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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云岫不会撒谎,他拙劣的演技在任何一个人看来都显得太过滑稽可笑。谢君棠勾起嘴角,笑意不达眼底,暮秋的阳光透过树枝缝隙落在他玄色衣衫上,把一副透着病容的苍白五官衬得愈发凌厉,“你在骗我。”
谢君棠慢慢逼近,眸中闪过危险的色泽,“静檀说你身怀异象,他德高望重,不会无的放矢,而方才你反应那般大,显然是做贼心虚,你还不从实招来。”
云岫呼吸一窒,心神大乱。
阿倦在他脑海中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怕他作甚!他不过是在诈你的话,只要你打死不说,他又能拿你怎样!”
若不是每次和阿倦交流时都像是在自言自语,云岫真想对阿倦道:你看他脸色多可怕,像是一头猛兽要立即扑上来生吞了我,你确定他这个样子真的不会把我怎样?
片刻之间对方已逼至眼前,他长得极高,居高临下地垂眼看人时会给人一种山岳压顶的威慑感。
云岫从未受过这般煎熬,脆弱的意志终于不堪重负,他哀嚎一声就要抱头鼠窜,却被人从后方拽住了衣领子。
双腿在地上踢蹬了几下仍旧无济于事,云岫被拖了回去,腰上系着的玉环也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云岫心里叫苦,脑袋里飞速思索着究竟该编个怎样的谎话好蒙混过关,不想那勒得他险些断气的衣领突然一松,而身后之人已经走过去把那枚掉落的玉环捡了起来。
这玉环所用的玉料算不上极品,不过贵在手艺精湛,富有巧思。整块玉被打磨成五瓣样式,中间孔洞没有像常见的玉环那样彻底凿空,而是镂刻出枝叶形状。原先玉料上有几处杂色美中不足,可设计这枚玉环的工匠却能化腐朽为神奇,在杂色之处雕上花骨朵儿,反而浑然天成,相得益彰。
“这雕的是秋海棠?”对方似乎对玉环很感兴趣,放在掌中反复把玩。
“是。”这枚玉环是云岫母亲的遗物,据说当年还是父亲所赠,玉本身谈不上贵重,只是意义非凡,对云岫来说自然是无价之宝。
谢君棠又将玉环对着阳光细看,只见中间花枝缠绕的形状隐约呈现出一个篆体的棠字。
谢君棠盯着看了许久,忽然回头道:“上上回你说要把旧衣清洗后归还,现在你就还我罢。”
云岫傻眼,“现在?”
第17章 抢夺
谢君棠肯定地道:“没错,就是现在。”
“现在不行,可否宽限两天……不……不用两天,明天!明天就能还你!”云岫没想到对方竟会突然提起那件旧衣,还要得这么急,早知今日会碰上,他一早就让松萝带了来,就不会被杀个措手不及了。
然而对方很果断地拒绝了云岫的提议,强势地道:“明日不行,我现在马上就要。”
脑海中的阿倦已经开始破口大骂,“只会磋磨人的黑心贼!烂了心肝的畜生!他是穷疯了还是打算穿那身破烂赶着去投胎!”
云岫虽然搞不懂恩人究竟是怎么了,但又感觉阿倦骂得似乎有些过了。印象里阿倦即便要表达不满也只会阴阳怪气地讽刺一通,像现在这样气到失态的情况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谢君棠见他呆呆的没反应,又重复了一遍,“听到没?衣裳我现在就要。”
“可是……”云岫的小脸皱成了苦瓜。
“没有可是。”谢君棠把秋海棠玉环晃了晃,很快又换了副面孔,状似大度地道,“好罢,我也不教你太过为难,你既然拿不出我的衣裳,今日就暂先用这枚玉环相抵罢。”说完将玉环收入袖中。
云岫万万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发展,“不行!这枚玉环不能给你!”
谢君棠含针带刺地道:“为何不行?你之前还口口声声叫我恩人,既是恩人,涌泉相报都不为过,何况只是和你要区区一枚玉环。”
云岫急得眼圈通红,“你要别的东西作为报答都可以,只这枚玉环不行,它是我爹娘留给我的遗物,对我格外重要。”
“你爹娘?”谢君棠听后非但没有动容,反而不屑地冷笑了数声,“我可不管这东西来历。”说完扬长而去。
他走得极快,云岫追了几步就被翘起的石头绊了一脚差点跌了个跟头,眼看他走得都快没影了,云岫对着谢君棠的背影声嘶力竭地大喊,“能否告知你的名讳€€€€明日我就把衣裳还给你€€€€求你把玉环还给我€€€€它对我真的很重要€€€€”
谢君棠扬了扬手,身影一转就消失在了石径的那一头。
心从高空猛地坠落,云岫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去追,可哪还找得到人影,他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边哭边问阿倦,“他拿走了玉环,我该怎么办?”到如今只知道对方是宫里的侍卫,除此之外一无所知,想要找到人谈何容易。
云岫又叫了几声阿倦,却没得到回应,许是又虚弱过度睡着了。
云岫心灰意冷,有心想回去和静檀方丈打探一二,又担心对方会对阿倦不利,只好歇了这份心思。
经此波折他整个人如同霜打的茄子,失魂落魄地在寺中晃荡,竟错打错着让他找到了回去的路。
回到伽蓝殿时,原先借着出恭去外头放风的宗亲们已经陆续回来,只是仍不见谢瑜安和朱楣的人影。
云岫坐着发了会儿呆,殿里的和尚仍在不知疲倦地念经,可惜诵经声压根无法让他平静,在蒲团上如坐针毡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再次偷溜了出去。
这次他特意朝人多的地方走,发现越靠近皇帝祈福的大雄宝殿,披坚执锐的侍卫越是密集,只是这么多的侍卫中都没见到服饰穿着与今日那人身上相同的。
云岫并不敢靠太近,只远远地张望了片刻后又往别的地方去了,然而别处的侍卫也是如此,都不是他要找的“銮仪卫”。他又想到先前那几个凶悍异常的侍卫,那些人的着装虽不是玄袍绣竹纹,可身上鸦青色的侍卫服却莫名眼熟。
他将之前两次见到那人时的细节都回忆了个遍,终于想起坠马那次,对方身上穿的可不就是这样颜色款式的衣裳,腰间配的可不就是那样的窄刃腰刀。
先前自己差点被这种样式的刀捅成个马蜂窝,吓得魂不附体,只顾逃命,竟然没留意到这么明显的事。
云岫懊恼非常,只好凭着记忆往之前碰到那些侍卫的地方找去。
可等他找到那片山石花木,在周围绕了好几圈也没再见到那伙人。
线索就这么断了,等祈福结束,圣驾回銮,要想再找到人,只会难上加难。
就在云岫无精打采地往回走时,忽见一人提着个食盒在前面走过,虽只看到了个侧脸,云岫还是认出了他€€€€正是在宫里两次替他引路的内侍。
此时此刻这个内侍对云岫来说不亚于是救命稻草。
心知此人嘴巴很严,如果仍像之前那样询问,对方必定还是不肯说的。俗话说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现下云岫只一门心思想要拿回玉环,便有些恶向胆边生的胆气,特意从地上捡了块有棱有角的石头才追了上去。
那内侍没想到有人会来袭击他这么个不起眼的宫奴,且他不懂拳脚,云岫没费多少气力就用石头抵住了他的咽喉,“说!那个住在寒灰院的人是谁?”
这内侍骇了一大跳,连手上的食盒都没拿稳,撒了一地素斋。他没认出背后挟持自己的人是云岫,还以为是哪里跑来的刺客。不过他倒是有几分骨气,虽吓得两股战战,却仍嘴硬地道:“……奴……奴婢不……不知……不知道……什……么……寒……寒灰……院……”
云岫第一次干这样的事,虽表面维持了平静,但实际心里已经慌得要死,见对方冥顽不灵,愈发心急如焚,嘴上还要强撑着恐吓他,“再不说实话,后果自负。”
内侍抖着嗓音道:“你……你杀了……杀了……不……不会……说……”他已经连句话都说不完整却还是咬死了不愿透露。
云岫不可能真的痛下杀手,但也不甘心就这么放过线索。他想了想,从荷包里掏出一颗药丸迫使对方吞下,又故意吓唬他,“这药剧毒无比,若无解药,不出一盏茶就会化作脓水而亡,死前倍感煎熬,凄惨异常。如此,你还不肯说么?”
内侍吓得面无人色,哭着求饶,“……奴婢……奴婢真的……不……不知……道……”许是被云岫编的话吓坏了,这人哭叫了会儿突然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任云岫怎么叫唤都没用。
这时隐约有人朝这边过来,人还不少,云岫一慌,再顾不上其他扔了石头和人就跑了。
第18章 示好
不过半盏茶功夫,昏迷的内侍和那块石头就被一同带到了御前。
谢君棠沉着脸道:“此次寺内的布防由龙骧卫和羽林卫协同负责,现如今你对朕说有人要对御前的人不利,还让人给逃了,朕看你这大统领是做昏头了,是想让朕替你去抓刺客不成?”
龙骧卫的大统领瞿铮连忙跪下请罪,今日防卫虽由两队人马负责,可羽林卫的大统领奉命留守宫城,现下法元寺里的人手中数他官职最高,便只能由他一人顶锅。
瞿铮并不敢为自己辩解,如实禀告道:“陛下,卑职无能,暂时还未找到刺客的踪迹,但卑职可以肯定,此人定然还藏匿在寺中。今日随驾人员的仆从都被拦在山门外,而早在五日前,寺中就有两卫驻守,戒备森严,那刺客只有早早地乔装成寺僧、宫人在此静候时机,否则是绝难混进来的。事发后,卑职已派属下去核查这些人是否被冒名顶替,相信很快会有结果呈上。”
谢君棠却没那么好糊弄,指着石头道:“这就是刺客携带的利器?”
瞿铮道:“正是,陛下请看,石头上印着半个巴掌印,定是刺客留下的掌纹。不过在昏迷的内侍身上并未发现伤痕,想必是刺客没来得及杀人灭口就被巡逻的龙骧卫撞破所致。”
谢君棠冷笑,“怎么?还要朕感谢你们及时制止了刺客暴行不成?”
瞿铮汗如雨下,深深叩首,“卑职死罪。”
谢君棠又看昏过去的内侍,这内侍是冯九功的徒弟,名叫方玉,因手脚麻利、嘴巴牢靠就惯常在御前伺候。
此时方玉已被水泼醒,他刚恢复神智就意识到了不对,立马向座上的谢君棠磕头请罪。
谢君棠不耐烦地摆摆手命他废话少说,速将来龙去脉如实说来。
方玉不敢隐瞒,具都一五一十地说了。
在听到刺客竟向方玉这个小内侍打探寒灰院的主人时,谢君棠心底已有了猜测,“你说那刺客威胁不成又喂了你一颗毒药。”
方玉道:“奴婢抵死不从,并不敢透露帝踪,万望陛下明鉴。”
听他提及毒药,瞿铮掏出一颗滚了草屑的药丸呈给谢君棠,“这是卑职在方公公倒下的地方找到的,应当就是刺客用来逼供的毒药。”
谢君棠眸色幽深道:“传医官。”
太医院此次也派了人随驾,所以来得很快,医官先嗅了嗅药丸气味,面露疑惑,接着又抠了一点亲自尝了尝才笑道:“回禀陛下,这并不是什么毒药,而是清咽利喉,专治嗓子疼的丸药。”
谢君棠又让他给方玉看诊,医官把过脉后道:“并无中毒迹象。”
到此谢君棠已完全肯定所谓的刺客不过是桩乌龙,他下意识摸了摸腰上系着的玉环,心道那小白痴为了此物真是煞费苦心,险些引起骚乱,真是狗急了都会跳墙,着实可恶。
谢君棠心中不快,眼前两个倒霉蛋自然成了出气筒,他手指轻点桌案,“这事就到此为止,不必对外声张。瞿铮你身为大统领,疏于防备,办差不利,要朕把命交到你这样无能的人手里保护,朕实在不安,先去领四十廷杖,自今日起革去龙骧卫大统领一职,一应事务先让卫袅暂代罢。”
“谢陛下开恩。”
“至于你€€€€”谢君棠冷冰冰的目光落在抖如筛糠的方玉身上,“念在你还算忠心并未说什么多余的话,廷杖二十,罚去直殿监供职。”
***
云岫逃回伽蓝殿后就一直紧张不安。
没多久前头似乎骚动了起来,有个宗亲出去打探消息,回来后说侍卫不知何故正在排查寺内的和尚、宫人,猜测是有刺客混了进来。
云岫听后脸色顿变,好在殿内听到有刺客的宗亲们反应都很大,他这番失态倒是不足为奇。
前头闹了好一阵,云岫如同惊弓之鸟坐立难安,就在他慢慢等待大祸临头时外面又突然安静了下来,那群搜捕刺客的侍卫突然散了,直到谢瑜安和朱楣两人先后归来,这事就像不了了之了一样再无下文。
回到郡王府后没两天,云岫又得按部就班地去重华宫进学。他格外抵触此事,怕又重蹈覆辙,可转念一想,唯有去了宫里才有机会找到那人,如此才可能拿回玉环,这样一想他才好受了许多。
重华宫一切照旧,唯一的不同就是朱庭不在。谢瑜安只说朱庭请了长假在家中养病,旁的没有多说。两人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又都默契地选择不去深究。
这日中午放课后,云岫跟着谢瑜安回至善院的途中忽见一个小内侍正一瘸一拐地扫着落叶。
谢瑜安见云岫一直盯着那个内侍看,便道:“许是刚受了责罚伤还没好透,这种事宫里多得很,大家都见怪不怪了。”他原本担心云岫会不忍心,还想劝他少管宫里的闲事,不想云岫只轻轻哦了一声便没再理会了。
在至善院用过饭后,两人分别去歇午觉。
云岫在榻上躺了会儿后,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凑到屏风边听了一阵,那头谢瑜安呼吸平缓睡得正熟,他这才穿好鞋袜跑了出去。
之前的那个小内侍还在原来的地方扫地,因有伤在身,他打扫得并不快,还会因为动作幅度过大牵动了伤处而疼得龇牙咧嘴。
云岫躲在树后观察了一阵,确定他就是前几日被自己用石头和“毒药”威胁了一通的那个人。奇怪的是,重华宫里每日都有小内侍会过来打扫,可云岫之前从未在这儿见过对方,不免有些困惑。
他心里直打鼓,猜不准上次在法元寺对方是否认出了自己,要是现在冒然过去,怕会出事。
踌躇间,那小内侍已经扫完了那片地正拿着扫帚往这边过来。
见避无可避,云岫这才从树后走了出来,因面对的是“苦主”,他脸上的笑都显得格外心虚,“是你啊,你还记得我不?”
那小内侍愣了愣,显然没料到树后会藏了个人,好在他反应很快,立马扔了扫帚就要给云岫请安。
云岫哪敢让个受伤的人跪自己,连忙扶住了他,离得近了才发觉,对方年纪并不是很大,约莫和自己差不多上下。之前几次碰面不是在夜里就是在手忙脚乱的时候,这人又像只撬不开的河蚌,嘴巴严得过分,难免给人老气横秋之感。
云岫没话找话地道:“之前没在重华宫见过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小内侍垂下了头一句话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