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北街还在排队吗 第13章

陈秋持从楼上下来,朝他们点了点头就往外走。

周佳阳问:“哎老板你起来啦,干嘛去?”

“去找猫。”

他径直上楼,虎子果然在聂逍的键盘上趴着,轻轻唤一声,她就乖乖起身,即使美梦被打断了有些不太高兴,依旧慢悠悠地走到陈秋持身边。

烧烤店和旁边几家店主都在,赵衍显然秉持着以和为贵的态度,和声细语地说上次那个是偶然情况,以后如果客人有需要,可以从烧烤店订餐送来,不用明火。

林主任赞同,说可以这么办。

没想到聂逍反而不乐意了,对烧烤店老板说:“这不太合适吧,这么一来,食品安全就很难保障了,如果出了问题,是找你们还是民宿的责任?”

林主任是个谨慎的性格,一听有隐患,立刻说对,这样不好。

聂逍接着说:“要不这样,民宿也有厨房,在楼下做好了送上去,没有明火没有烟一样也能吃,气氛也有了,也不耽误拍照片。”

还没等他们回应,陈秋持立刻说:“民宿那个小厨房不太行,这样,他们楼下就是我的厨房,装一个传菜电梯,这样更快,不至于端上去就凉了。”

林主任立刻说:“哎,这个办法好,那个屋顶正好在你们厨房上面,我觉得可以,又干净又方便。”

于是前来投诉的一行人悻悻而归。

见聂逍跟自己一起出了门,陈秋持好奇道:“赵哥和老林显然是要息事宁人糊弄过去就算了,怎么你还较真儿了呢?”

聂逍想了想才说:“我理解的两家店合作,得是你情我愿的,不是这种明目张胆欺负人,另一方做妥协。”

陈秋持点头:“还挺仗义。”

“要是大家互惠互利合作当然好,最看不惯这种见人好就眼红,非要去踩一脚的人。”

陈秋持点头:“损人不利己。就是蠢。”

聂逍突然停下脚步,微笑着盯着他:“话说陈老板之前也说过,没必要到处帮忙,不想给自己找麻烦的,怎么这次倒是主动揽下来了?装电梯可不是个小工程。”

“都是邻居,能帮就帮一把,我平时也没那么善良,做件好事积点德。”

他摇摇头:“不,再遇到这事儿你也会帮。善良是一种习惯,穷凶极恶的人不会有善良的本能。”

陈秋持惊讶:“你说我?本能的善良?”

“是啊,我们是朋友你忘了?”

“那你对你‘朋友’可能有滤镜,他其实没你想象的那么好。”

“哦?比如呢?”

“比如……懦弱,明明很讨厌一个人,只因为他是老板,要仰仗他生活,不得不强忍着恶心应酬他。”

“也正常啊,谁会喜欢自己的领导呢?你看老林,刚才明显就是在那儿和稀泥,一件事只有感觉到潜在风险或者触及到自身利益了,才能让他重视起来。有时候他还喊我一起陪领导喝酒,我肯定也不是心甘情愿的。”

“你那是工作需要,不一样的。如果不是正常的工作关系,一个人伤害过你,还要讨好他,不是贱骨头么?”

“有些情况很复杂。我相信‘我朋友’也是理性思考过做出的决定,他有自己要考虑的现实情况。人活在世上,总有些虚伪和违心的关系不得不维护。”

一周之后,传菜电梯就装好了,赵衍为了答谢,请他们到屋顶烧烤,陈秋持上来才知道屋顶的魅力,不只是吃的东西,更重要的是身边的人、星光晚风、烟火人间。

俞广乐也做了几个菜,加上烧烤摆了满满一桌,赵衍先拿小碗给女儿装菜,细心地剥虾挑鱼刺,妻子拿饮料经过,无比自然地搂过他的脑袋,揉一揉说烧烤很好吃,辛苦了。

魏然和周佳阳对视一眼,说:“莹姐你俩太甜,我有点牙疼。”

赵衍爽朗大笑:“那当然,我老婆第一天上幼儿园都是我送去的,抱着我嗷嗷哭死活不撒手。”

赵静莹假装嗔怒:“哦~那又是谁看我被老师抱走之后,在外面扒着栏杆哭半小时还不肯走的?”

“哇你们这是纯正的两小无猜啊。”

赵衍略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们俩是亲戚,我俩的太爷爷是堂兄弟。”

“算远房亲戚了吧,不过都住在一个地方,关系也好,所以一起长大。”赵静莹补充道。

“不过刚开始说要在一起的时候,全家都反对。”

“主要是我家嫌贫爱富。”

“倒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家条件确实没那么好,谁家父母都不愿意自家闺女吃苦。”赵衍客观地说,“其实是因为我爸那个人,太犟,原本大家都是亲戚,好好商量就能成,非说人家看不起我们。怎么形容呢,就好像我的爱情没有他的面子重要。”

聂逍问:“过度的自尊?”

“对!最关键的是,我们家也并没有穷得揭不开锅,之前征地给了些补偿款的,不能说很富裕,但他们下半辈子肯定是不愁吃穿,非要纠结我是不是高攀了人家。”

“我爸也是,说人家其实瞧不上咱们,女孩子家何必上赶着,非不让我去找你。”

“后来我们就私奔了,算的吧?”

“嗯,偷跑出来就领了个证,那天我们俩也没好好打扮一下就冲去民政局了,导致我现在结婚证上照片好丑。”

“不许我说我老婆坏话!”赵衍收起戏谑,叹了口气,“刚开始两三年确实难过,那会儿连续失去了两个孩子,可能我们俩总归是亲戚,有些基因里的问题,当时没检查,后来遇到安安,也就没有检查的必要了……”

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自己的故事,这两年苦尽甘来,和家人关系也缓和了些。一群人热热闹闹谈话时,陈秋持悄然走到另一个角落,靠着栏杆看山,他想,赵衍应该就是人类普通男性的范本,而他自己则是个有bug的版本,这些缺陷也没办法修复,比如他脑子里长得随心所欲的血管,比如他一路走来犯过的错。

聂逍给他端来一杯气泡水,他只喝了一口便放下了:“又是立航捣鼓出来的新品?”

“嗯。”

“不好喝。”

“他也是这么说的,送上来的时候说是怕浪费。”

“切!”

“所以你是因为赵哥他们很不容易,爱情坎坷,生活也不顺才帮他们的吧。”

“他们遇到了那么多难事,好不容易生意有了起色,肯定要把这波热度维持下去,多赚点儿。”

“我觉得他们一家很幸福,跟赚钱多少没关系。”

“正常开店做生意,都是奔着钱去的,钱多了更幸福不好么?而且安安常年吃药,可能还要再做手术,能多赚一点是一点。”

“你会向往这样的爱情么?为了对方可以与全世界为敌,遇到任何苦难都相互陪伴和支持的。”

陈秋持脸皱起来:“被你说得真矫情,人家就是一家人好好过日子,都是普通人,普通的生活。”

聂逍不依不饶继续问:“那你呢?你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陈秋持面无表情答道:“混吃等死。”

“这么悲观么?”

“不算悲观吧,如果现在告诉我十分钟后你会死,那我觉得‘行吧,可以’,那就是我希望的状态。能明白么?”

他在聂逍眼里看到了“不明白”,很多的不明白。

看着安安躺在赵哥两口子的腿上,被逗得咯咯直笑,陈秋持问聂逍:“所以你向往的生活就是这样的吧?有爱人有孩子可能还有宠物。”

“有爱人有宠物,没有孩子。”聂逍略微低头,轻声说,“我不喜欢女生,所以没有孩子这个选项。”

“噢。”陈秋持应了一声。

一阵沉默后,聂逍幽幽地说:“你反应还挺平静的。”

“这不是很常见的事儿么。”陈秋持抬头直视他,“难道能把我吓一跳?还是说我应该立马就把这个消息发到者也八卦群里去?”

聂逍无言以对。

他用体察入微的语气说:“而且你的工作环境,不管是之前在省委,还是现在这个小地方,应该也都没有公开,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然……难免影响你工作。”

“也不是什么重要岗位,你很在意?”

“考上公务员不容易,很多人想考都没机会呢。”

第20章

俞湾的清晨没有人类活动的迹象,到处是鸟语虫鸣。

俞歆早早打开门,迎接她的预约客人,那位新娘本应该在五分钟之前到,可她微信发了,电话打了,始终得不到回应。她走出门,有轻薄的雾气游动,把山罩住一半,微风吹过,雾散了又聚,聚了又散。

一个小时之后,两个女孩姗姗来迟,解释说路不熟,俞歆笑着说没关系,让新娘先去换衣服。谁料新娘刚坐上椅子,一位中年女人便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嘴里念叨着:“我到酒店他们说你妆还没化完,怎么回事啊,还要多久呐?”

新娘略带歉意地回答:“不好意思二婶,我们来晚了一点,已经开始化了,你别着急。”

“能不急吗,车队已经从家出来了!”二婶的目光扫过俞歆面前的瓶瓶罐罐,看着她一层又一层地在新娘脸上涂抹透明液体,几分钟过去,脸还是那张脸,毫无变化。她忍不住催促:“搞那么精细干啥?随便弄弄吧,赶紧化完!”

俞歆轻声解释:“保湿打底一定要做好,不然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脱妆的,咱们总得让新娘一直到婚礼结束都美美的吧。”

她的声音很好听,语调上扬,带着些配合气氛的愉悦感,但面前这几个人却没那么愉悦。新娘本就紧张,听到这话心里难免窝火,脸上瞬间阴云密布,她的朋友也面露不悦,被叫“二婶”的那位依旧像个上了发条的闹钟,不停地催促,整个人被时间撵着,慌里慌张,直到她走来走去,不小心碰到了俞歆的胳膊,被棉签戳到眼睛的新娘“啊”一声,积压的怒火终于喷发出来。

尖锐的声音划破清晨,两个人势如水火,情绪愈发激动,新娘的眼泪也失了控,大喊到:“你出去,要不然我就不化了!”

二婶脖子一梗,撂下狠话:“爱化不化,反正你人得按时出发。”

一时间,新娘委屈得泣不成声,抽噎着让闺蜜赶紧把新郎叫过来。

匆匆赶来的新郎只说了一句“都别生气,赶紧化完妆”就没了耐心,他不仅没劝解,居然加入了战局,一边埋怨二婶添乱,一边数落新娘迟到。

新娘彻底炸开了锅:“你还有脸说我迟到?我为什么迟到,你们家规矩那么多,昨晚折腾到半夜你自己不知道吗?别人婚礼都有全程跟妆,你们倒好,大清早让我自己跑来化妆,就为了省那几个钱!”

俞歆见惯了类似闹剧,自始至终都维持着温和耐心的好脾气,眼见战火越烧越旺,赶忙出来打圆场:“这事儿真不怪他,我上午有预约,今天实在抽不出时间去跟妆。这样,咱们都消消气,先把妆化完好吗?别误了正事儿。”

可新郎正在气头上,完全不听劝,抬手“砰” 地猛拍化妆桌,几个瓶子应声落地,碎裂声被他的怒吼掩盖:“我看你就是存心的!压根就是想拖,之前彩礼的事儿磨磨蹭蹭,谈房子车子也没个痛快,拖到现在没借口了,就想在这节骨眼上把婚礼搞砸!”

俞歆无奈地苦笑,仍不放弃息事宁人的念头:“算了算了,先不说这些,化完妆要紧。”

新娘又气又急,转头冲着俞歆尖叫:“他砸你桌子你也不报警?他再发疯说不定把你店砸了,赶紧的,报警!还他妈结什么婚,太欺负人了!”

俞歆陪着笑脸,继续劝道:“别别别,没那么严重,就是一时火气上头,摔几个东西而已,我不介意。”

新郎却不依不饶,火上浇油:“你看看人家,多通情达理,再看看你,跟个泼妇似的。”

新娘咬着牙狠狠回击:“是,我就是泼妇,你又是什么烂玩意儿啊?人家长得漂亮,随便说句软话就勾搭得你不知道姓什么了,哎先生您贵姓啊?”

新郎被怼得哑口无言,上前一步,伸手一推,新娘后退一步,他手边的衣架轰然倒下,不偏不倚砸在镜子上,“哗啦” 一声,巨大的穿衣镜瞬间碎成无数片,散落一地,每一块碎片都反射着他们扭曲的脸。

俞歆终于忍无可忍,拿出手机,冷静地报了警。

听到争吵声,陈秋持顶着一头乱发匆匆跑来,关切道:“没事吧歆姐。”

俞歆轻轻摇头:“没事,已经报警了。”

值班民警赶到现场,店里的气氛已经冷却许多,听到要去派出所处理,前一秒还剑拔弩张的小两口,竟然同仇敌忾地指责俞歆耽误了他们的大喜日子。

“早干嘛去了。”俞歆冷笑一声,语气疲惫却平静地对民警说,“你们先走,我待会儿把店里监控带过去。”

他们从派出所回来时,俞立航已经带着俞铠和老崔把店里收拾好了,俞歆斜靠在沙发上,长叹一口气:“闹得我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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