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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心无厌 第59章

  谢君棠自然也看到了那颗果子,他拂开云岫的手,接过冯九功递来的帕子擦了脸,眼神冷若冰霜,脸上黑云压城,雷霆之怒顷刻将至。

  康王敏锐地感觉到了危险,脸上又是眼泪又是污垢,抹得花猫一般,他像是哑了的炮仗,连哭闹都一下偃旗息鼓了,只警惕又害怕地一个劲往嬷嬷身后躲藏。

  高台上落针可闻,宫人跪了一地,害怕被这个胆大包天的傻子牵连。方才那一下,往轻了说是傻子的无心之失,可往重了说,就是犯上、大不敬,奉天帝会如何处置康王,谁也说不准。

  谢君棠反复擦了好几遍,仍觉得脸上有湿哒哒的黏腻之感,也分不清究竟是汁水还是口涎、眼泪什么的。被康王用个吃过的果子砸了脸,不论是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加之他生性好洁,更加无法忍受。

  云岫见他把脸擦得通红,心焦不已,正要看,却再次被对方拂开,谢君棠睨了他一眼,疏离地道:“别碰我,脏。”说着与他拉开距离。

第114章 挪出

  云岫愣在了原地,脸上血色尽退,他垂下头咬住唇,说不上来这一刻的心情是怎样的,被拂开的那只手握紧又张开,如此反复了几次,最后才像是被抽去了筋骨一样垂落在身侧。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谢君棠最后也没真的和康王过不去,许是康王毕竟是他亲侄子,又是个痴傻不明事理的,倘若真的大动干戈,不仅泄不了愤,传出去也不好听,便只让嬷嬷和宫人把人带走,禁了足,减了吃食份例,就此揭过不提。

  康王走后,谢君棠瞥了云岫一眼很快也走了。

  许是吹多了风,云岫莫名觉得冷,他抱紧胳膊,怀里的风筝也被搂抱住,与他相依相偎。

  方玉小心翼翼地问:“贵人,咱们回去么?”

  云岫抿住唇,良久才点了点头。

  接下去几日,谢君棠仍就冷着他,云岫让方玉把风筝收起来,再没有出去放过。方玉见他整日闷闷不乐,劝了几回想让他出去走走,也都被拒绝了。

  这日傍晚不久,云岫刚用完饭,正看宫人收拾碗碟,忽见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少顷就见方玉身后跟着两个医官,三人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发生了什么事?”云岫蓦地起身,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

  没等方玉回答,两个医官已抢先一步凑到他面前,各自执起他一只手摸上他的脉门。两人不苟言笑,神情凝重,诊完脉又让他张嘴看舌苔,接着又问他此刻是否有哪里觉得不适,头疼不疼,喉咙痛不痛,觉得冷还是觉得热,事无巨细,询问得格外详尽。

  云岫起初还是一头雾水,到了这会儿隐隐有了些猜测,他抖着嘴唇问:“是谁病了?生了什么病?是不是……”后面的称呼他没有说出口,忐忑惶恐如同巨石压在舌根,把那个称呼一同堵在了喉头。

  两个医官恍若未闻,只交头窃窃私语,最后才对方玉道:“暂无不妥。”

  方玉神色稍有松缓,脊背却仍然绷得很紧,他对云岫道:“是康王,康王午后开始发热,似是……似是染了时疫。”

  云岫瞳孔紧缩,不敢置信地“啊”了一声,下意识道:“几日前医官不是说康王无事?”

  方玉脸色很不好,点头道:“确实如此,方才医官又说人感染了这种时疫,会因体质不同,症状发作的时间有长有短,康王自小康健……”

  云岫脑子里乱糟糟的,他猛一抬头,眼睛亮得惊人,一眨不眨地看着方玉,嘴巴翕动,无比艰难地问:“那……陛下呢?他有没有事?”那日在高台,谢君棠也曾近距离接触过康王。

  方玉此时格外低眉顺眼,让人瞧不真切他的脸色,只听他平静地道:“陛下一切都好,不过……”

  “不过什么?”云岫的心被悬在了半空。

  方玉并不敢直视他,平缓的腔调里泄漏出异样的艰涩,“陛下有命,为免宫里再有人染上时疫,要把接触过康王的人全部挪出宫去。”

  “……包括我?”

  方玉的头垂得愈发的低,轻轻地回答:“包括您。”

  直到坐上出宫的马车,随着轻微的摇晃,耳朵被马蹄€€€€和车轮辚辚的声响塞满,云岫有种恍然如梦的错觉。他没问方玉这是打算把自己往哪儿送,什么时候回来,只觉得胸膛里的血凝成了一块冰,不断冒着冷气,逐渐蔓延至全身。

  理智上明白这没有错,他和方玉同康王一起放了半天风筝,除了日夜照顾康王的宫人,最有可能染病的就是他们两个,若是继续让他俩留在含章殿亦或是宫里,对谢君棠都是一种潜在的威胁。

  可感情上……

  云岫觉得自己太过自私,竟希望在离宫之前能见一见谢君棠,哪怕隔着十来丈距离,远远地看一眼也好。毕竟如果过两天自己也得了病,又没能熬过去,以后就再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想到这儿,他不由地攥紧了衣袍,眼里闪过哀光,不消片刻,眼眶就红了。

  宫道上寂静极了,连一丝人声也无。

  一连驶过几道宫门,因护送的人马远远地就出示了御赐的通行腰牌,马车始终畅通无阻,直到来到最后一道宫门前,由于天色已经黑透,那守门的侍卫没看清腰牌,见有车架过来,立马操戈拦住了去路。

  马车一个急停,差点让云岫和方玉摔成一团。两人勉强稳住身形,气息还未来得及平复,就听外面一人高声道:“奉圣命出宫办差,还不速速让开!这是御赐的腰牌,睁大眼睛看清楚咯!”

  随后一串兵戈收敛的动静和有条不紊散开的脚步声接连响起,守门的侍卫头领说了两句请罪的话,态度异常谦卑,很快马车又缓缓动了起来,且速度越来越快。

  云岫听了会儿动静,猜测应该已经出了最后一道宫门来到了御街上。

  他掀开车帘朝外看去,只见沿街的店铺门口零星挂着几盏灯笼,被乍起的大风吹得在门框上反复弹跳。这个时辰,路上行人稀少,目之所及的几道人影都纷纷抱着头跑得飞快,风呼呼吹在脸上,带来一阵针砭般的湿冷刺痛。

  云岫眨了眨眼睛,这才意识到外面下起了牛毛细雨。

  他转头朝车后望,密集的雨幕中已经看不见宫门的轮廓,就连骑马走在前面的龙骧卫背影都虚化在了雨里。

  那龙骧卫分外机敏,云岫的目光刚落在他背上就被他察觉到了,倏地转过身来,目光凌厉无比,像是匕首切割开层层雨帘,看得云岫不禁一滞。

  云岫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不顾方玉的劝说,执意同那人对视。他眯眼看了片刻,对方虽然换下了那层显眼的甲胄,和身旁另外几人如出一辙的打扮,更别说他们曾经只照过一回面,但云岫还是认出了他€€€€龙骧卫大统领卫袅!

  在认出卫袅的那刻,脑海中有什么轰然炸开,连带着神魂都跟着战栗不止,云岫突然放下车帘,转身抓住方玉问他:“要把我送去何处?”

  方玉觑着他面色,倒也没有隐瞒,“凤池山的皇庄。”

  云岫想了想道:“难老别苑也在凤池山上,就放我回自家别苑去罢,你和卫统领就能回去复命了。”

  方玉为难道:“贵人,这恐怕不妥,陛下的口谕是让卫大人和奴婢把您安顿在皇庄,圣命如何能随意更改?”

  云岫又道:“难老别苑就在山腰,和皇庄离得并不远,回那儿我也自在些,替我和卫将军说说行么?让他派个人回宫和陛下禀告一声,放我回别苑罢。”

  方玉斟酌着回答:“眼下天都黑了,再过不久宫门就要落钥,您不如今晚先在皇庄歇息,明日再让卫大人派人回宫去和陛下说,如何?”他料想依照云岫的好性儿,听到这话必定会答应,然而对方突然直勾勾地望着他,被雨水打湿的脸庞苍白若纸,连殷红的唇色都变得透明,一字一顿地问:“陛下他究竟出了什么事!你为何骗我!”

  冷不丁被这样诘问,方玉大惊,惊恐之后便是良久的语塞,他脸上平静的神色如潮水般退去,再也维持不住镇定的假象。

  见此,云岫的心彻底沉入了深渊,他抓着方玉的手用力到泛白,杏眼黑得惊心动魄,他怕方玉狡辩,索性直白道:“不过是把可能染病的人挪出宫去,我又只是个白身,何须劳动卫统领?既要挪出宫,为何不见康王那边的动静?你说明日让卫统领派人回去询问陛下,为何不是卫统领回宫复命时顺带去和陛下说?莫非他要一直留在皇庄待命不成?”

  一连串的质问让方玉更加百口莫辩。

  云岫蓦地拔高嗓音,语气愈发咄咄逼人,“回答我!”

  方玉垂首慢慢跪在了他跟前。

  见他如此,云岫苦笑出声,外头风雨愈疾,车帘在夜色中乱舞,凄风苦雨灌入车内打湿了他的肩背。

  接下去不论他怎么逼问请求,方玉的蚌壳嘴还是一句真话都没有,只不断磕头哀求他什么都别问,听从陛下的安排。

  云岫心乱如麻,骨子里血肉里不断蹿腾起密密麻麻的痛楚,方玉的话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现在只想命马车立即掉头回转,旁的一概不管。

  可一个方玉已经难以说服,外头还有个卫袅,他和他带来的人只听命于谢君棠,如何肯抗旨送自己回去?

  云岫思忖片刻,迷惘的目光逐渐坚定,他忽然拔下发簪抵住自己咽喉,冷声道:“让马车停下,让卫袅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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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们周五见~

第115章 暴雨

  车门大敞,外头风雨大作,豆大的雨点啪啪打在车驾上,腾起一片白茫茫的水雾,大街上的行人已然了无踪迹,两旁的店铺楼宇只剩一道道粗浅的轮廓在大雨中若隐若现。

  卫袅浑身湿透,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他沉稳而缄默,像一柄纳入鞘的绝世宝刀,敛尽锋芒却让人不敢小觑。

  云岫在直面他的那一刻,心肝颤了颤,喉结不住上下滚动,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千军万马。雨水流进眼眶里,他忍不住闭了眼,当他再次睁眼的时候,只听卫袅毫无波澜的声音穿透潇潇风雨直达耳畔,“云小公子,您要抗旨么?”

  他既不问所为何事,也不催促继续赶路,而是直接开门见山问他是否要抗旨,仿佛早已洞悉了一切。

  云岫惊恐万状,两耳嗡鸣不绝,连拿簪子的手都在不住抖动,导致簪子的尖端一次次地从动脉上滑脱。他咽了口唾沫,用左手把住右手,两手交叠着攥紧,才勉强稳住,心里不断告诫自己绝不能自乱阵脚,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地问:“卫统领,染了时疫的是陛下对不对?”

  和方玉的闭口不谈不同,卫袅承认得很坦荡,“您既然知道了就不该擅作主张,企图抗旨。陛下有命,让末将即刻把您送至皇庄,不得有误。”说着右手微动,只听一声铿锵龙吟,皮质的刀鞘内现出一截凛冽寒芒,刹那连溅在上面的雨珠都像慢了几息,天地为之一滞。

  云岫却在刀锋的威慑下从车厢里迈出了一条腿。

  下一刻,原本挂在车门前的气死风灯被一刀斩成了两半,琉璃质地瞬间炸裂开来,化作无数碎片四散在风雨中。幸亏云岫只伸了一只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云岫知道这是警告,若自己不懂适可而止的道理,那么下一次绝不会再这么幸运。

  但云岫从未这么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他无视了溅在衣摆上的琉璃碎片,毅然钻出了车门,瞬间雨水如鞭抽打在他身上,让他险些站不住脚。

  尽管如此,手里的簪子仍旧抵着咽喉,云岫死死盯着卫袅,视死如归地道:“卫统领,我不会去皇庄,我要立即回宫,你若不答应,你会得到一具尸体。”

  卫袅执刀的手稳如泰山,对云岫不自量力的挑衅,既没有嘲讽也没有不屑,只叙述事实一般沉静地道:“您大可以试一试,是您快还是末将的刀快。”

  云岫正色道:“论身手,我自然比不上你,但你能阻止我几次?你再如何身手不凡也无法时刻盯着我,卫统领,只要我豁得出去,你就无法同陛下交代。”

  此时风如拔山怒,雨如决河倾,云岫和卫袅都似察觉不到疼痛,沉默地对峙着。

  卫袅突然轻笑了声,他说:“您大可以试一试,既然奉了皇命,即便您最后变成了死人,末将也会把您的尸首送到皇庄。”意思不言而喻,云岫这条小命在他眼里实际算不得什么,是生是死都不重要,卫袅他并不在意。

  对方油盐不进的态度,让云岫开始手足无措,他一时想不到除了这条命,究竟还有什么东西能够拿来和对方谈判。

  绝望如藤蔓一点点缠上他的四肢百骸,他真切地体会到了自己的无能。

  就在此时,一声轻叹凭空在脑海里出现,如同有人在空谷之中拨动琴弦,云岫紧绷的神经为此轻颤,他试探着唤了一声“阿倦”。

  风狂雨横下,对面的卫袅只能看到他唇瓣轻微动了动,听不清究竟说了什么,就没有当回事。他心知云岫不过是色厉内荏、手无寸铁的一只弱鸡,连自己半招都抵挡不住,若非今上有命,把人交到他手中要他无论如何都要保全对方,卫袅才懒得同他在这儿干耗。眼下暴雨如注,狂风怒号,卫袅自己以及同行的几个龙骧卫倒没把这点风吹雨打放在眼里,就是看云岫这样单薄的身板,怕是熬不了多久。

  想到这儿,卫袅也不欲再和他浪费时间,大步朝车驾走去,打算速战速决。

  卫袅的迫近让云岫彻底着了慌,他下意识往身后的车厢退了半步,后背立刻抵在了车门上,脚边跪着方玉,扯着他衣袍还在苦苦哀求。

  “莫慌,”脑海里阿倦的声音不慌不忙,冷冽如霜,很大程度上安抚了云岫,让他不至于真的慌乱到丢盔弃甲,“卫袅是谢君棠的利刃,只听命于谢君棠一人,你要威胁他要他屈服,用你的命没用,得拿谢君棠的命。”

  经他点拨,云岫突然福至心灵,也顾不上去想阿倦为何对谢君棠和卫袅之间的君臣关系这般熟稔,便急中生智地抢在卫袅出手前大声道:“卫统领,你若执迷不悟,对得起陛下么!你身为天子的心腹爱将,陛下如今危在旦夕,你不思为君尽忠,却在我这样微不足道的人身上浪费时间,我看你分明是故意为之,名为奉旨办差,实为贪生怕死,生了贰心!”

  这番话十足诛心,云岫说时觉得畅快,可等说完立马又心虚了,好在风大雨大,卫袅没有察觉,他抬腕将刀刃对准了云岫,语调比方才沉了几分,眼中杀意凛冽,穿透风雨直射在云岫身上,“云小公子,末将再问您一遍,您是否要抗旨?”

  阿倦道:“他气息乱了。”

  云岫精神为之一振,无视迫近的刀锋继续说道:“现今陛下处境危急,身为龙骧卫大统领,更应该在陛下跟前尽忠职守,震慑宵小鬼祟。愚忠不可以恃,大勇不可以恃,威力不可以恃。卫统领深受皇恩,怎可不思变通?殊不知当下此举是害人害己,更是辜负了陛下的信重!”

  此时卫袅已至车驾前,他卸下甲胄后,愈发显得蜂腰猿背,身姿挺拔如松。云岫站在车上,视线也不过与他堪堪齐平。他把刀架上云岫的脖颈,森冷的刀锋被雨水打得又冷又薄,在贴上来的那刻就削断了一缕垂落的发。

  断发顷刻之间被雨水冲刷了个干净,随之而来的是颈项里轻微的刺痛,目光往斜刺里瞧,可以看到银亮的刃上有丝丝缕缕的红蜿蜒开来,蓦地消失在磅礴大雨之中。

  云岫喉结艰难地滚动,良久才抬眼与卫袅对视,对方的目光好似鹰隼,与他的刀一样锋锐,像是同样能切割开脖子让自己身首异处一般。

  “末将看您是在找死。”卫袅看他如同是在看一个死人。

第116章 苏醒

  因为开口说话,云岫已经不知被灌了多少雨水,嘴巴里、喉咙里、胸膛里全是令人作呕的土腥味,他忍着恶心,杏眼亮得惊人,斩钉截铁地道:“即便是死,我也要死在陛下身边。”

  话音落下后,卫袅看了他许久,像是要通过眼睛把他魂魄钉穿,实际上云岫很不喜欢被人用这种审视的目光长久打量,若换作平时,他必定是要躲的,但眼下他不能够,只能直撄其锋,无畏无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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