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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心无厌 第3章

  那人冷笑连连,显然已是动了真怒,“你若喜欢泡在缸里,我就命人连缸带水将你这胆大包天的刺客一块儿扔进天牢。”

  “我不是刺客!”云岫赶紧为自己辩驳。

  那人又道:“不是刺客那为何鬼祟地躲在这儿?还想狡辩!”

  “我真的不是刺客!我是来参加中秋宫宴的……”云岫委屈极了,想到自己好端端地进宫赴宴,结果祸从天降被长公主掳去,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又找不到回去的路,大晚上泡在水里,又冷又饿,现下这人又把自己当成了刺客。

  进了天牢的刺客会是个什么下场,云岫都不敢往下深思。不过既然这人把他当成了刺客,应当不会是长公主那边派来抓自己的人,只是今夜险象环生的经历着实把他吓坏了,云岫不确定地问对方:“你真的不是长公主派来的人?”

  “长公主?”那人一愣,再次打量云岫,见他湿漉漉的一团,衣衫已被泡得不成型,如同一卷烂咸菜,发髻散了,头发丝乱糟糟地贴在额头脸颊上,好不狼狈,唯有一双杏眼含着一泡泪却干净澄澈,显出些许涉世未深又可怜巴巴的娇憨来。

  “嗯……”云岫揉了揉眼睛,可他手上都是水,越揉视线越模糊,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水哪些是眼泪。

  那人沉默了片刻才道:“你刚从永安的宫里跑出来?”

  云岫点头,眼泪啪嗒啪嗒掉在水里,像是下了场小雨。

  这雨量着实惊人,那人似乎从未见过这般能哭的,震惊后忍不住讥讽道:“旱年若是有了你,钦天监的人能少掉几斤头发。”

  云岫没听懂话里的挖苦,倒是听出了对方在得知长公主后流露的诧异,便确定了他不是来抓自己的,又因实在走投无路,只好病急乱投医,“我没撒谎……我真的是来赴宴的……你……你能告诉我设宴的地方怎么走么?”

  那人又是许久的沉默,久到云岫以为他会拒绝,正忐忑着,忽听对方冷淡地对自己命令道:“你先出来。”

  云岫傻愣愣地应了声,试着爬出门海,谁知进来容易出去难,打滑了几次又被灌了好几口冷水就是爬不上去。

  许是见他笨得离谱,那人实在看不过去便伸手拉扯了一把。

  云岫借着力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气喘吁吁地爬出了水缸。他原地跺跺脚,裤管、靴子淋淋漓漓地带出许多水,又溅在人家身上。

  那人:“……”

  云岫去掏袖管里的帕子,结果帕子也是湿的,压根没法用,“对……对不起……”

  那人懒得搭理云岫,负气甩袖而去。

  云岫被冷风吹得浑身直打摆子,见人就要走远忙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

  那人走得极快,又专挑黑不隆冬的僻静地界走,一路上竟没遇上什么人。云岫身上穿的湿衣服紧贴在皮肤上,像是裹了几层冰凌子,他就是被冰包着的梨子苹果,骨头缝里都似结了冰碴。他怕把人跟丢了,忍着湿寒追在后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竟同先前被人在屁股后头追赶一样拼命。

  约莫走了一盏茶功夫,那人才在一处荒僻的院子前驻了足。

  云岫抱臂取暖仍旧唇齿战战,抬头见院门口挂着一匾额,匾额上刻着“寒灰院”三字。他本就冷得要死,看了这匾额上的字愈发遍体寒凉,心道这寒灰院莫非是取自“身如槁木,心若死灰”之意?这在讲究的皇宫里实在大大的不吉利。

  走进院子,只见荒草丛生,一片萧索,廊柱上的漆斑驳脱落,这地方像是多年无人居住打理,一点人气也无。

  那人推门而入,门轴老化得严重,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云岫怔怔地想,莫非此人就住在这种地方?那该多寂寞孤单呀!

  他怕又弄湿了人家的屋子,就在院子里把衣袍各处拧了几遍,果然又拧出不少水来。

  屋内没点蜡烛,只靠透入的一点月光照亮方寸之地,家具陈设虽简单朴素,倒也收拾得干净整洁,空气里飘着佛手柑橘的果香,倒是比那些用名贵香料熏屋子来得更加温情脉脉。

  那人披着一身浓重的夜色,摸黑在衣柜里翻出一套旧衣示意云岫换上。

  衣裳瞧着略小,并不合身,且因屋里昏暗也瞧不出款式颜色。但聊胜于无,若是再穿着湿衣恐怕真要冻出病来。

  云岫道了声谢躲到角落里把衣裳换了。他还是第一次穿别人的衣服,浑身上下的布料崩得紧紧的,略动一动衣裳就要裂开一般,说不上来的变扭。

  “多谢你的衣裳,容我回去后清洗干净再来还你。”

  那人不以为意,冷声拒绝,“不必了。”说完站起身径直出了屋子,留下一句“在此候着”就扬长而去,身影很快隐没在夜色中,只隐约有两声断续的咳嗽声飘了过来。

  云岫忧心忡忡,以为是方才溅了对方一身水导致的,想到人家好心帮自己还找衣裳给自己穿,自己却害他生了病,顿时自责不已。

  他惴惴不安地在漆黑的屋子里等着,无意中在角落里看到了一架织机。

  这里莫非还有个女子住着?怎么没见到人?

  云岫胡思乱想着,又因没征得此间主人同意并不敢随意走动。期间他又试着去唤阿倦,仍旧没有回应。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当他思绪游离的时候,突然被一阵踩踏草叶的脚步声惊动了。

  他高兴地迎出屋子见到的却是另一个人。

  来人提着一盏灯笼,面白无须,身量较之方才那人要矮小不少,一身内侍打扮,嗓音也比寻常男子来得尖细,他低眉敛目地道:“贵人,奴婢奉命带您去千岁殿赴宴,您请随奴婢来罢。”

  云岫道:“是此间屋子的主人让你来的么?”

  内侍道:“正是。”

  云岫心中感激,想着离开前再和那人道一声谢,不想那内侍却说那人今夜不会再来,便只好跟着对方先行离去。

  那内侍走路不紧不慢,云岫并不用像之前那样跑得气喘嘘嘘。路上他悄悄和对方打听那人,准备之后寻机会携礼来谢。谁知这内侍口风极紧,一字不肯透露,倒叫人好生失望。

  想着今晚若不是得人相助,还不知会如何,可自己对恩人身份、姓名一无所知,就连对方的面容长相都不曾看清,来日又该如何找到他呢?

  云岫为此发了愁,这时那带路的内侍突然停住了脚步,指着不远处华灯溢彩的殿阁道:“贵人,那处就是千岁殿了,奴婢只能送您到这儿。”

  云岫谢过了他,兴冲冲地往千岁殿方向奔去,甫一靠近就眼尖地发现谢瑜安正站在殿外的一棵桂树下与人说话,不知为何,仅凭这一眼今夜遭遇的委屈恐惧突然尽数袭上心头,他眼圈一红就飞扑进了对方怀里。

第4章 羞辱

  “岫岫?”谢瑜安大吃一惊,“你究竟跑哪儿去了?让我好找!”

  云岫呜咽两声,紧攥住谢瑜安,双肩微颤,良久才含糊着说出“长公主”这个称谓来。

  谢瑜安大惊失色,连忙扶住云岫肩膀一叠声地问:“长公主?你说的是永安长公主?你遇上她了?她对你怎么了?”

  云岫平复住心神,转过头给他看自己后颈处的伤,只见白皙若新雪的颈项上落下好大一片可怖淤青,使得白璧有瑕,狰狞异常。

  谢瑜安怒极,“这是长公主让人打的?”

  云岫点头,“我挨了这一下就昏了过去,醒来发现被关在一间屋子里,后来我放了把火逃了出来,长公主的人又来追我,幸亏遇到一个好人襄助,不然……”说着又滚下一串泪来。

  谢瑜安爱怜地摸摸他头发宽慰了几句,又对长公主这种强抢的行径唾弃不已,“长公主未免欺人太甚!”

  原先站在一旁始终不发一言的人突然出声提醒道:“世子息怒,还望慎言。”说着警惕地环视周围,确定无人注意这边后又继续劝道:“永安长公主举止放诞不羁,人尽皆知,可圣上向来对她睁只眼闭只眼,久而久之就更加无人敢指摘她了。哎,听说连孙驸马在她面前都只有伏低做小的份,连句重话都不敢说的。长公主在帝都经营多年,门生故旧遍布朝堂内外,她又是陛下唯一的姐妹,还是不要与她结怨为好。”

  谢瑜安攥紧了拳头,因为恼怒额角青筋暴起。

  对方见他肝火难消,拍了拍他肩膀全当安慰,“你有所不知,长公主喜好美男子,在男女之事上颇为……京中有些没什么背景门路的人家就打起了走偏门野路子的主意,家中长得好的子侄但凡能被长公主看上,就能寻机为家族牟利,所以近年来有长公主出席的聚会,总有人会想方设法促成好事。你这位准世子妃长得好又脸生,我想长公主是误把他当成那起子心思不纯的小人了,等待会儿开席与长公主照了面,误会自然就能解开。你如今身份不一般,她再怎么肆意妄为总会有所顾忌,以后你和世子妃注意避着她些就是了。你听愚兄一句劝,切莫与她为敌,她是个睚眦必报、骄纵无忌的主儿,而你根基尚浅,不宜平白树敌。”

  云岫一听长公主在帝都如此权势滔天,心里一慌,也顾不上自己遭受的委屈,急忙拽住谢瑜安的袖子摇了摇,示意他千万别冲动,自己已经没事了,犯不着再和长公主过不去。为了更有说服力一点,他还强行扯出一个笑,只为宽对方的心。

  谢瑜安岂会不知他的好意,为此又心酸又内疚,自己权势不如人,为着自个儿的前途还要未婚妻忍气吞声,实非大丈夫所为,可不忿不平又能怎样呢?当下他并没有更好的办法去为云岫讨公道,现实也逼着他不得不低头,“多谢吕兄规劝,愚弟晓得了。”

  云岫听罢不禁松了口气,忽又听谢瑜安对自己道:“岫岫,这位是吕尚尧吕大人,如今在羽林卫当差,今夜正巧他值班。你不见了后,我寻不到你真是急坏了,便想请他帮忙找人。”

  云岫拱手作揖,向吕大人道谢。

  那吕大人笑着也回了一礼,道:“既然人找到了,瞧着时候也差不多了,世子也尽快去赴宴罢。”

  辞别吕尚尧后,谢瑜安握着云岫的手搓了搓,“刚才吓坏了罢,你的手好凉,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云岫此时已经不再惊慌害怕,他回握住对方的手,用水盈盈的眸子回应谢瑜安,“让你担心了,我不该乱跑的。”

  两人亲亲热热地互相道歉,都想着尽快把那些不愉快的小插曲忘掉。谢瑜安又见他身上穿的与出门时大有不同,忍不住问了一句。

  云岫扯了扯紧箍在手腕上的袖子,将原委说了。

  谢瑜安道:“今晚陛下设宴,宫中来了不少朝臣宗亲,你说的永安长公主的寝居应当是她未出阁前居住的宫室,理应是属于后宫那一带的,如今陛下虽无后妃住在那儿,但闲杂人等也是不会去的。此人能出入宫禁,又能使唤得动小内侍,不是禁军侍卫就是内廷宦官。他不愿透露姓名应当也是顺手为之,不图回报,可我们不能不思报答,全当没有此事。这样罢,改天我请刚才的吕大人帮忙打听,看能否找到那位恩人。”

  云岫很高兴,觉得理当如此,然后两人一同朝千岁殿走去。

  朱大人久不见外孙归来,急得出来寻人,见他二人相携而来,总算放了心,只是仍狠狠剐了云岫一眼,对谢瑜安道:“下次这种场合,还是少带那些不知规矩的人来,今晚帝都中高官显爵的人家来了不少,怎么就他一人跑丢了?哎,我早说了该聘名门贵女为正妻,这男妻终归……”后面的话朱大人没说出口,但那些未尽之言会有多难听,云岫都能想象得到。

  他暗中抓紧谢瑜安的手,咬住嘴唇不说话。

  谢瑜安与他五指相扣,脸上显出稍许不快,但心知此地人多嘴杂,又事关长公主,当下不宜多做解释,便只道:“外祖父,孙儿既已选定了岫岫便不会轻易悔诺,那些话还请您今后不要再说。”

  朱大人也知自己失言了,摆摆手只当就此揭过,接着催促他俩,“好了,快进去罢,马上就要开宴了。”

  谢瑜安对云岫微微一笑,拉着他步入殿中。

  千岁殿内花烛高燃,横金拖玉,珠围翠绕。

  有人发现谢瑜安姗姗来迟,三五结伴地迎了上来,一人高声笑道:“哎呀,郡王世子怎么来得这般晚,咱们还以为你抱病在家无法赴宴,看来是我们多虑了,既然身体无恙,照规矩待会儿可得罚酒。”

  谢瑜安笑着团团作揖,“家奴当差不仔细,临出门前才发现车轴坏了,因此耽搁了时辰,还望诸位见谅。”

  另一人道:“虽事出有因,但终归是你管教不当才纵得府上仆役失职犯错,这酒仍旧该罚。”

  “该罚该罚!这酒该罚!”众人七嘴八舌地起哄,谢瑜安只好再次郑重地赔了不是并答应自罚三杯,众人这才作罢。

  之前最先打趣的人目光落在云岫身上,他唇角微扬,笑意盈然地道:“这位小公子是何许人?瞧着面生得很。”

  谢瑜安笑道:“这是我未过门的世子妃,姓云名岫。”又转身为云岫介绍在场诸人。

  云岫这才得知原来这些人和谢瑜安一样,都是接到皇命进京的宗室子弟,全是天潢贵胄,身份不凡,尤其是方才说话这个,是安王嫡子,名叫谢瑜€€。与封地在青萍府那等小地方的庆顺郡王不同,安王是亲王衔,且封地在富庶的江南,据说家资颇丰,家大业大。

  到了奉天帝这一代,宗室这些王侯贵胄们虽有封地,却无太大实权,不过都是些富贵闲人罢了,但他们之间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像谢瑜安家里父母早逝,人口凋零,只剩他一个独苗苗,且袭爵的旨意遥遥无期,已现落败之象,自然无法和富贵已极的安王一脉相提并论。

  谢瑜€€道:“原来是准郡王世子妃,我说安弟,先前听人说你要娶男妻,我还当是谣传,没想到竟是真的。”

  又有锦衣侯世子谢瑜清道:“在我们闽地,也有那等商贾老财喜爱南风的,与男子私底下结为契兄弟,但他们是什么人,士农工商,商为末流,那种人做出什么来都是不足为奇的。可瑜安哥你是何等俊秀人物,怎么也好起此道来了?”

  兴临郡王家的公子谢瑜远跟着道:“让男人做世子妃闻所未闻,这次咱们进京是干什么来的大家都心知肚明,若是将来瑜安兄成事,难道还要效仿南北朝的陈文帝封个男皇后不成?”

  安王世子谢瑜€€听他言语无忌皱起了眉头,“远弟慎言!也不看看这是这么地方,怎敢这般胡言乱语!”他一早就知道谢瑜安今晚带了男妻前来,也是有心要让他当众出丑才会明知故问询问云岫是何人。只是未料到谢瑜远这蠢货竟然口没遮拦,说话难听也就罢了,竟公然提起储位归属一事,虽有口无心,但谁知这千岁殿中有没有帝王耳目,若是被有心人借题发挥告到陛下跟前,他们这些人一个都落不着好。

  谢瑜远自知失言,慌乱地朝四周看了看,见无人注意又忍不住借题发挥地嘲讽道:“庆顺郡王薨后,瑜安兄府上的生计瞧着有些艰难哪。”

  其他人见谢瑜远瞅着云岫身上那件不合身又丑啦吧唧的衣裳看了半天,反应过来后都哄堂大笑。

  有人道:“这是贵府的针线上人做的还是在哪家成衣铺子买的?哪里找来的丑衣服!瞧瞧这款式这面料,还有这杂乱的针脚……唉哟唉哟,我竟头一次见到有人会穿这样的衣裳来赴宴!”

  “瞧这衣裳小的,别不是新置办的而是捡了他夫君的旧衣穿了罢!”

  嘲笑此起彼伏,谢瑜€€又出言致歉道:“堂弟们年幼,说错了什么,安弟切勿放在心上。若家中有困难,只管和愚兄说,愚兄和几位弟弟都愿意接济一二。”

  他这样一说,处于风口浪尖的云岫和谢瑜安脸上彻底挂不住了,一片青红交织,任谁受了这等奚落都是无法泰然处之的。

  云岫差点把嘴唇咬破,竭力忍住怒意和羞耻才没当场失态,他第一次直面这样刻薄的刁难羞辱,气得浑身战栗,却一句反驳的话都不能说。

  他和谢瑜安,一个无亲无靠,一个袭爵无望,对方还都是宗室子弟,背后家族显赫,谁都不好得罪,这气就是刀子也得生生往肚子里咽。

  显然谢瑜安也想到了这点,虽面色铁青,怒火中烧,最终还是隐忍不发。

  好在此时忽闻一道清亮的玉磬声,众人为之一振,接着就听一€€监高声唱喏,“圣上驾到€€€€”

  众人忙整衣敛容,一边高呼万岁,一边下拜跪迎。

  少顷,奉天帝身着玄色祥云金龙纹袍服,戴十二旒冠冕,姗姗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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