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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孝远闭上眼睛,轻轻地说:“你好像,比我的泪水更先来到我的眼里。”
第91章
“我和这家餐厅的老板认识十几年了,以前只要来锦北,总会过来试试他们的新菜式,”宋凛指了下徐则桉手旁的香槟杯,“我们正好赶上今天夏季菜单上新,这次配酒是Frank Bonville,我觉得这个年份的果味很浓,尝尝,应该会比较合你口味。”
徐则桉乖巧笑笑,听话地抿了一口。
一旁服务生把宋凛的酒杯撤下,换上倒满滇红的茶杯,又重新站回到房间的屏风后,继续给客人备菜。徐则桉瞧了眼茶杯,放下筷子,担忧地问:“我看您今天下飞机的时候,脸色就有些不太好,晚上也不碰酒,是最近身体不舒服吗?”
宋凛微笑,很享用徐则桉的关心。他眼角皱纹展开,嘴上却带着遗憾道:“其实没什么大碍,是老毛病了,年初时检查说血压很高,医生再三叮嘱一定要戒酒戒烟……唉,也怪我自己,以前仗着年轻,应酬的时候几十度的白酒说闷就闷,谁曾想到了现在,一点酒烟都沾不得了。”
说着,宋凛叹了声气,满脸歉意:“邀你出来同游,还得麻烦你和我一起吃素餐,真的很不好意思。”
徐则桉抿着嘴,没有立即回应,只是又喝了些酒,举杯的时候不为人觉地瞥了下手机上的时间。等再放下酒杯,他吸了一口气,这才认真地轻声回道:“能陪您一起,不管做什么,我就总是开心的。”
宋凛一怔,下意识抬眼盯向徐则桉,应该是没料到他会忽然坦诚至此。连徐则桉自己也被这话给羞到,话还没说完就马上偏过脸,装作去夹盘中的茄子。
但仅仅片刻后,他还是扭过头,忍住羞涩,尽力坦然的与宋凛隐藏着审视的眼神对视。
一时间,房间里没了人声。
徐则桉仰脸,好看的眼睛在灯下闪烁着仰慕的光,整个人仿若一盘还带着水珠的新鲜菜肴,乖巧安分地等待别人的品尝。屏风后的服务生依旧低着头给客人仔细备菜,不时发出的细碎餐具碰撞声虽然不吵人,但在安静的环境中却总像是在催挠着谁的心尖,让人忍不住的发痒,生烫,不得安生。
宋凛眯起眼,似是在思考,没过一会儿却又突然笑了。
他这一笑,脸上因为衰老而带来的不可避免的老态被一扫而光。服务生将餐盘端上桌,还未开始介绍菜肴,宋凛就让他先出去,下道菜等会儿再上。
说罢,等关门声一响,他迅速抬手捏住对面徐则桉平放在桌上的手腕。徐则桉带笑看着他,静静放纵他的动作,但在宋凛即将握住他的右手时,他扫了眼屏风后,倏然主动回握,食指和拇指捏住宋凛松弛下垂的虎口皮肤,略带挑逗地问道:“宋总,是与我同般心思吗?”
宋凛也笑,不回答,只问:“你什么心思?”
“是……”
徐则桉看着宋凛慢慢亮起来的双眼,一字一眼,缓声说道:“钦慕,与喜欢,就像顾管家对您的感情一样。”
一听这话,宋凛像吃了苍蝇一般顿生不悦。他撂下徐则桉的手,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你怎么莫名其妙提到他了。”
徐则桉流露出不解:“不是吗?顾管家对您的感情,我只是在宋家住了十几天就能看出来。”
宋凛皱眉:“有这么明显?”
徐则桉点头,又摇头:“这不是我想说的重点……我这个时候提到他,只是想向您表达,我可以像他一样,一直陪在您身边默默照顾您,哪怕您不回应我,我也不会因此对您有任何怨言。”他盯住宋凛,上半身又往他那边靠近了些:“我说错什么了吗?我不相信您没有察觉到,如果您了解顾管家对您的感情,您也会自然而然知晓我的心情,我……”
宋凛两指一甩,强硬且不耐烦地打断徐则桉:“你怎么会这样想呢,我和他之间没有其他瓜葛,他只是管家而已。”
徐则桉张嘴,看上去像还要再辩解些什么,宋凛却重新握住他的手,放缓了语气劝道:“我们重回刚才的话题好吗,今天只有你和我,没有其他人,我们可以慢慢谈,好好谈。”
他手上用了力气,强迫徐则桉回神。徐则桉有些吃痛,眼神也变得哀伤:“您今天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真的,”宋凛坚决答道,空着的左手轻轻抚上徐则桉的脸颊,“我与他确实毫无瓜葛,以后不要再胡乱猜测了……”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一声哀弱的呼喊从屏风后传来:“宋凛……”
宋凛和徐则桉同时转头,竟瞧见不应出现在锦北的顾庆滇站在房间里,双手颤抖,面色惨白地盯着两人相握的手。宋凛反应了几秒,瞬间大怒,表情阴沉地质问顾庆滇:“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顾庆滇凄惨一笑,指着徐则桉:“宋总以前的小情人不都是我帮您安排善后的吗,怎么这回还要避着我呢?”
“为什么呢,是因为他这张脸吗?”顾庆滇又用指头划着自己的脸,“还是因为他长得像我?所以一定要避开我?宋凛,你之前那些莺莺燕燕我都可以装作没有看见,但你这次实在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说我们毫无瓜葛,你是在嫌弃我老了吗?”
宋凛见他这癫狂的样子,想到刚刚和徐则桉说的话,顿时觉得丢脸极了,下意识冲顾庆滇怒斥道:“你疯了,你在胡说什么?能不能不要胡闹了?”
顾庆滇被宋凛的怒火震的一怔,随即更加愤怒委屈地控诉:“他私底下挑衅过我多少回,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吗?今天我之所以会这样,完全是因为他发消息告诉我你和他在一起,我才会失去理智不顾体面地跟过来……宋凛,你不要被他给骗了,这人从一开始接近你就没揣着什么好心思!”
被骂的徐则桉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顾叔,你怎么会这样污蔑我?我给你发的消息明明是在关心你,我担心你是因为什么身体缘故不能来锦北,这怎么会成为我不怀好意的证据?”
说着,他站起来,拿出手机翻到那条消息,又把手机扔到桌上,“这消息给谁看都没有任何问题,正常的问候,正常的关心,不正常的人到底是谁?”徐则桉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朝着宋凛哀哀道:“宋总,你是不是一直在骗我?你跟他本来就是在一起,不然他怎么会这样骂我?原来我在不知情间又当了谁的小三吗?”
宋凛本来因为顾庆滇的说辞而开始动摇,可等他瞥眼看到消息,心下又有些不定,一时间气血上涌,只觉头昏脑胀,心跳加速。这时,刚好有推门声响起,宋凛以为是服务生,本想让他们俩不要吵了,但话就在嘴边,舌根却发紧,张着嘴竟丧失了说话的力气。顾庆滇则彻底被激怒,根本没顾及有人推门进来,一手挥开那个手机,指着徐则桉就是一阵大声辱骂:“你算什么东西,今天玩了明天就扔的玩意儿,仗着年轻跟我长得像,耍这些见不得人的心眼,我跟他风风雨雨三十几年的感情,从大学一直走到现在,你耍的这些我都不知道见过多少回了……”
“啪——”
顾庆滇没能骂完,因为宋凛忽然起身扇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太重,顾庆滇被扇翻在地,捂着发麻的脸彻底呆住。宋凛用颤抖的食指指着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嘴角都被气歪了。
顾庆滇愣愣地反应了好一会儿,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起身就要去拉宋凛的胳膊。宋凛再次把他挥倒在地,看都不看他一眼,攥起徐则桉的手腕要朝房间外走。
但下一秒,有人先行从屏风后迈出步来,拦住了他们的步伐,又冲他喊了一声爸。
林慎停从黑暗中醒来,隐约听见周围有海浪的声音。
他摸了摸怀中人的头发,感受到真实温度后,没忍住,又低头亲了一下。
林慎停本来以为自己的动作很轻,不会扰到人,但他刚亲完,怀里的人就发出笑声,宋孝远抬起头,顶了一下林慎停的下巴。
“哦,醒了?”林慎停放开他,两个人起身坐直,又马上依偎在一起,宋孝远按下后座的车窗,海风和月光一起进来,映的他们眼睛都亮亮的。
“醒了好一会儿,但感觉你还在睡,就没动,”宋孝远捏捏林慎停坚硬的肩膀肌肉,“还累不累,开十几个小时的车,你也真敢。”
林慎停反问:“你居然怪起我了?”
宋孝远没吭声,沉默一会儿后才叹了口气,闷声道:“没有,我只是,觉得我自己真的很过分。”
林慎停感受到他的情绪流动,垂眼看了宋孝远片刻,忽而笑了起来。宋孝远不解,仰头看他,只见林慎停指着窗外海堤上的某个位置,轻声问他:“你还记得吗,我们遇见的第一个晚上,就来这里吹风看海了。”
“如果能够穿越到那一天,告诉我,在未来某个时刻,甚至在同一个地点,宋孝远会自责,还会心疼你,打死那个时候的我都不会相信,”林慎停说,“你说是不是?”
两个人对视几秒,宋孝远忍不住,偏过脸无语地笑了。
林慎停歪头磕了一下宋孝远的头顶:“我不坐飞机高铁,是因为我没有办法静心,开车反倒能使我专注平静下来,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要想多了。”
从醒来之后一直积郁在心里的内疚慢慢被扫空,宋孝远被风吹的眯起眼,只觉得眼前的海真的很美。林慎停晃了晃他,又说:“给罗云明打个电话,他估计要急坏了。”
两个人黄昏时回到车里,就累的相拥躺在车后座上睡着了,林慎停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得给罗云明报个平安。宋孝远摸索出手机,一打开手机,就被满屏的未接来电给惊了一下。
“这是怎么了?”
宋孝远划开手机,看见不止罗云明的未接来电,还有徐则桉,甚至顾庆滇也打了好几个。他一点进罗云明的回拨,那边就迅速接起,根本不待宋孝远开口,罗云明焦急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响起:“终于接电话了,你在哪呢!快回来,你爸妈出车祸了!”
第92章
动荡的夏季,大地常常会是雨的靶心。
雨像箭击中土地,整个城市都被冲刷的面目不清,而罗云明觉得自己是与之匹敌的刽子手,不对城市,而是对于宋孝远。
“是,伯母还没醒,伯父受伤更严重些,现在还在抢救。”
罗云明看着近乎湿透的朋友,非常艰难地说出这句话。宋孝远的发尾还在滴水,水痕在素瓷般的脸上凝落成细瘦河流,衣服上斑驳的水迹交替贴着皮肉,看上去狼狈难受又可怜——这是宋孝远匆忙跑错住院大楼的惩罚。
罗云明分不清他脸上那是雨痕还是泪痕,深吸一口气,嘴边的话忽然就不忍再出口。
从小一起长大,即使宋父宋母没有常年陪伴在宋孝远的身边,他还是知晓他们对于宋孝远的意义,也正因如此,罗云明才愈发觉得自己无比残忍。他想让林慎停先带宋孝远去擦干头发,缓和一下情绪,至少不要感冒受凉,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早说晚说已然改变不了任何事实。
晚些知道,好吗?
但宋孝远只是一把攥住罗云明的胳膊,湿漉漉的手在他的外套上留下固执的掌印。
“你……”
罗云明无奈地侧过脸,不去与宋孝远对视:“和昨天在电话里说的一样,是因为没来得及避让闯红灯的行人而撞上路旁的墙,行人的确有责任,但据我所知,伯父伯母昨晚与宋爷爷吵了一架,伯父开车回家时情绪非常激动,也许走神没有立即注意到行人……具体细节我并不是特别清楚。”
胳膊上的手一紧,宋孝远的眼神顷刻间溢满怒火,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要去找宋凛,罗云明差点没拉住他单薄的身躯:“你先别急,我还没说完,昨天他们吵完架,伯父伯母离开后,宋爷爷突发脑梗,现在也在抢救。”
此话一出,就连一旁守着的林慎停也不禁皱眉,宋孝远更是怔怔地盯着罗云明,像是根本没反应过来,罗云明连忙解释道:“昨天怕你们太担心,就没有提这件事,但昨晚顾叔一直在宋爷爷身边,发现的及时,送医院也很及时,所以你们不用太……”
话还没说完,宋孝远想到什么,脸色瞬间苍白下去。
他忽然打断罗云明。
“还有其他人吗?”
他是这样问的,声音颤抖。
罗云明不解:“还有其他人?是指昨天送宋爷爷来的人吗?那还真有,顾叔昨晚就跟丢了魂儿一样,问他什么他也不说,只一个劲儿的摇头,还是和他一起的那个人跟我们说了大致经过,然后就离开了,应该是……姓徐吧,好像是宋爷爷的朋友,怎么了……”
宋孝远没说话,只是无声地闭上眼。
罗云明恍惚听到某处痛苦决堤的破裂声,他看见宋孝远脸上没有生命力的河水又重新流淌起来,毫无血色的皮肤融入这场凄清,成为即将干枯的河床。罗云明怔然收声,他能感受到这一刻宋孝远的崩溃,却不知这崩溃从何而来,又因何而起。
宋孝远侧脸去看他母亲的病房,那里紧闭着,零零散散站着亲人和朋友,一些人在往他们这边好奇地张望。罗云明不知道宋孝远能否透过门上那窗小小的玻璃窥清他母亲的面容,就小声问他:“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宋孝远沉默,半晌后又忽然道,我好像没有资格了。
他轻声对罗云明说了好几句感谢,就从与病房相反的方向离去。林慎停和罗云明对视一眼,前者感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比了个电话联系的手势,随即赶紧追上宋孝远。
罗云明留在原地,想着宋孝远的那句话发了好一会儿呆,要走时低头看见宋孝远之前站的地方积了雨水。
医院走廊人来人往,那些雨水已经被踩脏了,其实只是水泊,看上去却又好像浑浊的血泊。
徐则桉推开楼梯间的门,就看见宋孝远屈膝坐在最高层的阶梯上,侧脸往外看。
这一层的灯坏了,只有窗边还有朦朦胧胧的光。傍晚时雨还在下,一阵密,一阵疏,暗淡的光落在宋孝远脸上,一场空白。
他听见动静,移眼看了过来。
徐则桉下意识吞了口口水,声音发紧:“我接到电话就立刻赶来了,你还好吗?”
宋孝远不答,只是盯着他,眼神不明。徐则桉有些慌乱,下意识上前几步想要更靠近宋孝远,但没等他动作,宋孝远忽然开口问他。
他问,你成功了,对吗?
徐则桉一愣,被这句话牢牢钉在原地。
宋孝远继续说:“虽然我父母和宋凛都还在昏迷,顾庆滇又一句话都不肯多说,其他人都在等着他们苏醒,但只有我能猜到,应该是你做的。”
徐则桉低头,避开宋孝远的视线。
他踌躇半天,最终还是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录音设备,点点头,低声道:“是,昨晚的事是我一手主导的,我给顾庆滇发消息,刺激他偷偷跟着宋凛,我还在和宋凛说话时引导他说了一些话,顾庆滇听到发了大疯,争吵间又说他们已经相伴多年。”
“宋凛听见,立马扇了顾庆滇一个巴掌,然后你父母就进来了。”
“然后我父母和宋凛大吵了一架,回去的路上出了车祸,现在三个人都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宋孝远接过他的话,站起身来,一步下一个台阶地朝徐则桉走去,“当时怎么计划的,你挑拨宋凛和顾庆滇的关系,拿到相关可以证明他们俩私情的证据,而我帮你填平赌债。这计划的一切你都做到了,还做的非常漂亮。”
徐则桉全身紧绷,看着宋孝远路过自己,走到楼层间没有光的地方,回头道:“只是你做的太超出预期,还把我的父母牵扯进来了。”
徐则桉习惯性的要辩驳:“我没有……”
他转身,黑暗中看不清宋孝远的面容,只有那一双眼睛借着窗户透进的微弱光线而在静静发亮,但徐则桉依旧辨别不出宋孝远现在到底是什么情绪,因为那双眼睛此时此刻也是毫无波澜,平静的像口干涸已久的井,没有波动,也没有生机。
满腹想要遮掩的话语忽然就说不出口,徐则桉偏脸,在宋孝远的注视下沉默许久,还是轻声道:“我没有办法再骗你,是,是我匿名给他们发了消息,告诉他们宋凛和顾庆滇的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