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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瓯重圆 第57章

第89章

陆宁远刚行至半路,就收到兵部的发文,说贼首扎破天部已经于邹元瀚军就抚,祸乱已平,要他暂停进军,等待后续命令。李椹性情还算沉稳,但一听也急了,暗暗道:“糟了,糟了,怎么早不投降,晚不投降,偏在这个时候……”

他们奉旨进兵,本来就耽搁了一个多月,如今好不容易出京,本以为是鱼入大海,总算能有所展布了,谁知敌人还没见着一个,战事便结束了。扎破天投降,剩下翟广一个,孤掌难鸣,肯定用不多久就能平定,十之八九用不上他们,就算用得上,邹元瀚也不可能把这现成的战功拱手相让。

朝廷让他们停在这里,只是一时之计,不出数日,多半就要勒令回京。就是只锥子,也要装在袋子里扎破口袋才能显出尖来,总这么闲置着,别人谁能知道?错过了这个向朝廷显示用兵之能的机会,不知下一次还在什么时候。更不用说这样一来,刘钦事先交代他做的事情,同样一点也做不成了,他回去如何交差……

他越想便越觉丧气,但又知道别无他法,只好对陆宁远道:“没法子,只能先停两天,等那边招抚结束了带人回去,就当出来游猎了。我看这边林子多,要不出去打点野味?也不能白来一趟。”

陆宁远抬手止住他后面的话,没有马上下令停下,带着军队又向前走。

李椹不解其意,但也知道以陆宁远的性格,做任何事定有原因,事前却不愿同人解释,只得压下满腹疑虑,跟着又走小半天,到了一形势险要,依山傍水处,陆宁远才下令停下,命士卒就地扎营。

李椹这时才明白他的用意,不由在心里暗道:“这么谨慎是做什么?那边仗都打完了,还防备谁?”但想小心驶得万年船,也没有异议。

等扎营完毕,已近傍晚,陆宁远命士卒稍事歇息,召集手下各个部将,对他们道:“朝廷所募三千兵,出自数省、各部,习性不一,有市井油滑之人,也有老于战阵、不肯出力者,务必予以沙汰。前些天行军,来不及做这件事,这几日奉命驻军,正好遴选士卒,等之后轻装上阵。今日与各位商定选人之法,明日一早,一体依令而行。不合格者,即日遣回原籍,按路途远近发给银两。”

李椹闻言一愣,心道:轻装上阵,是去哪里?那边,张大龙已经先开口发问了,只不过问的是另一件事,“咱们就三千人,本来就是蚂蚱腿上的肉,朝廷答应让咱们就地募兵,怎么不先招募兵勇,还反过来往下裁人呢?那人不是越来越少么?”

陆宁远答:“兵在精不在多,如果营里鱼龙混杂,必定有损士气。一旗之下,若有一卒不堪用,则一旗不堪用;一旗不堪用,则一营士气皆坏。不辨清浊,一体留用,只是徒壮声势而已,临战惧怕,一旦稍有不顺,必沮军心。与其拥乌合之众,不如练得一支锐旅,人数虽少,以一当十,足以破敌。往后再行招募,照旧依此选人之法,编入各旗,旧卒士气不堕,新卒也更易于成军。”

他平日里话很少,这次为了让众人全都明白,便不厌其烦地解释了一大通。李椹听明白了,他是想要练出一支精兵,然后以此为魂,一点一点打出支铁军,可是谈何容易?且不说过几日回到京城,这支人马还归不归他们所有,就算还在他们手里,想要真正成军,岂是数年之功?

但陆宁远所言毕竟是正道,李椹在心中寻思片刻,正色应是,然后问:“各旗沙汰时标准需得统一,不能全凭眼缘,到底要如何挑选,还望示下。”

陆宁远答:“各旗下士卒都要一一问话,问明籍贯、旧业、之前是否从军。第一是要看人的精神,精气外露者为上,其余次之。第二是要留乡野老实、不惜力、能苦战、黑大粗壮之人,如那些市井油滑之辈和游辞巧饰者,即便身强体壮也需遣送出去。第三,如果曾经从军,要问明所经战役、所立功劳,如果经三战以上而无功的,便是胆怯奸猾辈,不能杀贼,临阵必定损害士气,即便能习金鼓、辨旗色,也断不可留。明日选兵我也到场,会去各旗一一查看,如有不明之处,随时着人唤我。”

他从江北带回的人只有几十个,此时所部各级军官都是朝廷选任的,之前与他并不熟识,知道他刚刚升任副守备不久,还是第一次带这么多兵,原本并不把他当一回事,听他召集议事,慵慵懒懒,以为是扎营后命各旗好好约束士卒的陈词滥调,没想到上来就是要沙汰士卒,本就心里一惊。听他安排得井井有条,所说三点无不是非老于军事者绝想不到的,不免生出几分凝重之意,原本在马扎上歪坐着的、垂着头的、看向别处的,不知不觉都坐直起来,等着他后面的话。

“还有一句须得说在前面,”陆宁远看向众人,“选兵之权下放各旗,让诸位自择士兵,去留皆经自己之手,不由旁人干涉,因此责任便也不得推诿。从沙汰之后,各习教战,往后各旗所辖士卒,若有临阵不堪用命者、平时胡作非为者,长官须得连坐,一体问罪。谁有异议,现在说出,等军法一行,不得更有后言。”

他说出“连坐”二字,下面坐着的众将全都严肃起来,一时张大了嘴,面面相觑。

像他们这些低级武弁,大多历任多个长官,从没见过军法如此严酷的。别说是守备、副守备这一级,就是都指挥使,掌军后立定规矩,也至多就是禁淫禁赌、禁止劫掠,真正实行起来,也往往睁只眼闭只眼,遇事不会细究。

毕竟所有人都清楚,临阵杀敌,靠的不是那些长官,而是他们这些混迹于基层之人,平日对他们苛待归苛待,却绝不会把他们逼得狠了,不然一遇敌就成了盲人抓瞎,使不上力。

这么想着,便有人不快道:“等等,属下有异议!大人这规定忒没道理,有些士卒平时看着忠厚,但是哪天忽然抽风,出去犯下混账事,也是常事;还有的平时看着勇敢,但是临战就胆怯,不敢上前。像这样的,难道我们也要跟着连坐?”

陆宁远笃定答:“也要连坐。长官有识人不明之责,教战不力之过。”

那人被他一噎,瞪了瞪眼睛,本来还想再争辩,却见陆宁远在上首俨然而坐,神凝气峻,神态之间自有一番不怒自威,不知为何,竟像耗子见猫,收了声讪讪坐下。

陆宁远道:“明日沙汰一毕,军中即开始操练,以明耻教战。半月之内,有于平时生事、所犯非死罪者;一月之内,若逢御敌作战,有不听号令、畏缩不前者,因教战未毕,尚未成军,皆可免于军法。此后若有触犯,定行重责不宥。”

众将听他这般说,倒像是也为他们考虑了,并非不近人情,心意稍平,便无人再有异议,纷纷应是。士卒都由他们挑选,又缓出一个月的时间教习,一月之后若是旗下士卒再触犯军法,似也是他们理亏。

陆宁远神情始终未改,既不因之前有人发难而面露不悦,也不因现在众将俯首听命而稍假辞色,又道:“知兵之将,乃生民之司命,亦是国家安危之主。诸位一身干国之重,上报朝廷,下拯黎民,所系非轻,不得尸位素餐,玩岁愒日,虚废国家饷银。”

众人道:要对我们立规矩了。

果然,就听陆宁远继续道:“本将既与诸位共事,军中几条规矩须得说在最前。若有烧杀抢掠、奸淫妇女者死;临战不听号令,私自行事者死;有扰民、争执伤民、盗窃民财、践踏民田者,打五十军棍后除名逐出军中;临战慌乱,虽听号令却行事差误者,打五十军棍;有饮酒、赌博、斗殴者打二十军棍。以上,士卒触犯者,军官连坐,罪减一等。军官触犯者,与士卒同罪。”

他所说几条和其余诸将订立的规矩大差不差,这些个武弁转徙多地,见过的长官多了,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齐声应是而已。

但陆宁远还没说完,“诸位为将,比之于寻常士卒,则位高、名重、官俸倍之,责任愈重,对诸位的要求,自然要严于士卒。我等既食君禄,便当以御虏保境为职,死绥为分,第一要务——”

有人接话道:“自然是奋勇杀敌!”

陆宁远向他看去一眼,不置可否,只是接着道:“第一要务乃是正心克己。”

他这话颇为迂阔,不像是出自一个统兵打仗的将领之口,底下军官不禁窃窃私语起来,觉着这情形有点好笑。

张大龙高声道:“都吵吵什么?听副守备说!”

他身材雄壮,相貌威猛,加上沿途几日朝夕相处下来,众将有时互相比试身手,都知道他不好惹,让他一嚷,便噤了声,就听陆宁远继续道:“为将五道,仁、信、智、勇、严,缺一不可。忠君、卫国、爱民、守正、精习兵法、骁勇敢战,皆是我等分内之事,为将者失之一道,则军不可成。”

他说着,忽然想到那天同刘钦的一番对答,纵然在这严肃至极的关口,心中一角却好像被什么碰了一碰,下意识地抬起了手,轻轻捏了一捏,无处着力,又放回案上,环视众人,知道他们眼下未必理解自己的话,即便听懂了,也必不认同,但话必须说在前面,以免不教而诛,便又继续道:“我等俸银,上出天子恩泽,下倚百姓膏血,若不勤于王事,敷衍塞责,或是为欢享乐,纵国法可宽,天理难容!”

“自今以后,我麾下兵将,须得勤劳职事,不可有一日懈怠。军士若有疾病、患难,务得尽心区处,有如自家,有不决者报我,如置之不理,为我所闻,即行处分,绝不轻饶。军器、兵马,每日清点,每五日验辨,如有损坏,即报修复,如弩解刀蚀,隐而不报,为我所查,以坏军之罪论处。”

“教习士卒,使知荣辱、明赏罚、识金鼓、晓进退,通晓军法、勤习操练,不可稍懈。每日点卯,核查人数,一有紊乱,即与清编。我复查时对照名册,不得有一二出入,操练时检查士卒武艺,及是否能辨号令、熟知军法,如有昏蒙,长官便行问罪。”

“各旗所结营垒及负责工事,务必每日亲自查察,一有缺损,即刻修缮。如有失修之状,长官共全旗一体问罪。”

“临敌之时,众将须得自做先锋,不可逡巡于后,驱使兵丁在前,不从者斩,一战无功者降职。若不幸殉国,查验伤口所在,如是接敌而死,厚加优恤,若伤口尽在背后,虽死不宥。”

“以上几点,还望诸位牢记于心,今日之后,若有触犯,勿谓言之不预。”

他话音落下,帐内只剩下一道道喘气声,除此之外半点动静没有。帐下众人只听得汗流浃背,半晌说不出半个字。

刚才听到一半时,他们才明白陆宁远这番话是认真的,连带着先前所定的几点军法怕也不是虚言,越往后听,便越觉心惊,到得后来,只觉一根绳索缠到脖子上,系了个扣,给自己牢牢拴紧了,浑身都不舒服起来。

能活到现在的,谁不是老兵油子,这几年跟过的长官少说也有三四个,可何曾见过这般阵仗?一时心里又是排斥,又是担忧,却也禁不住地起了几分肃穆之意,沉闷闷地无人做声。

陆宁远却是将手一挥,起身道:“今日言尽于此,散帐!”

第90章

第二天一早,各营开始拣选士卒,陆宁远巡视各旗,走到后营某处,忽然见到一个正在被问话的士兵,觉着有几分眼熟,一开始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他走过去,本来是要听那一旗长官是如何问话的,一面听,一面下意识在那个兵丁身上上下打量几眼,评判力貌,过了片刻,忽然想起他来。

这是刘钦的人!

陆宁远先是一惊,随后恍然。对这个人,这一世他应当是还没照过面的,但上一世在刘钦府上,两人似乎有过一面之缘。

要是寻常人,他未必记得,但这人眉毛很淡,远远看去就像没长一样,陆宁远当时就多瞧了两眼,所以有几分印象。上一世他见到这人的时候,刘钦已经失势,这人却还在刘钦身边,想来是他的心腹,对他十分忠诚。

而刘钦不动声色将这样一个人安插进他营里,意思不言自明,只不过疏漏了一点,没想到他竟然认出这人来。正寻思间,那边长官已经核查过了,见这人既非农民,又没有战功,颇为犹豫,便拿眼睛瞧陆宁远,等他拿主意。

陆宁远看向名册,见了“韩玉”二字,随后收回视线,对他道:“你自己选样兵器使来看看。”

韩玉将胸脯一挺,应道:“是!”抓起条短棍,便有模有样地使起来。

看他耍棍的功夫,陆宁远出了阵神,不知是不是因为身在戎旅,心肠比平日刚硬,竟然不怎么觉着伤心。等人一套耍完,道:“棍法不错,有师承吧?”

韩玉见他一眼道破,腼腆道:“将军好眼力,小人曾在章师程平处学过两年棍法。”

陆宁远点点头,“识字么?写两个字我看。”

韩玉放下棍子,上前两步,从旗总手里拿过笔,思索片刻,在名册上自己名字旁边写下“海晏河清”四个字,字体工整秀气,笔迹却与刘钦全无半点相似,让人联想不到他身上。

陆宁远对这一旗的旗总道:“这人留下,编入我的亲军。”

旗总一愣,随后连忙应是。刚才问过籍贯职业之后,韩玉觑着本旗长官脸色,原本担心自己要被淘汰出去,见陆宁远居然出面留下自己,而且一下便做亲兵,登时大松一口气,随后简直是眉开眼笑,惊喜之情形色。

他年纪未满二十,陆宁远瞧他,就像瞧个孩子一般。忽然想刘钦安排这人过来,看来也并非十分认真,转念又想,如果自己不是对他有印象,见了他这幅情态,其实倒也不会起疑。总之没点破他,转身走了。

他边走边想,刘钦想看,那就全都给他看。刘钦现在是信任他、怀疑他,都没关系,总有一天,他会明白他的心的。

两天之后,士卒一一核查完毕,原本的两千多近三千兵士只剩下了八百人,其中还有挑选出的先登死士五十人,其余淘汰出去的,都发给银子还乡,路途远的、或家庭贫困没有产业的,额外多发几两银子,全无吝惜。

如今正值战乱,各地都在募兵,有的地方甚至连成丁都抓尽了,连十三四岁的娃娃都要编入军籍,这时候反往下裁撤的,恐怕就只有这里。

被淘汰出去的人,有些从军本就不是出于自愿,见终于能够回家,不禁额手相庆,纷纷跪地谢恩;还有些是主动从军的,或是家中无田产可依,想要借此糊口,或是家中本有恒产,却想由此挣个功名傍身,却被忽然扫地出门,便如当头一棒,颇觉屈辱,忿忿不平。拿了银子之后,有些人已经收拾起了行李,有的却暗自串联起来,商量着要围住军门讨个说法。

前一晚上陆宁远立定军规时,就有军官嫌他规矩太多架子太大,暗暗不满,现在探知被淘汰的士卒人心不服,便起了别的心思,想要借着士卒大哗之际,对陆宁远取而代之。一旦日后朝廷问罪,便把陆宁远无故驱逐士卒之事相告,朝廷若不通融,那便收拢了这些人背反出去,干脆以后不做官军。

要是做官军要守那么多的条条框框,还不如出去做土匪呢,起码落得个自由自在,钱财也未必少。现在各乡土匪密布,朝廷剿也剿不过来,上哪没有一条生路?

决心下定,一个名叫吴杰的把总便趁着夜里休息的功夫,借口巡营,去到各个营中,同那些被沙汰出去的暗相士卒联络。

那些原本就不平的,经他以言语一挑,登时怒形于色,答应他一同起事;有些本来无可无不可的,被他以利相诱,稀里糊涂地也答应下来。在他们商讨的时候,其他士卒就在边上,见他们夜里不睡,围在一起不知嘀咕什么,均面面相觑。

吴杰为着争取更多士兵,商讨时见了有人过来,简单问过几句,确认心意之后便让人留下,并不仔细甄别,只盼着人越多越好,来壮自己的声色,因此这所谓的“密谋”自然无密可言。没过多久陆宁远就接到几份报告,将他们的谈话内容知道了个清清楚楚,预备何时起事、人数约有多少,也很快探明。

他得知之后,只不动声色,一旁,吴杰密谋的事不知怎么都传到了张大龙耳朵里。张大龙才不惯着这事,当下眉毛一压,神情一厉,把刀往腰间一挎,就要去把吴杰拿下。路上碰见李椹,李椹见他迈着大步,一脸的杀气腾腾,忙把他拦下,问明原委之后,对他道:“不急着动,我看守备已有定夺,还是先问问他再说。你这样直接去,万一坏了他的事怎么办?”

张大龙寻思一下,觉着他说得也有道理,便转了方向,跟在他后面,气咻咻去找陆宁远。进帐之后见没有旁人,他屁股还没进得帐门,嘴里已经先嚷道:“反啦,反啦!”

李椹忙把毡布一扯,压他肩膀示意收声,小声对陆宁远道:“一个叫吴杰的把总要反,你听说了没有?”

“听说了。”对他们两个,陆宁远并不隐瞒,知道李椹马上便要发问,于是索性先道:“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

李椹“哦”了一声,看了张大龙一眼,意思是“我就说吧”。张大龙放下心来,问:“用不上俺?你要是点头,俺即刻就给你把吴杰这小子提溜过来。”

陆宁远道:“不必。”

张大龙抓抓脑袋。

如此又过了两日,被淘汰的士卒大部分已经启程,剩下的观望形势,准备同吴杰一同生事。第三天夜间,已敲过两声刁斗,吴杰窥见中军帐里灯火熄了,时机已到,忽然发难,率领士卒一哄而起,直奔武库而去。

按陆宁远的规定,在没有战事之时,除操练时间外,兵器均放在各旗武库中由专人保管,既不过于分散,也不统一收进各营,造成过于集中。这样一来便于随时清点兵器数目,检查缺漏,防止奸细乘隙生变,二来也不至于猝然临敌时全军反应不及,敌人已杀至营里,大部分士卒却仍手无寸铁。

吴杰及作乱的士卒手中没有武器,因此第一步便是进攻各旗武库。

他们人多势众,各武库守卫又大多只有两至三人,又轮流休息,自然全然无法抵挡,只得任由他们抢夺。有守卫见乱兵攻破武库,想要敲锣传警,吴杰怕他一敲,陆宁远那边就有了防备,登时恶向胆边生,一刀把他杀了,带人冲进武库。另外两个守卫见同伴性命被害,躲在角落一声也不敢出,吴杰便没杀他们,抢走兵器即刻走了。

与此同时,其他几旗见吴杰动了,也一齐响应,攻夺本旗武库,取来兵器,一齐望吴杰处汇合而来。

直到此时,中军帐里仍安安静静,不闻半点响动,陆宁远似是全无所觉,睡得正深。

吴杰起事之前,便已拟定两条计划,如果陆宁远已经有了防备,不好强攻,他便直接引兵突围,自己拉起一支队伍;反之如果有机会拿下中军帐,那便放手一搏,先取陆宁远性命,再看朝廷有何说法。如今他见有机可乘,登时鼓勇望陆宁远所在中军杀去。

他杀至近前,见中军还无反应,心已定下一半,暗道陆宁远议事时要求一堆,故作高深,却原来是这么一个草包,当下更添几分把握,原本躲在几个士兵之后,这会儿反而冲到最前,打算当先破帐。

谁知眼看着中军帐就在面前,打斜里忽然杀出一支人马,拦在前面。营里每几步远就点着一支火把,虽是深夜也足可辨人,吴杰瞧见来人,因之前心中对陆宁远轻蔑已极,便也不去想是他特意设下的埋伏,马上同他们交起手来。

他从军已有五六年,也打过几仗,不然做不到把总之位,当下连呼带喊,招呼士卒作战,一时声势颇大。

他所率士兵中也有不少以前曾从过军的,知道如何与人对敌,但不知为何,临阵时并不冲在前面,不知不觉躲在后军中,只是挥舞着兵器比划,反倒是从没当过兵的人在真刀真枪地与人交手。

吴杰忙于作战,一时倒并未注意到,只是觉着来人分明人数不多,但一时竟突围不得,眼见着中军帐就在前面,却杀不过去,在心里暗暗着急。

他仗着武艺尚可,一马当先,一柄长刀舞得虎虎生风,拦在中军前的护卫兵士似是支撑不住,打开过口子放他进来。吴杰杀进阵中,不觉回头一望,但见阵型陡变,和刚刚自己杀入时已是大不相同,再看随自己突围进来的几个士兵,已经都被人分开,彼此相隔既远,无法接应,忽地心里一慌。

他若始终横下心来,其实未必闯不出去,但心里一怯,手里刀就跟着软了。被绊在阵中愈久,他就愈是慌神,愈冲不出去,到得后来,即便陆宁远始终没有露面,他却已不剩下几分战心,只是困兽犹斗而已。

在他身后,随他一同杀来的乱兵一时也有同感。交手时间长了,他们便发现来人远不如自己多,所使军械也和自己一样,但不知为何,三三两两结成阵势,一人出矛,两人举盾,根本近不得身。

好容易杀到他们近前,从盾牌缝隙之间,冷不丁又会伸出一支镋钯,中刃锋长,一旦扎在身上,登时没命。即便躲开,左右两刃上面又多有小棱,兵器一旦卡在上边,就被牢牢缠住,抽不回来,那边一使劲,自己这边就登时脱手。卸去武器之后,便只能任人宰割,就见两边盾牌一举,马上便扔出钩索,将人拴住,往盾牌后面扯去。

左右不知救护,往往只是看着,或是往来躲避,只顾自家。被拉走的士兵既无兵器,又被绳索缠缚住,毫无还手之力。这时要是一刀往脖子剁下,他们马上便成刀下之鬼,这些中军护卫却好像志不在取他们性命,绑住了便扔在一旁,不再理会。

吴杰见势不好,明白这时候想逃也逃不出去了,忙招呼人冲阵。可是这些素日里未经训练,又经陆宁远筛过一次的兵士,临事如何组织得起来,几次冲杀不成,便即军心涣散,不肯再向前了。

他们一退,护卫在中军帐外的卫士便反压上去,乱兵不敌,退得愈往后,军心愈乱,已是毫无阵型可言。忽然有一个人掉头就跑,其他人见状,纷纷效仿,转瞬之间便一哄而散。一群人跑到营门处,却见营门紧闭,脱不得身,只得又折返回来,前面的后退,后面的又往前,顷刻间搅乱成一团。

吴杰被困在护卫阵中,同样突围不出,逐渐力竭,一个不察,让人缴械,绑缚着跪在地上。乱兵们见头目被抓,更加没了战心,正慌乱无措间,前面中军帐里却点起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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