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测到广告屏蔽插件

多年坚守,做站不易,广告是本站唯一收入来源。

为了继续访问本网站,请将本站加入您的广告屏蔽插件的白名单。

浮屠令 第25章

宴如是愣愣地看了她一眼,眼里似乎跳动着什么,她缄默许久许久,再开口时又抱起香炉,“我不知道……太多事情。其实在前年,宴门与牵机楼确实有所来往,阿娘与那位楼主也确实提起过剿魔之意。但我不曾见过那位陆楼主的真颜,也未与她交谈过。阿娘从前做事从不会这样瞒着我,兴许是觉得我会与您通风报信吧……”

其实这百年宴如是自有修行,也不曾与这已经成为浮屠城主的扶桑师姐有什么联系。游扶桑不主动见她,宴如是也没有追着求见的道理。

但谁让游扶桑入魔那日,是宴如是替她挡了掌门一记杀招?

宴清绝心里不想承认也得承认:这师姐妹姊妹情深,剿魔之事是隐瞒或是提防,总不愿意让宴如是知道太多的。

又或者说,少一人知道,便是少一个风险。如此,事败宴如是不必担起罪责,事成宴如是亦有荣光。

宴清绝总是这样为女儿着想。

可是啊,阿娘……宴如是心说,这样无知并不是我想要的呀……

“宴门、孤山、牵机楼三者本为联盟,但不知怎么,也许早有预谋,也许事发突然……总之一来二去,孤山与牵机楼暗中勾结,”宴如是低下眼,“宴门还不曾落没时,我听过她们的计策,她们想从浮屠魔气入手。兴许在您面前谈论浮屠令是班门弄斧,总之,我只知晓浮屠魔气是类似传承的,她们也是想由此入手……但也有长老说,浮屠魔气实则是世间人的恶意,永不可消弭,所以才强大又遭人忌惮、易反噬又难以控制……”

她叹一口气,“再多的我便不知晓了。抱歉。”

她言尽于此也意尽于此,再多确实不知晓了。

但也不是一片真心弃明投暗叛正入邪,只是不想对游扶桑有所隐瞒,不想再骗她。

宴门、孤山、浮屠之事她自己都未厘清楚,再多都是旁人附加于她的言语,她不曾明白真假。她不想成为一个趁手的兵器,不想成为一个只会服从、不会思考的工具。

再者,她的身上还有血契的束缚,游扶桑是主,她为客,谎言与背弃都是要遭受反噬的。而此刻她大病不愈,强弩之末,应当是受不起那些折磨的。

可是……

却也不想背离正道。

是了,她打心底里仍然觉得自己是正道少主,不能与邪道尊主沆瀣。

左右都要违背道心,于人于己不利,宴如是选择沉默。

游扶桑也没有逼她。

她只是把先前反反复复揣度的一句话说与她听:“宴少主,你瞧,你珍视的正道视你如弃子,而你唾弃的邪道……”

她的指腹游移到宴如是颈后,血契纹路开始的地方,“而你唾弃的邪道、唾弃的魔气,顺着这血契,护了你一命呢。”

宴如是眼睫一颤,但仍垂着眼。

“算了,”游扶桑不想为难她,“宴少主是安宁的白鸽,断是不想再进这门派纷争里去了。往后或孤山或牵机楼,她们要来对付浮屠的,我自会应付,至于你……便好好留在此处,好好养伤,不必参与正邪之争了。”

做逃兵总好过丢了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是这样么?

宴如是沉默了许久,烛火的影子跳动在她眸底。很突然的,她抬起头,下定某种决心似的看向游扶桑。

“游扶桑。”

“你也看见了,我对孤山的计策从来一知半解,你说是孤山周聆丢我回来,那必然不只是‘弃子’这样简简单单的理由。她们要借我害你€€€€如何害你,何时害,我都不太清楚,只是,”宴如是望进游扶桑眼底,异常认真地道,“只是想与你说,游扶桑,往后我若做了什么于你不利之事,都绝非……我的本意。”

她一字一句说:“游扶桑,不论如何,我绝不会是成心害你。”

第25章 方寸婆娑

◎一是医仙周蕴,二是医鬼庄玄◎

“往后若做了什么于你不利之事,绝非是成心要害你。”

宴如是把这话说得很认真,游扶桑听着,心里怔忡一下,居然有些手足无措。

正邪之道,势不两立,她们本就不是一条船上的人,利益注定冲突者,反目分道才是最正常的结局。

宴如是却与她说:往后我若做了什么于你不利之事,都绝非成心要害你。

仿佛她们的关系足够她们剥离于纷争之外,天下无双,彼此唯一。

就算是假的,游扶桑听了也欣喜。

她成了话本里那种傻子,情娘一句承诺,她整颗心都奉上了。

难怪都说以深情诱人心无往不利,倘若陆琼音真的知晓她此刻所思所想,怕是要笑得倒下去。

游扶桑当然知道这样是不行的,自乱阵脚,自露破绽。

可她有什么办法?

这宴门少主一句话便将她变回了从前那样青涩少年,而少年扶桑对宴如是向来是毫无抵御还手之力。于是别的都不去想了,只心悄悄说:我一定要护住这只小孔雀,我一定要护住她。

浮屠殿外长亭欲晚,浮名浮利侃侃,浮云浮生悄悄。大梦一浮白。

*

宴如是想与游扶桑商讨的事情很简单,一是揭露陆琼音身份,二是厘清宴清绝在玄镜中究竟探看到什么。

说完这两道诉求后,宴如是也觉得自己有些异想天开。“甚至陆琼音究竟是谁……我现在也不明晰。我说她是魔修,有魔气,甚至是浮屠魔气,可说了谁信?便是现下世人眼里,陆琼音早是万众瞩目了,而宴门之罪罄竹难书,我这个宴门少主半道逃入浮屠城,也不知是不是与邪道厮混久……说的话几分可信?……陆琼音有一万种法子让我闭嘴。”

游扶桑静静看着她,看着她抱着獬豸手炉,把自己蜷缩成很小一团,因为茫然和不确定而呈现出的防御姿态。

“我还是想让宴门立在光下……不敢让宴门蒙羞。”宴如是道,“是以我也想知道,阿娘在镜子里究竟看见了什么。”

“究竟看见了什么,要这样缄默不语,要这样舍生赴死?”宴如是十分想不明白,“兴许只有蓬莱椿木知晓了。我知道椿木长老推演的规则,谁的犹疑,谁来发问,谁来承担窥察天机的后果。只怕我要亲自去一趟蓬莱。”

话是这样说,可宴如是稍稍直起身子,又觉得这个计划实在很苍白。她一身伤骨病躯,少说也要先歇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动身,而蓬莱路远,她又要再在路途耗费十天半个月……

待她见着椿木,宴门该气绝了。

“……”

宴如是一阵气馁,鼻尖居然酸了,从前的她绝不是这么不坚强的人,身对黑云压城,也能说出类似“长风破万里”意气的话,可如今她终于明白,彼时潇洒不过有所倚仗,倚仗宴门,倚仗母亲,而今风雨飘零身世苦,她独自一人又不够强大,混混沌沌一载,好似也没寻到立身之本。

她要变得更强大,可她现在的修为便是上不足、下有余,同辈里除了这入魔的游扶桑她绝打不过,其余人却绰绰有余;而眼下她需要也并非修炼本身,而是对世间的感悟,这样的东西求也求不得,急也急不来,何况她身在此番境遇里,没入心魔已经万幸。

“急不来的东西,便要静心等。”母亲曾这样与她说。

可她现在哪儿还等得起呢?

她发觉自己不只是修为所困,心计也有所碍,常常不知所措,这也想不明白那也想不明白,是个傻子。

宴如是的苦恼溢于言表,游扶桑瞥见她,忽而很感慨。

仿似她们的境遇翻转了,若是从前,宴如是定是其中修行最顺风顺水之人;她天赋绝佳,用过的武器没一个不趁手,宴清绝对她也不吝啬资源,又一身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意气,在七寸演武台上甚至能打得几位长老措手不及。

她立在风里,乌发随之飘动,明眸善睐,风流绝代,几分孩子心性。

很突然的,游扶桑伸出手,轻轻揉开师妹展不开的愁眉。“我与你同去蓬莱。今日已晚,明日晨起再动身,好吗?”

宴如是似乎愣了愣,恍然抬起眼睛,紧紧盯住游扶桑。

游扶桑迎上她目光,眼底坦然,带了些不易察觉的锋芒。

两道目光对视,中间隔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百年已过斗转星移,她们一定都变了,但她看着她,却有一种“无须多言”的信任。

渐渐地,烛火重新跳动在宴如是的眼眸,她的神色退去暗淡,染上些许欣喜。

开口却很客套。

“实在是……多谢尊主。”

*

“多谢尊主,多谢尊主,这话真搞笑。”殿门外,庚盈阖上沉重的门扉,鹦鹉学舌一样地学这句话。宴如是与游扶桑的交谈她没听见多少,也不在意这对昔日师姐妹之间的卿卿我我,却对宴如是最后的答谢耿耿于怀。

“多谢尊主€€€€她装什么?她该谢咱们尊主的可不止这一件事情!尊主总是这样苦心帮她,可我看她分明……”

她身边的魔修一个劲儿地嘘声,“小声些!小声些!离尊主寝殿还未得几尺,被听见要你好看!”

庚盈€€笑:“她来了我也要说!谁怕……”

这个“谁”字没落下,庚盈顿觉不妙,反手挡下两簇魔气凝成的箭矢,又听耳边一道风声,魔气刮在脸上生疼。

“嗯,谁怕谁,”游扶桑来去无影,此刻阴森森笼罩她,神色冰冷,“庚盈,你既然很有胆子,便当着我的面再说下去。”

庚盈呆在原地。

游扶桑好似真的动怒了,紧蹙着眉,但庚盈看着她忽然也升起了脾气:“说就说!”她伸手指向寝殿宫墙内,一片梨花月影重重,“尊主是不是觉得她正直极了、真诚极了?是不是觉得这样的人最不可能背弃呢?我不这么觉得!反而是这样的人撒谎使诈才更反应不过来、被骗了还替她说话呢!”

游扶桑嗯了声:“那你说说,她要如何骗我?”

庚盈稍愣,立刻又道:“她眼下受制于人,谁对她都不真心,唯独您掏心掏肺,但您想一想,搭救母亲、挽救宴门这样的事情,她求您是求不来的,唯独要去找那些孤山牵机的正道才有用,那最好不过是背叛您、去向她们示诚效忠……”

“你都说了,谁对她都不真心,唯独我诚心实意,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游扶桑满不在乎,“如今已经有了正道伤她、邪道护她的前例,倘若她再要背叛我、去向正道效忠,难免重蹈覆辙……知其覆辙而一往直前,岂不是很蠢?”

庚盈不服气:“倘若她真的那么蠢呢?”

游扶桑略一怔忡,随即轻笑:“那么信任她的我,也很蠢。”

“尊主,我,我并非那般意思……”庚盈忽然紧张起来,游扶桑却摆摆手:“算了,我也不是来与你们聊这些的。”

游扶桑看向庚盈身边那位魔修。发尾剪得很凌乱,以金线发带束起,扎成一小撮俏皮尾巴,褐色衣袍上木甲纹路,眉目倒是神采飞扬。

游扶桑非常隐约地叫出她的名字:“你是,姜禧?”

姜禧有些讶异:“尊主竟记得我等泛泛之辈的名姓,不甚惶恐,不甚惶恐。”

泛泛之辈?

只怕是太谦虚。

这姜禧本是连州人,少年时也是名动九州。她身后为修道世家,锦衣玉食,又天资聪颖,是百年一遇的阵法天才,旁人及笄困囿嫁娶婚事,她在及笄之年却破了御道玲珑相思阵,一时风头无两。

彼时宴门与孤山争着要她,但毕竟有玲珑相思阵的机缘在前,近水楼台先得月,姜禧拜入御道。

可惜了可惜,收她做徒的那位男师傅是个不折不扣伪君子,聪颖的天才在前,他却想让她做一个阵法的“方仲永”,白白蹉跎了好天赋。姜禧年少,却也足够机敏,知晓再在御道百弊无利,遂在二十有一辞别师门,本以为干干净净来,清清白白去,却遭致门派反堵,不依不饶,责她于师于门不忠。

甚至下令谋害她家族。

那日姜禧最喜爱的姊妹死在她怀中,玲珑相思阵成了修罗杀阵,困住一整个御道,亦残杀了那男师。

从此九州少一个阵法天才,浮屠多一位外魔邪道。

入魔之后,习法随性,姜禧便不仅只擅阵法,亦钻研偃甲机关,颇有建树。

见惯了虚与委蛇暗箭明枪,姜禧对那些巧言令色的正道人实在没什么好印象。听闻正道筹划剿魔,庚盈兴奋是唯恐天下不乱,而姜禧兴奋,则是仇人见面分外红眼,势要杀得不死不休。

不过昨日青鸾叛出浮屠,去追寻那牵机楼楼主,并带走了十八地狱和地宫的舆图,霎时浮屠人人自危,而姜禧一不做二不休,在原有舆图的基础上改进,术业专攻而精敏,“请您过目,”姜禧递过新的舆图,“准保那些依着青鸾所着舆图踏进浮屠城的人,皆尸骨无存。”

游扶桑接过舆图。

宴门有十二楼五城,惊鸿剑法雷霆十二剑;孤山有八巽风,御道十四明月宫。

浮屠则有十八地狱与地宫十二鬼,分别为日月、星宿、王、火、雨、风、雷、地、毒罗刹、刀杖、枷锁、荼枳€€。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