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务新事 第68章

见江锐面露疑惑,谢善€€微微叹气,将宋淮安的身世大致说了一遍。江锐听完,呆怔一阵,讪讪道:“假的吧……”

“这事不算秘密,”谢善€€道,“当然,若你非说是假的,那我也没办法。”

江锐嗫嚅了几声,最终只是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虽然讨厌宋淮安,可若对方真是这样的身世,那有今日,江锐觉得也不是完全的情无可原。只能说各人有个人的选择了。

但他最后还是争取了下:“真不能放我走?”

“不能。”

*

趁着没人,顾裕珩大胆地趴在桌上写今日劝赎“家书”,突然门就被人粗暴地打开。

顾裕珩吓了一大跳,第一反应是抓着纸笔趴到地上,伪装自己一直是卑微乖巧趴着写的假象。

下一瞬,一大团啥玩意被面具秦青一脚踹了过来,压到他身上。

顾裕珩惊呼出声,竭力推开撞上来这人,先忙着捡起刚写了半天的家书,一看,被自己慌忙中给弄破了。

他瞪向来人正要发怒,对方一个骨碌爬坐在地上也看他,顾裕珩突的一怔。

四目相对,静默许久,顾裕珩嗷的一嗓子,顾望笙随之也嗷起来。

“你怎么也来了啊?!”顾裕珩绝望地问。转瞬一想又很气,不等泪眼婆娑的顾望笙回答,一把揪住他衣领恶狠狠道:“好你个好家伙,后来怎么不救我了?!”

起初秦青说顾望笙冒大不韪积极营救,他狠狠被感动到,发誓自己回去后要好好对待老大,可是后来秦青说顾望笙也不管他了!

他急忙连去家书给顾望笙,却都如石沉大海。

甚至有次秦青还说送信人差点被埋伏回不来了,雷霆大怒地打了他一顿。

顾望笙面露愕然,随即悲戚无比,颤抖着声音质问:“你这是什么语气?你不信我?以为我抛弃了你?”

啥玩意娘唧唧的,大概这就是断袖吧。顾裕珩皱着眉头粗声粗气质问:“难道不是吗?”

当然了,据秦青所说,放弃自己的不止顾望笙,父皇那边也放话不再受威胁,母妃给还是给,却给得很抠搜了。

为此,自己以前三天饿六顿,至少一天还有一顿,如今只有两天一顿,每顿一碗清粥。

顾裕珩饿狠了连给自己写信的纸都吃过,无奈实在是咽不下去。偶尔他都恨自己怎么没索性饿死,饿死就不用活受这罪了!

秦青还要说风凉话,说多少人连这一碗清粥都吃不上,真是活生生饿死的。

这关我什么事嘛!他们命不好不会投胎,怪我吗?顾裕珩在心中不以为然,面上却只能悲痛忏悔。

总之,顾裕珩不敢怨怼父皇和母妃,这会儿也怨怼不到他们,只能逮着顾望笙撒气。

顾望笙悲恸地用力抹眼睛,嘶声道:“为了救你我都敢和老四那帮子人干起来了,差点被他们弄死,你却这样看我的吗?!”

顾裕珩一怔:“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想不明白怎么回事吗?”顾望笙哭道,“你知不知道我受了多大的委屈!”

“你有事儿说事儿,别跟个娘儿们似的!”顾裕珩拧起眉头叱喝,但随即惊醒,小心翼翼看向门口的秦青,谄媚地挤出一个笑来,指指顾望笙,解释道,“我凶他、我凶他……他不识时务,都不继续上贡给义军,实在是不知好歹,我替您教训教训他!”

秦青戴着面具反正看不清表情喜怒,但略一颔首,顾裕珩就还是从中看出了对方对自己识相态度的满意,嘿嘿一笑,转而看到顾望笙,又板起了脸:“说!”

顾望笙泄愤似的大声道:“还有什么好说?老四巴不得你死在这里,一面鼓动朝中风声逼迫父皇放弃你,一面让宁蔚将我和谢善€€圈禁起来不得见外人。”

“若非孙瑛将军来到浔阳,好歹让陈贤直来看看我们,我都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整日提心吊胆怕被谋害了。”

“陈贤直都看不下去了,求孙将军做主将我们放出去,可还是不了了之。也不知道是宁蔚从中阻拦还是孙将军也有考虑,好歹孙将军还保我不死,那个宁蔚啊……”

顾裕珩听得双目赤红,紧握双拳,饿了这么久的仇恨迸发出来,恨不能声音里都淬上毒,带上诅咒,可于千里之外杀人。

“老四!!宁蔚!!”他咬牙切齿,脸上筋肉滚动,“我跟你们没完!!!”

顾望笙满脸心疼地看着他,拱火道:“你怎么瘦这么多了?他们不给你饭吃吗?”

可不就是不给饭吃吗?!可是理智碍于秦青大魔头还在,顾裕珩只能忍住猝然遭受这关怀而涌上的委屈的泪,哽咽道:“别说了……都是老四的错。我是饿得头昏眼花的错怪你了,你别怪我。”

“怎么会怪你,都是老四的错,焉知他是否还故意在从中挑拨,让你那样误会我,他可真是坏透了。”

顾望笙说完,扭头天真无邪、无知者无畏地冲大魔头嚷嚷,“你们也很坏,给了你们那么多好东西,连口饭也不让人吃饱,你们做人不行!”

顾裕珩急忙拉他:“说什么呢你!快住口!等下打你还连上我一起……秦、秦将军见谅,他自小流落在外,当了许多年的乡野猎户,我父皇常说他没教养,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秦将军冷冷道:“好,他没教养,我不跟他一般计较,你有教养,我跟你计较。就给你这次机会,若他还管不好他的嘴……”

顾裕珩忙捂住顾望笙的嘴,给他警告的眼神,一面对秦大魔头点头哈腰地连连道:“我知道我知道,一定一定,谢谢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谢善€€:当着人家老相好的面说他,那老相好能不生气吗[吃瓜]

顾望笙:不,宋淮安只是很纯粹地想找借口打顾裕珩。

宋淮安:我都闻到醋味了你没闻到?而且我什么时候成你老相好了[问号]

冷酷秦青: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你别管。

宋淮安:拿我当你们play的时候怎么没跟我分这么清?可真有意思嗷[白眼]

第72章

顾望笙离间完老三和老四, 演得差不多了,扮成秦青的宋淮安就假装不耐烦拽他走。

顾裕珩有些不舍地下意识想要拉扯,可秦青一瞪他,他立刻警醒, 只能含泪看着, 然后低头看看纸笔, 不知这家书还要不要写……

写吧写吧,多写点总之不会错!他想来想去得出如此结论。

顾望笙和宋淮安一路走到住着江锐的小院, 门口的守卫小兵说谢善€€还在屋里和他说话。

宋淮安颔首,摆了摆手, 小兵便先行退下,只留两人在这。

两人就站在这聊了一会儿。顾望笙离开太久, 无论是义军之中还是京城之中,彼此都有太多要互换交流的信息。

说了会儿公事,宋淮安看了眼屋子方向, 又来看顾望笙,笑了笑。

顾望笙此刻又是秦青的样子,神色稳重而淡漠。

宋淮安逗他:“撒个娇啊, 就像先前在谢公子面前一样。噗!”

顾望笙依旧沉稳如山, 双手抱胸,转头看着远处窗户里绰约的人影不语。

“快点,就……嗯,”宋淮安夹起嗓子,“‘求你’~‘求你求你’~‘你答应我要改的’~‘谢善€€’~‘你如今变了’~他原本究竟是什么样啊我好好奇啊。还有,‘秦青是不干那档子事’的~哪档子事啊啧啧……”

顾望笙冷酷地将头转回来瞥他一眼:“你无不无聊。”

“哟, 我说的可都是你说过的。”宋淮安狭长的狐狸眼中全是戏谑, “当初我让你去京城劝临江仙, 你还不乐意。现在算怎么回事?我一听你直接和谢善€€成亲了我都惊讶了,你那未婚妻不要了是吗?”

京城离这边遥远,平日来往传信自然只说紧要的事,私下里的调侃便留到了这时候面对面地说。

关于秦青的未婚妻,宋淮安早有耳闻。

秦青高大俊美,身手不凡,虽沉默寡言却更显得可靠,对他有意的人不乏男女,秦青一概不沾,只表示自己对未婚妻一心一意。

有时他会和宋淮安一同找清闲坐会儿,宋淮安会小酌一番,秦青不爱喝酒,多数时候只是静静地望着某处发呆,听着宋淮安说,但有时也会接话,有时也会用酒过过嘴。

别人问起他未婚妻的事,他是不说的,不过这种时候,若他沾了一点酒,宋淮安又说到了这里,他也不是醉了,只是自己也不知怎的,偶尔也会想回应几句。

但即便他愿意说,能说的也很有限,所以宋淮安知道的也很有限,就知道未婚妻名门贵户千娇万宠,很温柔漂亮,知书达理,善良,会说一点无伤大雅的小谎……

嗯?知书达理的善良温柔的名门贵户为什么会说一点无伤大雅的小谎?什么小谎?

秦青却不肯细说,只是神色黯然地默默多喝两杯,搞得宋淮安一度不敢再提这事儿,因为怕那未婚妻的无伤大雅的小谎其实很伤大雅,譬如脚踩两条船什么的。

如今看秦青和谢善€€恩爱到性情都变了,不像是单纯地为了拉拢临江仙而牺牲自我,想来对未婚妻的事儿该释然了,宋淮安这才一说。

顾望笙想了想,淡淡道:“我未婚妻就是谢善€€。”

宋淮安:“啊?”

顾望笙:“嗯。”

宋淮安看他神色不像是在胡说,知这其中定有缘由。

但毕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也没什么好问的,说不定是两边父母指腹为婚的时候太理所当然了。

便没有问那旧事,只是感慨:“若是这样,那可真是冥冥之中的缘分了。怪不得你从前就对谢善€€很上心,特意叫人打听他的事迹,可真让你去京城接触他你又莫名有些别扭,还以为是不想去见你那亲爹呢。”

顾望笙没说话。

宋淮安想了又想,收起了戏谑的神情,认真地说:“这样也好。看来你与他恩爱也是真的,不是装的。你真能幸福我也为你高兴。”

“多谢。”顾望笙道。

刚说到这,两人几乎同时敏锐地看向院中。

适才谢善€€从窗口看见了他俩,便打开了房门,拉着江锐朝他们走来。

江锐还有些别扭,看向两人的眼神十分警惕。

走近后,他朝着笑面虎似的看自己的宋淮安狠狠翻个白眼,然后多看了几下旁边的年轻男人。

没见过,仪表不俗,但既然出现在这里,还和宋贼首模样亲近,那必然也不是好人!

宋淮安笑着问谢善€€:“你介绍还是我介绍?”

谢善€€也笑了:“我吧。”他坦坦荡荡地朝好友介绍顾望笙道,“这位是大皇子顾裕帧,先前在浔阳城你们还没机会见过面。”

江锐一怔,正要开口,谢善€€已经继续说了下去:“他还有另一个身份,白龙义军的秦青。”

“……”

江锐两眼发直地看着里通匪军的大皇子……不,大皇子不是里通匪军,大皇子就是匪军……

三人都静静地等着他接受这件事。

江锐无法接受……良久,他身子晃了两下,颤抖着抓住谢善€€的胳膊:“谢思玄你扶扶我,我好像中暑热了,又或者那姓宋的贼首给我下了药……”

姓宋的贼首:“碰瓷都没你这么碰的。”

江锐不管他,被谢善€€扶着,继续直愣愣地盯着顾望笙:“你……你你你真是……”

顾望笙沉稳地点头。

江锐脚下突然一个趔趄就要栽倒在地,谢善€€虽然扶着他,反被他拖着往地上去,好在宋淮安离得近,眼疾手快地拉起江锐:“让你别绝食了,腿软了吧?”

“我腿软是因为€€€€!”江锐停了一下,怒目而视,“你才腿软!我刚刚只是太过震惊!”

说话间已经不软了,扭头朝向顾望笙悲愤质问:“大皇子您怎能当匪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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