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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典型炮灰 第149章

仿佛血亲兄弟之间都有自己的感应一样,薛平津只是凭直觉往前走,一路上他看到汩汩的血水从山坡上冲下来,几乎把狼岭山的土壤都浸泡成猩红色,空气中刺鼻的腥味令人作呕。

他走了很久,直到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狼岭山的雨越下越大,土壤上蒸腾起血红色的雾气,薛焯慢慢地从雾气中走出来,他的缁衣上全是鲜血,连雨水都洗不干净那样的腥红,惨白的脸仿佛是死了很久的厉鬼,一双眼睛鬼气森森。

看到是自己的亲弟弟,薛焯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动容,他举起腰间的黑刀,用刀尖对准薛平津,轻声道:“让开,我懒得杀你。”

不是不能,也不是不想,而是连动手都嫌麻烦。

仅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便刺中薛平津那颗濒临崩溃的心脏,恐惧慢慢地涌上心头,他牙关开始发抖,也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

从小到大,他一次也没赢过哥哥,甚至连他的刀法都是哥哥教授的。

即使是害怕到连手指都在颤抖,他还是用力咬破舌尖,强压在要跳出嗓子的心跳,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薛平津拔出自己的两把刀,毅然决然地对准自己的亲哥哥:“对不起,哥哥,我不能让你走。”

薛焯似乎对他的选择很惊讶,歪了歪脖子,冷声道:“我很意外,你居然会选择背叛我,我想过如意会逃走,但我没想到你会是那个帮他的人。”

他当时听到前线传来姜绍水军入侵时便起了疑心,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的做法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会用,但那种情况下,他必须得认真考虑夜袭的可能,否则一旦对面用火攻,他的几十万水军都得沉没在钱塘江里,当年赤壁之战的场景就会重现。

所以在临走前,薛焯把看守崔遗琅的任务交给了薛平津,无他,这是他最信任的亲人,是他以为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他的人,可现实却狠狠地打了他一耳光。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想不通薛平津这样做的理由。

“为什么要放如意走?我们好不容易才得到你,你放他走,就是把他让给姜绍。”

薛平津第一次认真对哥哥表明自己的想法:“因为,我想做个正常人。”

“哥哥,我明白你为什么对如意那么执着了,我和你一样,都很爱他,但是我不想看到他难过,所以我选择放他走,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所有人都在腐朽,所有人都在下沉,只有他永远美丽,永远热情,所有的一切加起来也比不过他。

“……”

薛焯轻嗤一声:“正常人?你觉得我们还能做正常人吗?”

“为什么不能呢?明明这场仗是可以不用打的,哥哥其实并没有称帝取而代之的想法,所以为什么不停下来呢?我们为了抓住如意,已经耗费了很多不必要的兵力,死了很多将士,他们原本不用死的。”

薛平津还是太天真,他在崔遗琅身上学会了独自思考和珍惜生命,但浅薄的阅历并不足以让他真切地明白这场战争的本质。

所以……就显得有点蠢。

兄弟俩话不投机半句多,薛焯也不耐烦跟他谈论什么是政治:“算了,我也懒得和你这个白眼狼多费口舌,识相的话赶紧给我让开,刚才想阻拦我的钟离越和卫勉都被我杀掉了,你难道想步他们的后尘?”

这时,他忽然又笑起来,笑容里总有种渗人的味道:“不过,你是我的亲弟弟,我还能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只要你放下刀,和我一起去把如意找回来,哥哥还是愿意和你共享的,我们三人可以一直在一起,永远,永远也不分开。”

“你杀了钟离越和卫勉?!”

薛平津不可思议地睁大眼,连声调都下意识地拔高:“那是如意的亲人,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他会恨你的!”

“我想要让他爱我,也想让他恨我,我杀掉他重要的亲人,那他无论如何都会找我来报仇的。”

薛焯舔了舔自己的唇,似乎饥不可耐:“我等着他来杀我。”

仅仅是因为这一点,他就毫不留情地选择杀掉那两个男人,他绝不允许他们之间的羁绊被斩断,如果没有,那他就自己创造,爱也好,恨也罢,他希望如意最强烈的情感都是给他的。

薛平津被他的疯狂震慑得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道:“你变了,哥哥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薛焯用一种很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向他:“你说我变了?哪里变了?”

“你以前对如意不是这样的,虽然表面上还是一副很霸道很强硬的模样,但其实也做过很多温柔的事情,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对一个人那么温柔过,你会给如意过生辰哄他开心,从巴蜀特意运食铁兽送给如意,还会亲手下厨做饭……现在想来,其实我当时都很妒忌如意,因为你都从来没对我这个弟弟这么温和过。”

薛平津大声道:“而且,你起初是一直不同意跟我分享的,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想要得到一个人的心,就必须要给自己戴上假面,我一直都在伪装呀,这才是我最真实的模样,没有道德,也没有负罪感。”

薛焯声音忽然变得很低落的样子:“我的真实模样,连我自己都觉得丑陋,又怎么能指望有人会真心爱我呢?所以我要尽力伪装,可那终究不是我,而且……”

他幽幽地看向薛平津:“你又有什么理由说我呢?我们是一样的人呀,你以前做过的事可比我还过分,难道你都忘了?你以为你换上一张皮,嘴上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再做些自以为是的善事就能抹掉一切吗?那只不过是因为这个人是如意而已,可不见得你对别人心软过。”

当了婊子还想从良立牌坊,这就是薛焯对他这个弟弟的嘲笑。

薛平津被他说的一怔,脸上火辣辣地烧起来,一时间心里又是羞耻又是惭愧,他举起刀,干脆道:“别再废话了,反正我是绝对不会放你去找如意的。”

看到薛平津朝自己冲过来,薛焯一脸无所谓地举起刀,轻描淡写地挡住对方的攻击。

“当€€€€”

这是一场碾压级别的战斗,薛平津一次又一次地被击飞,薛焯完全把他当姜绍一样打,下手丝毫不留情,拳拳到肉,甚至还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不是很能吗?想逞英雄?你还不够格。”

想到对方背叛的行为,薛焯更是恼怒,重重地打在薛平津的胸口,直接把对方轰出去。

没挨几下,薛平津便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他再也站不起来了,肋骨也不知道断了几根,浑身上下都钻心得痛。

他狼狈地倒在污水里,浑身上前都是泥水和血,额头上的伤口流出鲜血,遮盖了他的视线。

直到这个时候,他都还在想:我的脸现在一定很难看吧,如果如意看到我那么丑的样子,一定会很嫌弃我吧。

意识模糊间,他看到哥哥正一脸冷漠地走近他,而后他两眼一翻,彻底失去了意识。

“真是个废物。”

薛焯收回刀,冷冰冰地看了眼地上半死不活的弟弟,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没走几步,山下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亮光。

是姜绍的援军到来了。

薛焯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他好容易才控制住自己险些,勉强恢复理智的判断。

不行,这个时候追上去很有可能被瓮中捉鳖,可就这样让他放弃,他实在是不甘心。

“呃……”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身体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忽然发现自己肩膀处的肌肉裂开了,血汩汩地流出来,越来越多,似乎是伤到了重要的经脉,他右手的肌肉不受限制地抽搐起来,险些连刀都拿不稳。

什么时候受的伤?

薛焯一边利落地撕开衣角把伤口简单包扎起来,一边在脑海中回想这道伤的来历,他想到当初一刀串杀卫勉和钟离越时,卫勉似乎用最后的力气举起刀朝他砍了过来,但那时候他轻飘飘地躲过了,现在想来,怕是没那么简单。

卫家曾经以铸造刀器闻名,甚至卫勉自己都会打造兵器,可能是他家族内部的刀法秘笈,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人身上留下暗伤,直到战至一半再不动声色地爆发出来。

包扎好伤口后,薛焯尝试握拳,果真发现自己的握力出了问题,连刀都有点拿不稳。

斟酌良久后,薛焯最终还是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决定。

薛焯把昏迷的薛平津扛起来,最后朝狼岭看了一眼:“如意,我等你来杀我。”

他的声音在雨幕中显得很空灵,仿佛情人在耳边的呢喃细语。

……

雨下得越来越大,崔遗琅冒着泼瓢大雨奔跑在山林中,他不敢呼喊出声,薛焯还在附近,不能再把那个疯子招惹过来。

他背后的伤口剧烈地痛起来,现在淋了那么久的雨,怕是要发言,他已经感觉身体开始发热,大脑也昏昏沉沉的,但他不敢停下,强烈的恐惧和不安攥紧他的心脏,他迫切地想快点找到师父和卫勉。

忽然,他停下脚步,浑身冰凉地定住。

只见有两个男人倒在一棵烧焦的树下,他们一动不动的,身边是散落的刀刃碎片,周围被染红的土壤都说明这里经常有一场恶战。

“师父……师父!”

看到这一幕,崔遗琅如遭重击一般,心里已经有了最不好的预感,他踉跄着上前,扑到他们身上探鼻息,已经没了呼吸。

他心中大恸,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悲痛到极点的同时,深深的恨意从他心底滋生,恨不得当即拿起刀去找薛焯报仇,哪怕拼上半条命都要杀掉对方。

所有靠近他的,对他好的人都遭到了不幸,崔遗琅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个扫把星,总是给人带来灾难。

娘是这样,师父是这样,甚至连卫勉都是。

“是如意吗……”

听到卫勉的声音,崔遗琅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扑过去,可能是卫勉的鼻息太弱,刚才他没有试探出来。

卫勉倒在地上,他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勉强撑到现在已经是用尽了所有的意志,他勾起苍白的唇:“刚才听到你的哭声……我明明都要过奈何桥了……又被你哭了回来……”

崔遗琅把卫勉的身体抱起来,轻拍他的脸,声音嘶哑道:“你先别说话,我马上背你下山,你撑住,姜绍的军队已经到了,那里有最好的大夫。”

“不……不用了……救不了……”

薛焯的刀已经刺中他的要害,他无论如何都活不了了。

崔遗琅当然明白这一点,他早就看到卫勉胸前的那到贯穿伤,只是在欺骗自己而已。

他一时泣不成声:“为什么要冲上去?你明明没必要这样做的。”

卫勉轻笑一声,吃力道:“至少做老子的……得在儿子面前逞一次英雄……我没有拖你师父后腿……薛焯被我砍了一刀……你放心……他支撑不到来抓你的……咳咳……我的刀法也没有退步……我应该配做你的老爹吧……哈哈。”

他说话时,血沫从他嘴角溢出来,声音也越来越小。

崔遗琅咬紧牙关,声音颤抖:“我才没承认你是父亲呢,我还没原谅你,你说过要补偿我的,我不满意,一点也不满意!”

卫勉小声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但如意……我想求你件事。”

“你说吧……”

崔遗琅本来以为他想让自己叫他一声爹,他心里一点排斥都没有了,男人快要死了,所有的一切在死亡面前还有纠结的意义吗?

卫勉笑了一下,试探着用手摸向儿子的脸,指尖的湿润让他心里很是苍凉:“如意,你一定要活出个人样……不要像我一样……半辈子都浑浑噩噩的过去了,一定要活出人样……”

崔遗琅一愣,他竟然和娘亲当时说的话一样:要活出个人样。

可到底什么是人样?他不明白。

他当真是恨到了极点,眼瞳里的那股生气渐渐地消散,已经是个死人了。

看到卫勉还在吃力地喘息,崔遗琅哽咽点头:“嗯,我知道了……我答应你……爹……”

他最终还是叫了这声爹,可惜卫勉已经听不到了,人在临死之前五感会逐渐丧失,男人只是眷恋地摸摸的脸,仿佛完全没听到这声他期盼已久的呼唤。

然后,他的手指慢慢地松开,彻底没了呼吸。

崔遗琅心中绞痛,一瞬间连呼吸都费劲,哭都哭不出来,天地间在他眼里都扭曲起来,他惊恐万分。

不能,不能把他们的身体留在这里。

崔遗琅咬牙,先把师父杠在背上,再用力把卫勉抱起来。

“啊€€€€”

他大叫一声,使出浑身的力气杠起两个男人往山下走,脚步凌乱,双腿发软,但没走几步便跌倒在地上。

站起来,快点站起来!

“师父……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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