料之中,不论是与椿木提这些事情还是请求她的帮助,都并不困难。椿木看得多也算得多,好似对一切都已经习惯了,连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学生去和鬼道厮混,也是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慈祥笑眯眯,满脸写着“恭喜啊恭喜”。

“恭喜个屁!”姜禧本想去揪椿木衣领,但这毕竟是蓬莱地盘,好歹保留一点儿敬意,才退而求其次去揪常思危衣领,恶狠狠道,“庚盈的事情你们到底打不打算管?!”

姜禧此次来蓬莱,将万人坑封存在凉州城连煞山庄之下,不说继续,也没有说放弃,同时带来了庚盈的尸身。

时过境迁,庚盈的尸身却被完好地装在琉璃棺椁中,除了一只手臂残缺,旁的并无异样,她躺得文静又可爱,仿若只是睡着了。游扶桑仅仅一眼,心里已不是滋味,是仇是怨,是苦是悲,更多是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她。姜禧答应将棺椁放在蓬莱长老阁中,蓬莱灵气仙气足,够养人养魂。

椿木看去一眼,细细捋着棺缘,“煞气已经清除许多,该是有人为她青灯古佛抄经文。不过身躯不完整,魂魄不完整,命格也不完整,本就是不太好的命格,如今真是雪上加霜,难上加难。”

游扶桑好奇问:“不太好的命格?那是什么命格?”

椿木眺她一眼,怜悯地叹气道:“就是不好的命格。不过也是相比于常人,略微不好一些,也许运气差,也许没财运,但只要避开天灾人祸,还算能看。若要说命格……”她字字句句盯着游扶桑,“那还是你更差些。”

游扶桑:“……”

“天煞孤星与杀破狼并称为两大绝命,你就是前者。天煞孤星,也就是扫把星,多数孤寡一世,命薄福浅而握不住吉缘,只有与天德贵人相结合,才能逢凶化吉,顿解灾厄。但天德贵人何其之少?如今你复生为蓬莱仙草,算是另一种换命。不过命格此物,出生既定,冥冥之中避不开、逃不过、该来的还是要来。”

游扶桑嘴上不信命,心里却知晓椿木说得不错。若非命克至亲,至亲又怎会将她抛弃;若非命里无情缘,又岂会万般真心付流水;若非天煞孤星,又怎会是追随她的,她追随的,都死于非命……

至于天德贵人,四柱吉神,传闻不常有,命里更难求,若放到游扶桑身上,恐怕还要小心着别将自己的贵人克死了去。

椿木再道:“至于绝命之二杀破狼,则是七杀、贪狼、破军三方四正会照。杀破狼者,生生漂泊,遭人忮恨,却到底有善终,所谓玉石俱焚犹毁,浴火重生不灭。”

她顿了顿,视线意有所指地看向青鸾,“我此生所见杀破狼命宫最显著者,是庄玄。”

“明月照相逢是缘,落花逐流水亦是缘。缘缘来时,万般皆来路,身在其中,自有来去聚散交逢处。”

椿木的视线在游扶桑面上一过,很快带上笑意,“你如是,她如是,所谓绝命,不过置之死地而后生,都将绝处逢生。”

第59章 旧怨(六)

◎方寸大乱哀求旁人的样子◎

置之死地而后生,绝处逢生。

游扶桑不禁想到:庚盈也是如此吗?

椿木则道:“先不要往后想这么多,庚盈目前最大的问题是躯干与魂魄不全。如你所见,她少一条手臂,少一支地魂,常理而言,手臂与地魂并不挂钩,那些身体残缺而魂魄完整的例子比比皆是,是以我们还需考量她死去的情况……”她环视一眼周围,视线在山鬼面上一顿,又很快移开,“只可惜,庚盈死亡的真相或许没有人真正知道。”

姜禧一抹鼻子:“死于宴少主一箭穿心,死于煞芙蓉,明面上看是这样啦。不过嘛,你们以为我修鬼道是为了谁?鬼道者,召亡魂,言逝灵。这三十年里我只成功一次,但我很知足。”

游扶桑惊讶:“你与庚盈对话了?”

“算不上对话,只问了几个问题,回答了是或否。”姜禧道,“是否死于她人之手?是。死前是否走火入魔?否。魂魄残缺是否与煞芙蓉有关?否。是否与宴门人有关?是。是否与牵机楼有关?是。是否与陆琼音有关?€€€€她说,是。”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游扶桑只知晓后山水潭庚盈与宴清绝结仇,尔后失控将其杀害,被为母报仇的宴少主一箭击杀€€€€但是事实上,还有陆琼音的出现吗?

“魂魄残缺,与陆琼音有关吗?她说,是。”姜禧道,“如此,答案已经很明了了。”

椿木于是道:“那就去找陆琼音。或者等着陆琼音自己找上门……言而总之,等庚盈的三魂齐全了,再来找我吧。”

游扶桑:“陆琼音六十年都没有消息,怎么可能自己找上门?”

椿木打哈欠:“这就不是我这把老骨头该操心的事情了。”

与此同时,有另一人在长老阁外求见,在一旁晃荡的翠翠看了一眼游扶桑,干脆便把阁外人放进来了。“你姨娘来找你了,”翠翠小声与游扶桑耳语,“真是的,去凉州这么远的地方也不和她说,她真是担心得要死掉啦!”

游扶桑不禁有些恍然,去连煞山庄一趟,几乎把和成渐月的约定忘了个光,却不知道千里之外还有人在等待她,以亲人的身份。

成渐月走过来,蓬莱的天光照亮她的眉目,很是柔和。半月不见,成渐月看着游扶桑又觉得她消瘦了,不由得眼底一热,眼泪落下来,她摘下宝石眼镜擦了擦,往游扶桑方向大跨一步,却被姜禧拦下:“你就是宴门第四城的长老?”

成渐月猛地止步,好不容易站稳,“是我。”

“那你应该很明白宴门和正道的计策咯?我听闻你们在以牵机楼旧址追查陆琼音的去向,是真是假?”

成渐月慌张摆手道:“这我怎么知……不对,就算知道也不能告诉你呀……”

成渐月连连后退,姜禧便步步紧逼,眼神如刀锋一样锐利,掌心已运起魔气。随她靠近,无数魔气凝结荆棘藤蔓缠绕住成渐月身形,最顶上一支瞬间便要刺进成渐月眼睛€€€€姜禧问:“这下知道了吗?”

荆棘近在咫尺,一滴冷汗从成渐月额角滑落。

固然知晓此处众目睽睽,姜禧不会伤她,但眼下也是难逃桎梏,成渐月左右为难,把目光求助地投向山鬼:“门主……”

山鬼于是看过来。

陡然间,姜禧只觉得手心魔气被一股无形力量包裹,并不致命,是流水一般潺潺又清润的触感,却让魔气尽数溃散。

很熟悉的,煞芙蓉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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