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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
“爱我什么?”
陆宁远顿住了。
他像是被这问题问住,半晌没再说话。过了一阵,察觉刘钦在怀抱当中动了一动,陆宁远一下把手收得更紧,怕他挣出,“我不太知道……该怎么说。我喜欢看你,喜欢抱你,喜欢你拿手碰我,也喜欢亲你,还喜欢你在我身上……我这样说……我看到你就很开心,想保护你,还想要你也开心,我……”
“像这样么?”
刘钦抬手也抱住他,左手从他的后颈轻轻抚过,沿着肋下移到腰间。陆宁远轻轻一颤,两手稍松,刘钦顺势推开他,坐回床边,去拿搁在床头的水。
这是给陆宁远准备的,可是还没来得及给他喝。刘钦拿起杯子,就势凑到唇边,可是杯子里的水摇摇晃晃,不断地洒出来,掉在腿上、床褥上,他不愿洒得更多,到底没喝,又把它放回去了。
“可是你没回答,我身上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你让你喜欢。”刘钦把声音定了一定,“爱一个人,总该是有缘由的。样貌,性情,经历,或者是他对你有什么作用。你爱我,是因为什么爱我?”
陆宁远又是一怔。他被这个问题引入困惑之中,胸口中持续不断的钝痛反而一时感受不到了。
他怔然想了一阵,随后答道:“我不知道该怎么……我只是看到你的时候就很开心,想要你好,这算是缘故么?我真的说不出来……最一开始就是……在曲江的那次,你看周……周章的眼神,很不一样,我心里忽然就也不一样了。”
如果他能描述出来,那时刘钦的眼神炽热、浓烈、好像全世界的人都不存在了,天地间只有周章一个,从那双眼睛里面烧起两团火,它们没有烧到该烧的人,却落在了他的身上。
从此它就留在了他那里——不在别人身上,而是在他这里。在它只是一颗小小的火星的时候,在那样漫长的时光里,他都不曾让它熄灭,现在它已经在他身上堂堂地烧过了,燎出过那样大的一场火,还有谁能将它扑灭?
他看着刘钦,刘钦也看着他。沉默一阵,刘钦又问:“你说你很久之前就爱我,上一世时也是么?”
陆宁远点头。
“我那会儿一身是伤,貌丑容陋,性情阴郁,待你又很冷淡,没什么心气志向,你也爱我?爱我什么?那时候你看到我,难道也想亲我、抱我?”
他这么问,便是心中已有回答,可是出乎意料地,陆宁远又应道:“嗯。”
“我那时就很想把你抱在怀里,想听你多说些话,想……亲一亲你……问你身上都有哪些地方受伤,都是怎么来的……”
说这话时,他一直看着刘钦,认真看着他两只眼睛,也就看到了,刘钦好像因为他的话而陷入了某种困惑。他同样看着自己,出神想了一阵,然后像是笑了一下,神情有些刻意的尖锐,“是么?可这些你都没做过。”
“那时候你——”陆宁远抿了下嘴,眼睛却没错开,“你讨厌我。”
刘钦忽地额头一凉,不意竟被他如此毫不掩饰地直言道破。马上,他不止想到那时对陆宁远的冷淡,更想起这一世两人初见的那时候。其实陆宁远什么都知道。
“有一次在村子里,我想杀你,手扣在你脖子底下,那时候你是醒着的。”
陆宁远不语,又点了点头。
“为什么还继续保护我?”
“你那会儿眼睛看不见,离开我会很危险。”
“你在我身边,不会总想起那一幕么?”
陆宁远一怔,摇了摇头,“我不是总能想起,只有偶尔……”
“偶尔想起来的时候,觉着什么?”
“伤心……吧。”陆宁远怔怔地有问必答。
“在江北,我受伤之后第一次见你,赶你出去,后来几天对你都那么冷淡……”刘钦语速很快,“上次为曾小云的事,没听你解释,由人把你胳膊卸了,你也伤心么?”
陆宁远看着刘钦,犹豫片刻,还是轻轻“嗯”了一声,随后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有些局促地低下了眼睛。
“那你原谅我了吗?”
这一句太过突然,陆宁远用了片刻功夫才反应过来,“我没有怪过你!你受伤是因为我的缘故,想杀我也是因为……曾小云的事……也是我之前没有早点和你解释清楚。”
“你倒把我摘得干净。”
刘钦神情严肃至极,脸上不见半点笑意,甚至可说是阴沉了,比刚才还要更添几分尖刻。
他露出这副表情,如果是前朝大臣见了,大约已两股战战,唯恐一言有失、一行有错,不敢不暂避其锋了。
可陆宁远在这样的神情当中忍耐片刻,竟然伸出只手,把刘钦的手握住了,反过来问他:“怎么了?”
他拢住刘钦放在床上的几根一下一下不停轻勾着的手指头,把它们团在一起动弹不得,第一次,心里好像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又问:“你在害怕么?是因为我吗?”
刘钦愕然看着他,过了一阵,忽然带着陆宁远的手往身后一拉,跟着轻轻含住他的嘴唇,同他吻了片刻,随后马上同他分开,向他脸上投来一眼。
陆宁远一下明白了刘钦是要在他面孔上面确定什么,可他不明白为什么刘钦要这样做,于是他壮起胆子,重新追上去,又把刘钦的嘴唇含住,比刚才刘钦对他时用力得多,没被握住的手试探着放在刘钦腰上,一开始很轻,没被挣开,他就一点一点加了力气,一直到加无可加,再多一分就是粗暴了。
刘钦那颗从病后就不健康的心脏一下下急促地敲在他的胸骨上,他的心脏也用力敲在上面,渐渐和刘钦的混成一片分不出来。
刘钦没有急着抽身,陆宁远就也不松开,半晌后刘钦喷在他唇边的鼻息实在太过急促,陆宁远才稍松了手,向后错错。
刘钦的嘴唇已经有淡淡的紫色了,他忙在他背后轻捋几下,开口却不是道歉,而是问:“是因为这个吗?那天你说要……要和我分开……”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想哭,却还没到当真流泪的地步,只是声音忽然变得奇怪。
“可是……”他隐隐明白过来,刘钦好像并不是因为怪他,这些天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想自己是做错在了哪里,可真正的原因竟然不在此处。
“可是我没有关系,我没有怪你,你不能因为这个……”
“我不能么?”
刘钦忽然在他身上一推,将他推到床头,一根手指抵在他胸口上面,陆宁远一怔,就没有直身再坐起来。
“我是君,你是臣,我对你可以生杀予夺,为所欲为。”刘钦道,“你从前感触不深,现在也该清楚了。我要和你分开,你连私下见我一面都做不到,你要和我分开,可是连脑袋都可能要掉。别看咱们两个现在在一张榻上,其实不在一处,上辈子我待你冷漠,可其实咱们两个离得比现在更近。”
他手指在陆宁远胸前轻轻移动,“刀子攥在我手里,你低头看看自己是不是铜皮铁骨罢。”
陆宁远一怔,随后恍惚的神色定了下去,迎着他的手指头,两臂一伸,就又把他抱住。“嗯,”他应道:“我爱你。”
第315章
在这一刻,刘钦真正地震惊了,除了震惊,他心中再没有第二个念头。
他把话说得那样清楚,甚至有些不是用言语,而是用行动向陆宁远证明过了。可他为什么还会如此,为什么还会再贴上来?
他就这么坚定,这么不怕疼,这么……这么爱他么?即便被磋磨至此也不肯放弃。
忘了是什么时候,他曾把陆宁远比作山岳,现在这座山破开云层,又在他面前巍然矗立了,只是这次不是在他面前,而是压在他的身上。
它以勇气衬他的怯懦,以丰沛衬他的枯竭,以金汤之固衬他的不堪一击,最后又以高贵衬他的卑下,在这份“爱”面前,他的爱实在不知何以自处。
陆宁远抱过他,又来看他,在他面孔上细细打量。
刘钦马上收拾好神情,因为不知这时候该呈现什么,只好肃然以对。陆宁远却看得更加仔细,过得片刻,陷入深深的困惑当中。
他不明白,他的爱没有能够安抚刘钦,好像让他更沉重了。
他要怎么办才好?
“喝点水么?”刘钦忽然问。
陆宁远怔怔的,没有答话。刘钦自己站起来,去门口对人说了什么,过一阵子,下人端着托盘过来,他从上面取过杯子,走回床边。
“嘴里都是药味,喝点蜜水。”
陆宁远困惑地看着他,依言照做了,从他手中接过杯子,慢慢喝了半杯,忽然想到刘钦是刚才吻他时被他口中残留的药味苦到,把剩下半杯也喝下去了。
刘钦把杯子递给旁人,又拿了杯温水给他,要他漱口。
陆宁远会错了意,喉结滚了两滚,不等刘钦出声,就将这一杯也喝下肚了。
“饿么?”刘钦不确定地又问。
庆功宴上陆宁远还没来得及吃什么东西,两杯水酒未及下肚,人就被送了回来,因为刘钦也跟着离席,这场庆功宴最后只潦草收场。
陆宁远轻轻一动,胃里面就晃出水声,他靠定在床头,不再动了,“我不饿。”
“嗯。”刘钦在床边站了一阵,“好好休息吧。”
陆宁远见他要走,忽然拉住他手,胡乱道:“我……好像又饿了,能不能吃点东西?”
“当然可以。吃什么?”
“什么都行……你饿不饿?”
刘钦看着他,随后点点头,向旁边捧着托盘的赵不语看去一眼。
赵不语领命,好像没看到陆宁远抬起来、还牵着天子的手,低头无声地退了出去。刘钦又站一阵,终于坐回在床边。
这会儿屋中再没旁人,刘钦忽然道:“对不起。”
“那天晚上我说的话全不作数,你别往心里去。”
陆宁远看着他,“是全都不作数么?”
他仍握着刘钦的手,说这话时,手指很凉,手心却还是热的。
刘钦面上没有太多表情,忽然抿了下嘴,马上又放开了,“嗯,全都忘了吧,是我……对不住你。”
他知道陆宁远当然没可能忘记,换做是他,当然也不会忘。
这道罅隙将会一直在他们两人中间,无论再过多久,也一直都在那里。
这是一道天堑,可是陆宁远一定要将它跨过。他这样做,就当真做到了,跨过之后,好像于他而言,那就只是一条不那么起眼的裂纹而已。
陆宁远手指动了动,看神情好像有话想说。
在他沉默的功夫里,刘钦看着他想:陆宁远这么坚决,这么义无反顾,那么现在困扰着他,让他犹豫到底要不要开口的又是什么?
门口传来一响,赵不语端着托盘候在外面,轻轻询问:“陛下?”
刘钦点头,他才进来,等身后的宫人把桌子摆正,将几只盘子、碗筷一一摆在桌上,没等到后续的吩咐,他就也不多留,垂着头默默离开了,也没向床上的陆宁远看去一眼。
刘钦病中口味清淡,宫中饮食都依着他来,现在又是深夜,桌上的都是些竹笋虾仁一类的鲜货,总共也没有几样,只是怕陆宁远不够吃,为他单独准备了满满一大碗白米饭。
陆宁远不用人搀扶,自己坐到床边,看动作一切如常,不像有疾,和太医说得倒也相差不多。
刘钦在方桌临着他的另一面坐了,隔着陆宁远抬起左手,刚好能碰到他右手肘的距离,两人吃起饭来。
陆宁远问:“怎么不喝点粥?”
刘钦哼了哼,似乎是笑了,“在江北天天喝,现在看着粥就想吐。”
陆宁远“唔”了一声,看刘钦说完之后,夹了一口米饭送进嘴里,自己也低头扒了一大口饭。
只是这样寻常的一句聊天,他忽然感觉温情无限,折磨他那么久的钝痛渐渐轻了,只剩一点余响,足可忍受。
夜晚忽然变得静谧,殿中的烛火静静吐着暖黄的光,刘钦吃了一颗竹笋,他就把旁边的那只虾仁夹起来送进嘴里。
碗里饭还剩一半的时候,他吃不下了,看刘钦还没吃完,于是慢慢又吃起来。
这次南征翟广,好像从出发之后,他慢慢就吃得少了,不像之前那样要用海碗盛饭,最近一阵吃不多时就会饱,过后倒也不怎么饿。
宫里仍按他之前的习惯准备,陆宁远勉强吃完大半,力不从心,见刘钦当先吃完,拄着侧脸看向自己,就和之前许多次一样,蓦地心中一热,想:他从前就喜欢看我吃饭,我吃香一点,他看了想必高兴。回想着之前吃饭时的样子,举起碗来,一气往嘴里扒了几大口,可是噎在嘴里,竟和喝酒时一样,无论怎么努力也咽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