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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瓯重圆 第203章

曾小云低头看去,自己手上什么都没拿,只有手腕处有一道火燎的疤,已经有年头了,和刘钦却没有半点关系。

她还没来得及感到重活之喜,此刻心中只有困惑,抬头怔然向刘钦看去,刘钦却不再言语了,挥一挥手,侍卫上前,正要将她带走,曾小云却微微一怔,“且慢!”

刘钦垂眼看她,明明视线在她身上,在这一刻,她却觉着他眼中并非自己。

“当日来接应、又要灭我们口的刺客……混乱之中,我曾扯下一人一角衣料,一直随身带着,现在应该还在营里……不知是否有用。”

刘钦一怔。

别看只是一角布料,可是什么制式、用的南北方哪里的布料、价格如何,都是线索。刘钦颔首,承了这情,“知道了。我派人去查,你上路罢。”

“老陆!听说了吗?陛下没杀曾小云,把她流放了!”

刚一接到消息,李椹急匆匆就来找陆宁远。

自从在给翟广的接风宴上犯了事,张大龙就因御前失仪被治罪而连贬六等,这会儿正在先锋营中,准备着再立战功。陆宁远身前一文一武,暂时只剩下了李椹一个。

李椹虽然不清楚陆宁远和曾小云具体有什么交情,可也隐约知道陆宁远从南下平定翟广之乱时就有些奇怪,而导火索就是此人,一有消息,怕他不知,连忙赶来告诉他。

这一阵子他们从山东出发,日夜向西疾驰,同大军会和,挺进河北。因为是昼夜兼程,信使追他们不上,这消息其实已经是许多天前的了,只是因为他们今天终于停下来休整,这才终于赶上。

陆宁远果然还没听说,闻言一怔,随后竟是既不叫好,也没什么松一口气的意思。李椹忍不住又问:“我说你到底怎么了?”

因为这些天全力赶路的缘故,陆宁远每天仍在写信寄出,但信使追不上他,他已经连着七天没再收到刘钦的来信和朝廷公文,只听说了曾小云被发现在翟广旧部,一个叫黄英的女将营中,却不知刘钦打算如何处置。

如今尘埃落定,刘钦还是饶了曾小云一条性命,他该是为曾小云高兴的,可是……

收到消息的第一刻,他想的却是:刘钦做下这个决定时,心中作何想?

刘钦对曾图恨之入骨,远超过其他叛将,他不知道具体原因,却也看得出来刘钦是恨之欲其死,不然也不会特意写那样一封信给他。

对曾小云,刘钦本来不可能饶她性命,现在却改为流放,只是因为他当初求情的缘故而已。

因为他不想曾小云死,刘钦便曲己相从了,就好像他请求刘钦不要立后,刘钦就当真一人同整个朝廷打起了嘴仗,听说朝廷上至今仍是吵嚷不休,不知最后将要如何收场。

这些不正是他想要的,可他难道能为之窃喜么?

不该是这样的啊。

这么多天的时间里,他在马背上奔驰,可无论跑得多快,一个念头总甩脱不掉。他不敢去想,可它一天比一天清晰,在这一刻,终于在他面前纤毫毕现。

他在刘钦身边,不是让他快乐,而是让他为难、让他伤心,让他像坚持着什么一样,也坚持着他。

在睢州时,是他脱险之后不肯回援,让刘钦受伤。之后刘钦总是悒悒不乐,想来也是他的缘故。

为曾小云,刘钦一度又病了,再往前,更是他亲手杀了刘钦。那么长的时间里,刘钦都恨着他。恨他,又原谅他,爱他,因为他一定不愿分开,刘钦于是便又回到了他身边。

可因为他,刘钦是过得更好,还是更不快乐了?他自以为的爱,给刘钦带去的究竟都是什么?有他在身边,当真比没他更好么?

如果没有他……

“老陆,老陆?”

陆宁远一惊回神,李椹的手打在他肩膀上。

“你现在到底遇上什么事儿了?急死我了!你不说,我有心也帮不上你啊!”

“帮我……”陆宁远喃喃,随后摇了摇头,看向李椹的一瞬间,一个念头“咚”地掉进心里。

除了没完没了地写信过去,以爱人——而非以将军、以臣子的身份,他竟什么也没法为刘钦做,也没法真正待他好。

他与别人,于刘钦而言,其实又有什么不同?这么多封来往信件当中,刘钦可曾有片刻为他而开怀?相隔千里,他看不见刘钦收到信时的样子,他写下的这些笔墨可让他欢喜吗?

不,不……不去想这些,不论是以什么身份,毕竟还有唯一一件他能做、也只有他能做到的事情。

陆宁远摇晃着站起来,起身后马上站稳了,惯穿的甲胄在身上竟然显得略有些大,连臂甲都轻轻晃荡起来。

“探明狄庆到哪里了,稍事休整,务必先他一步抢占巨鹿。”陆宁远扶住腰刀,“只要能枭除狄庆,天下可定!”

第325章

“乌古乃有没有消息?”

行军整日,狄庆第一次下令休息,刚一下马马上便问。

“元帅,乌古乃那边今天还没消息!”

“知道了。”狄庆咕哝,“鬼天气,马蹄铁都跑糟了。”低头看看马蹄,几乎让冰泥全裹住了,泥点溅得满小腿都是。

他把缰绳交给别人,马上有仆役过来照料马匹,更换蹄铁。

狄庆坐在马扎上,面前就是兵士刚刚生好的火堆,他在上面烤了烤手,一气喝了一囊袋的水,让人取来地图。

韦长宜晚他几步,这会儿刚刚下马,看他坐在火旁,一瘸一拐地也走过来,两条腿姿势极为怪异,好像合不拢似的。

狄庆看他一眼,明知道他是不惯骑马,终日行军下来,大腿给磨破了,想好好走路也走不了,但还是不禁皱了皱眉头。

现在他看见有瘸子在自己面前,就格外难受,看韦长宜在身边坐下,瞥他一眼,也没理会,低头又看起地图来。

这会儿刚开春一月,风里还带点凉意,吹得久了也像钝刀,在马上让它连割几天,韦长宜两手上全是裂口,在火上一烤,疼得他直咬牙,但要是不烤,又冰冷刺骨,只能生受了。

行军打仗的苦,本来轮不到他来吃,可现在说得不好听点,他大夏已经要到生死存亡的时候了,他想保以后的富贵,这会儿只能咬一咬牙。

这次他随狄庆出征,就是为他出谋划策的,这一仗能打赢,江北就还能守,打不赢,恐怕他们这些人就要收拾铺盖滚回草原去了。

“元帅,”他看狄庆不理会自己,也不灰心,“咱们是不是暂缓行军,步子放慢一点?”

狄庆从地图间抬头,“你跑不动,要我全军等你?”

韦长宜连道不是,起身指着他手中地图道:“咱们比乌古乃早动身五日,骑兵更多,脚程更快。既然是想两头开打,还是等一等他的消息为是。郧阳一带的情况已经探明,但还不太清楚襄阳的虚实,此时不宜冒进。咱们这里过早接敌,恐怕乌古乃听说之后要仓促浪战。”

“你说的倒也有点道理。”狄庆下意识抬手在脸上摸摸,指头扣着脸颊上的疤。

从受伤之后,他就蓄起了络腮胡子,但靠近脸颊中间的一块总遮不住,“你看这两路出兵的法子能行么?”

他这样问,问得韦长宜心里一惊。

“这是出征之前,整个朝廷一同拟定的方略,元帅那时也是赞同的,如何今日又有疑虑?”

今年年初,一开始只是为着些粮食赋税,有一些刁民生事,谁也没想到最后竟演变成整个山东岌岌可危,就连元涅这个几年前就在东边做定海神针的大将,都稀里糊涂死了。

山东还没救成,陆宁远兵锋已经直指河北,不能不管,可是具体怎么管、怎么救,朝廷多日议论不休。

从前年开始,同雍国的多次交战,让他们的精锐骑兵折损过半,上万健儿死在淮南、河南、山东多处战场上,甲胄兵器也损失无数。

他葛逻禄人纵横天下,就是倚此虎旅,两年间战死这么多人,任谁能承受得住?曾经于他们而言,天下无一处不可去,现在却不得不好好筹谋,要救山东河北,到底如何措手?

河北现在是有些驻军,可人数不算多,又没有什么拎得起的大将,能挡得住陆宁远,非从长安发大军过去不可。

可救援河北的路几乎被堵死了,从南边走,河南各处要地已经被雍国占据,要是走北边取道山西,以那两山夹一川的地势,他要横穿过去,免不了要翻山越岭,等好容易过去,陆宁远以逸待劳,不是上赶着举大军予人么?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法子:先把河南的驻军引到南边,他大军再经华阴过潼关,走新安、孟津、怀庆,绕过开封直接北上,往救河北。

为此,才让驻军郧县的乌古乃发兵进攻襄阳,吸引雍军在河南的主力。

自从在河南节节败退,原本在豫南的驻军都向西退至郧西、郧县、均州、房县一带,占据一角,不让雍军全据湖广,威胁商洛,又从商洛进逼京师。

这次倾大军而出,实在冒险,第一险是万一进攻襄阳不成,这几处有失,形势恐怕更难收拾;第二险则是如果此举没有能吸引得雍军在河南的主力,尤其是秦良弼那一军南下,则狄庆往救河北的路就还是被堵死的,不同雍人打一场恶战,不掉一层皮,是过不去的,而过去之后,前面等着他们的又不是别人,而是陆宁远。

说一千道一万,若非当初开封猝然易手,局面如何会到这般地步!

开封尚在,不至于整个河南数月之间就风云变色,现在也不至于他大军调动之时,连路都让人把断,进退不得。陆宁远太可恨,太可恨,太可恨!可事已至此,还能如何?

“我不是有疑虑。”狄庆反问:“你看这一战有多少胜算?”

韦长宜自然不敢照实说,只道:“咱们只尽人事便是,若天佑大夏,定能决胜!”

狄庆冷笑一声,“我读过你们汉人的兵书,记得里面有一句什么,庙……庙算?总之是说还没开打,谋划多的取胜,谋划少的不胜,咱们算来算去,把自己心里算没底了,这仗还怎么打?”

韦长宜半晌没有说话。

他当然知道,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也知道此次出兵其实是形格势禁,进退两难,也是赶鸭子上架,不然不该在这会儿军粮都还没收上来的时候迎战。可狄庆的态度,也实在出乎他意料之外。

两年之前,狄庆何尝把雍国放在眼里?就是一年之前,葛逻禄上上下下的军官见了雍军,也尽是骄狂之气,如何现在竟翻然一变,闻雍色变起来了?

他从没在狄庆口中听见过这样的丧气话,偏偏他又是主帅,主帅如此,下面的士气还可收拾么?

他不说话,狄庆又问:“之前你和辛应乾嘀咕的那什么反间计,多少天了,怎么没动静了?”

韦长宜来了些精神,“这等事没有立竿见影的,元帅莫急,还要再等些时日看看。”

狄庆哼了一声,将地图一折,站起道:“埋锅造饭!”

“什么?”刘钦失声,“秦远志死了?”

呈递消息的兵部官员低着头不敢吭声,刘钦从军报当中回神,抬手挡住了纸上的最后一句。

他定了定神,问:“乌古乃围攻襄阳,到今日是多少天了?”

兵部官员这才抬头,“陛下,已经是第六十一天了。”

“六十一天……”刘钦摇了摇头,“是国家有负于他。对秦远志的家人,一定善加抚恤。”

“是。”

“此外,你看该派谁去接替他?”

“臣以为不需朝廷额外选派官员。”

“什么意思?”

“知府丘崇俭在秦远志生前就协助守城,秦远志最后出城作战前的遗表中,也向朝廷举荐了此人。”

“一介文人……”刘钦有些疑虑,“能守得住么?”

兵部官员壮起胆子,“陛下,周部堂亦是文人。”

刘钦不语,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显然委决不下。

从两个月前,夏人就从郧阳出发,进逼襄阳,其意图自然是吸引秦良弼主力南下,他们好打通东进之路,速去救援河北。

夏人的意图显而易见,摆在当时刘钦面前的便是两个选择:要么分兵去守湖广,要么对南路夏人置之不理,调集全部兵力去打狄庆。

他当然选择后者。

夏人分兵,偏在这时候去打襄阳,就是怕他调集主力在北面同他们会战,真将秦良弼调到南边,岂不正中他们下怀?

夏人怕什么,他就要做什么,只要能歼灭狄庆一部,整个长江以北,迟早尽入囊中。

如今河南已经光复,一个襄阳,能左右什么局势?以此地城池之坚,守住不难,有北面以攻代守,夏人也不可能将全部精锐都投到这里。

可落到实处,没有这么简单。

秦远志负责此地的城守,第一个月尚能支持,从第二个月开始,频频向他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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