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夢想 第1頁

楔子

愛到無法無天的時候

《CHANNELA》這部小說,是從一九九九年三月《AMY》創刊號開始,在雜志上每期連載的。小說的形式看似短篇,讀者看下去,卻會發現它是一個長篇故事,每個故事的人物是相連的。

這部小說有別於我其他的小說,它更貼近現實一點;也許,因此會更赤果一點。與小說同步推出的,還有電子書和小說網站。《面包樹出走了》在今年七月出版時,把第一章率先制成電子版,放在網路上,引來了許多回響。這一次,《CHANNELA》將會有更多內容放在網路上。當你看完小說,你還可以進入www.channel-a.com.hk,你會發現,小說裏的人物和故事在網路上出現,你更可以參與故事的創作。

每一次,一個新的形式總是給我新的刺激和靈感。小說網站是完全嶄新的東西,我既誠惶誠恐,也興奮莫名。我從來沒有想過,我的小說能夠藉著科技幻化成一個虛擬的世界,有聲音和影像,平面的人物都變成立體的,他們真正從我的小說出走了,繼續成長,也有了自己的生命和氣息。

寫這部小說的時候,想寫的是女孩子在這個城市裏所經歷的情愛。這些故事,都是曾經發生在我們身邊,甚至是我們自己身上的,當中有甜蜜,也有苦澀。我們的步伐常常是如此匆促,有時候會錯過許多美好的東西。我們如許孤獨,有時候,又會做了錯誤的決定。唯一不猶豫的時刻,是哪裏有愛情,我們就會義無反顧地向那個方向奔跑,把身上的一切都拋到腦後。

在旅途上,我讀了魯易斯(C.S.Lewis)的《四種愛》,這本書使我深深的震撼,也在我最傷心的時候撫慰了我的心靈。書裏有這一段文字︰

「如果人一任愛成為他生活的最高主宰,恨的種子就會發芽滋長。然後它就會成為神,然後它就會成為魔。」

在情愛裏,我們都曾經膨脹為神,以為自己無所不能,最後,我們卻也淪落成魔,無法自拔。

《CHANNELA》里的主角,有一些也曾經膨脹為神,然後淪落成魔。他們無可選擇地讓愛成為生活的主宰,最後唯有活在恨裹。而我,卻升上了天使的寶座,俯視這群蒼生。

魯易斯在書的另一章說︰「當愛變得無法無天的時候,它不但會去傷害別人,還會摧毀自己。」

《CHANNELA》里,似乎每一個人都是愛得無法無天的。他們摧毀了別人的同時,也摧毀了自己。是否我也曾相信,無法無天的愛才是愛?即使有得救,我們也寧願沒得救。

在校對這部小說的時候,我開始同情小說裏的主角,他們也許愛得毫無法度,卻是掏盡所有的。我想寫的,是人對愛的追尋。我仍然相信,愛是不會消逝的。有一天,它能夠勝過恨。當你深深地愛著一個人,你是寧願永不相見也不寧願他一輩子恨你。

我們對自己無法無天,面對自己所愛的人,卻是戰戰兢兢的。我們甚至願意用雙倍的溺愛讓對方永享自由。這樣子的愛,是永不會淪落的。

張小閑

二OOO年十月十六日

第一章

凌晨時分,夏心桔在電台直播室裏主持ChannelA。這幾天以來,她覺得特別的傷感。每個人生命中都會有這些時刻吧?連帶今晚的月光也帶著幾分清冷。

「如果有一個機會讓你回到過去,你會回到哪一年?」

今天晚上,她想和听眾玩一個心理測驗。離家的時候,她隨手把一本很久以前買的心理測驗扔進皮包里。現在,她翻開其中一頁,看到這個問題。

「二十四歲。」她回答自己。

回到人生某個時刻,是因為當時有放不下的東西。

二十四歲的時候,她剛剛從大學畢業了兩年。那一年,她和孟承熙熱戀。她在電台當實習生,薪水微薄,僅僅足夠養活自己。孟承熙在一家建築師行里當助手,收入也比她好不了多少。她的青梅竹馬好朋友孫懷真也正在談戀愛。那個男人名叫邱清智,在機場的控制塔工作。四個年輕人剛剛開始在社會上奮斗。

是她向孫懷真提議四個人搬出來一起住的。這樣既可以和男朋友住在一起,也可以四個人分擔租金。做美術設計的孫懷真,愛下廚,做的菜好吃,又很會打理家務。

這麼一位室友,最適合怕下廚和怕做家務的她。四個人就這樣說好了。

她和孫懷真在九龍太子道找到一所五百多尺的小房子。這所房子有二十二年的歷史了,雖然老了一點,但是,附近的環境很清靜,除了一個客廳和兩個房間之外,還有個平台。四個人可以坐在平台上吃早餐。只有兩個人的話,絕對負擔不起這種好地方。

搬家的那天很熱鬧。孫懷真選了對著山那邊的房間。她選了可以望到街上的房間。對著山的話,到了晚上,看出去便像黑夜的海那麼漆黑。她喜歡看到夜街上的燈和對面房子的光。

邱清智帶來了一支吉他,原來他念書時曾經有好幾年在樂器行里教授吉他來幫補學費。那天晚上,他們搬家忙了一整天,地上的箱子還沒有收拾。邱清智彈起吉他來,他們四個人就在那裏一起唱歌。她靠著孟承熙,孫懷真靠著邱清智,唱的是《That'sWhatFriendSAreFor》。

四個人都在家的日子,孫懷真和孟承熙會負責下廚。孟承熙也愛做菜,他做的鴨肉湯面,吃得他們三個人如痴如醉。每次做這個面,他要用新鮮的鴨,面條要用新鮮的闊面。那一鍋煮面的湯也不能掉以輕心,必須用鴨骨和好幾種材料熬上半天。每當孟承熙在廚房裹專心一意地做這個面的時候,她便好想吻他。男人下廚為心愛的女人烹調食物,舉手投足,有如君臨天下,控制全局。他搓揉食物的一雙巧手卻又溫柔而感性,那是他最性感的時候。

夏心桔和邱清智每一次也只能負責洗碗。他們兩個不會做菜,只會吃。洗碗的時候,邱清智愛把長柄的鍋當作吉他。他一邊彈著滿是肥皂泡的吉他一邊唱歌,她在旁邊和唱。沒有柄的鍋是她的鼓。

那個時候,夏心桔跟孫懷真約定了,將來他們有了錢,可以買房子,也要買兩座相連的房子,毗鄰而居。

孫懷真嚷著說︰「好的!好的!到時候還可以吃到孟承熙做的鴨肉湯面。」

「我也可以和邱清智一起洗碗!他喜歡洗碗,洗得又快又乾淨,我只需要站在旁邊用布把碗抹乾。」夏心桔說,然而,這樣一個美好的夢並沒有實現。

一天晚上,夏心桔下班回家,看到邱清智一個人坐在漆黑的客廳裹。

她亮了燈,看到他的臉是慘白的。

「你為甚麼不開燈?懷真呢?」

「她走了。」悲涼的震顫。

「走了?是甚麼意思?」

「她把自己的東西都帶走了。」

夏心桔呆了︰「為甚麼會這樣?承熙呢?承熙也許知道她去了哪裏。他不在家「他也走了。」

「走了?」夏心桔覺得難以置信。

「你怎麼知道?」她問。

「我去你的房間看過了。」

她走進房間,打開衣櫃和抽屜,發現孟承熙把所有衣服和證件都帶走了。

「他們兩個人一起逃走了!」邱清智站在門檻,慘然地說。

夏心桔整個人在發抖,她的雙腳變虛弱了,虛弱得幾乎承受不起她身體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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