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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他要把陆宁远从他大哥手里挖来,让这座声名赫赫的淮北长城从此只拱卫于他,让陆宁远像忠于他大哥那般对他尽力输诚,奉上自己的每一滴血。当然,最后还有借他之力,恢复这千里河山,但那是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的事了,却不是现在所能顾及。
他愕然一阵,匆匆回过神来,赶在沉默得太久之前道:“我若不能自保,纵然有一千个志向,也不能实现一个。但我方才所言,句句属实,皇天后土,实所共鉴。”
“臣明白了。”陆宁远忽然向前一弯腰,从椅子间落下去跪在地上,“若能驱逐胡虏,臣万死不辞。殿下但有用臣处,臣定当竭尽全力,为殿下驱使。”
他终于如刘钦所愿,对着他献上了忠诚。对陆宁远这样的人而言,一旦说出这话,就再不会改了。
可他收起了刚才那不知从何而来的痛苦,这会儿神情平静,全没有刘钦曾见过的,在他对着刘缵伏地叩恩时那激动非常、哽咽难言之态,让刘钦心中始终空落落的,竟没有半点得偿所愿之感,于是半是失望、半是困惑地做了最后的尝试。
“你有如此才能,不该埋没至此,处处受人所制。等我日后回到建康,即奏明父皇,定让你一展平生之志。”
说完这句,他看到,有什么东西在陆宁远的眼睛里闪了闪,像是风吹草叶,只一瞬间的摇晃,可终于又归于平静。
陆宁远低下头,“谢殿下。”
刘钦看着他的发顶,却陷入了更深的茫然。
第18章
陆宁远在刘钦出神时提出的两点,一为迁百姓进城,一为自请去城外驻军,后者不待陆宁远多做解释,刘钦当时就答应下来。
他虽然从没有真正带过兵,但也知道但凡守城不能只依托着区区一道城墙,须得布阵城外,以为掎角之援,让敌兵不能直薄城墙,过多地消耗城内。
而敌人若想攻击城外驻军,城上便能以炮火飞箭作为支援,让他们无论攻哪一边,最后都会顾此失彼,纵然一开始来势汹汹,几次之后也只能落个顿兵相持的局面,等四面援军一到,那时就是瓮中捉鳖。
至于陆宁远的另一个提议,虽然也合乎兵道,但刘钦听来,不免沉吟。
城外村落众多,虽然听说夏人来了之后,许多人都已举家逃窜,遁入山林,不知去向,或者已早早逃进城里投奔亲友,但更多人都舍不得离开祖宗之地,还在家中犹疑观望。
加上刘钦带来的几千流民,眼下正全都安置在城外,两边加起来有上万之数,睢州又不是一座大城,骤然迁入这么多人,城中要出多大的乱子?
要知道这些原本还能自给的百姓一旦进城,就再没有土地,没有营生,不治生产,没有饭吃,换句话说,都是流民!就是当年的长安城里贸然多出几万流民,怕也不知要出多大的乱子,更不必说眼下这个睢州城了。
可难道要放着他们不管么?明知道夏人正在逼近,后面还有大军,却将这些人留在城外,和驱羊入虎口也没有差别。这些百姓就是不被屠杀,也会被夏人掳去,成为他们的人口,给他们种地交粮,平白资敌,决不能如此。
但放他们进来以后,又该如何安置?
似乎是看出他心怀疑虑,陆宁远接着又道:“城外百姓多是乡野老实之人,质朴鲁直,无市井油滑之气,鼓舞易于振作,若是招募入伍,稍加训练,最易成军,虽然仓促间不能做正兵用,但也足可为守城助力。”
“夏人此来,恐怕不会轻易退去,臣请从城外丁壮当中拣选精神、力貌兼收者收入军中,参与守城。”
刘钦心中一亮,暗道:虽说是临时抱佛脚,却也是个法子。
睢州城的驻军,加上他与陆宁远从凤阳大营带来的军队加在一起不过几千人,若是狄吾满建兵马都会过来,那足有两万之数,他们虽然背靠坚城,应对起来也颇为吃力。
加上现在陆宁远还要分兵,城里驻军更少,又要应对这么多流民,到时候少不得要在城内巡逻弹压,应对不测,能留在城头守御的人就更少了。
若是能再临时扩充一些,虽然是新兵,但只要有勇力,临战也能起些作用,哪怕三个人当一个人用,也比没有要强。更重要的是……陆宁远从这些流民当中挑选精壮出来,这些流民就像被抽去了主心骨,从此也就不容易生事,当真一举两得。
只是这点陆宁远没有明说,刘钦就也没点破,应道:“如此最好。只是夏人攻城在即,此刻练兵还来得及么?到时候这些新兵要是临阵畏缩,恐怕会坏了全军士气。”
陆宁远答道:“臣心中有数,请殿下放心。”
之后几天,陆续从城外迁入百姓,拆毁房屋,运送木料砖石入城,以免之后落在夏人手里,拿来制作攻城器械。城外百姓家园尽毁,世代所居眨眼间片瓦无存,哭天喊地之声道路不绝,夏人先锋想要阻拦,被陆宁远截击,只得暂退。
刘钦在城上看着这一幕,在心里算着援军到来的时间。到那时不但是这支先锋,就是狄吾全军,他也要咬下几口来,岂能让他全须全尾地回去?
如此过了半个多月,谁知援军竟然毫无踪影,夏人反而渐渐合拢过来,四面墙外都可见其分兵列阵,从城头往下望去,甲士蚁聚,当真有黑云压城之感。
等到第二十一天的时候,一面大纛旗张开来,从军阵最后迤逦向前,最后停在中军一座事先搭好的木台旁。大旗正下面,一匹黄马上面坐着一个夏人将领,远远看去甲胄遍体,面目看不分明,但看来是一员大将。
就在刘钦以为他要登上台子指挥时,却见他骑马朝着自己过来,却不靠得太近,只是绕着城墙打马而行,一面向城头观望,一面不住扬起马鞭对周围人指画。
这时两边离得稍近,刘钦才看清来人面容年轻得很,想来就是狄吾本人了,见他举止如此轻佻,好像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手心里微微出汗,问同样站在城头的熊文寿:“能打炮么?”
熊文寿摇摇头答:“他这位置刚刚好在能打到的距离外边。”因为天气盛寒,他一张口就喷出热气,袅袅地向上漫开。
刘钦看向不远处的一座土垒上面、陆宁远的营寨,静悄悄的,好像也没有出战之意。
忽然,他两耳当中一声爆响,从左到右好像被一根线忽地穿过,在那一瞬间的疼痛过后,两耳中只剩下嗡嗡的啸鸣声,什么也听不清楚。
熊文寿在他身上扯了一把,拉着他从城头边上退下,大喊着什么,刘钦听不见,从他口型当中才读出这么一句:“夏人攻城了!”
刘钦这才知道,原来这炮是从城头发的,在这一声过后,沿城一串炮响,霎时火光揭天。他不顾劝阻,又回到城边,扶着冷得拔手的砖墙下望,但见夏人带着云梯、冲车正向城脚奔来,有几座刚刚架好推来的炮台在刚才那一波当中被打中,但完好的还有不少,正被夏人急推过来。
熊文寿抬起手,随后猛地向下一挥,“射箭!”
城头士兵得了军令,忽然一齐张弓下射,射出一箭之后,迅速矮身从女墙后面撤回,马上又有另一队弓箭手换上前去,将已搭好箭的弓弦拉满,继续齐射。
但见箭如飞蝗,矢下如雨,推着炮台向前的夏军纷纷中箭倒地,后面的人马上跟上,扯开张巨大的牛皮布毡,连人带炮一齐遮在下面,又慢慢往前推进。
箭射在牛皮上面,穿不进去,也就再难杀伤底下士兵,眼见他们推着十数架炮台越来越近,熊文寿又喊一声:“发炮!”刘钦但觉双耳又是一震,脚下隆隆,恍如地震,又是一阵齐射,这会儿才知道原来装填一次炮弹要用这么长的时间。
这次夏人位置变了,太过贴近城下,城头大炮周旋不开,大多射得远了,炮弹虽然落在夏人军阵当中,飞溅的碎石炸伤不少敌人,但却基本没对他们的炮台造成什么损害。从上面看去,但见铺在炮台上面的牛皮耸动一阵,是有人在其下活动,熊文寿道:“不好,快射火箭!”
因事先早就操练过不知多少次,几乎是他刚一下令,城头即火箭齐发,落在牛皮毡上,眨眼就点起团团大火。下面的夏人被点着了发肤,大叫着跑出来,挥动身体不住挣扎,在地上滚动以图灭火,又被一阵箭雨钉在地上。
但马上,源源不断的夏人又涌上来,也不管同伴尸首,把燃烧着的牛皮一扯,又盖上一张新的。刘钦大声道:“快再放火箭!”熊文寿指着城下道:“这次牛皮拿水浸过,不行了,殿下稍退,夏人要往城头打炮了!”
刘钦一愣,被左右亲卫拥着退到墙后,过了只片刻的功夫,但听得一串串巨响在身前炸起,城头上飞砖走石,四下迸射,碎石一串串打在刘钦身着的盔甲上面,到他这里力气犹然不小。
“轰——轰——轰——”
一声声恐怖的响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横亘四野,充塞天地,如同山河怒吼,炸雷般隆隆滚来,把脚下的城池夹在中间,不住摇撼。
刘钦几乎站不稳,匆忙扶住了身边的箭楼,只觉天地都在摇晃。一下下不祥的撞击像是擂鼓一般剧烈、疯狂地擂震着这座城楼,而人只好像鼓面上的一颗绿豆,身不由己地被颠来倒去。
亲卫打起数面盾牌遮在他身前,不再有碎石打在他脸上,刘钦将满沾了沙土的眼睛一抹,透过盾牌的缝隙看向城头,但见数个士兵被炮石打中,当场毙命,还有人虽然没被直接击中,但站立不稳,跌到城下,更多人则在熊文寿组织下迅速反击。
夏人发过炮后,马上便要攻城,因城根底下已布满了夏人士兵,他们怕伤到自己人,暂时也不再发炮,雍军趁此机会迅速重新整队,在砖石开裂的城墙后面射下一阵阵箭雨,压得他们寸步难前。
“报——东城墙缺了一角!”
“李德,你带一队民兵速去填上!”
“是!”
“夏人先登已有一丈远了!”
“木石准备好了么?先别急着扔,等人再多点,爬得快的放他上来再杀。”
“是!”
城头上的士兵流水般来来去去,刘钦挥开拦在身前的盾牌,回到熊文寿边上,见这位他一向颇有微词、暗暗瞧他不起的将军被碎石划破了面孔,小半张脸都被鲜血遮住,却仍站在城头左右指挥,半步未退,微微一愣,马上回神,也不多话,扶着城砖再次向下看去,爬得最高的夏人已经近在咫尺。
“殿下快退!”
熊文寿见他如此胆大,面色惶急地要来拉他,刘钦却站着没动。
攻城的夏人显然是军中精锐,穿着寻常士兵没有配备的重甲,而且不知是单层还是双层,箭落在上面,丝毫无法穿透,只“当”的一声就被弹开,而且头顶硬盔,完全包住头脸,只堪堪露出两只眼睛,几乎全无破绽。
这些人自恃装备精良,竟然顶着城头射下的箭雨,生生往上爬来,眼看着就要攀上城楼。刘钦知道熊文寿是想节省些木石,等人多点再一网打尽,但放着这些人不管毕竟风险太大,万一让他们爬上来在城头造成混乱,城防一露破绽,爬上来的夏人还会更多。
他哼了一声,稍稍矮身回到城墙后,把一支箭搭在弓上,从女墙缝隙向外观察片刻,见夏人当中暂时无人注意到自己,吸一口气,身子如同弯折的松树般忽地弹直,眨眼间已张圆了弓,向下只惊鸿掠水般地一探,下一刻人已回到城墙后面,可弦上已经空了。
城头上,一支羽箭疾射而下,正对着爬在最高处的夏人飞去,在漫天碎石箭雨之中,划出一道笔直的线,穿透这人兜鍪上的一道狭缝,直插进他眼睛当中。
那人吃痛,大叫一声,下意识地松开手抓向眼睛里的那支箭,可人在墙上,松手哪还了得,当即便如纸片般忽忽飘落,带着身下另外两人一齐在城根底下摔成肉泥,炸开好大一团血花。
刘钦自负射技,射出那一箭后对他瞧也没瞧,接着如法炮制,又连出三箭,片刻的功夫便连杀数人,见夏人已注意到他,开始从远处搭起的箭楼上面朝他射击,担心有失,才从城头退下。
他这几箭扰乱了夏人攻城,但也只是稍阻兵锋,夏人马上便又围上来,攻得比刚才更急。熊文寿下令道:“扔石头!”守在城头的流民兵马上把早就准备在旁边的巨石抬起来,“嘿”地一声,往城下掷去,一时又是一阵鲜血四溅。
夏人既然攻城,就是做了要付出十倍人命的代价,可从正午到了傍晚,在城下横尸无数,狄吾终于也犯了踌躇。见轮流攻城的几营兵士都损失巨大,只得让他们稍退,却不肯就这样让刘钦他们占去便宜,等人退下城根,便下令再次发炮。
城上,熊文寿一见夏人暂退,就猜出了狄吾心思,马上喊道:“夏人要放炮!”
城头士兵激战一日,虽然疲累,但闻令丝毫不敢耽搁,忙在城墙上面张开几面巨大的布网。先前城头上的大炮在激战时已经被挪到后面,夏人炮石落在城头,便被布网兜住,化去了力,只击碎了几处城砖,不曾伤到一面大炮。
狄吾恨恨地抬头瞧着,忽然听到西面传来动静,正要着人去探,可眼睛已经看到一彪人马正朝着城根掩杀过来,却是驻扎在城外、先前无论他们打得多么火热也始终按兵不动的那伙雍军,冲在最前面的正是陆宁远。
这时攻城的夏人早已退下,十几门火炮周围只有一个参领带着不到千人护卫,还大多已经负伤,那伙雍军忽然奔袭而至,却不为杀人,各自手持着火把,见到炮台就纵火焚烧,胡乱劈砍,只眨眼间的功夫竟将这十几门炮毁去大半。
狄吾又惊又怒,要救已来不及,忙命人截住这支雍军。
可对方纵火之后马上便退回土垒,结寨自守。若去强行拔寨,恐怕城上又要射箭,狄吾无法,只得在马上骂了一声,命令全军暂时后撤,在城外扎下营寨,熄了一战破城的心思,开始准备打一场持久的攻城战了。
第19章
自从当日一战挫了狄吾锐气,已经又过了二十多天。这其间夏军轮番攻城,没有放松过片刻。城内因事先防备充分,还没有落到捉襟见肘的地步,但从那天之后也再没有收到过什么好消息。
尤其是刘钦一直翘首以盼的“援军”,直到今日也不见半点踪影。
被狄吾越过的几个城池,有的早已望风降附,举城献降,让夏人没费一兵一卒就进驻占领了;有的虽然还没投降,可是对刘钦的一连催促全不理会,诉苦称自己这里兵力单薄,难以轻动;有的甚至反过来向他发文告急,称遭夏人围困,势将不保,请求他发兵支援自己;还有的干脆不动如山,数日来没有半点回音,看来是要借口道路被夏人把断,书信传递不便,装聋作哑,以此卸责。
直到这时刘钦才知道,为什么当初就在自己以为这仗打不了几日就能将这伙夏人四面合围的同时,陆宁远坚持要迁徙百姓、驻军城外,而熊文寿不声不响地预备上了那么多的滚木巨石——他们两个早就知道是这样!
就在意识到这点的同一刻,不知怎么,他脑子里又想起他质问那个溃兵头目之后,那人沉默不语的那个间隙。当时不觉着如何,现在想来,竟然忽感难堪。
上一世他恨夏人,恨刘缵,对他父皇也不无微词,可现在再看,平心而论,若是当真换了他,就能拯溺亨屯,有所恢复不成?他比父兄多知道些什么?他比他们强在哪里,强在他空有一个要赶走夏人的志向么?国事如此,这志向又该如何实现?
他这次甚至还没来得及觉着恼怒,心头先被一阵茫然填满。江北众将竟然胆敢对他这个东宫见死不救——当他觉着奇怪时,这自然是咄咄怪事,可当他不觉着怪异,并把这事放在这一年里发生的无数事情当中时,则又颇显寻常了。
别人靠不上,就只能靠自己了。刘钦一面着人往建康告急,借朝廷之威逼江北众将有所反应,同时也为日后追责暗作预备,一面亲理守城和安抚城内百姓之事。
这些日的围攻下来,两边可说是都使尽了浑身解数,无论是攻是守都智计百出。夏人仰攻不顺,于是修筑起箭楼,从那上面往城头射箭,杀伤雍军,让他们无法守城。雍军则向箭楼打炮,几下就给掀翻在地。
如此重复,夏人便拿零星的木板搭出几座中空的伪楼,上面覆盖毡布,假做箭楼,骗雍人发炮,以消耗城内守备。雍人射倒了几座,见散落的骨架不对,马上就也知道中计,于是不做理会,夏人便又修起真正的箭楼,出其不意,一度杀伤了城头数十守军。
后来雍人有了经验,见夏人筑起箭楼,只发石砲,先探虚实,再做打算。夏人见这招不管用了,干脆在睢州城外昼夜不停地赶工,不出几日又筑起一座土城。如此一来,雍国城头守军不但要应对下面,还要防备从天上飞来的冷箭,城防一度大为吃紧。
但马上熊文寿就想到办法,沿着城墙覆盖上一圈网布,让夏人的箭射不过来,而雍军还可在犬牙交错的城墙边上向下射箭投石。为了防备夏人火攻,每张网都浸足了水,在天寒地冻之中眨眼就结出冰棱,萧瑟寒意沁人肌骨,但在此关头也无暇顾及。
后来夏人见这法子也不管用了,又改为挖掘地道,打算一路挖到城下,在城根底下埋藏火药点燃,把城墙炸塌个口子,好引兵进入。
熊文寿毕竟与他们交手过几次,早提防着这招,事先就在城外掘了壕沟,夜里暗放兵马出城藏在沟里,待夏人挖至与壕沟相通之时忽然掩杀出来,几次逼得他们无法前进一步。
但雍军毕竟只有几千人,能出城的更不会多,与夏人交手又难免死伤,不可能全身而退,几次之后渐渐不支,最后只得往城墙方向退去,将壕沟让出。
但他们仍有办法,在夏人掘洞之时在沟里点烟放火,熏得他们大咳不止、目不视物,只好慌张逃出洞外,跑得慢的,还有憋死在里面的。
久而久之,夏人也摸索出了办法,一见雍军放火,不仅不退,反而迎着起火处抢攻上去,拿铁叉把点火的干柴茅草叉出洞外。雍人再想放火,往往被提前发现,丢了几十条性命,最后只得撤回城内。
夏人凭着人多,又不惜死,干脆发了狠,命士卒背土,准备把壕沟一寸寸地填上。陆宁远曾率兵阻击过几次,但是这些人身边常有夏人军队护送,敌众我寡,始终难以阻拦。只有在城上向下放箭能稍微杀伤些人,但也仅能拖慢他们一些,终究阻止不了。
而且夏人填沟,自己的士卒只占一小部分,所用绝大多数都是南下时掳掠来的雍人百姓。这些百姓受夏人威逼,大冷天只着单衣,脚下甚至没有鞋子,从早填到晚上,每日只睡两个时辰,轮流赶工,手足流血也不得稍歇。有受不住倒下的,就顺势填在沟里,剩下的人把一捧捧土洒在上面,几下就给埋得实了,只偶尔从土里支出一根两根手指,才知道下面埋了个人。
城头雍军一开始还向壕沟处放箭,后来不放了,只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填。并非是刘钦与熊文寿仁善,只是城里的箭矢已经所剩不多,必须留着应对夏人后续攻城,对此实在是鞭长莫及了。
更糟的是,城中人口骤增,加上被围困日久,而且至今看不出丝毫解围的迹象,市场上的米价开始飞涨,人心浮动,已是祸乱将萌之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