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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他接受军部在维卡共和国的秘密任务,一落地即被投送到敌区腹地,期间回指挥部,错过连奕两通电话。等他在通讯恢复之后再打回去,连奕一次也没接通过。
这种事在战时不算反常,江遂的环境可以理解,但连奕在平安稳定的新联盟国,是不应该发生的。一开始江遂并没太在意,以为连奕在执行秘密任务,但后来长时间联络不上,他便直觉不对。
对外联络终端都是加密且需要报备的,江遂没法打给连家其他人问情况,只能拨给江仁谦。
江仁谦问了几句不痛不痒的问题,江遂耐心听完,直接问:“连奕为什么联系不上。”
电话那端的江仁谦静了静,然后说:“连家的事我不清楚。”
通话很快结束,江遂和江仁谦没什么可说,他要的只是江仁谦反常的话术€€€€连家出事了,换句话说,是连奕出事了。
指挥官摊摊手,说他也不知道,他们远在维卡,消息传不过来。
晚上,江遂坐在宿舍行军床上,他的权限已经开到最高级€€€€甚至动用了陆战队指挥官的战场紧急检索通道,在加密后台系统中依然没有查到连奕的消息。
这太反常了!
反常到让江遂心慌。
耳边还想着轰隆隆的炸弹声,枪声,他没来由地烦躁不安,一脚踏进黑乎乎的洞口,越往里走越深不见底。他开了手电,面前是一点微弱光源。洞口深处好像有人在哭,他循着哭声,越靠近脚步越迟缓。
渐渐地,视线内出现一只钢筋做成的巨大笼子。他想停下,却发现身体不听使唤,直到看清笼子里的事物时,才猛地站住。
笼子里蜷缩着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背对着他,两只手抱着肩,一身白色的衣服上染着淋漓血迹。
有个名字从他嘴边擦过,很快,很重,被他刻意忘掉的,埋在心底深处的,他从不敢想不敢问不敢听的名字。
哭声停了,那人蓦然转过头来。
江遂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平板掉到地上,他膝盖一软,扶着桌子才没摔下去。
他将平板捡起来,坐着缓了很久。
突然有种很荒谬的感觉。明明担心连奕,却会梦到云行。半年了,江遂从未梦到过这个人。梦到他做什么呢,那人结了婚,眼下应该过得很好,不需要别人操心。
他走到窗台边点一支烟,当地烟草呛人,狠抽一口就能让嗓子发哑。
这半年,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人,不打探他的消息,不做任何曾与他有关的事。任务一个接一个地来,他在子弹和鲜血中寻找痛感和知觉,生死见多了,时间再久一点,他想,就能完全不在乎了。
今天可能是醉了,所以才会梦见他。
如今醒了,眼前却依然是噩梦里的最后一幅画面:转过头的云行看不清脸,但在哭,在流血,在梦里都能闻到一股血腥气。
一支烟抽完,江遂拿过平板,沉默许久,最终打下“云行”两个字,搜索页面显示没有相关信息。他又搜宋明之,也没有。
他切出内部系统,搜民用引擎,最近一条关于宋明之的消息是他出席商会的募捐活动。其他再没了。
云行退出司令部,便和普通人无异,过着omega该有的安静生活,离硝烟和任务很远了,没有消息才是正常的。
可怪就怪在,关于宋明之的婚礼,网上竟然不见只字片语。
一场豪门婚礼,应是坊间津津乐道的话题,即便过了半年,也不该这么安静,安静到好像被人为清除了所有痕迹。
连奕没有消息,云行也是安静的。
江遂下意识按住左胸,摸到掌心下失控的震颤。
大半夜任意接到来自维卡的军委专线,还以为指挥部遇到轰炸,结果江遂上来就问连奕发生了什么事。
任意顿了顿,抬手切断加密监听:“你想知道什么?”
江遂反问:“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他泄露对跖点计划,已被秘密关押,你见不到他的。”
江遂一震,想也不想地反驳:“不可能!”
“对跖点计划”是军委会近年来最高等级战略部署项目,由军委副主席傅言归直接领导,采用垂直管理体系。在司令部层面,初始仅指定江遂与连奕两人参与具体实施工作。后江遂因隔离管控退出,司令部系统内便由连奕全权负责。
知道这个计划的不超过五人,江遂退出后,经过记忆干预技术,将该计划留在他身上的痕迹全部清除。
“军委会拿不到证据,是不会轻率羁押司令部成员的。现在专项调查已经结束,他会因叛国罪被移送军事监狱。”
这项指控的严重性不言而喻。
江遂仍难以接受,沉声道:“我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建议启动复核程序,可能存在重大案情疏漏。”
通讯终端传来克制的呼吸声:“我理解你的质疑,但取证工作已经完成,犯罪事实清楚。”
作为军委会重点培养的战术指挥人才,连奕与江遂同属A级军官储备名单。罪名成立不仅意味着前途终结,根据相关条例,情节严重者会面临死刑。
涉及对跖点计划,再加上连家在军中的特殊地位,因此连奕一案的调查及审理过程不可能公开。
电话里长久没说话,电流轻微的滋啦声穿过耳膜,让江遂恍若处在不真实的世界。
“老师,”任意听见江遂很慢地问,“宋家是不是也出了事?”
任意顿了顿,干脆直说:“宋舜和死了。”
江遂一愣:“什么时候?”
任意说:“宋明之婚礼现场,中枪身亡。”
“怎么没有消€€€€”江遂很快地问,又突然停住。
当然没有消息,死得不体面,又是这种重大场合,是需要控制舆情的。或许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但消息不可能传到维卡,也不会有人特意来告诉他。
江遂举着电话僵立许久,很多纷杂的念头从远处涌来,他在短时间的茫然中被众多信息量包围,然后从中捕捉到一丝什么,渐渐串连成线,最终隐隐指向某种可能。
任意一直没挂电话,长达几分钟的沉默过后,江遂的声音再次传来:“我明天回国。”
任意问:“只为了连奕?”
江遂:“不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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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半年发生了很多事,他和连奕,一个远走战场,一个蒙冤入狱。
第59章
脱离任务区的手续和流程都没办,江遂第二天一早便登上了回国的民航专线。他回来得突然,没通知任何人,一下飞机,没想到任意竟在等他。
半年没见,任意倒是没什么变化,江遂却变了很多。经过残酷杀戮和战场洗礼的人隐隐带着一点寒意,眉心那道旧疤泛着白,最慑人的是一双眼睛,黑沉沉的瞳仁里凝着化不开的冰,看人时像有雪粒子往骨髓里钻。
等他靠近了,刚叫了一声老师,任意就皱了皱眉。
不过任意没说什么,两人沉默地往停车场走。任意开车,江遂坐副驾驶,车子驶出机场汇入高速车流,任意才开口讲述这半年发生的事。
宋舜和在宋明之的婚礼上被一枪爆头。
宋舜和甚至没来得及露出惊愕的表情,眉心便炸开一个黑洞,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宾客的尖叫声迟了半秒才炸开,香槟杯砸碎在地,鲜花和彩带装饰成的高台在混乱中摇晃,光影交错间,有人瘫软在地,有人夺门而逃。
坐在第一排的任意有幸目睹了全过程。
新联盟国自成立以来,从未有过如此恶劣的事件€€€€在婚礼现场,当着军政两界高层的面,曾担任军委会委员的领导人被当众狙杀。
宋舜和身份特殊,他不仅仅是前军委会委员,宋家还是新联盟国资深财团家族,控制着百分之三的基础货币供应量,并通过多重渠道深度介入国家经济运行。其特殊地位使得该事件已超出普通刑事范畴,升级为影响经济安全格局的重大地缘政治事件。
此事一发生,相关部门便立即启动应急预案,封锁所有消息,尽管网上和坊间毫无反应,但圈子里几乎都知道,毕竟人是在婚礼现场守着那么多来宾被杀的。
军部随即启动特殊追查程序,但很奇怪的是,宋明之在两天后将程序取消,表示父亲死亡的真凶已经抓到。他提交了部分证据,证明是家里一名保镖因私怨杀害宋舜和。
宋家即如此说辞,军部便结了案。
没过几天,宋家所有的工作人员,包括在现场的保镖、佣人也全部换掉。而宋明之的未婚夫€€€€已经公开omega身份的宋家养子,不对,已经不算养子了,因为云行的母亲已经和宋舜和离婚€€€€也再没出现过。
因宋舜和死得太过突然,又涉及多方利益,因此关于这次死亡事件被全面封锁消息,当时的来宾也都做过交待和谈话。可即便如此,阴谋论在圈子里也甚嚣尘上,渐渐有人传出来,说真凶并未抓到。
但宋明之如常出现在人前,公事场合上云淡风轻,当然也不会有人没眼色地询问就是了。
而那场没办完的婚礼,久而久之,也没人再提。
江遂沉默着听完,狭窄的车厢内有难以自控的信息素在涌动,昭示着他内心远不如外表那般平静。
车子驶过一个路口,车速慢下来,任意按开车窗透气。
江遂问:“是他吗?”
“不知道。”任意实话实说。
枪击事件之后,任意只看了一眼,立刻判断出射击点就在副楼云行所在的位置,子弹没有穿透身体露出,而是嵌在体内,从射击距离和伤痕推测,凶手使用的是精准步枪,发射的是性能不算好的复装子弹。
当时现场立刻被封锁,军部也派了人来,相关取证和调查环节并未公开,宋明之交出的“凶手”也已畏罪自杀,证据链形成完整闭环,看起来并无疑点。
但任意太熟悉云行的射击手法,再综合子弹复装和射击位置等,实在不像是保镖所为。事件之后他曾试图联络云行,明面和私下渠道都找不到人。云行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而宋明之给出的解释是,云行受到惊吓,大病一场,目前已被送往国外治疗。
这些也只是任意自己的推断,他没有证据,也没有理由再找云行。云行已经离开司令部很久,宋明之作为他名义上的未婚夫,去向和安置情况外人无资格置喙。
任意毫无保留说给江遂听,他知道对方既然回来,云行的事也好,连奕的事也好,对方是一定要查到底的,他能做的,就是把收集到的所有消息告诉江遂。
任意分析道:“宋舜和仇家很多,不能证明就是云行开的枪。但这件事透着诡异,宋明之急于结案,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
江遂脑子里闪过半年前云行说的话,透过车窗看向远处连绵的山峦,天空澄澈透明,几朵绵软浮云挂在林间。
若不是云行开的枪,宋明之为何如此反常。
可云行为什么要开枪,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吗?
但如果真是云行开的枪,似乎一切都有了解释。
江遂已经把这几个问题在脑子里过了无数遍,渐渐地,一个最大的可能让他心脏发沉发紧,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急于得到答案。
€€€€云行,你说不爱我,爱的人是宋明之,是假的吗?
任意见他不语,又问:“有什么打算?”
江遂说:“没打算。”
任意:“……你现在考察期,很快就能升大校。我知道你着急,但手续都不办完就擅自脱离任务回国,小心又被人拿来当把柄告你一状。”
江遂淡淡地说:“回都回来了,还怕这个。”
任意拿他没办法:“是,都这时候了,做就做了,但以后找人也好,做事也好,尽量走正规渠道。”
言下之意不要搞事情。
“老师不是教过我,要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继而又发出很轻的嗤笑声,自言自语道:“不管真的假的,都只能是一个结果。”
在硝烟弥漫的维卡战场,他从不想云行,但眼前却处处是云行。他因为心软和心疼放手,因为见不得云行受苦放手,可如今回过头来,这些有什么意义?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种鬼话,谁爱信谁信。
他坐在返程飞机上看天上舒卷的云层,突然在想,既然试过,既然远离,既然过了半年,依然无法说服自己,那就不要为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