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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盛昌帝做出了這個決定之後,朝中不乏守舊的臣子反對,甚至連鴻臚寺卿都強烈表達過抗議,更奇怪的是連開陽公主都跑來吵鬧,認為不應該讓一個女子任官。
這一切都被盛昌帝一力壓下,他並不會因為顧巧是個女子而小瞧她,更重要的,眼下朝中也只有她擔任得了這個職務,這次逐邪湯的事情給了盛昌帝一個提醒,與西方外邦交流迫在眉睫。
當他向反對的官員提出要他們找另一個比顧巧還適合的人時,眾人只能面面相覷,理屈詞窮,這件事就這麼定案了。
當顧巧拿到聖旨後,與第一次領旨時一樣震驚成了化石。
這可是與去四夷館教書大大不同,司正這個職務是要背負政治責任的,做不好砍頭都有可能。顧巧一時未能接受自己怎麼就成了當朝第一個女性官員,顯然帝王對她期望甚高,文武百官也等著看她笑話,心頭壓力之沉重前所未有。
榮煥臣對于自己的妻子竟有此造化也感到震驚不已,但他畢竟歷練得多,很快就冷靜接受。只不過見她從接旨後就日日焦慮,患得患失,原本就因為忙碌勞累而消瘦的身軀又變得更瘦了,他心里益發不得勁,抱起來的感覺不對了!
于是尋了一個沒那麼熱的日子,榮煥臣算好漲退潮的時間,拎著個小桶,帶著把小鐘,拉著顧巧前往海邊趕海。
在回京之前,他們依舊住在海口村的榮家小院,距離海邊甚近,只要翻過小土坡走一段路就好。
趕海是村里人閑暇時最愛做的事,撿些魚蝦貝殼、海帶海蛋之類的回家加菜,其樂無比,夫妻倆小時候也很喜歡跟在大人身後到海邊去玩,只不過現在這個季節還有疫情讓海口村村民元氣大傷,倒沒有幾個村人有心情去趕海。
顧巧其實也興致缺缺,但當榮煥臣好說歹說把她哄了過去,看到遼闊的海面,聞著帶著咸腥味的空氣,原本亂糟糟的心情突然放松了很多。
榮煥臣瞧她終于眼角不再那麼凝重,也跟著心頭一松,卷起褲管就拉著她往沙灘上走去。
顧巧穿的是褶裙繡花鞋,又不願意像他一樣月兌掉鞋子,所以一踩一個坑,走得磕磕絆絆,好不容易到了硬一點的濕沙地,她又不願弄濕鞋子,便站在石頭上拿鍵子挖貝。
隨興的榮煥臣就厲害多了,大赤腳踩到海水里,不時能拾到海螺、聖子、蛤蜊、蝦蟹等等,很快地就抓滿了半桶,笑嘻嘻地回到了顧巧身邊。
「嘖嘖嘖,瞧你這瞥扭的樣子,蹲下去還得撩裙子,從小到大一點沒變。要是靠你趕海維生,我們可能早就餓死。」榮煥臣毫不留情地嘲笑地。
顧巧挖了老半天才拾了十來個小螺、幾顆蛤刪,或許是轉移了心情,現在她面對榮煥臣時已經能露出俏皮的笑容了。
「誰像你愛逞強,每次趕海都走得很深,叫都叫不回來。記得有一次你沒注意到漲潮,差點被留在海中央的礁石上,還是我大哭才把你叫回來!」她同樣不客氣地揭他瘡疤,誰還沒有點小時候的黑歷史?
榮煥臣不甘示弱地回道︰「總比你連趕海都要臭美的好!明明喜歡到海邊玩,偏偏又一定要穿裙子繡花鞋,每次裙襦被水弄濕就耍賴不走,都要我背你回家!」
「你十二歲那年還趁著趕海跑去泅水,全身月兌得剩條褲衩,結果一個浪打來就把你的褲衩卷到海里,你縮在海水里不敢起來,還是我跑回家替你拿褲子你才沒出模的!」
「你十歲的時候說要撿漂亮的貝殼串手串,結果撿到的貝殼里有蟹的,手指被夾得流血,哭得那叫一個慘!我好心背你回去,結果我娘看你受傷不由分說揍我一頓,你都沒替我解釋!」
「那不是流血很痛嗎,來不及說……」
榮煥臣壞心眼地用雙手舀起一把海水潑向她。「現在我長大了,可以報仇了!」
顧巧的裙子被海水打濕,杏眼圓睜,氣不過也舀起水潑回去。「你小時候把我娘祭拜時的供品偷吃光了,拍拍就走,我娘還以為是我干的,罵了我一頓,她都沒想過我怎麼可能吃掉一整只雞?那我也要報仇!」
兩人從小可是替對方都背了不少黑鍋,不過很有默契的從來不會出賣對方,所以手中握有的把柄數之不清。夫妻倆你潑我、我潑你,尖叫笑鬧,最後顧巧甚至整個人都站到水里,也管不了裙襦鞋子濕不濕。
夕陽西下,海面映上了艷紅的霞光,兩人穿著半濕發皺的衣服並肩坐在沙灘上,欣賞落日的壯美,心中平靜喜樂,什麼壓力都暫時拋到一邊了。
「其實鴻臚寺的職務你大可以放心,你的知識及經驗絕對有用武之地。」榮煥臣突然說道,轉頭看著她在余暉映照下嬌美的側顏。「最近石森傳信告訴我,水師營發現了外邦船只,外型和史密斯所說的他們國家的船只很像,只是船型較小,我猜很可能是史密斯成功回國了,西方有使節團船隊前來,派遣了先導船只來探路。」
顧巧眼中光芒閃動,喜道︰「所以他們真的有人來了?」
「依據經驗,一個月之內必會有正確消息傳來。」榮煥臣頷首,原本看著她的眼楮突然微微一眯。
他的異樣令顧巧身體一僵。「怎麼了?」
榮煥臣按住她的肩,輕聲說道︰「你先別動……」
說完,他突然拾起趕海的小鐘子,一個飛身往顧巧身後距離不遠的巨岩及樹叢間竄去。
她知道一定有什麼不對,機靈地躲到了另一個大石之後,只探半顆頭偷看著他的動靜。
在海灘上觀夕照時,榮煥臣一直有種被盯梢的感覺,這是他征戰多年形成的直覺,之後無意間看到巨石及樹叢之間似有什麼動靜,還有鐵器的反光,便假作若無其事,而後猛地鑽入,果然見到了一個人影。
那人影反應極快,或許知道自己慢了一步,為了不被趕上,他朝榮煥臣射出一樣暗器。
榮煥臣不得不錯身閃開,就這麼一會兒功夫,那個人已經跑得不見蹤影。
他沉默地看著那人離去的方向,最後低頭撿起對方射來的暗器,赫然發現是一把短劍。
短劍不到他的小臂長,樣式相當獨特,劍身稜角分明,護手為球狀,不像本朝之物,反而更像……西洋那邊的東西。
五歲之前他還與父親一起生活,對這樣形式的短劍,他有印象。榮煥臣的心不由微微一沉,默默將短劍收到了懷里。
當他回到沙灘上,顧巧也從大石後行出,她好奇地問道︰「你看到什麼了?」
「不過是只蟲子而已,我還以為是蛇。」他說得若無其事,一把將她拉起。「太陽快下山了,我們也該回去了,否則要天黑了。」
「好啊!」
顧巧嫣然一笑,榮煥臣想牽住她的手,想不到她突然轉到他身後,跳起來撲到了他背上。
「人家衣服濕了,石頭哥背我回去!」
榮煥臣熟練的托住她的臀往上一抬,直接將人背了起來,沒好氣地笑道︰「你這是吃定我了?」
「誰叫你把我裙子和鞋子弄濕了。」她賴皮地道。
「你還不是把我衣服弄濕了。」
「你放心,我不會嫌你埋汰的!」
夫妻兩人就這麼打情罵俏地踏上了歸途,只不過一個是心事重重的來,輕松自在的回;另一個卻是暗自模著藏在懷中的短劍,心情的轉變恰恰相反。
第十章 上司的找碴(1)
回到京師後稍作休整,顧巧穿上了她的深藍官服,簡單梳了一個單髻,戴上樣式樸素的發冠,看上去俐落又慎重地上衙去了。
鴻臚寺衙門與四夷館相當不同。四夷館是上課的地方,館閣都是獨立的,一棟屋子就是一間課室或號舍,整個四夷館依語種有十一館,數十間課舍;鴻臚寺衙門就是一棟古樸大氣的建築,重檐垂拱,一進屋幾十號人都在一個空間內辦差,頂多是根據業務不同佔據了不同的方位,上官的位置也比下官要來得大一些。
顧巧是由鴻臚寺的一名序班領進門的,她知道自己的工作可謂無比繁重,所以還將自己的二十幾個國子監生全借調過來,務期在西洋外邦使節來臨之前將工作做好。
況且如果真要接待西洋使節,肯定是這幾個國子監生出面迎賓,也要讓他們先來鴻臚寺學學迎賓的流程及禮儀才成。
序班直接將這一行人帶到鴻臚寺左丞的面前。
顧巧像模像樣地作了一個揖,朗聲道︰「下官顧巧前來應卯,拜見錢大人……」
錢寺丞顯然有些敷衍地打斷她。「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是誰,顧司正嘛,你帶這麼多人來做什麼?」
「稟大人,這些都是下官在四夷館的學生,因著下官工作需要得接觸許多外邦文字,有他們協助能事半功倍,陛下便準許他們過來一同辦事學習……」
听到陛下準許,錢寺丞臉色微微一變,很快又恢復那不耐煩的模樣,再次無情打斷她的話。「本官可沒听說報到的還多了這一行人,你要多帶人進來,鴻臚寺不管俸祿不供膳食,更不負責諸位的安全,待不了的就自己出去。」
他指了指屋內的其中一個角落,「就那幾個空位,你們自行去分配吧!」
顧巧等人往那方向一看,是有幾張桌子,但上頭文房四寶全無,空蕩蕩的,她不由替大伙兒問道︰「敢問大人,這辦公的書具等物該至哪里領取?」
「領什麼領,就你做的那些事,別浪費筆墨了。」錢寺丞終于不再掩飾自己對一個女官的嫌棄。「等會兒你們自去拿左邊架上的文獻來看,先看懂了再說!」
顧巧微皺眉,她可沒有那麼多時間浪費在看書上,不過如果書中內容值得參考,她當然從善如流。
于是在她眼神示意下,一名國子監生過去隨便取了幾本,顧巧接過一一翻看,氣得都笑了,「這一整個書櫃應該是過去鴻臚寺接待使節外賓的紀錄?可是只有年分及接待對象,看起來像是索引,其中介紹迎賓內容及細節一概全無,不知道大人讓我們看這個是要懂什麼?」
錢寺丞只差沒直接說你就乖乖尸位素餐少說廢話,冷笑答道︰「叫你看就看!我們鴻臚寺的新進官員,一進來都是要將這櫃子上的書倒背如流的!」
「是這樣嗎?」顧巧環視其他的鴻臚寺官員。
其中一名官員似想巴結錢寺丞,露出譏誚的笑容說道︰「就是這樣的沒錯,我們剛來時都背過那些書的!」
「是啊是啊!你就背吧,別羅唆了!」
有一個附和就有第二個,甚至他們還滿不在乎地發出嗤笑聲。
顧巧沉默了一下,突然對著第一個附和的官員道︰「隆和十五年七月,鴻臚寺接待的是哪里來的使節?」
那官員的笑聲戛然而止,本能的回道︰「都幾百年的老黃歷了,誰會記得那些東西?」
顧巧輕聲一笑,晃了晃手中典籍。「倒背如流?」
一群人當場被打臉,臉色都難看起來,尤其是錢寺丞,刁難人不成還被反將一軍,惱羞成怒是必然的了。
他指著顧巧罵道︰「有你這樣第一天上衙就沖撞上官、得罪同僚的嗎?女人就是女人,小肚雞腸、錨銖必較,我叫你做什麼就做什麼,難不成你帶這一群人來衙門就只會白吃飯嗎……」
或許是他罵得太激動忘我,聲音傳到外頭去,很快就驚動了鴻臚寺的大家長,身著繡著雲雁補子緋色長袍的鴻臚寺卿孫贊一臉沉重凝肅地踏進了大堂。
「吵什麼吵?成何體統?」
孫贊怒喝一聲,錢寺丞罵人的聲音當下停了,他立刻換了一個諂媚的笑。「孫大人,不是我們吵,是新來的顧司正太不像話了。」
孫贊若有似無地將眼神飄向顧巧一瞬,隨即像是刺了眼似的收回來,問道︰「顧司正哪里不像話?」
「她第一天來上衙,就對上官口出不遜,違背上官的命令,還出言折辱同僚,果然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所以我才會忍不住教導她幾句,沒想到驚動了孫大人……」錢寺丞幾句顛倒是非的話,沒少努力在孫贊面前抹黑顧巧。
孫贊終于正眼看向顧巧,厲聲道︰「上官的命令你服從就是,擾亂衙門該當何罪?本官念你初次上衙,給你個機會改過自新,你朝錢寺丞及被波及的幾名同僚行大禮道歉,這件事就算揭過,以後別再讓本官听到別人告你的狀!」
說完他轉身就想走,像是跟她多說一句都是浪費時間一樣。
顧巧可不服了,這什麼鬼鴻臚寺卿,根本是非不分!或許她乖乖听話就沒事,但她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有多重要,刻不容緩,若是被這群食古不化的老學究壓制住,拖延了時間,到時候陛下怪罪下來還不知道是誰死!
況且她沒有錯,要她向這群刻意找碴的人道歉,還行大禮,門都沒有!
于是她據理力爭道︰「孫大人請留步。孫大人處理政務,從來只听信一面之言嗎?」
這質問令孫贊當下怒了,他本來就不想要一個女下屬,沒少為此被同僚調侃,盛昌帝硬要塞一個來他沒辦法,難道還要受她挾制?
一個小小七品司正而已,什麼玩意兒!
「你的長官與同僚都指認你了,你還有什麼話說?」
顧巧冷靜地回道︰「西洋友邦使者不日就要前來,下官受封司正是為迎接他們,須先規劃出相對應的禮儀及流程,為此下官還特地商請在四夷館學習了好一些時日的國子監生來幫忙。可是我們一來,錢大人不由分說就讓我們去背那一櫃子毫無用處的書,還說每個同僚初來乍到都需倒背如流,我不過問了書中的一個問題,同僚卻答不上來,這也算折辱同僚?下官職內之事迫在眉睫,無法配合錢大人命令延宕時光,請孫大人明察。」
孫贊嚴肅的面容沒有一絲改變,但不屑一顧的驕矜態度卻更濃。「你說西洋使節要來?本官都沒有听說過的事,你卻說得有鼻子有眼楮,為自己忤逆上官開月兌,這豈非造謠生事?」
鴻臚寺其他官員皆清楚了解孫贊的立場,連忙跟著附和抱大腿,朝顧巧等人嘲諷道︰「西洋人可不就是些毛長體臭、沒長成人的猴子嗎?這樣的化外之民,有什麼好接待的?」
「是極是極,況且就算有使節來,接待也是我們這些熟手的事,你們新來的在旁邊看著就好,還想規劃什麼禮儀?國子監來的就是天真,回去把四書五經多讀幾遍才正經!」
他們越嘲諷越過分,彷佛直接指著和尚罵禿驢。不待顧巧發難,一群血氣方剛的國子監生都憤怒了。
「簡直倚老賣老,愚不可及!你們將西方外邦視為化外之民,可知道最近改良的馬車、火炮,都有西方的知識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