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北街还在排队吗 第22章

随后,他在吧台里假装很忙的样子,目光却时不时扫向聂逍的方向。

聂逍低头吃了一口,眉头微微皱起,显然察觉到了异样。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加快了动作,默默清空盘子里的食物。扫码付款时,他看了陈秋持一眼,语气淡淡的:“陈老板,干炒牛河不放洋葱,味儿不对呀。”

陈秋持朝他扬了扬眉毛,假装无辜:“哦是么,可能广乐忘了。”

第二天,聂逍又来了,这次点的是椒盐猪排饭。依照陈秋持的指示,洋葱被切得极其细碎,和青椒红椒混在一起,铺了满满一层。

聂逍愣怔地盯着盘子,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拿着筷子拨了拨,发现洋葱已经和其他配菜融为一体,挑无可挑,只能一言不发地低头吃饭,动作比昨天还快。

这一点点幼稚的、报仇的快感并没有让陈秋持有多快乐,他想,聂逍应该是不会再来了,没想到下班之后又见到了。

“陈老板,虎子的窝我给洗了还没干,来借你的用一下。”

这么一个陈述句,让陈秋持觉得眼前这个人像是他前妻,用孩子的相关事宜明目张胆地打扰他。

如果什么都没发生过,遗憾不会那么大,他们之间确确实实什么都没发生,只是陈秋持不那么想,他觉得自己的脑子被修改过程序之后,每根神经都变成了玻璃制品,细如发丝,不堪一击。聂逍只需要轻轻一弹,就能让他碎成一堆透明的碎片,掉在地上看都看不见。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最后只是点了点头,转身上楼去拿猫窝。

这些日子,聂逍似乎格外忙碌,办公室的灯常常亮到深夜。陈秋持每次经过那盏古董灯时,总会不自觉地朝对面望一眼,他办公室的灯很亮,亮到刺眼。他心头盘旋着聂逍的忽冷忽热,心情就这么一明一暗地忽闪着,像看不见的记忆。

聂逍确实忙到了夜里才下班,刚走到街角,就看见蛋糕店的徐姐一手拎着两个巨大的蛋糕盒子,肩膀上的包滑下来,落在手肘,整个人都歪着。

聂逍快步上前,伸手托了一把:“徐姐,我帮你拿。这么晚啊,你一个人?”

徐姐松了口气,笑道:“对,小妹考上研究生,去上学了。”

“没再招个人来帮你么?”

“暂时还没招到,今天有个急单,才搞到这么晚。”

“你车停哪儿了?我帮你送过去。”

“湾南的停车场,下午来的时候这边停满了。”

“巧了,我也停那儿,正好一起走。”

深夜的俞湾静得似乎只能听到风声,路过文化沙龙时,忽然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聂逍脚步一顿,透过侧窗往里看,只见一个女孩被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逼在角落里。男人的手在她的肩膀上缓缓滑动,动作黏腻又充满了压迫感,女孩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哭着躲避。

聂逍立刻把蛋糕盒子递给徐姐,让她在原地等,快步走了过去。

推开门,门铃叮当两声,在深夜分外刺耳。男人猛地转过身,脸上的笑容僵硬而虚伪:“有事吗?”

“有。”聂逍面无表情朝前一指,“我找她。”

“哦?”男人挑了挑眉,转头对女孩说,“你认识他?”

女孩抬起头,眼眶通红,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被恐惧堵住了喉咙。她看了看来人,又看了看中年人,像被困在笼子里的小动物,不知该往哪儿走。

就在这时,徐姐从门外挤了进来,理直气壮地大声说:“小妹啊,原来你在这儿,找你半天了,快走,回家!”她一边说着,一边径直走到女孩身边,拉起她的手,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语气,“急死我了,打你电话也不接!”

女孩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攥住徐姐的手,徐姐拽着她,快步朝门外走去,嘴里还念叨着:“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聂逍等她们走远了些才离开,走之前回头扫了一眼,中年人倚在沙发边,点燃了一支烟,装腔作势地向门口的方向吐了一口烟雾。他眯起眼,脸上是令人作呕的冷笑。聂逍这才意识到,刚才的一切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他或许早已习惯于此。

第31章

对周佳阳来说,工作不需要主动寻找,工作它就在那儿等着。

如果说大四实习时,她还能跑回老家,躲在者也混上半年,那么真正毕业之后,她便再也无处可逃,只能乖乖回上海,蜷缩在豪华写字楼里的一个小工位上,做个精致的摆件,和魏然的微信从早到晚闪烁不停。

起初,魏然只会陪她一起抱怨,直到有天晚上,收到一句“然然我难受得快哭了”,魏然立刻打了个电话过去,耐心听她描述完一整天的遭遇,安慰道:“上班就是这样啊,那如果你真的想躺平,也不是不行,你家有这个条件。”

周佳阳并不是不想上班,她感觉自己加入了一个原本已经很完善的系统中,系统的每个岗位每个流程都运行有序,而她是个多出来的零件,无所适从。沉默了片刻,她低声说:“我真的没想躺平,我也知道他们想让我怎么做,无非就是在集团里混日子,熬几年升职,最后做到我爸那样的位子就可以了。”

“这个路径在我们普通人看来其实挺好的,工作稳定,没什么压力。但你……是不是有点不甘心?”

“对!怎么会有人愿意做那种一眼就能看到退休的工作呢?”

魏然假装嗔怒:“你说谁?!”

“哦不不不,我不是说你,你的工作比我这儿有趣多了。”

“如果你真的不想待在那儿,就试着自己找找工作呗。”

“那我爸肯定不让。”

“你刚说难受得都快哭了,那你就跟他哭啊,哭到他心软为止。”

“这不像是我能干出来的事儿,我那么man的性格,他应该能看出来我是演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魏然语气里带着一丝狡黠,“越是你们这种‘硬汉’,落泪的效果才越好。要的就是极致的反差感!”

不得不说魏然的计策真是立竿见影,一个从小到大没怎么哭过的孩子,把自己老爹哭慌了,忙不叠地说“好好好你想干嘛干嘛想去哪去哪”,不过,周佳阳找工作的过程并不顺利,好在她对薪资要求不高,最后在距离俞湾十二站地铁的市区,找到了一家教育培训机构的工作,于是第一时间在者也组了个局。

周佳阳一边夹菜一边感慨:“哎我以后如果下班早,就回来帮忙,工资不要了,广乐哥给我炒俩菜就行,我打包回去当午饭。好几个月没吃过者也的菜了,吃啥都不香。”

陈秋持一听,甩给她一张“少占我便宜”的脸:“你可拉倒吧!我们这儿有兼职,不需要你帮忙。再说了,我养了你一年多,怎么还得供应午饭?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不要这么小气嘛老板,不然我投资入股?”

“那没问题,股东可以随便来,想吃什么随便点。”

聂逍一听,立刻插话:“早说嘛,我也投资,以后吃午饭是不是可以不花钱了?”

陈秋持毫不留情:“你不行,还是老老实实付钱吃饭吧,你们公务员不允许投资参股。”

聂逍苦笑:“陈老板怎么比我还熟悉政策。”

俞立航抽空从吧台里走出来,对周佳阳调侃道:“你要涉足教育培训行业?那我可真为祖国的花朵担心啊。”

周佳阳捶了他一拳:“你少来,我正直勇敢善良,怎么就教不好小朋友了!”

这天晚上的者也,有了些提前过年的气氛,热闹得像火锅汤底。

然而这气氛转瞬即逝。

一个客人带朋友们来喝酒,其中一位年轻女孩显然是他的讨好对象,他像导游一样跟女孩聊景区,并吹嘘这里隐藏的粤菜大厨。为表体贴,特意为她点了一碗暖胃的皮蛋瘦肉粥。

可女孩似乎很嫌弃:“咦~皮蛋哦,皮蛋在我们那儿叫‘恶魔的食物’,我不吃。”

客人连忙安抚:“那好办,等着。”说完,他快步走向后厨,对俞广乐说道,“师傅,我那碗粥别放皮蛋啊。”

俞广乐瞥了他一眼,语气冷淡:“嗯?那做不了。”

“哎,就只放肉就行了。”

“粥底都是有皮蛋的。”

客人有些急了:“那就煮一碗没皮蛋的嘛,帮帮忙哎。”

“做不了。”

“我女朋友对皮蛋过敏,吃了进医院那种。”

俞广乐依旧不为所动:“那就不要点啊。”

眼看客人怒火中烧,陈秋持及时走了过来:“先生您好,我们这儿是后厨,您有什么需要跟我说。”

“他这什么态度啊,不要皮蛋就这么难吗。”

陈秋持耐心解释:“我们这儿粥底都是提前准备好的,现做要等很久。”

“我又没说等不起!”

“是这样,这个时间我们后厨挺忙的,真的没时间重新煮粥,要不给您换碗面?”

“我今天就要吃粥!想吃面我早点了跟你这废话半天?”

“那要不这样,我派人去湾南那家专门做粥的店给您买回来。”

“老板,我跟女朋友夸你家店多好多好,酒好喝做的菜也好吃,你就这么做生意的吗?”

陈秋持叹了口气:“那你也可以不用替我宣传,我们也没那么好。”他转头对俞立航说道,“给他免单。”

说完转身就走,却被客人一把抓住胳膊:“你什么意思啊,赶客?我缺你这点儿酒钱?”

俞铠见状,立刻冲上前来,怒目而视:“你松手!滚出去!”

“呵,这么横?”

同行的三五个人站起来,围在他们身边,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陈秋持没料到对方人多势众,连忙拦住俞铠,息事宁人道:“铠,别动手。算了算了€€€€”

客人却不依不饶:“算了?我女朋友没吃东西还饿着呢!”

说着,他顺势推了陈秋持一把。

聂逍不知何时站在了陈秋持身后,扶住他肩膀:“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有你什么事儿啊一边儿去!”

话音未落,一场混战便稀里糊涂地爆发了。

陈秋持起初致力于拦着俞铠,但转头一看,聂逍居然也混在人群里,冲上去拽他,拽不动,索性直接抱住他的腰,硬生生将他往外拖。

“你跟着起什么哄!出来!”刚把聂逍拖到一旁,一把抡起的椅子狠狠砸中了陈秋持的背。

陈秋持咬紧牙关,忍着疼就是不松手。聂逍见状,只好妥协:“好了好了我不动手,你怎么样了,伤哪儿了?”

“我没事。”他转头对俞立航说,“去喊保安。”

随后,拉着聂逍快步上了楼。

他没见过这个面目的聂逍,无论是现实还是想象。

他眉头拧着眼睛红着,额头上青筋凸起,喘息粗重而急促,活脱一头被激怒了的野兽。

他站在门口,紧抓着门边,指节因太过用力而泛白,强压着愤怒,压得声音都哑了:“你拦着我干嘛?我需要你保护啊?”

陈秋持抬头看他,冷静而坚定:“你不能动手。”

聂逍的声音陡然提高:“他们能动手,俞铠能动手,你也能,凭什么就我不能动手?”

“对!只有你不能。”陈秋持的语气不容置疑,“你有公职,一旦动手就是打架斗殴,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这不是小打小闹,后果可能比你想象的严重。”

聂逍立刻就明白了:“我€€€€”

没“我”出什么下文,他的怒火被陈秋持这一桶冰当头浇灭,紧接着涌上来一股心酸,酸到鼻腔。

他低下头,声音变得微弱:“给我看看你伤哪儿了。”

陈秋持脱了外套,侧过身子,露出腰上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皮肉与T恤粘连在一起。

聂逍一惊:“你,你那个……有剪刀吗?剪刀放哪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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