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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溪雪低下头,笑一笑:“没有了。”
她意识到柏行渊仍旧不打算将利用她洗钱的这件事说出来,便回归沉默,接下来的时间里,便盯着地面发愣。
张仪并不能涉足柏氏内部的账务,因此并不知道其中暗流,她只知道从昨晚开始,柏溪雪就一直点开那篇长文,反复阅读。
起初张仪担心这影响她的情绪,试图拿走她的手机。柏溪雪却死死地将手机抓在手里,谁也不敢过去抢走。
好在她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连眼泪也未曾掉一颗,只是一声不吭地,将页面反复滑动。
半夜三点时,房间里的灯只开了一盏,昏暗中一方小小的屏幕发着光,照得柏溪雪脸色苍白。
她披着毯子,蜷缩在沙发里,仿佛只有小小一个。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柏溪雪终于放下手机,竟朝一旁等候的张仪笑了一下。
“我真的是很坏的一个人么?”她低声问,吸了吸鼻子,声音轻轻,犹如梦游。
张仪却不知道如何回复,她自然想宽慰地说一声没有,但她们彼此都知道,明日柏家的团队将要做什么,最后,她只能叹息一声,伸手揉了揉女孩子的头,尽量宽慰地说:“早点睡吧。”
嚓。最后她关上房门时,又听见砂轮轻轻一声响。黑暗中小小的幽蓝火苗跳动,柏溪雪咬着烟,伸手拢着它,纤细烟夹上亮起一点猩红火光。
她吐出烟雾,如同吐出一缕魂魄。
长文公布的第二日,柏氏安排大量营销号,将曾经柏溪雪送言真车房的事情,并言真在柏氏地下停车失控撞向的监控录像,一同发布到网上。
录像一旦公布,便以疯狂的速度在网上迅速传播。其中内容减去了柏溪雪出现的部分,纵然言真同柏溪雪的关系,圈内有人知晓,但如今风雨欲来,知情人自然三缄其口。
于是这桩事件在公众眼里,便成为当事人敲诈勒索柏氏不成,失控威胁人身安全的仙人跳事件。
舆论已经开始反扑,因为言真并没有能够证明柏氏参与的决定性证据,大量愤怒的粉丝、路人涌入到言真帐号下,开始无休止的谩骂。各式营销号和写手趁机将言真渲染成一个贪得无厌的角色,并宣称姐姐如此无耻,妹妹当年必然也没有清白到哪里去。
而言真却不能回复任何消息。
这样的纠缠,就和最初景氏将矛头从柏溪雪引到柏家的策略一样。
她知道,一旦自己回复,公众的关注就会从视频造假,转移到她同柏家复杂的纠葛上,逼她不断剖腹取粉,自证清白。
她不能陷入这个怪圈中。言真咬着牙,一次次滑过那些评论€€€€其实,在第二次撞向柏溪雪的那一刻,她就已经预料到会有今天的下场。
凡所得到,必将返还。她只能忍受,终于懂了言妍当年百口莫辩的心情。
但舆论并不会因此放过她。言真的手机开始陆续有垃圾短信发过来,随后,便是各种恐吓电话。乱七八糟的污言秽语塞满了她的短信箱。
她的个人隐私完全泄露了。
言真去报案,对方非常负责地接待了她,但同时也面露为难,诚恳地告诉她,骚扰她的号码来源确实非常复杂,根据经验,一时半会恐怕难以彻查。
一切都如同柏行渊当初预言的一样。而比预言更为可悲的是,言真心知肚明,这样的恐吓除了柏家报复的手笔,还有很大一部分出自陌生人。
他们或许以骚扰为乐、或许义愤填膺。这年头,买到一个普通人的隐私信息不算难。哪怕素昧平生,也并不妨碍有人躲在键盘后肆无忌惮发泄戾气。
无数受害人,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才噤若寒蝉。
她只能怆然一笑,说尽力就好。
长文发布的第三天,一个匿名外卖送到她的门口,言真并没有点任何外卖,电话拨打过去,也只是虚拟空号。
号码错误的播报,在耳旁漫长地回响。她打了个寒噤,拿着那张外卖小票,缓缓往下看。
热敏纸白纸黑字,赫然写着:言真,出门小心。
这是一则死亡警告。
第68章 正文完。
言真不知道外卖是怎么送进来的, 犹在怔忡,门铃却忽然响了起来。
急促的声音让她悚然一惊,从沙发上跳起,扑到房门边, 透过猫眼, 却又发现门外空无一人。
而那门铃也长久地沉寂下去, 仿佛刚才刺耳的声音, 不过是惊魂一场。
只剩言真将水果刀紧紧攥在手里。
此地不宜久留。这住所是她短租的临时落脚点,言真掏出手机给保安打电话时, 对面还在哈欠连连:“奇怪的人?没有啊,就看到一个送外卖的上去了。”
电话啪嗒就断了。
又有新的电话打了进来,一阵阵嗡嗡地震动。言真知道那又是一则骚扰电话。她握着刀没有接,茫然地靠着门背缓缓坐下,在嗡鸣声中, 木然地打开手机。
这几天事情太多, 她精疲力竭,难以分神,一打开微信才发现对话框已经被各种未读消息填满。
小红点早就跳到了999+, 她这事儿出得可谓惊天动地,除了Chris、谢芷君和江心柔这些好友,连沈浮和安然都各自给她发了消息,言真挨个点进去, 不合时宜地笑了出来。
大概是因为交际圈子还是太重合了, 沈浮和安然居然不约而同地给她推荐了同一位律师。
言真因为这微妙的巧合轻轻笑了十秒钟, 觉得这件事, 哪一方都可以把它投稿到前任社死小组的程度。
心里不能说不感动。她咬着唇,慢慢滑动屏幕, 却又心知此刻没有人能帮到她。
Y城都离首都太远了。此刻无人能千里迢迢赶过来陪她离开这里,哪怕是有,言真也不愿有人因她身犯险境。
她只能又打电话给保安,陪着笑,低声下气地请对方陪她去停车场。
好在保安终于应允,她关闭手机,把新地址输入导航,发动汽车。
一开出车库就发现有一辆黑车不远不近跟在身后,言真刻意开Z字形路,对方便也如蛇一样左右摇晃。她手心出汗,暗暗咬牙,迅速打了方向盘,掉头往小区后门开去,那黑车同样掉头,一路追着她去。
不能让他追上,她心脏狂跳,恨不得一脚油门踩下去,偏偏小区路窄,不得不一路点刹,终于,在避让一位行人的时候,她车速减缓,眼看着对方直直地就朝她冲了过去。
哐当。车尾碰撞的声音。两辆车的距离第一次如此接近,言真在后视镜里,看见驾驶座上坐着一个黑衣黑墨镜的男人。几根长棍放在副驾驶座上,不知道是要做什么。言真咬紧牙关,重新加速,对方却也同时踩下油门,一副势必要逼停她的穷凶极恶。
如果让他追出去就完了。言真心里清楚,现在小区路窄,黑车尚且无法堵到她前面,一旦她把车开出去,人生地不熟的,对方随便找条小道将她堵下车,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她后背冷汗涔涔,一瞬间甚至决定不管不顾踩油门冲卡,忽然听见一阵尖锐的喇叭声,斜刺里一辆小车猛地倒车过来,正正好卡在她和那辆黑车中间。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黑车不得不停了下来。透过后视镜,言真听见倒车的车主摇下车窗,探出头来对黑车大骂,一口响亮的京片子:“你丫有病吧!懂不懂开车啊!知道什么叫保持两米车距吗!”
她抓住机会,终于冲出小区,把黑车甩在了后头。
等到她驱车抵达另一处住所,已经是差不多四十分钟后。言真沉默地刷卡,验指纹,等到确认大门彻底反锁之后,她彻底脱力地坐下来。
然后低头,翻包,插上电话卡€€€€这是一张新卡,并非用她的身份证注册。
这就是她之前给卢镝菲开的条件。电话卡、车还有现在的这间公寓,言真要求卢镝菲用第三方证件为她办理,以确保隐私泄露,这部分信息无法被盗取。
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水果刀叮当一声,掉在瓷砖上。哪怕心里清楚早晚会有这一天,但事到临头,第一次直面如此威胁,依旧感觉心惊肉跳。
她强撑着报完平安,又把新的手机号发给了信任的朋友,终于疲倦地叹了口气,浑身力气都被抽空€€€€距离长文发布,整整三天过去了。
她也有整整三个晚上没能睡囫囵觉,双目通红,自觉憔悴像鬼。言真努力提起唇笑一笑,却发现连笑容都失魂落魄。
屏幕倒映她的脸,互联网上的骂战依旧不眠不休,视频又被翻出来喋喋不休地讨论,私信、评论区充斥着各式各样的羞辱,连她自己都有些分不出,哪些是水军,哪些是真人了。
或许这两者的界限本就不分明呢?互联网上永远有那么多不在乎真相的人。
言真盯着屏幕出神,忽然有些庆幸,还好她妈她爸已经看不到这些骂战了。
€€€€不然,她们会有多难过呀。
可是她也想有家人陪在身边呢。双亲去世的时候,从确认遗体到火化,再到债务处理,她一个人撑起了治丧。前前后后大概忙了一个月,胳膊佩着黑纱,陪每一位买家去看房,为售卖自己的故屋讨价还价。
整个过程她几乎没有哭,不是强忍眼泪,只是哭不出来。人人都怜悯又奇怪地看她,因这空洞的神情害怕。直到最后一天,她终于签字画押,将房子卖了出去,走到街边,看见夕阳将自己影子拖得很长,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再也没有家了。
她在那一刻放声大哭。
而如今,言真坐在冰冷的瓷砖上,下意识伸手进口袋,想要摸索出那一只小小的砂轮打火机,却摸到一把冰凉的铁片。
她轻轻将它掏出来,正是她故屋的钥匙。新年伊始,她曾在河边散步,看晚霞中的河水慢慢流淌。
她又想起了某个人的眼睛。真该死啊,怎么会又想起她。
然而什么人都不在。故事的开头如此,结局竟然也如此,身边人来人往,最后谁都没留下。
窗外日光正盛,她却觉得自己的心正随着日影西移,一寸一寸沉没在黑暗里。
电话却忽然响了起来。
这是她新号码接到的第一个电话,言真迟疑着,按下了通话键,却听到一把陌生的声音。
“喂,是言真吗?”
不是Chris,不是谢芷君,不是江心柔,更不是卢镝菲,言真将手机举在耳边,难以置信地睁大眼,听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是敏婕。”
她在那边轻轻地笑,声音很温柔:“我想和你见个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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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半,言真如约将车开到同事敏婕小区楼下公园,同她见面。
其实她已经许久没见敏婕了。虽然曾经身为同事,但她们的接触多少带点尴尬和不愉快。言真还记得,那时敏婕刚怀孕身体不适,托她帮忙采访,她还因为柏溪雪不同意,拒绝了敏婕。
最后敏婕一个人从医院撑起来,完成了采访。后来偶尔撞见她,言真总感觉羞赧,便低一低头,也不打招呼,就这样默不作声地给敏婕让路过去。
再后来,她调到副刊,同原板块的同事来往更是少了许多。
一晃大半年过去了,上一次看见敏婕,她身量轻盈,还未显怀,如今却已经怀胎十月。
大概是留意到言真眼中的惊讶,敏婕对她笑了笑,主动开口解释道:“我休了产假,三个月前怀孕的指标不太好,所以到B市这边来检查治疗。”
“首都的医院算是全国最好的医院了,”言真点头,犹豫了一下是否要切入正题,忍不住多关心了一句,“你……现在身体还好吗?”
“还行还行,”敏婕倒是很爽朗地点了点头,“要不然医生也不能放我出院呀,我本来还想直接开车去找你的呢,可惜家里人不放心,所以才麻烦你跑这一趟。”
怀胎十月依旧敢开车上路,敏婕生猛本色不改,言真想一想,都替她家人吓得够呛。
“好啦,”敏婕的声音却已经把她拉回正题,“电话里说好的了,这个给你。”
她交给言真一个U盘:“刚刚和你说过的,我有一阵子指标不太好嘛,所以有一阵子不跑外勤,只是偶尔上线处理一些工作。”
“一个月听说你离职了,我还纳闷呢,怎么好端端地就辞职了,”她顿了顿,“没想到这两天,就看见你发了那篇长文。”
言真低头:“我不想连累杂志和主编。”
“我猜也是,”敏婕叹了口气,“但大家都很挂念你。”
“你这篇报道真是威力不小啊,”敏婕一贯是乐天派,此刻还有心情笑盈盈调侃,“那篇长文实在轰动非凡,一天之内,咱们杂志社的邮箱和账号后台几乎都被私信挤爆了。”
“毕竟你之前在杂志社上过班嘛,许多人都涌过来私信,有控诉自己被前任造谣污蔑的,有举报自己曾经在柏氏工作时遭遇上级骚扰的,还有举报视频造假小作坊的……总之林林总总,什么都有。”
“于是我将这些信息都一一收集了起来,初步做了信源核查,很遗憾,里面有70%的内容都属于个人情感纠纷,细问下去就再也答不出所以然,但里面也有30%的内容,是确有其事。”
敏婕指了指言真手里的U盘,低声说:“还有10%,确实同柏氏当年的所作所为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