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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心无厌 第40章

  冯九功见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就来气,抄起拂尘柄在他脑壳子上狠狠敲了两下,冷嗤道:“何止是死过人?”一面说一面望向同样被吓到了的云岫,“说起来这玉津园还是废帝时期兴建的,起初是为了饲养珍禽异兽,只是废帝好猛兽,喜爱看猛兽搏斗,便又让人在这儿养了许多虎豹狮子。后来又觉得光看猛兽厮杀不够新奇刺激,便把天牢里的死囚放进去同野兽关在一处以供他取乐。可天牢里的死囚再多,也经不起这样玩的,很快就没人了,于是宫女、内侍、妃嫔、臣子……上一刻或许还好好的,下一刻就被投入这园子里成了猛兽口里的一块肉。”

  云岫听到这儿已经不寒而栗,他用胳膊环抱住自己,仿佛从夜风里闻到了当年那股浓重的血腥味。

  冯九功仍在继续说道:“你们这些小东西可曾听说过玉容夫人?”

  众人互相看了看,全都茫然地摇了摇头。

  哪知冯九功见他们这般反应,忽然哀叹连连,还文绉绉地吟了一首诗:“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

  云岫听出他念的是杜牧的诗,诗里说的是石崇爱妾绿珠坠楼而亡的事。想到他方才提起的玉容夫人,不知两者之间有何关联,令他发出这般感慨。云岫因好奇心作祟,竟连害怕都暂时给忘了。

  冯九功道:“这位玉容夫人在世时可是帝都数一数二的美人儿,当年咱家还同你们一样,只是个无品级的小内侍,曾有幸见过她,真是花容月貌,有倾国之姿。只可惜红颜薄命,她被废帝那等疯子喜欢上,落到那样的下场也是可怜可叹。”

  包括云岫在内的所有人都被他这几句话弄得百爪挠心,见他只一味地卖关子不说重点,忍不住问:“冯爷爷,她是怎么死的?她和这处园子有什么关系?”

  冯九功叹道:“她是被废帝杀死的。”

  众人都吃了一惊,不明白既然废帝喜欢她,怎么还舍得杀她。

  冯九功道:“当时玉容夫人已嫁为人妇,某次废帝见了她便起了淫邪之心,不顾伦常企图霸占。可这位夫人极其贞烈,不愿屈从委身于废帝。废帝便当着她的面把她丈夫投入了玉津园的猛兽笼子里,想要逼她就范。”

  云岫倒抽了一口凉气,遍体生寒,其他小内侍的反应也不外如是。

  “哪知他夫妇二人情比金坚,只愿同生共死,不愿独自苟活。那时玉容夫人已身怀六甲,废帝盛怒之下让人剖开她的腹部,把七个月的胎儿生挖了出来扔进兽笼中。据说玉容夫人是目睹着猛兽大肆啃食自己的丈夫和孩子的惨状咽的气,死后双目怒睁,替她收敛尸骨的宫人抚其眼,却总不能使其双目闭合。”

  众人听罢全都唏嘘不已。

  有人道:“冯爷爷,这样惨死的,死后还不得化成厉鬼?”一句话引得大家更惊恐了。

  冯九功并不搭理他,只目视着云岫话里有话地道:“自来帝王之爱是福是祸皆在当事人一念之间,想那玉容夫人虽三贞九烈,但下场凄惨,她虽保全了清白,奈何她丈夫、孩子以及她自己都死无葬身之地,后来更是牵连家族,满门尽诛。可叹如斯美人,当年也是名满帝都,可死后又怎么样呢?清明寒食连个供奉祭奠的都没有,甚至到如今连她这么个人都鲜有人知了。都说人死如灯灭,人若死了便什么都不是了,不论是权势、身家还是名誉,尽皆付诸东流。依咱家看哪,识时务者为俊杰,那玉容夫妇两人若是为人圆滑些,世故些,再贪生怕死些,兴许能得个善终。”

  说到这儿,他忽然话锋一转,笑问云岫:“云小公子,咱家的这番肺腑之言,您可听懂了没有?”

第80章 惊魂

  云岫白着脸装作没听见,原以为对方是触景生情,怜悯一对枉死的有情人,谁知竟是为谢君棠当说客来了。

  冯九功见此,明白方才的话他是一句都没听进去,自己这份心算是白操了,不免气恨,暗道,既然这么不上道,一心要寻死,那便看看这位云小公子的骨头究竟有多硬,是否有当年玉容夫妇俩的一半。

  他一甩拂尘,再不多费唇舌,只朝几个小内侍喝骂道:“小兔崽子们,还不快走!耽搁了陛下的差事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众人都畏惧他,不敢不从,只能壮着胆子往里走。

  云岫本就胆小,又刚听了当年发生在此地的惨案,愈发觉得阴气森森,如临鬼蜮。只是他被人裹挟着,想逃都逃不掉,只得软着脚跟着一同朝前走。

  越往里走,那鬼叫声越清晰,到后来更有无数绿莹莹的鬼火在半人高的荒草间明明灭灭。

  引路的小内侍见此绷不住了,哇哇乱叫着不管不顾地往回跑,结果没跑两步就被冯九功一个大嘴巴子呼在了脸上,跌了个仰倒。

  冯九功骂道:“作死的狗奴才,狼嚎鬼叫个屁!睁大眼睛看清楚再哭爹喊娘!”

  云岫起初也吓得差点软倒,可听他这样气壮地说话,此刻又听到先前的那种鬼哭中夹杂着哐当哐当的声响,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撞击铁笼子发出的动静,不禁“咦”了一声,心想鬼还是被关在笼子里的不成?转念又想到刚才冯九功提起过,这园子从前是废帝用来豢养猛兽的,于是壮起胆子去看那些闪烁的鬼火,果然被他看出了点不同来€€€€那些发绿光的并非鬼火,而是一双双兽瞳,而那怪腔怪调的声音也不是厉鬼嚎啕,而是野兽在嘶吼低叫,许是因为周遭荒草萋萋,阴森恐怖,大家先入为主觉得有鬼,才会听差了。

  就在这时,两道人影一面穿衣一面从斜刺里跑了过来,显然是听到动静刚从床上爬起来的,一见竟来了这么多人,都吓得一跳,又认出冯九功身上穿着御前大太监的服饰,忙扑在地上磕头。

  冯九功问:“现如今这园子里是你们两人当差么?”

  两人道:“正是奴婢两个。”这两人看着已有些年纪,两鬓斑白,面似靴皮,着低品级宦官衣袍,说话战战兢兢,模样格外谦卑。

  冯九功命他二人起来,随后往林子方向走去。

  那两人忙猫着腰跑到前面给他们一行人带路。

  等走近了才发现,林间果然设了许多巨大的铁笼子,里头零星关着些如虎豹这样的猛兽。许是突然有这么多生人靠近,这些猛兽格外躁动,不断撞击铁笼子,嘴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声。

  两人怕这些畜生冲撞了冯九功给他俩招祸,立马甩出鞭子对着铁栏杆噼里啪啦就是一顿狠抽,里头的猛兽挨了两下,这才畏惧地嗷嗷叫着缩了回去。

  两个太监这才转身陪笑道:“您勿怪,这些个畜生往日里极少见到生人……”

  冯九功不耐地摆摆手打断了他们的话,指着笼子问:“这些都是废帝那会儿养的么?”

  两人回答:“哪能呢!大多都是那会儿养的生下的崽子,那边倒是还剩几只当年的,不过都极老了,牙也掉了爪子也钝了,叫都叫不动了。”

  冯九功听出了他们话里的唏嘘,心知眼前两人由物及人,想起了当年的风光,对比眼下凄凉,一时收敛不住情绪罢了。毕竟自当今圣上践祚,当初那些个深受废帝喜爱的奇技淫巧以及劳民伤财的癖好都被蠲免了,这御兽的园子也不能免俗,自此败落了下来。如今半废弃着,也是因为奉天帝觉得猛兽虽噬人无数,却皆因上有所好,考虑到万物有灵,若一并杀了,未免徒增杀孽,所以遣散了驭兽师,只留了两个擅长饲养的€€监在此照管着。

  想到奉天帝对猛兽尚且仁慈,今夜却要对这娇娇弱弱的云小公子行如此之事,不禁感慨万千。只是感慨归感慨,他还是把两€€监招到近前,附耳吩咐了两句话。

  云岫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不安地一面偷觑着笼子里的猛兽,一面想着玉容夫人的故事,心里极其不是滋味,也就在这时,刚才久唤无果的老鬼突然诈尸说话了。

  “与其有闲工夫同情早已作古的人,还不如先同情同情自个儿呢!”

  云岫一喜,刚要出口唤他,可身边两个内侍正不错眼地盯着,倒让他一时不敢轻举妄动了。

  只听阿倦在脑海里长吁短叹了几声,自顾自说道:“这次真要被你害死了,也不知待会儿老虎咬在身上是个什么滋味,若单单只让你疼倒也罢了,若我也陪你一块儿疼,岂不是冤枉死了。”

  云岫一惊,见内侍没再盯着自己,忙故技重施掩住口悄声问他:“什么老虎咬人?你到底什么意思?”

  阿倦嫌弃道:“什么意思?到了这会儿你还问我什么意思?你是真傻还是在这儿装傻呢!之前谢君棠说要把你扔玉津园时,你没反应过来还情有可原,等姓冯的老东西说了玉容夫人的事,你难道还想不明白么?恭喜啊云岫,你做不成娘娘反而要去做老虎狮子的盘中餐了!”

  “原来你一直醒着,刚才我叫了你那么久,你怎么不吭声?”云岫没好气地质问他。

  阿倦气笑了,“你倒会抓重点,都生死攸关了,还逮着芝麻绿豆大的琐碎说事!云岫,你到底长没长脑子?究竟有没有听清楚我的意思?我说你就要步玉容夫人她丈夫的后尘,被扔进笼子里喂猛兽了!”

  云岫吓得小脸青白,他飞快瞟了眼那些绿幽幽的兽瞳,只觉得骨软筋麻,心乔意怯,不愿面对现实,“不……不会的……”

  “怎么不会?”阿倦讽笑道,“你不愿顺从谢君棠,他身为天子,恼羞成怒下什么事干不出?”说着又痛骂起对方来,“学什么不好偏学废帝!既然要学也别只学个皮毛!同样是不顺从,怎么玉容夫人就能在笼子外观摩,咱们就得进笼子被咬?岂有此理!他若铁了心要学,就该把谢瑜安那厮抓了扔进去才对!”

  听到这儿,云岫害怕之余都忍不住替谢瑜安抱不平,“你究竟是有多看不惯瑜安哥!”

  “我就是看不惯!你能拿我怎样!”阿倦又继续骂骂咧咧。

  云岫又害怕又头疼,“怎么办?如果真的……难道只能等死?”说着又开始抹眼泪。

  阿倦啧了一声,“怎么没法子?你现在去和冯九功说你贪生怕死,不想做贞洁烈妇了,愿意为君上伺候枕席,咱俩就能得救。”

  云岫咬着唇不吭声。

  阿倦冷笑连连,“得,你既不愿意,你就去死罢。”也跟着赌气不说话了。

  听了阿倦的话,云岫脑海里天人交战。他这个年纪,人生才刚起步,自然畏惧死亡,可自小学来的仁义道德又鞭策着他不能做一个贪生畏死之徒。自己堂堂男儿,难道还不如一个弱质芊芊、身怀六甲的女子有气节?

  冯九功就在这个时候让人把他带过去。

  云岫被推搡着穿过铁笼子,来到一处用木栅栏围住的兽栏前,这兽栏占地约有小半亩,里头黑灯瞎火的,只影影绰绰地看到坐卧着许多黑影。

  冯九功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像是要把他完好的模样记住,云岫的恐惧不安都被他看在眼里,不免有些心软,念他年纪小不懂事,于是又再次劝他,“云小公子,咱家再给您次选择的机会,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您可仔细掂量清楚,是生是死可都在您一念之间。”

  “现在反悔可还来得及。”

  云岫明明怕得要死,但是他就是说不出那些反悔的话,只能不断地宽慰自己,人死不过头点地,眼一闭心一横也就过去了。可想归想,他控制不住自己不去颤抖害怕,心中又生出许多遗憾和悲伤来,搅弄得胸膛内像是砸了酱铺,苦的酸的一齐泛上心头。

  冯九功见他冥顽不灵,怒振衣袖,“来人,把栅栏打开,把人扔进去!”

  两个€€监开了锁,把木栅栏敞开一道仅够一人进去的缝,云岫被小内侍们擒住手脚一下扔了进去。

  云岫摔得眼冒金星,还没爬起来就见原先坐卧着的黑影全都随着动静站了起来,冯九功的声音从栅栏后传进来落在耳里,“眼下玉津园荒废多年,里头的猛兽也被养成了家猫,没了当年的凶性。好在园中近两年还养着些猎犬,都是狼和狗、杂,交来的,凶猛异常,不输纯品种的野狼,每逢狩猎之时,追捕撕咬猎物都不在话下。今年还未到狩猎的时候,云小公子就委屈则个,让这些狗崽子们先开个荤尝尝鲜。”

  话音刚落,栅栏外的€€监屈指成哨吹了一声,原先还算安静的黑影逐渐起了骚动,一边低声吠叫,一边成群结队地从黑暗角落里步出。

  等它们走到光亮处才看清,这些猎犬不下有五六十只,体型要比寻常见到的狗来得健壮,脸型狭长,目露凶光,牙齿又尖又利,在夜里发出森森寒光并不断有口涎从上头滴落,弓着背正不断朝他逼近。

  云岫咽了口唾沫,已是胆丧魂惊,再顾不上是否露馅,忙带着哭腔喊阿倦。

  阿倦不吭声,也不知是怕得说不出话来,还是不想受这个罪又睡了过去。

  此时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云岫被莫大的恐惧淹没,四肢软得如面条一般,连爬起来的气力都没有。

  这时又是一记口哨声,那些猎犬得了指令尽皆毛发竖起,下一刻如离弦之箭一拥而上朝他扑来。

  云岫只觉得夜更黑了,猎犬犹如遮天蔽日的浪潮灭顶涌来,死亡的气息头一次离他这样近。

  自己就要死了,这个念头刚浮现,脑海里又出现了谢君棠的样子。

  此时云岫格外恨他,若能回到过去,他情愿烧死在永安长公主的寝宫里或是淹死在门海里,也再不愿遇上这么个人。

  泪水哗哗地流,蒙住了眼帘。

  犬群顷刻而至,将他扑倒在地,四肢和咽喉都被利爪扼住,呼吸间能闻到令人作呕的腥臭,云岫恐惧到极致已忘了尖叫战栗的本能,他默默闭上眼预备迎接自己的死局。

第81章 撞柱

  云岫以为自己死了,被猎犬咬死的,整个人轻飘飘的,仿佛魂魄出窍一般。

  也不知阿倦如何了?能否脱离自己的身体再去寻觅一个宿主?自己又该去往何处,是去鬼门关报道还是和阿倦一样做个飘荡人间的孤魂野鬼?

  正胡思乱想着,冷不防一阵下坠感袭来,紧接着一片黑甜罩住了他,随后便没了知觉。

  等他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朦胧中只觉得热浪滚滚,自己载浮载沉,他不禁疑惑,这是掉进了黄泉还是下了油锅,怎么像是泡在了热水里?

  云岫迷迷瞪瞪地撩开眼皮,只见周遭水雾氤氲,轻纱幔帐,待仔细辨认才发觉自己竟身处于一个宽阔的浴池中,水上漂着许多香花,池壁也不知是用何种砖石砌成,莹白似玉,打磨得光润无比,又在九处位置雕着各色兽首,有狻猊、麒麟等走兽还有朱雀、仙鹤等飞禽,姿态各异,却都张着嘴,水从其中汩汩涌出注入池内。

  云岫抹了把脸上的水,还以为是死后过黄泉路时的幻象,谁知一转身就见两个女子正跪坐在池岸边同自己大眼瞪小眼。

  他顿时“啊”了一声,被这么两个大活人吓出了个好歹,噗通一声整个上半身都栽进了水里,咕嘟咕嘟喝了不少洗澡水才重新浮了起来。

  两个姑娘也都吓坏了,险先要出去叫人来救,见他重新露出头脸,不禁庆幸道:“小郎君,奴婢们差点被您给吓死。”

  云岫起初还以为是幻象,在两人开口后才知道原来是现实,他不可思议地抬起胳膊,又动了动水下的身子,别说少块肉,连个伤口都没有。

  真是奇哉怪哉!

  “你们是谁?这是哪里?”

  两个姑娘掩嘴轻笑,一面捏起香花抛在池里,一面笑盈盈道:“这里是六合同风,奴婢们是奉命来服侍您沐浴的。”

  六合同风?云岫想起今夜在见到谢君棠之前,曾在殿前的匾额上看到过这四个字,没想到竟是此处的名字。想到这儿,他蓦地一惊,自己不是应该在玉津园么?怎么非但没死还毫发未伤地又回到了这儿?

  “我怎么会在这里?”

  宫女道:“是冯公公带您来的,其他的奴婢就不清楚了。”

  云岫若有所思,冯九功是御前大太监,只对谢君棠唯命是从,他没让自己死在玉津园并把自己带了回来,只可能是奉了帝命,否则他没那个胆量去公然抗旨。

  这时宫女道:“小郎君,时辰差不多了,让奴婢们伺候您穿衣罢。”

  云岫下意识起身,刚要上岸,动作突然一顿,然后一个猛子又扎了回去,他整个人都缩在水下,只露出一双眼睛、一个鼻子和一对耳朵,脸上像擦了桃花胭脂,羞羞答答,娇美可爱。他杏眼里汪着慌乱的水波,支支吾吾道:“两位姐姐,还请……避一避……”

  两个宫女对视了一眼,不禁笑得花枝乱颤,调侃道:“小郎君要奴婢们避到哪儿去?”

  云岫羞得都快冒烟了,“我……我自己会穿衣……不劳姐姐们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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