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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道:“地藏菩萨曾发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萧恒沉默片刻,问:“佛相如何?”
和尚合掌说:“佛法无相。”
萧恒说:“我的确是个俗人,只想请你看看有相。”
和尚竟似长出一口气,“好说。”
且听他道:“有子而无妻,有缘而无分,有志而无时,有力而无翼。”
此语为当事人补叙,讲得臊眉耷眼,支支吾吾。余自觉其供述态度不够诚实,或因河东狮在旁,未敢尽言,十分体恤,故自行演义以下内容。与现实相悖处,须请教事主,余不承担任何责任。
还说当日,萧恒摩拳擦掌,恭敬道:“请问和尚,我娶的什么老婆?”
和尚念佛数声,叱道:“俗甚!本以为你是把好剑,还真是好贱!开口不问金银财帛、高官厚禄,先他妈的问女人。须知公元前七百余年*,周幽王边从牙缝里剔下块凤凰肉,边问和尚:'何女堪配?'和尚不答。不久褒姒入宫,周幽王要用烽火配美女,烧光了整个西周朝。褒姒者谁?龙唾沫所化之黑蜥蜴,触幼女而生产者也。何触能受孕?必是□□。□□而得之,是为淫;再至公元七百年,唐玄宗边从大腿上拔下根凤凰钗€€€€估计是梅妃那娘儿们攮的,野物难驯,是故上床爱得真切切,下床恨得牙痒痒。他便问和尚:'何女堪配?'和尚不答。不久杨太真入宫,唐玄宗要用荔枝配美女,吃垮了整个盛世天宝。杨太真者谁?唐玄宗之子寿王之妻也。何妇能作夫之小妈?必是爬灰。爬灰而得之,是为乱。可知沉湎美女,非淫则乱,不光断你事业剑,难保不断你□□剑哩!”
有关美女□□的言论,萧恒很不以为然,怒而辩之。其言一针见血,针砭时弊,一正累朝累代骂美女祸国之歪风邪气。诸传奇俱有叙,此不赘述。萧恒辩时,为照应其前途无量之身份,本当出现一些异象:什么彗星袭月啦,白虹贯日啦,电闪雷鸣啦,陨石降世啦……但自古大贤虎变,愚夫难测,故当晚雪只下得更紧耳。
和尚一口咬死萧恒娶的美女能害死他,萧恒冻得跳脚,不愿恋战,便信口说道:“我何尝说要娶女人做老婆?”
和尚眼光一闪,拊掌道:“有门!”
他围着萧恒转了两圈,频频点头,“依和尚所见,施主今夜便要遇此命定之缘。”
“再没有钱,告辞,保重!”
见他甩手要走,和尚力如蛮牛,三捉其手,往北指道:“北行数里,当遇一男子。南地人氏,正陷囹圄。美目姣服,望如天人。自古论美人,有两大定律:一曰英雄救美,此亘古不变之真理,施主若予援手,芳心即在覆掌之间;一曰越美的女人越狠毒,安知男人尤甚。只是祸兮福之所倚,他的狠辣在施主此处未必不是好事。”
以下数言近于淫佚,念及东宫尚未成年,故略去不提。萧恒面红耳赤,正要发作,和尚突然话锋一转:“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自古以来,白头鸳鸯失伴飞,恩爱夫妻不到头。”和尚斜眼乜他,“你二人虽有缘无分,但瓜熟蒂落,岂不胜过其他分离夫妻百倍?”
“什么瓜,又是什么蒂?”
和尚说:“你的骨做的果子,要借他的血肉结出来。”
萧恒傻眼了。我的骨你的肉,那岂不是生孩子吗?他自觉被好一番戏耍,当即怒喝一声:“扯淡!你是从你爹两腿间爬出来的?”
如此下去,二人必唧唧歪歪、骂骂咧咧、头破血流、你死我活,实与后续发展不符。另,一天下午,事主览毕初稿,恐有损其于东宫心中的伟岸形象,故以诽谤罪问余,仗势欺压,勒令改版。余孤苦无依,一介书生,只得山呼万岁,俯首听命。故删去上述章节,如东宫误见,余不承担任何责任。
且还说到:和尚为萧恒看有相,占曰四有四无。说罢将钵盂捧至萧恒面前,道:“请施主取一钱。”
萧恒定睛,见孔方兄竟满盈此钵,惊疑之际,双指夹一枚递与他。
那钱色如赤金,阳面镂火纹,阴面雕篆字,实非市面通行货币,拿去花恐怕还有造假嫌疑。
和尚见此,瞠目道:“此乃南秦光明钱。”
他忽而神色暗淡,庄重道:“我有一言,愿与施主掰扯。虽依我所见,是白费口舌。”
萧恒道:“你姑且讲一讲吧。”
和尚说:“按施主脚程,再北行三里,子夜当至白龙山。如在山下见人围困,别管男女老幼,就算天上掉下个七仙女,也不要搭救,此其一;如果雪势加大,千万不可入山,更不可至娘娘庙躲避,此其二;入京之后,安家落户,前尘尽忘,可保太平,此其三。”
萧恒思索一会,说:“这三桩事,我恐怕不能答应。能援手而不救,不仁,此其一;强行赶路必将冻毙风雪,不智,此其二;前尘已负人命,忘却则不义,此其三。不仁不智不义者,不配为人。不为人,与死何异?”
至此,东宫如复问英雄好汉王八蛋之辩,余当为之叹。当时当日,和尚亦为之叹。
萧恒向他行一佛礼,说:“多谢告诫,恕不能从。在此作别,请教法号。”
和尚道:“弘斋是也。”又注目他良久,道:“我与施主有缘。”
是时,年关将至,大雪纷飞,萧恒一人一刀一马独去。弘斋望其背影,双手合十。但闻风声呜呜,人声幽幽,不似诵经,却如小词歌声。
余惜其词不可考,故揣度今上平生事,倚调而填之。词曰:
我他妈想和你长长久久,你他妈只给我暮暮朝朝。
怕在水底瞅着相好的影子,在下怂包,不敢登桥。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咱们气吞万里如虎的少年时代也转瞬即逝。
你们走了,只剩我自个了。
但我还是怀念着,怀念着,为你们守着这个地方。
第144章 一 初见
北风如刀,雪大如席。
天地仿若未开,一片混沌中,群山宛如兽脊。一阵急雪稍缓,山隘口,隐隐奔出两片身影。
是两人两马。
一个穿一身暗红箭衣,头戴帷帽,纱笠遮到大臂,压根看不清形容。另一个顶多算个半大小子,毡笠叫风掀了一半,忙系紧带子,拿赭色袍袖胡乱擦了把脸上雪。
因为风声太响,他只得粗着嗓子大声问道:“眼瞧着雪大了,要不先找地方避避?你这腿接好还没半年,这么久冻怕要再疼。”
他语带担忧,红衣人却斩钉截铁,“趁还有路,先进城。”
“这边没有人烟,更没村店歇脚,生不了火,怎么避都没用。雪再下一会迷了路,不说冻死,下来头狼也够咱们受的。”
那赭衣小子觉得有理,叫他一声:“殿下。”
红衣人微微侧首。
那小子忙抬手打自己一下,连声道:“哥、哥,我这不是不适应,还没改过来吗。”
红衣人只说:“管好舌头,没时间给你改了。”
他语气虽冷,那小子却不以为忤,反倒嘿然笑了两声,不一会又语气烦躁,骂道:“什么他妈的鬼天儿。要知道北边下雪这么个冷样,怎么也给你卷条皮子再跑。”
红衣人叹口气:“子元,咱们如今全须全尾的就是大幸。我怎么都行。”
这么不咸不淡一句话,陈子元却听得胸口堵。他一口气出不来,刚想张开嘴,一个雪浪头就冲脸拍上来,嘴巴才不得不闭住了。
正在此时,红衣人毫无征兆地勒马止步。陈子元猝不及防,刚要开口询问,那人已一把擒住他的缰绳,低声道:“不对劲。”
最直接的异样是从两匹马身上载达的。
前面就要出山,红衣人□□那匹黑马却突然止步,双眼圆睁,两耳高竖,鼻孔往外喷着大股大股的白汽。不一会急急低叫一声,竟没头没脑地往后踏步。他自己那匹马更是觳觫不能止,低头咬住他衣角往后拖拽,边喘气般发出一声哀鸣。
陈子元咽了口唾沫,瞪大双眼紧盯前方。
不远处似乎响起脚步声。跟人马足音不同,像有什么缓慢踩在毛毡上,轻捷又厚实。
黑夜尽头,隐约有“呼噜呼噜”的声音传来。
陈子元大气不敢出,手掌握上刀柄。
绿光。
远远浮来,如同萤火,绿幽幽得€€人。
而一片昏暗中,黑黢黢的影子轮廓也逐渐清晰。不是一个两个,而是连成一线,围成一个疏而不漏的弧圈。
大冬天哪他妈来的萤火,那是一群野兽的眼睛!
是狼!
陈子元只觉耳边炸响一道尖锐的哨声,手脚冰凉,脑中一片空白,眼睁睁看那群眼睛越逼越近、越逼越近,而足爪的踏雪声,也越来越响。
他半天才找着自己的声音:“殿下……哥,跑吧。”
“不成,”红衣人深吸一口气,“马根本跑不过。但凡往后一逃,狼群只会越追越兴奋,到时候更是无力招架,直接死路一条。”
陈子元几乎从牙关中挤出的话:“他妈的阴沟里翻船,栽这畜牲手里了!”
“死也要一块见阎王,”红衣人压低身躯,声音从帷帽下沉沉传来,“拔刀。”
他吐字极轻,同时双手探到腿侧,撩开袍摆,从靴边缓缓拔出两口宝剑。一旁,陈子元屏气凝神,从腰间抽出长刀。
远处突然爆发一声狼嗥。
狼狗同宗,那声音乍听极像狗叫,但没有任何一条狗的吠声能如此高亢、悠长、经久不息、地动山摇,数里之外仍能听到施令进攻的号角。陈子元感到狼群的某种气焰被顷刻点燃,它们沸腾了。
闻讯而动,那应当是队伍的头狼。
狼对人没有轮番挑战的习俗。几乎是嗥叫响起的同时,腾腾的风声加剧,数条黑影屈肢弓背,直接向马头扑跃而来!
陈子元用尽全力横臂挥刀,狼牙与刀口在夜中撞出一道火花!
红衣人借狼的扑力翻下马背,高喝一声:“下马!”
陈子元闻声滚下马鞍,与他背贴背站住。方才受伤的狼压抑地低吼两声,再次冲他们压顶扑来!
二人并未立刻格挡,而是猱身一闪,瞬时交错步伐、再度贴背而立,避过最有力的一次进攻。但眨眼之间,狼群如同巨浪,再次竞跃而来!
狼口的腥臭裹挟着雪片冲到面前,夜间难见五指,在极近的距离里,陈子元终于看清巨狼的獠牙,和咽喉。
正是此时!
他怒吼一声,往一侧屈膝,双手握刀向上狠狠捅去,同时飞脚一踹,将狼尸砸向不远处,溅开一群狼影的浪花。
红衣人双腿分跨,重心沉得又低又稳。他的力气显然难比陈子元,是故打法也十分不同。狼口咬向他脖颈时,他左手抬剑刺狼面门,右手自下而上竖剑前挑。
他那两把剑小巧便携,可伸缩长短,最短可以用作匕首。如今抽作两条长剑,银光一闪,只听扑地一声,一道血扇迎面溅来,正泼在帷帽纱帘之上。
陈子元咬牙切齿道:“这么打不行啊!他妈的得到什么时候!”
“能宰一个是一个!一个不亏,两个赚了!”
似乎感受到战况不佳,远处狼王再度发布行军指令。它在山间仰头怒吼,那声音如鼓、如箭、如角声、如长哨€€€€
蠢蠢欲动的狼群突然停住,掉头往北,喉间呜呜作响。
陈子元一身热汗接一身冷汗,喘着粗气问:“怎么了?”
红衣人说:“叫声好像停了。”
果然,那狼嗥声戛然而止,狼群立即停止动作,一头雄狼窜入黑夜,折返去作探哨。
这是如同死亡的战斗中止期。
天上下雪如下刀,白刀子雨里,陈子元已经冻得没了知觉,咬牙说:“咱们不是被咬死,也得活活冻死了!不知道这些畜牲在等什……”
他一句话没说完,不远处突然爆发一声极其凄惨欲绝的哀号。陈子元只觉两耳如割,疼得双眼发酸,同时红衣人低叫一声:“不好!”
狼群对刀剑本有忌惮,闻此信号,竟做出一番寻仇架势,不管不顾地上前奔袭!
陈子元那刀过重,右臂又被撕了一口,难免撑刀在地略作松快。谁料天寒至此,刀口已叫雪地冻住,乍一拔竟拔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