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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心无厌 第58章

  谢君棠召见卫袅,显然是有要事吩咐,云岫想把御椅还给对方,但按在自己肩头的手从容有力,不容抗拒,他只得继续坐在上面,局促又不安。

  世人都觉得当皇帝好,但云岫觉得身下这把御椅并没有想象中来得舒适,又硬又冷,远没有家里自己惯常坐的椅子来得好。

  如坐针毡,不外如是。

  想到谢君棠从十一岁坐到了如今,却连一把御椅尚且不能让他舒坦,那其他事呢?

  云岫并不敢在此时去深究,因为眼下只稍稍想了一下,心就像被针扎了似的,尖锐的疼。

  卫袅像是没看到御椅上坐的是谁,只朝着上首下跪请安,谢君棠命他平身,然后说:“近日有接触过康王的仆役确诊了时疫,卫卿带人去查探,如今婚期将至,朕不希望康王有事,朕会让医官随你同行,一切暗中行事,切勿打草惊蛇。”

  “臣遵旨。”卫袅领命告退,毫不拖泥带水。

  卫袅离开后,殿内再次陷入了死水一样的寂静,云岫不安地抬起手轻拽了一下谢君棠的衣袖,脸蛋微仰,眸光如星,惶恐地看着他。

  谢君棠面无表情,良久才用那只一直按在他肩膀上的手轻拍了拍云岫,似是安抚地道:“朕没事。”

  云岫并没有信,他觉得要出大事了,他虽不曾涉足朝局,但他是云敬恒的儿子,有种与生俱来的对人、对局势微妙转变的敏锐,谢君棠敷衍出口的没事,只会令他更加不安。

  因为这点不安,一向对旁的事不怎么上心的云岫私下里开始关注起康王府的风吹草动来,可惜卫袅是个能臣,他既接了“暗中行事”的旨意,就会贯彻到底,绝不会惊起一丝波澜。

  所以云岫唯一的消息来源只有谢君棠。

  也许只是为了不再着急忙慌地招医官过来挑水泡,当康王府的密报再次呈到御案上的时候,谢君棠看完后直接递给了云岫,却没说是让他去烧掉。

  云岫觑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展开纸条看了起来。上回他只瞧见了零星几个字眼,加之后来听到谢君棠吩咐卫袅的话,才勉强拼凑出了个大概,当下这份密报则把那些尚且含糊残缺的部分给补齐全了。

  事情起因是在王府内玩耍的康王忽然听到一墙之隔外有小贩的吆喝,于是吵着要买鸠车,不巧的是当时照看他的嬷嬷和仆从都因为各种原因不在近前,只有一个脸生的小奴听到动静出去给康王买了玩具。这小奴原本还要继续在康王跟前奉承,但嬷嬷回来得很快,立马打发了他,当时也没把这么个小东西放在心上。

  哪知过了几日,长史官得知府里有个小奴染了时疫,一病不起,当时康王正在一旁玩耍,他心智不全,但记性很好,甫一听到熟悉的名字,便指着地上的鸠车说自己认识这个人。

  长史官原本听说王府内有了时疫就觉得大事不妙,等再听了康王的话,顿时不寒而栗,于是便有了第一份密报。

  卫袅着手调查的时候,那小奴已经被单独挪到了一处小院,与外界严密地隔绝起来,以防传染。他病得意识全无,高烧不退,浑身红肿难消,间或伴有吐血症状,确实与京畿一带感染了瘟疫的百姓症候格外相似。

  同谢君棠一样,卫袅也不相信天下会有如此凑巧的事,别说没有听说时疫已经蔓延到了帝都,就算有,怎么也不会轮到一个处于高墙深院之中的小奴最先中招。

  这背后必定是有人在搞鬼!

  卫袅办事很有条理,一到康王府就把素日照顾康王的嬷嬷和一众仆从给捆了,由龙骧卫单独秘密审讯,又让两个医官分头给康王和那小奴看诊。

  好在康王无事,没有被传染到,倒是那小奴没几天就一命呜呼了。

  密报上除了交代小奴病死的事,还罗列了几点刚查到的线索。卫袅是个很谨小慎微的人,没有实据的猜测他是不会鲁莽地上呈天听的,他没有明确地在这份密报里写上他的臆断,因为事情还不曾彻底明朗,不到盖棺定论的时候,他只是把他查到的禀告给谢君棠。

  这些线索千头万绪,粗看没有关联,可一旦深究便连成一条线,隐隐指向一处。

  云岫看完后心头发凉,因为连他都看出来了这些线索的指向了何处€€€€明德堂的宗室子们。

  他再度偷觑谢君棠,对方的脸被灯火照得半明半昧,像隐在夜色里的巍峨高山,只知他就在那里,却瞧不出山上风光。

  一切都像极了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云岫惴惴不安地把纸条攥成了一团。

  去岁的这个时候,在明德堂不可一世的安王嫡子、锦衣侯世子等人如今又在何处?这次又会是谁倒在帝王的刀刃之下,血流成河?

  云岫想到了谢瑜安,但很快就否决了这个荒谬的念头,觉得无论如何都不会是谢瑜安干的。不过担忧还是挥之不去,眼前的漩涡汹涌不见底,他害怕谢瑜安会被身不由己地牵扯其中,无法自保。

  他怔怔地想着,因为太过出神,都没注意到那张纸条剐蹭开手指上还未愈合的伤口,有血丝从皮下渗了出来,在纸条上落下斑斑红痕。

  直到一声裹着雷霆的“云岫”,他才如梦初醒,随之面对的就是谢君棠可怖的脸色,“云岫,你在想什么?”对方像是洞悉了一切,却偏偏还要同他亲口确认。

  云岫不敢说话,似乎很多时候他都不敢接谢君棠的话,因为在外面处事不偏不倚、勤政爱民的奉天帝在私下里面对他的时候总是偏执又喜怒不定的。他不知道当下该说什么才不会适得其反,能够真正抚平对方的怒意。

  谢君棠抓住他胳膊把人拽到了自己腿上,然后从暗格里拿出烫伤膏来给他上药。许是怒在心头,想要云岫吃个教训,他的动作称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粗暴,这让云岫真真切切地体会了一把什么是十指连心的痛。

  上完药,云岫又被按在怀里吻了许久,直到屁股下挨着的东西有了抬头的趋势,谢君棠才松开了他。

  云岫跳开一丈远,衣襟大敞,松垮地挂在肩头,露出秋海棠一片娇嫩的枝叶。情动的不止谢君棠一人,云岫胸膛剧烈起伏着,脸上烧着红晕,眼角有着掩藏不掉的柔媚。

  谢君棠坐在御椅上,眼底是情天孽海,他虎视眈眈地望着云岫,用喑哑的嗓子问道:“云岫,你还是不愿意么?”他衣衫上、颈项里沾了许多药膏,都是方才忘我的亲吻中从云岫手上蹭下来的。

  云岫咬住唇,仍不知如何回答,他不是没想过他与谢君棠当下究竟算是什么,也不是没察觉到自己言行上的矛盾。

  因为畏惧对方的帝王威势而被迫低下了头,所以半顺从地与他做了那么多亲密的事,甚至允许自己沉沦在其中。但每次都不愿意做到最后一步,就像坚守着贞洁又经不住诱惑而左右为难的妇人一样。

  自己究竟在坚持什么呢?他已经不是谢瑜安的未婚妻了,那些人伦道德明面上已经约束不到他了。

  但明面上约束不到就可以代表不存在么?

  他心里对谢瑜安的愧疚仍旧存在,那道坎也始终过不去,兜兜转转了一大圈,他最后还是步上了杨太真、宣姜的路,那么结局呢?

  他不敢深想下去,也不敢赌谢君棠的喜爱究竟有多少,能持续到何时。

  明知这样的言行笨拙到可笑,但这是他妥协下最后的坚持。

  即便他从很早以前就喜欢上了谢君棠。

  云岫沉默良久,久到谢君棠身上的反应渐渐平息了下来,可眼底的暗色仍旧浓稠得化不开。他忽然冷笑出声,起身拂袖而去。

  这一晚,对方破天荒地没有和云岫同寝,云岫总算回到了侧殿休息,可他却并不觉得如何高兴,甚至还辗转反侧了一宿。

  之后的几日,谢君棠都不怎么愿意搭理云岫,既不传他伺候笔墨,也不再与他同桌用膳,像是刻意无视了他一般。云岫这才意识到原来独处是一件这么空虚的事,可不久以前,不论是在青萍府的老宅,还是郡王府,甚至是在法元寺,绝大多时候他都是一个人打发时间度过的,曾经习以为常,为何眼下就不行了呢?

  这日午后,方玉拿了只风筝过来给云岫看,风筝扎的是麻姑献寿,只见上面画的仙子云髻峨峨,清丽绝伦,披帛裙裾轻盈如雾,藕臂挎着一篮仙桃,乘着仙鹤,栩栩如生,不论是扎风筝的手艺还是画工都是上乘的。

  云岫爱不释手,翻来覆去地看,高兴地问方玉:“哪来的风筝?怎么做得这么的好?”

  方玉笑道:“是司礼监一个相熟的小内侍扎的,奴婢见他扎得好,就和他讨了来,贵人若是喜欢,不如现在出去放放看。”

  云岫赞道:“他的手真巧,做的风筝比我从前见过的加起来都要好,这麻姑也是他画的么?”不论是麻姑还是仙鹤都画得神韵不凡,此等画技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方玉面上有一瞬的不自然,云岫光顾着看风筝并没有注意到,耳朵里只听到对方短促地应了一声,不禁对那个手艺了得、画工又精湛的小内侍好奇起来,忍不住道:“赶明儿你替我引荐引荐,让我同他认识一下,可好?”

  “……好……自然好……”方玉差点就漏了陷,忙把话题转开,“贵人,今日秋高气爽,正好试试这风筝,咱们快去罢。”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第113章 砸脸

  云岫不疑有他,暂且将那些心事抛诸一旁,欢欢喜喜地和方玉去找了一处无人的高台。

  高台上视野开阔,秋风拂面,站在此处,大半个皇宫尽收眼底,云岫不禁朝下望去,能清晰地看到宣政殿屋脊上的仙人走兽,下意识又走起了神。

  方玉见他来时还兴致高昂,这会儿突然又神色落寞了起来,遂忍不住唤他,一连唤了好几声,云岫才有了反应。

  “贵人,咱们放风筝罢。”

  “嗯。”

  云岫扯住引线一端,方玉举着风筝逆风快跑,起初没有成功,又试了两次,大风筝终于缓缓地升了空。云岫一点点放出引线,风筝越飞越高,上头所绘的麻姑衣袂飘渺,仿若真仙。

  方玉仰头望着风筝道:“飞得真高啊,若不是知道是风筝,还以为是仙姑显圣了。”

  云岫深以为然,对那做风筝的小内侍愈发佩服得五体投地。

  两人正欣赏风筝,忽听石阶上一串噔噔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少顷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登上了高台,手里还攥着个啃了几口的果子,由于跑得太急,满头热汗,眼睛却亮如璨星,举手投足之间一派天真懵懂,宛如璞玉。

  正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康王。

  云岫略微惊讶,没想到康王会在宫里,方玉见了小声道:“是陛下命人接进宫来的,说是要一直住到大婚。”

  原来如此,云岫心下了然,想必是担心谋害康王的歹人见一计不成,会铤而走险再施毒计,所以干脆把人拘在宫里保护起来。

  云岫不怎么敢直视康王的脸,便低下头朝他行了个礼。康王直接无视了他和方玉,一个劲地看天上的风筝,他孩子心性,边看边抬手蹦€€,像是要去够那麻姑的裙裾,嘴里不住嚷嚷:“仙女!仙女!天上有仙女在飞!”

  片刻之后,见风筝始终稳稳地在天空上飞舞,康王便急道:“仙女快下来!我要仙女下来陪我玩!”又等了会儿,见始终没有动静,又急得大哭大闹起来。

  云岫和方玉对视一眼,忙劝道:“殿下,那不是仙女是风筝。”

  康王撒泼,“我不管!我要仙女下来陪我玩!我要仙女!我不管!哇哇哇€€€€”边说边哭闹起来。

  云岫顿时头大如斗,忙和方玉一面哄他一面把引线往回收,“殿下快看,仙女她下来啦,您快别哭了,快看,快看!”

  风筝被一点点拉回地面,方才还哭闹不休的康王立马破涕为笑,他兴奋地欢呼雀跃,仿佛吃到了糖一般,“给我!给我!快把仙女给我!”

  云岫无法,只好把收回来的风筝递给他,康王一把搂入怀中,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康王天潢贵胄,长得一表人才,却偏偏心智不全,这真是老天爷开的一个莫大的玩笑。他童真无邪,喜怒皆随本心,他的快乐要比帝都中绝大多数人都要来得简单,云岫一时惋惜,一时又觉歆羡,心底百感交集,怅然若失。

  康王和风筝说了会儿话后,又闹着要看仙女飞,云岫和方玉只好重新把风筝放了起来。没多久,他又觉得仙女要不断飞上飞下才好玩,云岫也只好依他,不停地收放引线,以为这下总能安生了,他又闹着要自己一个人和仙女玩,云岫无奈,只好把线轮子给他,谁知对方没有抓紧,引线咕噜噜地一下放到了底,风筝越飞越高,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风筝刚扎入云端的时候,云岫听到石阶上传来一大串的脚步声,心知是照顾康王的人找来了。

  哪知在成群的宫人中被众星捧月一般站着的却是谢君棠,对方微抬了下手,身后的冯九功立马心领神会,命宫人们都候在了石阶上。谢君棠独自登上高台,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云岫看着他一步步走来,心底却升起一种莫名的异样感,觉得对方就像一只没有引线的风筝,仿佛即将乘风归去,让人下意识想要伸手抓出他。

  谢君棠走到近前,目光只蜻蜓点水似的在云岫身上略顿了顿就转到了康王身上,在看到康王手里攥着的线轮子时,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康王似乎对这位皇叔有些惧怕,安静老实了许多。

  谢君棠侧身给了冯九功一个眼神,对方立马朝照顾康王的嬷嬷打了个手势,那妇人连忙跑上高台哄着康王跟她回去。

  康王孩子心性,既不肯回去也舍不得风筝,两手攥着线轮子死活不撒手,若换做平时他必定又要大肆哭闹,但如今谢君棠在场,他就有了忌惮,连撒泼都没之前那么收放自如了。

  嬷嬷左右为难,康王心智不全,堪比幼童,但体魄劲道却与常人无异,他身手敏捷,力气又大,光凭嬷嬷一人实在难以应对,可陛下就在一旁,若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这份差事怕是也就到头了。嬷嬷急出了一身汗,仍就拿康王没办法,孩子犟起来比驴还倔,何况是康王这样的“大孩子”,两人就此拉扯起来。

  最后康王也气狠了,不由分说去扯引线,见扯不断又一把掼在地上,猛踩了两脚。

  线轮子被引线牵着拖行了一段距离后慢慢浮了起来,跟着风筝飞上了半空。

  云岫扑上去抓,谢君棠反应更快,千钧一发之际赶在飞走前抓住了它。他面色阴沉,显然已经不快到了极点,他把线轮子塞给云岫,回头冷冰冰地盯着康王。

  朝臣宗室都畏惧他,更别说是懵懂无知的康王了,被他这么凶残地一瞪,当下再也忍不住,吓得嚎啕大哭起来,不论嬷嬷如何劝哄都无济于事。

  谢君棠被吵得头痛欲裂,他原本就有夜不能寐的毛病,这几日尤其严重,虽面上瞧不出来,精神却早已岌岌可危,康王哭声嘹亮尖锐,犹如魔音穿耳,愈发让他不好受。

  嬷嬷吓得不轻,顾不上康王已经跪下磕头请罪。

  谢君棠看不到也听不到,只觉得视野里混黑一片,头重脚轻,如同置身于漩涡之中,不断天旋地转。

  “陛下€€€€”云岫最先察觉,低呼一声上前扶住了他。

  谢君棠身躯晃了晃,良久才恢复了些许清明,眼前云岫焦急的脸庞凑得格外近,隐约能从充满木樨花香的风里分辨出他身上独特的味道。谢君棠深吸了一口气,身体里不堪重负的轮轴像是上了一层湿润的油脂,重新运转了起来,那股晕眩感也逐渐褪去,好受了不少。

  但耳边康王还在哭闹,让人不胜其烦,他反握住云岫的手,紧紧攥着,对方的手温软滑腻,犹如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似有平心静气的奇效,胸膛里残留的暗火逐渐熄灭,他瞥了眼磕头如捣蒜的嬷嬷,舒出一口浊气,道:“带康王退下罢,好好照管着,若有闪失,朕严惩不贷。”这便是不会和个傻子计较的意思了。

  那嬷嬷喜不自禁,忙磕头谢恩,然后哄着康王让他随自己去。

  谁料康王非但不同她走,冷不防还把一物狠狠朝谢君棠扔去。

  谢君棠挥袖欲挡却仍被砸中了面颊。

  “陛下€€€€”

  “护驾!!!快护驾!!!”宫人和侍卫呼啦啦一拥而上将谢君棠团团围住。

  云岫一颗心蹦到了嗓子眼,他掰过谢君棠的脸,仔细看了又看,对方脸上没有伤口,只有一个浅浅的红痕,再看地上的暗器€€€€是一个咬了几口的果子。可云岫浑身都在抖,控制不住地战栗,他都不敢深想,若不是果子而是别的什么,他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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