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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不后悔,”徐则桉直视宋孝远,“我只是想让他们知道宋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虽然我没有料到他们会在回去的路上出车祸。”
“可就算这样,我还是不后悔,即使之后被人发现我也不在乎,因为我觉得不公平,凭什么只有你独自承受这一切,被这些痛苦折磨那么长时间?宋凛是他们的父亲,他们理应、也必须知道真相,而且……”
徐则桉吸了一口气,还是忍不住激动地喊道:“而且他们还扇了你一巴掌!”
“凭什么呢?凭什么你要遭遇这一切,而你父母只需要快快乐乐做他们喜欢的事业就好了?宋孝远,你有没有想过,这根本就不公平,你是他们的孩子,你才是他们需要保护的人,但当你受伤害的时候,他们又在哪里?!”
徐则桉终于把那些藏了许久的想法彻底撕开在宋孝远面前,他平复了下澎湃的情绪,闭上眼睛,等着宋孝远的痛骂,毕竟确实是他把宋孝远的父母牵扯进来,不管车祸是不是和这有原因,这始终是他越线了。
但等了许久,他却没有听见宋孝远的声音。
再睁眼,宋孝远依旧站在黑暗中看着他。他的眼神像一朵枯萎的花,青白色的花瓣卷着憔悴的边,缓慢地萎败,垂下,落在徐则桉的身上。
“谢谢你关心我,”他说,“我明白你的意思。”
徐则桉怔住,他的全身都在不由自主的发抖,就连牙齿也在打着细细的颤。
“可是我记得在那次回海市时,我曾经和你说过,我有多么为我的父母而骄傲,最初的最初,我最想成为的,就是他们那样的人。”
“如你所说,我曾经也在某些瞬间怨恨过他们,我因为退学,因为宋凛的事情,因为精神上的疾病,因为很多很多我受到伤害但他们没有陪伴在我身边的时刻而确实心生绝望过。”
“但这条路,我自己一个人走惯了,而且,等我真的熬过来,再见到他们听到他们的关心时,我发现我的那些怨恨不受控地消散了,我依旧崇拜他们,我只想说让他们开心的事情,因为……我真的爱他们,这是我的本能。”
“所以最开始我和你合作,我下意识就将他们完全排除在外,或许你说的对,他们应该要知道这件事情。”宋孝远顿了顿,空白中有种欲言又止的悲伤,“可这不是我的初衷,而且,他们不应该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来知道这件事情。”
“……”
徐则桉沉默了很长时间,低下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确实……做的不妥。”
宋孝远摇头,忽然苦笑道:“其实我不是来怪你的,我只是来和你确认这个事实而已……而且仔细想想,你做的一定全是错的吗,你只是把残忍的事实告诉了他们,剩下的,你也没有料到。就算有错,难道全都是你的原因吗?这一切是我们一起计划的,虽然是你擅作主张,可我这个始作俑者就能被心安理得地排除在外吗?”
徐则桉下意识皱眉,反应了一下后慢慢瞪大双眼:“你……怎么能这样想?这全是我的主意啊。”
宋孝远往后退了两步,彻底隐没在黑暗中。
“我不知道我错没错,”宋孝远低声说,“但我知道,我过不去这关,这是我的父母,我做不到问心无愧。”
林慎停坐在长椅上浏览文献,不时抬头看几眼时间,再看几眼楼梯间的门。
他有些焦急,宋孝远今天没吃东西,又跟徐则桉聊了那么长时间,不知道他还撑不撑得住。林慎停沉下气又等了一会儿,见还没动静,略微思索了一下,也顾不上宋孝远的叮嘱,起身就要进去。
但还没等他动作,咔嚓一声,门开了。
宋孝远关门,往前走了几步,喊了一声林慎停后突然晕倒在地。
“宋孝远!”
林慎停眼疾手快地扶住马上倒地的宋孝远,急忙要喊护士,但宋孝远忽然一把死死攥住他的手腕,力气之大引得林慎停低头,却惊见宋孝远表情空白,眼神空洞,无意识地看向自己。只是几个瞬息,他突然变成一只失去灵魂的透明娃娃,血液与脉络褪掉鲜红的颜色,坏成了千万片扎指的碎玻璃,一时间,林慎停竟根本分不清他和医院的灯光谁更苍白。
林慎停感受到一阵被玻璃扎入眼中的刺痛,他慢慢把宋孝远揽入怀中,听见耳边响起一声很轻的哽咽,有温热的水滴顺着他的脖颈流下。
林慎停侧脸,伸手抹去宋孝远的泪水,更紧的把他抱住,但他不知道的是,从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再没能见到宋孝远的眼泪。
第93章
林慎停推门进病房时,宋孝远刚给应缇擦完手。
他给应缇剪了指甲,又涂上护手霜,角角落落都照顾的非常妥帖。宋孝远把应缇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盯着她无名指腹上的茧子发呆,连林慎停靠近都没有察觉,直到林慎停捏了捏他的耳尖,他这才迟迟反应过来,回头朝林慎停小小笑了一下。
林慎停举起手中的保温饭盒:“吃饭。”
饭是林慎停早上和导师开完会后回家做的,有宋孝远爱喝的椰子鸡汤。他最近胃口很差,阿姨做饭没办法很快摸准他的口味,宋孝远也不在意,唯一的反应就是只吃几口,他的心思根本不在吃饭上面,人也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下去。
林慎停实在是害怕宋孝远再像上次那样低血糖晕倒,所以他每餐每饭都到医院盯着他吃,就像现在,林慎停看着宋孝远沉默的把汤喝掉大半,饭也吃了小半碗,这才稍稍满意,准备吃自己的午饭。
但不等林慎停吃几口菜,宋孝远那边又接起工作电话,还没讲几句,便捂着听筒和林慎停说了句对不起,皱起眉头,起身朝病房外走去。
林慎停也没拦他,默默瞧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他还没继续动筷,病房门又被推开,罗云明从门缝中探出头,朝林慎停打了声招呼,便拎着补品和果篮走了进来。
“我刚遇到孝远了,他说你在吃饭,我看看过来还能不能蹭口。”
罗云明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一旁已经堆满补品和水果的角落里,又不客气地端起桌上鸡汤喝了一口,朝林慎停竖起大拇指:“这鸡汤真不错。”
“好喝你就多喝点,我带的多。”林慎停放下筷子,看了眼他妈给他发的消息。
“孝远急匆匆的是去干什么,饭都没吃完,”罗云明嚼着鸡肉问,“我这才三四天没过来,刚刚只是看了一眼,感觉他脸上都没肉了。”
林慎停回了个没问题,便放下手机,摇着头说:“忙着宋家那边公司的事情,这几天一点没闲着。”
听到这话,罗云明手中筷子一顿,下意识看了眼病床上还在昏迷的应缇,小心翼翼地问道:“宋爷爷,真的……起不来了吗?”
他这几天忙,没有过来,只是宋孝远偶尔会发消息和他说他父母以及宋凛的情况,那天罗云明刚下班,一打开手机就看见宋孝远发了四个字:宋凛偏瘫。
“第二天醒了,但半身肢体瘫痪,失去了语言功能,意识认知有障碍,躺在床上人也无法认全,连顾庆滇他都暂时认不得了。”林慎停拿了柚子给宋孝远剥着,语气平淡,“宋凛在公司掌权惯了,他没有办法处理工作,宋家也没其他人,所有事情只能宋孝远去顶上。”
林慎停把柚子放进保鲜盒里,一块块地排好,“孝远本来就不喜欢这些,但现在他不得不先承担起一切,像今天中午忙的没时间吃饭的情况,这几天已经出现很多次了。”
罗云明叹了口气,担忧道:“但我感觉他整个人都要累垮了,刚刚他迎面走过来,只是朝我点了下头,说了句林慎停在病房,就直接擦身而过……如果不是跟他太熟,我都有些不敢认他,他从来没有现在这样冷漠疲惫,这种状态真的好吗?”
林慎停把保鲜盒放进病房的小冰箱里,没有立即接话,半晌后才又缓缓开口道:“他忙一些,我可能才更放心些。”
宋孝远前些天因为低血糖晕倒,再醒来后,就变得沉默寡言,开始长时间的坐在他父母病床前发呆,好像与这个世界隔了一层透明的膜。
一根蜡烛,在过去太多次大悲大痛的风中拼命燃烧自己,已经有了化作蜡液消融的危险,现在蜡烛主动变暗,是在保护自己,也确实是因为没有力气再和之前一样明亮了。林慎停有时甚至还会想,是不是对于现在的宋孝远来说,整个世界就像冷掉的饭和汤,他没有胃口和食欲吃饭,也没有了浓烈的爱与恨去对待现实。
因为过去的苦楚还未完全消解,未来的痛苦已经接踵而至,他没有太多的生命力去认真活着了。
“有些事情我不太方便替他告诉你,但……”林慎停顿了顿,“但宋孝远心里有道坎,他过不去,就不可能真的好起来。我担心他为了过那道坎而再把自己撞的头破血流,现在公司的事情把他绊住,让他没空钻牛角尖,这或许,是件好事。”
“别担心,给他些时间吧,相信他。”
林慎停用力拍了下罗云明的肩膀,“还有我呢。”
罗云明下午还有事,等宋孝远忙完赶回病房时已是傍晚时分,他已经先行离开了。
林慎停拿着一块湿帕子,盖在宋孝远的额头上给他解乏。宋孝远在他的掌心下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歇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握住林慎停的手腕,把他的手移了下来。
“我们下楼走走好吗?”他看着林慎停,“我有些事要和你说。”
林慎停没反对。等阿姨过来守着应缇后,他牵住宋孝远,在住院部楼下的一个小花园里走了走。彼时风挟住热浪,仰头可见深蓝天空中被打散的航线云,到再开阔些的地方,就能看见暮光浓烈,缝合了天与地的伤口。宋孝远松开林慎停的手,往前面的柳树下走了两步,舒展手指接住了一片夕阳。
林慎停没有跟上前,只是静静等他开口。
“林慎停,”宋孝远回头,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语气却是他这些天最温柔的,“虽然很突然,但我可能想要休学一年。”
林慎停皱眉,“是为了公司?”
宋孝远侧脸去看远处的夕阳,“是的,我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同时兼顾工作和学习,即使这是我以前最不喜欢的事情,可这几天我总是忍不住去想另一种可能性,如果我没有想着逃离宋凛去到锦北,如果我选择接过他手里的事业,我是否会有另一条路去达成我的目标,今天的一切是否还会发生。”
“我从不怀疑自己出发点的正确性,但,你看,”夕阳的光落在宋孝远的脸上,映的他轮廓细腻如暖瓷,美好又易碎,他盯着手心里的光线,悲伤地说,“我好像又回到了起点,选择逃离或接下,而且,我更痛苦了。”
林慎停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他沉默片刻,走向宋孝远,“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呢?”
宋孝远怔怔看着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林慎停刚要开口,宋孝远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大声叮叮作响,他慌乱掏出手机,接下电话后听对面急切地说了些什么,宋孝远眼睛大睁,声音颤抖地又重复了一遍:“你说,我妈醒了?!”
“林慎停,”他又看向林慎停,不住地眨眼,“我妈妈醒了。”
宋孝远带着林慎停狂奔回病房,病房的门虚掩着,林慎停刚要推门进去,突然想起什么,回头急切又期待地问宋孝远:“你有跟你妈妈提过我吗?”
这一问,把宋孝远问住,他站在原地彻底冷静下来。那一瞬间的狂喜褪去,许多这些天一直纠缠着他的阴暗负面的情绪又重新爬上心头,他低着头,又往后退缩了几步。
我现在,有资格见我父母吗?
他不停地后退,后退,最后逆着走廊的人流慌忙跑走,林慎停刚要去追他,可病房的门在此刻被打开,护工阿姨笑眯眯地看着他,非常热情地招呼道:“你们俩在外面磨蹭什么呢,快来快来!”
林慎停当场僵在那里,回头看见应缇躺在病床上,虽然虚弱,但带着微笑,难掩好奇地瞧着自己。
林慎停一愣,只得走进病房,礼貌地喊了声伯母好。
第94章
白热天空透出斑斓眩光,整个城市都被阳光毒辣地漂白。宋孝远用手遮挡光线,眯着肿胀的双眼,在睫毛边缘颤动的光斑中看那些熟悉的街景飞速在车窗外掠过。
这个夏天是不是有些太过明亮了?宋孝远想。
他屏住气,对着早已见过无数遍的风景出神片刻,最终还是没忍住,转头轻声问道:“这不是去S大的路吗,你要带我去哪?”
宋孝远确实有点疑惑,他早上刚和应缇的主治医师聊完,就被林慎停拉着,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因为昨晚把林慎停一个人留在病房,宋孝远反应过来之后非常愧疚,所以没有详问,乖乖被林慎停牵上车,一直到现在才发觉不对劲。
倒没有排斥,他只是好奇林慎停要做什么。若换做从前,宋孝远绝不会如此平和的回到这个曾经让他异常痛苦的地方,但最近发生的事情竟如雾扯连天,让那些旷日持久的疼痛开始变得模糊,就像在迷雾天隐入深处的庞大怪物,虽然依旧存在,但再多对他们产生的情绪波澜,比如愤怒,又比如反抗,也无法在大雾天气胜过深深的迷茫与恐惧。
林慎停也不答,他在红灯时缓慢停下,空闲的右手轻轻盖住宋孝远的眼睛。
“你昨晚没睡好,再歇一会儿吧。”他说。
干燥的掌心温热,带着酸肿双眼喜欢的温度,宋孝远下意识眨了下眼,心想果然,林慎停果然什么都知道,即使自己昨夜只是在他身侧安静地盯着天花板,他依然能够有所察觉。
宋孝远一时无言。他闭上眼睛,竟真的在这安抚下睡到停车,再睁开眼时,他没有被阳光晃到眼,林慎停移开遮在他眼前的手,温柔地笑了一下,伸手去摸他后脑勺被压的翘起的发尾。
他牵着宋孝远进了S大校门旁的咖啡厅,给宋孝远点了杯冰镇薄荷茶,自己要了最普通的冰美式,“哦,还有甜品。”他想起来,又找服务员要来甜品单,顺手递给宋孝远。
“看看呢,说不定会有你以前喜欢吃的。”林慎停撑着手,又开始用那种安静的目光看着宋孝远。这是之前的林慎停不会有的,男人的感情向来是隐忍且浓重,有时带着幽怨,就连占有欲都会隐隐作烫,而不是现在这样,宁和到能听见杯中冰块碰撞的小小声音。
宋孝远用吸管在杯中搅动,手指碰到杯壁,捏住一片潮湿的水珠,他握紧,松开,嘴唇轻触杯沿,然后慢慢放下。这样无意义的动作重复了好些次,最后他叹了口气,将甜品单推到一旁,对上林慎停的目光:“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出乎意料,林慎停微笑:“没有。”
宋孝远怔然,他沉默片刻,又说道:“那我有。”
林慎停的目光变得更安静了,安静到近乎专注,像大片茂密浓绿的乔木将宋孝远无声包围。太阳照在宋孝远的脸颊上,又白又亮,好似随意用小刀子一刮就能掉下簌簌的盐,他皱了皱眉,垂眼避开窗边直射的阳光,轻声道:“对不起。”
“我昨天把你一个人留在病房,是我的不对,”宋孝远的眼睫颤了颤,重新直视林慎停,语气也变得更加郑重,“但我一定会将你正式介绍给我父母,只是……不是现在。”
林慎停也是一愣,没有想到宋孝远会说这些。他先开心地笑了一下,又握住宋孝远被冷饮冰的泛凉的右手,轻声道:“虽然带我见你父母确实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你还是不愿见你父母吗?”
宋孝远欲言又止,犹豫了十几秒,还是摇摇头道:“不是不愿见,是我不敢见,我还没有……”
他话没说完,林慎停忽然捏紧他的手,轻轻嘘了一声。
宋孝远下意识收声,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林慎停却只是笑,笑容里甚至还能品出些蔫坏的意思,他把宋孝远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非常认真地说道:“我要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说来可能你不信,其实我是带你来看戏的。”
啪——!
咖啡厅的角落里突然惊起一耳响亮的巴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