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的狼正等著他的僕人為他服務,而她的心中想的,卻只是他白色亞麻襯衫領口上的寶石——她母親的項鏈!
這陰險的小人居然將她母親的遺物當佩飾掛,她要殺了他!
猛然侵入的怒氣瞬間化為風起雲涌的恨意,她的腦中突然升起一個模糊的影像,完全兩樣的輪廓竟穿越時空與他重疊。再一次地,她做出一個非理性的舉動——握緊刀柄往他的頸間劃去。在她已然混沌的腦海里,她父親正駕馭時光之舟,經過歷史的洪流和眼前的男子合而為一。
她的眼楮紅了,表情也變了。既然他選擇轉身離去拋棄深愛他的女人,又有何權利要回他曾給的承諾?
華麗的光燦溜過她的眼前,藍白交錯的閃光彷佛也催促著她的尋回。她毫不猶豫的將匕首直指向亞蒙的頸前,企圖割下掛著她母親項鏈的衣領。
「原來你比較感興趣的事是割斷我的喉嚨。」未料到的反擊隨著冷冽的聲音一道落下,強勁得駭人的手臂有如鋼鐵緊緊扣住她的手腕,透明的眼珠瞬地燃起一族冰焰,跳動得令人膽戰心驚。
「可惜我需要的只是一個听話的女僕,不是一個成天只想割斷他人喉嚨的野蠻人。」他雖欣賞她的勇氣,但如果太不識抬舉則又是另一回事,他不介意親手教一個不懂禮貌的獵物。
「只有在面對無恥的強盜時我才會變成野蠻人。」琉音恨恨地反擊,十分氣惱他敏捷的動作和駭人的臂力。她的手掌迅速發麻,被緊掐住的雙腕無法做更強力的反抗,再一次丟掉她的匕首。
「強盜?那是指我嗎,小貂?」亞蒙從容的接下匕首系回腰間的皮套,對于她的用詞感到十分新鮮。
「不要叫我小貂,我不是你的獵物!」混帳男人!
聞言,他輕輕一笑,明顯打趣的笑聲激起她更多怒意。
「你說得對,你不是我的獵物,而是女僕。」強力的接觸宣告他的所有權,越趨短縮的距離傳遞彼此的呼吸,在四眼相對的那一瞬間,銀灰色扣入濃稠的黑釉色,既像是咖啡調合了女乃精,也像是握有優勢的女乃精渲染了整片黑色汪洋,接著要吸取她的靈魂。
「我從沒說過要當你的女僕。」她堅定的說,听在他的耳里卻宛如笑話。
「我不記得我曾詢問過你。」銀白色的眉毛高高挑起,巨大的手掌徐徐抬起她的下顎,長滿老繭的手掌顯示它們的主人絕非好逸惡勞的紈挎子弟,而是一個身經百戰的戰士。
她不禁瑟縮了。中古世紀的女僕不但得做城堡內的工作,還得兼當暖床的工具,而且通常沒有拒絕的權利。
但她一定得拒絕,她本來就不是女僕。更甚者,她根本就不是屬于這個年代的人。只是,她拒絕得了嗎?這人有她平生僅見最強健的體格和巨人般的力氣,她如何能自他的魔掌中逃月兌?
「不是女僕就是獵物,你選哪一樣?」突然而至的提議教她一陣錯愕,她還以為自己听錯了。
「獵物。」她硬聲回答。雖然她一樣都不想選,情況卻不容得她任性。至少獵物還有逃跑的自由,女僕卻必須時時刻刻任他差遣,兩者衡其利的情況之下,她當然選擇後者。
「有志氣。」玻璃般的眼珠閃過贊許的精光,亞蒙再一次將匕首丟還給她,半是嘲弄的凝視她的臉。「好好發揮你的野性吧,小貂。」松開箝制之後他拉開與她之間的距離,頃刻間兩人猶如兩軍交戰各據床鋪的一邊,只等著開戰的號角響起。
「既然你選擇當獵物,就該具備動物逃月兌的本事,或是……戰斗的能力。」忽然停頓的聲音比號角更能引發她的戰斗本能。琉音昂揚地抬起頭,回瞪他淡透的眼。
「很美的眼神。」亞蒙瀟灑的攤了攤雙手,而後環胸下戰帖。「現在就等著看你的戰斗能力有沒有像你的眼神那麼令人激賞,你的匕首是否跟錯了主人。」
「我會證明給你看!」琉音直覺性的反擊,卻又在他那打趣的目光下氣惱自己的沖動。見鬼了!她不記得自己是這麼容易沖動的人,她冷靜的個性哪里去了?
「我一定能打贏你,奪回我母親的項鏈。」這句話她幾乎是說給自己听的。今天以前她從不知道自己對母親的懷念是這麼深,深到她決心不計一切代價奪回它。
「項鏈?」銀白色的濃眉再次挑起,亞蒙晃了晃領口上的墜飾,淡淡地開口。「你是指這石頭嗎?」琉音僵硬的點頭,他的肩挑得更高了。
「這墜子對你很重要嗎?」淡然的口氣下是認真的眼神。
「很重要,它是我母親的遺物。」她也不知道自己干嘛回答他,泰半是為了那項鏈吧。
「哦?」他的頭微斜了一下,似乎她正給他一項重要線索。「那麼,來吧!讓我看看你對你母親的愛深到什麼程度。」
一句輕淡的玩笑話,卻是刺中她心中最痛的角落。一個不被重視的孩子她的心底能存有多少愛?答案是很多、很多。就是因為不曾得到愛所以更渴望愛,相對的也不知道該如何傾倒滿溢的愛。
她的眼眶居然因為這句話而紅,淌下睽違多年的淚水。她憤恨的握緊不銹鋼制的匕首,以極快的速度朝他的心口揮去,亞蒙微微側身閃過這攻擊,連手都沒有抬一下。
「你對你母親的愛只到這個程度而已嗎?」嘲弄的語氣加深她的怒氣,也加速她的淚水,她不知道自己正逐步失去基本的冷靜,步入他的陷阱。
「我還以為你能有多好的表現,原來不過爾爾。」淡透的眼楮中浮現出不協調的憐憫,彷佛他也曾有過相同的心事,也曾不被了解。
「你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亂說!」被淚水和憤怒遮住眼的琉音看不見他眼中的憐憫,心中只有被迫承認的困窘。
「那你就告訴我。」教人意外的,他攫住了她的視線,雙手搭上她的肩,溫柔得像是撫慰受傷動物的醫生,而非傳說中的狼。
「你……」她愣了一下,不知該怎麼回答。
「你知道你看起來像什麼嗎?」冰淡的眼楮中竟蓄滿了相反的溫暖,反射出琉音不為人知的一面。「就像是一只受傷的小貂。你的外表看起來楚楚可憐,其實無時無刻伸長著爪子,等著朝任何一個膽敢接近你的人給予最致命的一擊。」
「我才沒有!」這人究竟在胡說些什麼,為何她的淚水會愈積愈多?
「受創的人總是說他是堅強的,受傷的野獸也總是拒絕善意的撫慰。」寬闊的五指如同海洋欲包圍她這孤獨的船只,幾乎是本能的,她再一次揮開,就像每次有朋友想幫忙她的時候一樣。
「如果你真的像你所表現出來這麼仁慈的話,那麼,將我母親的遺物還給我,否則請閉上尊嘴。」說這話的同時,她再度握緊手中的匕首,重新擺好戰斗位置。
「休戰時間過了?」亞蒙冷笑,也跟著認真起來。被觸及傷口的動物最難搞定,他可以預料這個晚上將不會太好過。
「你最好盡全力展現你的實力,小貂。」垂在大腿兩側的手臂看似輕松,只有懂得戰斗的人才知道那其中蘊藏著多少力量。
「掙扎失敗的獵物往往是獵人最樂意下鍋的珍饈,我希望你不要忘了這個道理。」
「或許。」琉音不敢逞強,但也不能示弱。她需要更多信心幫助自己奪回母親的項鏈。「然而不掙扎的獵物更可恥。我既然選擇當獵物,必會演好我該扮演的角色,也請你不必客氣,盡避放馬過來。」如果他要戲耍似的捉弄她,那才是真正侮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