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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如意的师父,我不想伤你,你还是自己收手吧。”
薛焯正值壮年,而钟离越即使再怎么勇猛,终究也是个年过八十的老头子,不过十几个回合下来,钟离越便落到下风。
“你做梦,我儿子不喜欢你,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听到拒绝后,薛焯脸上的笑容愈发怪诞起来:“哦,这样啊,那我不放水了哦。”
“喝€€€€”
只见薛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沉呵,他跳步跃起,从上而下用力劈斩,钟离越举刀去抗住他的这次劈砍,沉重的力道让他的身体慢慢下沉,几乎是要跪在地上抵挡他的劈砍。
薛焯眼中闪过一丝阴气,钟离越心里一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把刺刀带着凌冽的刀风朝他扑过来。
他躲闪不即使,一只眼睛不幸地被刀划伤,鲜血顿时涌上来,视线中漆黑一片。
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趁钟离越短暂失去视力,薛焯旋步绕到他的身后,提膝击上他的腰腹,像踢一只马球一样把他踢出去。
“老头子!”
空气中传来骨头断裂的声音,看到钟离越被抛到空中,卫勉连忙扑过去接住对方的身体。
“呃……”
在接到钟离越的同时,一股剧烈的疼痛顿时贯穿他的身体,他低下头,看见钟离越的后背心上插了一把黑色的长刀。
黑刀同时贯穿了钟离越和他的身体,卫勉艰难地抬头去看,薛焯那张阴狠猖狂的脸几乎要贴到他脸上,刀光照亮他那双疯狂的眼睛。
他朝卫勉轻笑了一下,猛地拔出刀,剧烈的疼痛直接让卫勉全身脱力,和钟离越一起重重地摔在地上。
把拦住自己的阻碍都清除后,薛焯抖动手腕,刀身上的血水被甩到火焰上,发生滋啦一声轻响。
他闭上眼睛,仰头喘出一口粗气,杀掉这两个男人对他来说也是一场畅快的战斗,雨点落在他的脸上,带来一丝丝的凉爽之意,非常舒服。
下雨了,雨扑灭了山火,狼岭的上空全是铅灰色的云,空气里的浓郁的血腥味让人作呕。
可惜,这场雨来得太迟了些。
薛焯收刀,黑锃锃的眼飘忽地看向远方。
“如意,我来找你了,你等我……”
他只身一人,形如鬼魅,身体渐渐地没入黑暗。
钟离越躺在草地上,他的刀在战斗中已经残破得不成样子,此时呈碎片状散落在他的身边,和他这个人一样。
他似乎也感受到落到脸上的雨,轻轻的,很凉很舒服,他咳出几口血,气息不稳道:“好像是下雨了?”
躺在他旁边的卫勉也吃力地回道:“是吗?我也感受到了,不过我的眼睛是被烟熏坏了吗?怎么什么都看不到?”
“那是因为你要死了,人死之前眼睛就会发灰,什么都看不到了。”
“原来是这样。”
听到自己的死讯,卫勉似乎并没有太多的触动,他捂住自己的胸口,薛焯刚才的那一刀刺中了他的要害,血怎么也止不住,想来是伤到了要害,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他。
这时,他忽然轻轻地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
钟离越气息微微道:“想起来什么?”
他们两个都要死了,趁还有一口气的时候说几句话也不错。
钟离越倒是没什么遗憾的,他已经快九十岁了,这辈子活得也算痛快,他的仇人们都比他先下地府,姜氏的天下也走向穷途末路,人到老年还有个很争气和乖巧的小徒弟,这辈子过得很值。
但他还是有点为身边这个男人可惜的,卫勉应该还没有四十岁吧,活的年岁还没他的一半长,虽然看上去不像个好人,但刚才和他并肩作战的样子还有几分血性。
他向来敬佩这种有血性的汉子,即使一开始因为小徒弟对卫勉没什么好脸色,但看到对方愿意改变和弥补的态度,也觉得这个男人不是无药可救的,没想到他会和自己一起倒在这里。
卫勉那双瞳孔渐渐失去焦距的眼睛浮现出笑意,他轻咳几声:“我想起来我和怎么和如意的母亲相遇的了,我想起了她的名字,她叫梅笙。记得我当时躺在后花苑的大青石上睡午觉,她忽然打开窗子,把刚洗过的头发放下来……”
“她的头发真的美丽极了,起码有九尺长,阳光照在她的头发上时,当真是像金子一样熠熠生辉,我当时直接看呆了,什么话都说不出口。直到她发现有人在偷看她,她转过头,我看见她的脸,觉得自己仿佛是看到了神仙妃子……跟画里的湘夫人一样。”
所以他当初才会把望湘人留给她。
卫勉明显开始喘不上气来,说话断断续续的,声音越来越小。
钟离越冷笑一声:“这个时候说得倒是情深意切得很,那为什么当初不带她走呢?他们母子在得到姜绍那小子的帮助前一直都过得很辛苦,明明就是个色鬼而已,就不要表现得自己很想她一样。”
“不是说过王太后想收他做义子吗?而且那个孩子一直把你当父亲一样对待吧,你不像是会坐视他受委屈的人。”
崔遗琅和他吵架时,曾经说过没有他也能过得很好,卫勉当时表面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但心里其实还是非常在乎的,有时候他也忍不住会想,如果孩子待在他身边,还能成为现在堂堂正正的大将军吗?
一想到这里,他难免自卑起来,如果不能给如意最好的一切,那如意又何必待在他身边呢?
“那是在之前,我来到江都王府前他已经快八岁了,其实除了教授他刀法,我也没能好好照顾他。他之前……过得也不算好,先江都王有一些见不得的癖好,后来是世子和我实在看不下去把他从先江都王身边抢走的。”
“如果是亲生父亲在身边的话,就算拼上这条命,也不会允许别人这么欺负自己的孩子吧?”
这件事卫勉确实不知情,他灰白的脸色浮现出一丝惨淡:“是我对不起她们母子,我没想过成亲,也没想过要生孩子,我一直很害怕……”
他以前做了那么多年的试验,最后得出的结果却是“人是一切不安慰因素的根源”,出于对人的失望,以及觉得他这样劣质的血脉也没有流下来的必要,卫勉一直都没考虑过成亲生子。
只是这个年代显然没有好用的避孕手段。
可真正得知自己有个儿子时,他却也像个平凡的父亲一样开始胡思乱想,她们母子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孩子他娘独自养这个孩子肯定很辛苦吧?孩子受同伴欺负时会哭着想要父亲来帮他出头吗?他多大了?长得怎么样?如果遗传我的脸,说不定也是个美男子呢。
卫勉原本都已经决定呆在老家,像个真正的败类一样了却此身,但在听说自己还有孩子在时,也重新振作起来,想要好好生活,过从前他一直害怕又不屑的平凡人生活。
“现在说那么多还有什么用,我们都要死了。”
“是呀,我要死了……”
卫勉叹气:“不过真的好羡慕你,能和如意相处那么多年,本来还想回去以后补偿他的。”
“我很羡慕你能陪如意长大,谢谢你……”
做了我本该做的事情。
两个男人的声音渐渐地低下去,等他们彻底没有声音后,大雨终于铺天盖地地落了下去。
第107章 风林火山(4)
狼岭山下起雨来,山林间灰蒙蒙的一片,给人喘不过气来的压抑感。
“呼€€€€”
崔遗琅呼出一口气,铺天盖地的雨落在他身上,绯色的外衫紧紧地裹在他身上,他举目四顾,眼神锋利,嘴唇紧抿。
漆黑的眼,苍白的脸,绯色的衣裳……极其矛盾的色彩却在他身上呈现出别样的魅力,夜色浓郁,可他却是这个深夜唯一鲜亮的色彩。
放眼望去,遍地都是狼的尸体,仅存的几只狼估计是药效过去了,又见到同伴们都死于眼前这个少年的刀法,它们开始感到害怕,呜咽几声后便逃出他的视线范围内,没一会儿便消失在山林间。
等到狼吟声远去后,崔遗琅终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无力地跪倒在地。
他其实伤得很重,后背被狼爪划破很长一道伤口,皮肉外翻,鲜血淋漓,狼是聪明灵敏的动物,它们能从气味中察觉到人的真实情绪,所以刚才他一直都强撑着不肯露怯。
如今那口气一松,身体仿佛被抽空一样,再也支撑不住地倒下了。
“如意!”
薛平津忙扑上去扶起他,刚才他们真的算是九死一生了,如果不是崔遗琅坚持战到最后,他们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你没事吧?”
看到崔遗琅背后划破的衣服,还有血淋淋的伤口,薛平津心口一痛,喉咙酸涩得发紧,雨下得很大,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脸上的到底是雨还是泪水。
“我没事。”
崔遗琅借助他的力道站起来。
看到遍地的士兵尸体,崔遗琅感到一丝心痛和不忍,很多人的身体都已经支离破碎,碎肉和骨头到处都是,画面惨烈到了极点。
他没有哪一刻这么怨恨薛焯。
这些兵都是师父带回来搭救他的精锐,他们本应该死在战场上,结果只是因为两人之间的情爱纠葛,就这样无辜地死在狼岭上,还是被狼咬死这种不体面的死法。
还有当初薛焯通过周梵音把他骗出来,林林总总都表明薛焯这人是个不称职的将领,他完全把战争当儿戏,当麾下的士兵当玩物一样戏弄,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自我满足而已。
崔遗琅支起疲惫不堪的身体,勉强吩咐道:“你们都先下山,让王爷派人过来增援,薛焯已经发现我们的踪迹,再掩饰踪迹已经没必要了。还有,把牺牲的士兵们的尸骨都好好收,回去后再好好安葬。”
“是。”
听到他的命令,士兵们纷纷开始行动,此地不宜久留,他们还是趁早离开为好。
有士兵小心地问道:“将军,那你呢?你伤得很重,不如跟我们一块下山吧。”
崔遗琅轻轻地摇头:“你们先走,我还得去把师父他们找回来。”
他们肯定是找薛焯了,钟离越喜欢擒贼先擒王,当初教授他武艺时就喜欢攻击命门以达到快速制胜的目的,追兵既然没追上来,那就说明肯定是师父他们在前面截断了追兵。
他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他看向身边的薛平津:“摩诃,你如果肯跟我走,就先跟他们下山吧。”
薛平津先是一愣,然后决然地摇头:“我不能跟你走,我要回去找兄长。”
他在身后攥紧自己的手,已然做出决定。
崔遗琅没再过多劝说,只是轻轻地叹气:“那你多保重。”
其实他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多次为薛平津破例,明明也只是个和薛焯差不多的小疯子而已,人坏得很,脑子还不聪明,唯一的解释……或许就是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另一种可能吧,他发烧时喊娘的样子实在是可怜得很,让他想到了自己。
薛平津忍不住哭起来:“如意,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能感受那些死去同伴的士兵其实在用怨恨的眼神看他,因为他的哥哥是薛焯,如果不是哥哥,不会死那么多人。
但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没资格怪薛焯的人,薛平津忽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无力感,他眼神茫然地望向密集的雨帘,头发丝狼狈地黏在脸上,可怜样子像一只湿漉漉的小狗。
崔遗琅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快走吧。”
薛平津收回眼神,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他站起身,最后轻声对崔遗狼说道:“我不会再上战场了,如意,我不想和你为敌。”
反正这次回去哥哥也是会惩罚他的,打断手脚也好,被关起来也好,都是他该受的,这样或许还能避免和如意为敌。
两人道别彼此后,他们俩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
走远后,薛平津还忍不住回头,崔遗琅一身红衣,瘦小单薄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雨帘中,似乎从刚见面开始,他就一直在奔跑,一直在战斗,从来没有停下过脚步。
他依依不舍地看了很久,直到那个身影变成一个看不清的点,他才收回眼神。
薛平津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变得冷冽起来,他知道哥哥在哪里。
他想至少为如意阻挡一下哥哥,哪怕只是争取到一点点时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