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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机楼,也在那个方向。
陆琼音……
回想起那张熟悉相貌陌生颜色的脸,游扶桑不由得警觉起来。
她必须更快找出浮屠令的秘密。
不论庄玄还是陆琼音,有些人她不想见,也得见。
*
浮屠午夜子时,圆月高悬,殿内灯不灭。
游扶桑坐在桌前,桌案长长书卷,是浮屠地宫的舆图。一百年里她身居高位,却鲜少出手,只因下属各司其职,借人借物借力者有条不紊。魔修里有魔气蛮横霸道的,如她,亦有性格诡谲,擅下蛊,擅笑里藏刀出其不意的,如庚盈,也有心思缜密,精察人心的,如青鸾,还有擅布阵、擅领军作战、擅偃甲、擅铸器的……倘若正邪必有一战,她必须装备齐全。
浮屠地宫,相思明月楼外十八地狱……
游扶桑指尖一顿,思绪在某个字眼上停滞,忽然门外有人疾声大喊:“尊主!!”
门外不止一人,是庚盈与一位寝宫使者。
庚盈抢先一步跑进来,发髻铃铛叮叮作响。“尊主,尊主,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青鸾姐姐,青鸾姐姐她……我不小心让她知晓了陆琼音与庄玄城主的联系,对不起,我是不是不该让青鸾姐姐知晓?我明知她有心结……”庚盈有些慌不择言,“可是只有青鸾姐姐知晓浮屠地宫阵与十八地狱的舆图,我,我前去探查,一时不慎说漏了嘴,”她急得掉眼泪,扑通一声跪下去,“对不起、庚盈对不起尊主,庚盈罪该万死!”
游扶桑收起舆图,起身道:“知晓又如何呢?早晚该知道的。”
“可是!”庚盈着急道,“可是我申时便不见了青鸾姐姐踪影,我有些疑心,方才用蛊虫一探,她、她果然是往牵机楼去的!!尊主,这要如何是好呀!!”
游扶桑一愣,恍然失笑了:“至于吗?这么迫不及待……还真是,青鸟殷勤为探看啊。”
思索片刻,她再抬头看向庚盈身后侍者,“你呢?你有什么要说的?”
“回禀尊主,”侍者毕恭毕敬道,“宴少主也醒了。”
第24章 辞楼下殿
◎路上跫音,悄悄◎
一听宴如是醒了,游扶桑即刻向寝殿行去。
庚盈跟在后面,内心忿忿:尊主左膀右臂叛变的消息,居然比不上一个病恹恹的弃子醒了?
看来还是要想办法把人做掉才行。
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浮屠殿前,游扶桑一挥衣袖将庚盈拦在门外:“你不准进来。”
庚盈一愣,眼角挂出两颗假惺惺的泪:“尊主……”
回应她的是殿门紧闭的声响。
与此同时,九州西南牵机楼。
楼中众人毕恭毕敬迎回陆琼音,与其尾随的还有一只青鸟,旁人不当回事儿,只以为楼主又捡了一只小妖作伴,却有眼尖者瞥见青鸟翼尾一撮白羽,持起武器如临大敌:“楼主,这可是浮屠鬼身边的……”
“说什么呢?”陆琼音一愣,回身,抬起了手,青鸟便乖顺地栖在她手背。
陆琼音吻了吻青鸟前额,弯眼笑道:“这么可爱的小青鸟,与浮屠鬼有什么关系呀?”
这陆楼主是个极其温柔玲珑的美人,紫绸白衣,嗓音也清越柔和,听得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那位下属连连点头,再定睛瞧那小青鸟,白色羽毛居然不翼而飞了,仿佛先前只是晃了眼。
她赶忙道:“是属下大惊小怪,唐突了楼主。”
陆琼音摆了摆手,笑得温柔。“无事。警惕点也好呢。”
她信步朝楼内走去。
牵机楼建在九州西南最偏僻陡峭的地方,一身精红玛瑙,不菲的绿柱晶石,光彩照人地立在枯木萧瑟里,显得格外乖张诡异。没人知道它是怎么来的,也没人知道这楼主姓甚名谁,仿佛一夜之间,这凌霄之楼就建在此处了。
那约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一开始这位楼主只是救些过路人,此处西南偏僻,魔气瘴气横生,却是经商要道,不少商贩殒命在此,未伤及性命者也瘴气入肺,落了病根,而这牵机楼楼主大抵是有医术傍身的,居然妙手回春;传闻,走卒商贩入道前在这楼前拜上一拜,拿几颗保命的药丸,便能抵御瘴气之难。
除了救人,这位楼主也曾惩戒一些歹徒。
西南为九州边界,常有帮派斗殴,凡人道者皆有;这高楼比肩星辰,又是玛瑙晶石点缀,便有人起了歹意,偷抢兼具。
而这个楼主屡战屡胜;百年间风吹雨打,她自岿然不动,甚有扩张之势,想来武功定是不俗。
这楼立在峭壁下沉默静然,如它的楼主。
楼主名陆琼音,取自路跫音之意,旁人细细嚼这名字,总能想到猫儿踮脚静悄悄的模样。某一日开始,陆琼音做起情报生意,不论是后事,或前生,句句不差。
于是,她有了“前生情报俱全类江湖百晓生、推演之术堪比蓬莱椿木”的好名声。
一眨眼几百年过去,牵机楼的名声渐渐起来,集了众多信服者,实力壮大,九州逐渐形成了“宴门为中,东有孤山,西有浮屠城,北有御道,南有牵机楼”的局面。
陆楼主驻颜在青年模样,温和可亲,又说有一千张面庞,无人见过她真实模样。
她与世不争,暂且无人与她交锋,有说她实力尚可,对凡修走卒不错,但与真正的强者€€€€如宴门掌门、孤山老人、浮屠城主、御道圣手、蓬莱将军€€€€仍有差距;也有说她实力深不可测,与其交手者败落得惨,嫌丢脸才不与外人言。
这都是后话了。
这牵机楼众修士与她朝夕相处,逐渐觉得她身上有一种极其淡然的气息,有人猜她是殒落的仙人,未堪破某一执念才留在尘寰里,也有人大胆问询,陆琼音一听,一愣,只是淡淡笑道,“人人都想成仙,却是人人都不能成仙。唉,这世上哪有什么仙呀神呀?多的是自扰的庸人。”
看着陆楼主抱猫儿逗雀儿的模样,怎么也想不到她会与俗世纷争有关联。
但江湖流传,牵机楼本与宴门为伍,要铲除浮屠魔修;虽然中途多了宴门与孤山的冲突,此事不了了之,可近日她们楼主又与孤山方妙诚交往过密……
剿魔之事,大抵从未松懈。
若不参与,只会落一个“亲魔”的名派,它日说起来,都是板上罪名;如今冲锋,不过讨一个正道之名,分一杯剿魔之羹。
也是。人在尘世,何人敢不依附正道,又何人不向利?
嘴上说着权力利益无用的人,多半是从未摸着过权与利的好。瞎子也觉得自己不需要光呢。
“倘若瞎子睁开眼,能看得见,如何会不被光芒吸引呢?你说对不对,小青鸟?”
牵机楼里,陆琼音在最高处星辰下倚窗而坐,身边青鸟显出了原形。
“青鸾明白的!百年前在您身边,您就告诉过我,世间便是这个样子,人不逐利,却无往不在束缚里。天材地宝摆在眼前,你不要,只会被别人夺去。别人多一分,你便少一分;少一分,便是次一等。倘若不争不抢,旁人只会觉得你无用无能,软弱可欺;必须要有力量握在手中了,说话才会有底气。庄玄城主,青鸾仍如百年前一样,誓死追随您……”青鸾跪地,“只是有一事不太明白,浮屠城主之位是您传给游扶桑的,为何又要打着正道旗号,行‘驱魔’之举?”
更不解的是,“她们”,不也是魔修么?
陆琼音只懒洋洋笑:“管它什么旗号呢,能做成我们想做的事情不就行了?”
“我……”
“青鸾,你以前不会问这么多的。”陆琼音打断,“还是跟着扶桑这些年,你的心已经偏了?”
“怎、怎么会!”青鸾立即俯首,情真意切道,“青鸾等了您百年……终于等到您回来,您愿与青鸾相认,更是感激不尽。您知道的,不论您是什么想法,青鸾从来无条件听命,誓死追随……”
陆琼音淡淡笑着,点了点头。
眼底却在讥诮€€€€
这只青鸟,还是这么白痴。
*
事实上青鸾叛变,游扶桑一点也不惊讶。甚至说早在宴如是的记忆中看见庄玄那张脸时,游扶桑便料到有这一刻。
魔修亦有道心,而青鸾的道心就是“庄玄”。
青鸟聪慧却实在一根筋,誓死追寻主人,没什么好稀奇。只是奇怪这庄玄分明是第十六任浮屠城主,缘何摇身一变成了正道剿魔手,也要和她玩什么“正邪不两立”的戏码了。
真是好笑。
“但您确信就是庄玄了?要是这姓宴的骗人呢?”庚盈追在后面道,“她有前车之鉴,您就这么轻信了?”
“庚盈,你比我更加清楚,那些银针在篡改记忆的功效上,只能删除、隐瞒而不能凭空杜撰。”
庚盈撇撇嘴,默认了。
游扶桑又道:“再说,宴如是从前从未见过庄玄,又要如何杜撰呢?”
“好吧,好吧,您都这么说了。”
庚盈叉腰,赌气地想:您都这么说了,我哪有资格质疑您呢?
游扶桑彻底关闭殿门。
殿内徐行几步,床帏层层如云雾,云雾间宴如是重新抱起了她的香炉,倚在床侧,瞥见游扶桑时双眼一亮,压下苍白病容。
显是噩梦余韵不消,她眼角仍有泪痕,咳嗽几下,未先出声。
该慰问的,自始至终游扶桑最关心的便是宴如是的身体,可她望向宴如是、望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心里似有一道鸿沟如何也过不去。
她是正,她是邪,她们敌对,势不两立。
于是开了口,语气漠然,甚至还有一些嘲讽的意味,“宴少主可知晓自己昏睡了多久?”
“我……”宴如是嗓音很沙哑,“不知……”
游扶桑单刀直入:“是牵机楼的人打了你。”
“嗯。是牵机楼,陆琼音。”
游扶桑心道果然,却也奇怪:“你不是回去宴门,如何又碰见了牵机楼的人?”
“说来尊主要发笑了吧?”宴如是自嘲道,“宴门早就被孤山与牵机楼……鸠占鹊巢了。也许几日以后,宴门要不姓宴了,姓方,姓陆,姓周,谁知道呢。”
游扶桑怡然:“嗯哼,确实有这样的说法。是孤山周聆把你丢回浮屠城的,她说你是正道弃子了。”
“嗯,正道弃子,她果然是这么看我的。何止我是弃子?阿娘与宴门也是她们棋局里被架空的一个将,在楚河汉界的战役里耗尽价值,随意丢弃,随意瓜分……”
不过是借剿魔之名,也让宴门覆灭。
从哪一步开始错的?宴如是有些茫然地回想着€€€€是了,玄镜,玄镜,都是那该死的玄镜!她想不明白,一面奇怪的镜子,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怎么就扣在她们头上丢不掉了呢?
她该生气的,此刻却是无力极了,没力气生气,没力气诉苦,没力气……
做任何事。
在这棋局里,她无力做任何事,始终被推着走。无法相信任何人,又或者说,能相信的那些人都被铲除了;而此刻她甚至要去害另一个人……她的师姐……
宴如是垂下头,不言语。
游扶桑却道:“关于孤山之事,你知晓多少,都说与我听,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