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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诏抱住人,将脑袋枕在他肩膀上,轻笑一声,既不说话,也不撤开身来。
他自枕着燕珩的肩,专注去看。那视线,直直地描摹着面前的肩颈线,一路蜿蜒而上,盯住那颗坠着的、粉玉似的耳垂。
燕珩肌骨白皙的几近透明。
秦诏清晰的瞧见,那皮肤之下的青色血管,微微跳动,和渐愈乱起来的呼吸、烈起来的心跳一起,燃成了三重奏。
秦诏吞了下口水。
那夜看的画册涌进脑海……
不知道为什么,他腹腔里涌上来一种强烈的饥饿来,犯馋似的……他往前又凑近了几分……当唇肉和那小片肌肤近在咫尺时,他却顿在了原处,迟迟不敢动弹。
热乱的呼吸洒在人脖颈,微痒。
燕珩轻笑一声,稍微偏了偏头,又调整了下姿势,想要用另一只手钳他后颈。动作变化,那片软肉就轻蹭过秦诏的嘴唇。
秦诏僵住了:……
燕珩并未察觉,只说道:“待你长大了,自也要娶妻生子。如今,你虽才来三年,但伴着寡人,多几分亲近,也算正常……只是日后,再不能这样骄纵蛮横,闹的人尽皆知€€€€你这小儿,岂不叫自己声名狼藉?”
恐怕燕珩此刻还不知道这小子真面目。
还声名狼藉呢!秦诏此生,最不拘的就是名声。纵天下人唾骂又如何?青史只认刀锋、只看谁赢。
€€€€胜者王、败者寇。
他抢来的,便是他的。他赢得的,就该他享受荣光。
当然,这会子,秦诏还没想到别处去,他自怔神,顾不上答话。
燕珩握着他的手腕,沿着那掌腹发热的软肉,将他的指尖捋直,而后盯着那糜烂之色哼笑:“今日挨打,也算你值了。”
“胆敢欺骗寡人,论罪,该拖出去狠打几杖子的。”
秦诏轻轻动作,将额头抵在他父王脖颈上。他极力克制着自个儿的颤抖,佯作不经意,然而心里却鼓擂得厉害,噗通、噗通的乱响。
燕珩反手掐他下巴,要他将脑袋挪开:“寡人跟你说话呢。”
秦诏支吾着答:“父王,我是活该。您打得好,打得对,我日后再不那样了。这几日,见不到您,我也想清楚了许多事儿。”
“哦?什么事儿?”
“我不该那样争风吃醋的。父王娶亲,本是普天同庆、九国共贺的好事儿,我怎么能这样不识好歹?凭着父王宠我,就与人闹乱子。”
“嗬。你倒学会识相了。”
“是原来糊涂,想不明白。现在已经知道错了……”
秦诏以额头紧贴着那块肌肤,感觉将自己烫得快发烧了。然而太阳穴胀痛,突突的跳,似乎涌起来更加复杂的、对即将亲吻和抚摸这块肌肤的“未来夫人”产生了难以遏制的嫉妒……
€€€€光明正大,将嘴唇贴在这里,轻轻地舔。
€€€€若这个人是他,该多好啊。
各种复杂情感,激烈的对抗着。于是,他又张了张口……但没发出声音来。
他想说,[父王,我好喜欢你。]
他还想说,[但是对不起,我不能将你让给任何人。]
沉默良久,秦诏还是一个字儿都没说。
燕珩见他老实儿枕靠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便还想再问话。可不等开口,殿外就响起了旁的动静来。
那声音焦急但熟悉:“我要见王上,大事不好了。”
秦诏心口一紧,是相宜。
燕珩将秦诏自怀里牵起来,而后慢腾腾地拂开袍衣上被人坐出来的细微褶皱,问道:“德福,去看看,何等事,这样着急?”
德福问完话回来,脸色酱紫,战战兢兢回禀道:“王上……不好了。秀女们不知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竟齐齐地病倒了,眼下大选在即,恐怕……恐怕要耽搁了。”
燕珩皱眉:“怎么会这样?”
那大选是卜了时辰、定了规矩的,还有数不尽的繁琐手续、祭天问吉,一样儿都不能少,更别说耽搁时辰了。
若是真的耽搁,恐怕再选日子,怎么也得明年了。
燕珩忽然转过眸光去,瞥了秦诏一眼。
秦诏正红着脸,满头大汗:“父王……”
第47章 飘风起
秦诏被人盯得头皮发麻, 吓得摇了摇头:“我什么也不知道,父王。”
燕珩见他这副样子有意思,便故作怀疑, 逼问道:“不是你还能是谁?依寡人看,定是你心里争风吃醋, 故而想出这等出格的损主意。”
秦诏冤枉,直抹汗:“我连秀女住在哪儿都不知道。我白日练武, 才结束便来父王这儿了。”
燕珩招招手, 哼笑:“好了,逗你的。”
秦诏瘪嘴, 却仍顺从地跪在他跟前儿了。
燕珩拿手帕给他擦汗,而后才道:“瞧你吓得, 出这么多汗……寡人知道不是你。就你这样小的胆子,怕是毒死一只羊羔都不敢。”
秦诏老实儿点头,然而装作害怕垂下去的眸子里, 却含了笑。
他怎么不敢?
那挣扎着咽气的脸孔, 就在他眼前凋零。
*
昨夜丑时,南风微凉, 药膳之气浓重。
拆开的白色粉末, 轻轻一抖, 便落进预备好的朝食之中。除此之外,还添了一份,洒进洗刷干净的锅中,又注水熬干,擦拭去最外层的一点浮沫,直至再看不出什么端倪。
秦诏微笑瞧着。
焦儿镇定做完一系列工作,而后转过脸来, 轻声道:“我自知道后厨里怎么分配,什么用料,每日的煮法。这一锅下去,必叫那一群娇娘子养个半月,才能好。一时长疹子,生虚汗,害热病,跟瘟疫似的,但不至于伤人性命……只消熬过吉时,今年这事儿又操办不得。”
秦诏抱胸冷笑:“你自拿捏准了。这黑灯瞎火的,万不要投错了锅,叫旁人也跟着吃苦。”
“公子放心。”焦儿道:“娘子们的用具与旁人不同,这药粉得沾了那金银食具,才生效……公子们用的,都是玉杯瓷碗,再错,也错不到哪儿去。”
焦儿行事谨慎,自在膳厨内善后。秦诏则是后退两步,越过门槛,自暗中消等着……他不放心,故而冒了个大险,定要跟着。
忽然,暗中风吹叶动。
自小径有€€€€脚步声传来,极轻,然而秦诏毕竟有功夫傍身,听得还算清楚。
因眼下情形紧张,他不由得心中一紧。
那女声柔婉,只说道:“我自知道了,再有几日,便是大选的日子。还劳烦您多费心,我若选上了,必有您一份力,待我回禀咱们王上,定不会忘了你的功劳,日后……有咱们自己人从中斡旋,大家日子都好过些。”
咱们王上、自己人?
秦诏没分辨出来,只觉那话说的模棱两可。
紧跟着男声又道:“娘子放心便是,我已经打点好上下关系,到时赏赐的衣服珠钗,都是顶顶别致的……娘子只管大大方方的去便是。”
女子道:“燕王有虎狼之心,欲要灭我赵国,如今,隐患就在眼前,咱们不得不防。储君还未归国,定要小心行事,万不可露出马脚。”
“娘子放心。”
“……”
那声音低下去,秦诏欲再支起耳朵来听,却听不见了。不知是走远了抑或是停在哪处了。
竟是赵国的奸细……不过,倒也正常。赵国惹是生非,往来纷争惯了,若是旁人才怪呢。
若此人选去他父王枕边,那还怎么得了?
秦诏心中正嘀咕时,那脚步忽然又响起来,紧跟着便朝这条小径走来。
软靴底蹭过径面,发出微弱的摩擦声。
越发近了。
秦诏往暗处隐了隐,却没曾想,焦儿刚好打膳厨挤出来。那门扇一阖,她回转身来,与迎面快步走来的人,刚好打了个照面,双方各吓了一跳。
“……”
“何人?!”
“嘘……”
那女子柳眉一竖道:“何人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做什么?瞧你这身装扮,不像下人。哪道宫里的?”
焦儿毫不畏惧,轻笑道:“娘子勿要见怪,我是东宫的,因夜里肚子饿了,故来寻些吃的。打扰到了娘子,还请您大人有大量。”
那女子轻哼一声:“没规矩的东西。”
“是是、该骂。”焦儿伏低做小,忙奉承道:“娘子将来时要做夫人的,勿要跟小的一般见识。”
那女子盯着她,问道:“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焦儿将手里药沫的纸方子折好,揣进口袋,轻声道:“小的肚子疼,煮了碗药粥,才吃下。”
那女子不知信也不信,又瞧了她一眼,方才朝另一头要去。
焦儿忙侧身让开,请她先过。
两人才错开身子。
焦儿忽然抬手,将人口鼻一捂,辖制住了。
那女子一惊,挣扎得厉害,焦儿险些控制不住。然而到底身子弱,被焦儿勒住脖子,狠狠拿肘砸晕过去了。
笑话,若是明日全都吃坏了身子,追问起来,岂不给她留下把柄与证据。
焦儿四下瞥了一眼,张望道:“公子,您在哪儿呢?”
秦诏自暗中走出来,还不等开口,便听焦儿道:“若是她明日醒了,说个端倪出来,你我都脱不了干系。现下,还请您……拿个主意。”
她本想将人控制起来,挨过这阵子再说。毕竟,东宫藏个人,不难。
哪知秦诏冷道:“杀了她。”
在焦儿微怔的神色中,他淡定答道:“若不杀她,此事一旦暴露,你我难逃一劫。父王敏锐,到那时,纵不罚我€€€€必也杀了你警示。”
秦诏垂眸,视线扫过晕过去的人,而后看向焦儿,轻笑道:“我给你两条路选。杀了她,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