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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真看着光标上那个小小的“Lu”,知道这是卢镝菲手笔。
多稀奇,卢镝菲这人平时跟疯狗似的,但涉及专业领域,竟十分冷静克制。
而另一个账号则大刀阔斧得多。言真并不认识那个昵称,但也能猜到大抵是公关,在不改变文稿事实的基础上,增添了许多半真半假的情绪和细节。
倒像是世情小说了。专业团队手笔就是不一样,绘声绘色,煽风点火,叫人眼睛一黏上,就忍不住往下读。
言真吸溜面条,把自己的故事当下饭菜看。
然后,冷笑一声,放下筷子,将其中煽风点火的内容全删掉了。
卢镝菲真把她当傻子耍呢。景氏想要坐享其成,但言真偏不。愤怒的舆论就像潘多拉魔盒,能让人万众瞩目,便也能叫人万劫不复。
言妍因此被逼上绝路,作为她的姐姐,言真不会再展览她的痛苦。
人不应该成为耗材。言真低下头,最后核实一遍文档,确保信源无误,然后,默不作声地拖动鼠标,将卢镝菲给她的原文档,扔进了垃圾桶。
当晚九点,关于言妍自杀事件的长文,在全平台发布。文中详细陈述了当年言妍身陷酒局,到视频造谣,最终前男友退圈导致谣言成真的全过程,辅以图片证据和时间轴,清晰简洁,瞬间在网络上掀起轩然大波。
而她的手机剧烈地震动了起来,言真低头瞥一眼,正是卢镝菲。
想必对面已经是暴跳如雷。言真没有搭理,先去把碗洗了,等到回来时,卢镝菲一连给她打了十个电话,又在微信里质问,为什么没有发景氏团队敲定的版本。
而言真笑了笑,扬手就关了手机。
今晚,她谁的电话都不会接。事已至此,没有人能按着她的头,让她在今晚把长文删除。景氏想要把计划推下去,就必须替她将话题拱热,生生把这个哑巴亏吃掉。
言真把手机随手扔到沙发上,走出阳台,撑在栏杆上俯瞰万家灯火。
北方的春天总来得比南方晚一些。四月初了,Y市的花已经在清明前的阵雨中谢了几轮,玉兰和海棠,方才在北城夜色中姗姗登场。她凝视夜色中那一树树幽白的花,只觉仿佛有巨大缥缈的亡灵在街上游荡。
这一篇长文发出去,并没有觉得心中有多畅快。她心知肚明,一场硬仗不过才拉开帷幕。
晚上十二点,她熄灯,上床睡觉。
说实话,这一晚她根本没有睡好,无数次半夜惊醒,反反复复,只想摸出床头手机看看情况。但言真知道一旦打开手机,她今夜将彻底无眠,只能忍耐着,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上的烟雾报警器,幽幽地亮着一点红光,才发现自己轻轻地发着抖。
原来强撑的睡眠比失眠更煎熬。
清晨五点,窗外开始有鸟试探着鸣叫,声音娇嫩,仿佛沾着露水。言真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却感觉自己快要熬干。
这才第一个晚上呢。她在心里轻轻地命令自己,撑住。
清晨六点半,她终于起床,泼了把冷水洗脸。打开手机,准备迎接山呼海啸。
却发现毫无声响。
难道柏氏手眼通天,竟然直接把消息压住了?
她打了个寒噤,一瞬间后悔自己昨晚径直关了手机。在这与外界断联的八个小时里,一切波诡云谲都有可能发生。
她脑海一片空白,手机却一瞬间剧烈地振动了起来€€€€
锁屏的弹窗通知页骤然滚动,叮叮当当,满满一页都是自己的新闻。
原来只是刚才手机还没有连上了wifi。
言真的肩膀缓缓地松了下来。她以手掩面,因这荒谬的乌龙失声笑,终于意识到自己多害怕,这孤注一掷的以命相搏毫无水花。
好在景氏终究如她所料,被逼啃下了这块硬骨头。清晨六点半,言真打开手机,看见自己发布的长文、视频,都已经被推上了各大平台的热搜头条。
一夜之间。互联网已经天翻地覆。
B城的另一边,卢镝菲同样醒得很早。
她起床自然不是失眠。卢镝菲黑着脸披上睡袍,闷头干了一杯黑咖啡,坐在落地窗前开始视频会议。
公关部正在汇报进度。从言真爆出消息开始,严阵以待的各路营销号便迅速转发,手段老辣,并不谈论柏氏集团,而是剑指柏溪雪。
对大众而言。远在天边的柏氏,自然不如眼前的知名女星深陷命案,涉嫌买凶杀人的丑闻更吸引眼球。
卢镝菲喝了口水,手指划过手中的平板,点进去,又退出。
柏家目前依旧对指控保持沉默,但粉丝早就坐不住了。柏溪雪红的这几年,风风雨雨,每一次都全身而退,她的粉丝自然不能忍受如此委屈,迅速下场,指责各路营销号栽赃嫁祸、混淆视听。
却不料景氏等得就是这一刻。在粉丝试图同纠缠不清的营销号掰扯时,景氏的公关团队便适时地放出柏溪雪背后的资本关系,将公众的目光,直接从柏溪雪引到了柏家身上。
一时间网上你来我往,热闹非凡。
“可惜昨晚当事人的指控还是太保守,所以才要费神多做立靶子的一步。”
耳机那边,卢镝菲听见公关负责人遗憾地说:“如果发的是团队那版,把公众的仇恨情绪煽动起来,舆情还能再汹涌些。”
“知足吧,”卢镝菲倒是笑了笑,又喝了一口水,“当事人是干记者的,你们公关的最清楚了,这行基本俩极端,要么……有奶便是娘,要么就全是茅坑里的石头。”
她想起自己昨晚吃的瘪,轻笑着吐出四个字:“又臭又硬。”
“不过呢,也好歹言真是个硬骨头。”她语气悠闲,手机屏幕亮起,一则通话正在等待接听,卢镝菲看了一眼,却不动弹,只是低声对耳机说,“柏氏的经济罪的指控材料,我已经整理好了。”
后半句她语气一转,十分尊重谦卑,显然是已经换了谈话对象。
耳机那头女人的声音果然变化,是中年女性和缓却低沉的声音:“不着急。”
卢镝菲试探着问:“可是我听说,柏氏背后的保护伞,就快要倒了?”
“哪有那么快,别听风就是雨,”女人冷笑了一声,“被约谈两次罢了,升到那个级别的人,官场浮沉,都是常有的事儿。”
“但柏氏因为这事儿紧张着呢。”
“我们那位不也经历过?越是风雨飘摇,越要心狠手辣,不留一丝隐患,”女人低声道,声音里有一丝轻轻的、运筹帷幄的愉悦,“所以柏正言才会那么火急火燎地命令他儿子,解决那小情人。”
“您说得是。”视频会议中唯独她没有开摄像头,卢镝菲看着那一方小小的黑屏,揣测着对方的语气和心情。
但对方显然已经不打算再多说什么。
“现在入场只会惹来一身腥,其余的就交给你处理。”她最后简明扼要下了结语,挂断了会议。
只剩卢镝菲的笑容倒映在那块漆黑的屏幕上:“是。”
“按兵不动,剩下的就让言真那块硬骨头自己扛,”她对公关负责人吩咐道,啪哒,手指轻点,终于挂断了那则一直等待接听的电话,“祝她好运。”
卢镝菲的电话再也没有打通过。
电话那头,言真慢慢地放下了手机。
这疯狗。言真冷笑,知道卢镝菲是在报复她昨晚的事。好在今天这通电话,她本来也就没指望能打通。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心知肚明。给卢镝菲的这通电话,原本是想问一问景氏准备何时公布柏家的偷逃税款的消息。然而,卢镝菲的拒接,显然已经将态度摆得很分明€€€€景氏爱惜羽毛,在舆论酝酿到火候之前,自然是袖手旁观。
接下来柏家倾巢而出的报复,如果她能扛过去,景氏或许会伸出援手,如果她扛不过去,悄无声息地道死中途,景氏或许更乐见其成。
毕竟她死得越惨烈,便越好引导话题热度,用一个群情激愤的大反转,彻底点爆舆论。
前狼后虎,言真神色冷漠地在沙发上坐下,以为自己会心冷,但内心却平静得出奇。原本,她和卢镝菲就没有将对方视作盟友。
不过彼此利用罢了。
还是那句话,卢镝菲要价格公道,而她要用自己的人生,赌一个血淋淋的公道。
上午九点四十五分,言真久违地喝了杯咖啡,在咖啡因过敏的心悸中,再一次缓缓点开手机,看见柏氏已经出手,开始降热搜。
这便是柏家报复的开始。
他们的公关团队向来雷霆手段。言真静静看着手机屏幕,每一次刷新,话题热度都在往下掉。
不停地有新的博文、视频在消失,评论区义愤填膺质疑柏氏草菅人命的内容,一批批被屏蔽得一干二净。很快,热榜上只剩下几个不痛不痒的小话题挂着,言真当时采访柏溪雪的视频,堂而皇之挂在头条,暗示她与柏家牵连颇深,并非多么清白刚烈的受害者。
正值周末,网上热闹得很。很快就有大量评论开始怀疑,有人怀疑这不过是柏溪雪对家买通的黑稿,也有人说她们两姐妹之前就一直和柏家纠缠不清,这次不过是钱没到位导致的反目,更有柏溪雪的粉丝拿出此前各类营销号下场搅混水的截图,力争这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围剿。
而言真低下头,轻轻点开那个视频。这个视频曾经是她亲自盯着剪的,每一个关键帧都熟悉无比。画面中两个人你来我往地藏着机锋,言笑中暗流涌动,是故事还没开始的模样。
她们曾在那间小小的化妆间内接吻,躲过一切镜头,在暗无天日中交缠不休。
言真仍记得柏溪雪身上玫瑰味香水混着淡淡薄荷烟的味道€€€€下午四点二十七分,柏溪雪经纪公司发布律师函,指名道姓地警告,一切言论都应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她安静地退出了界面,知道这份警告不是装模作样,因为另一封措辞更严厉、更完整的律师函,已经静静地躺在了邮箱里。
这份律师函向她索赔三百万。律师事务所的落款如雷贯耳,正是一直为柏家服务的,专精于诽谤罪、侮辱罪等名誉诉讼的律师团队。
这么多年来这支法务精锐可谓战无不胜。言真凝视屏幕,心道若有看客,此刻应喝彩鼓掌€€€€情人反目的旷世大戏,规格最高也不过如此了。
傍晚六点十八分,柏溪雪自风波后,首次在公众前露面。
她鲜少在媒体前素面朝天,眼下有淡淡青黑,却风姿依旧,憔悴也动人。媒体如潮水一般涌过来,紧紧围着柏溪雪,让她寸步难行。
而在柏溪雪面前,保镖一次次试图拉起警戒线,却又被一次次冲乱,终于,一个不怕死的记者冲过人墙,将摄像头和话筒直逼到柏溪雪的面前,话语凌厉,十分不客气。
“柏小姐,关于近期网上一起针对您及柏氏集团捏造谣言、买凶杀人的指控,您是否有话想说?”
高清直播的摄像机直直地拍着柏溪雪的脸,让她的每一分表情变化都暴露在公众眼前。
而柏溪雪避也不避,冷静坦然地直视镜头:“我想说的话,依旧同每次身陷指控时一样,那就是时间会带来真相。”
“剩下的一切交给法律和人心,谢谢大家。”
她深深鞠躬。今日的柏溪雪穿一件白衬衫,庄重简洁,在黑压压的媒体大军面前显得格外单薄无辜。响成一片的闪光灯和快门声里,她长久地弯着腰,有镜头捕捉到她肩膀微微颤抖。
台下似乎有记者还想要发问,安保已经冲了上来,请走了那个冲过警戒线的记者。经纪人也走过来,挽住她的臂膀,将脸色苍白的柏溪雪带离了现场。
由始至终她的脊梁都非常笔挺,风度翩翩,镜头前永远不失柏家大小姐的风骨。
只有经纪人张仪知道,在上车之后,柏溪雪的脸色迅速惨白了下去。
她静静地回头凝视着车后那一片乌泱泱的记者,神色莫测:“刚才那个记者,是我哥安排的吧?”
张仪沉默。
柏溪雪冷冷地看着她:“说话。”
张仪很少听见这样的语气。柏溪雪向来骄纵,却并非无知。同柏行渊一样,哪怕摆明了身边所有人都是为她服务,面子上得体礼数,柏溪雪也从来做得十分充足。
面对张仪,她永远会得体地称一声姐,这是她第一次用如此冷漠的语气命令。
张仪知道她心中煎熬,并不生气,只是有些痛惜,沉默地点了点头。
她是柏溪雪的经纪人,哪怕自知地位悬殊,有时仍旧忍不住用长辈的心情看待这个才二十五岁的女孩子。
在半小时前,她刚刚见证了柏溪雪与兄长的一场争吵。在商议公关对策时,柏溪雪忽然抬起头问柏行渊:“那天你和她见面,到底说了些什么?”
“我说过什么,还重要吗?”柏行渊平静地回她,“我承认,我是因为不想让你担心,所以那天才用了母亲的理由去安抚你。但是既然事情已经被曝出来了,我也不打算再瞒着,如果你不相信你的家人,那就去相信对面那篇长文也没关系,我不辩解。”
“毕竟事已至此,有心还是无意,都已经不重要。”
“你只要知道,和你共度难关的,只有柏家。”
倒是非常坦荡的说辞,柏溪雪深深地盯着柏行渊,却又问:“哥,你没有别的想说了吗?”
柏行渊反问:“你还有什么想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