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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凹 1

在月凹表面,成人体重接近地球上的三品脱啤酒,坚忍号则相当于两台半挂式卡车。
艾薇最后一次启动姿态控制推进器,让坚忍号尾上头下,呈垂直状态,并垫高旋轮,铁锤头抵着谷底。黛娜派机器人将锤头焊接在小行星上,之后艾薇停下推进器。
如此一来,坚忍号不再是船舰,而成了建筑。
锤头与月凹合而为一,成了同一块金属,栈道仿佛长在上头的树干,枝丫是不同的小模组,顶端81艘元舟排列出最宽广的方阵,像指着天际的叶片。
至少两人是这么想象的。她们若不走出锤头,怎么知道外面究竟是什么模样,然而两边开战以后舱门就紧锁了,直到完成停泊和焊接,坚忍号内都还安安静静。她们别无选择,只能开了门一个一个模组搜查,靠巴基和角蛇走在前面提供照明、探查隐蔽的角落。后来特克拉追上,亲自领队,黛娜、艾薇守住她身后,三人找来铁管充作棍棒,结果倒是派不上用场。
她们看到的是犯罪现场、战场和灾区的混合。模组约一半失压,有些完全隔离,必须穿上宇航服才有办法绕进去,要搜遍得花上好几天。
她们在一个舱里找到艾依达,七联那儿唯一的生还者。距离他们吃掉塔维斯托克·普劳斯也已经过了两天,她此刻很饿,但身体没什么异状。双方冲突加上陨石冲击,她受困以后找到庇护包躲进去,渴了就喝里头的水,乖乖等待救援。
人口数降低到了十六个,而且好几位都因战斗或陨石撞坏模组而受伤。没来得及进入锤头或庇护包的人出现辐射病症状,能动的人修补破洞、给模组加压,旋轮重新转动后成为医务站,一下就塞满了。
黛娜带杜比做了最后一次太空漫步。他这几天很虚弱,被塞进宇航服时才忽然精神一振。黛娜牵着他在谷底尽量走了走,步伐轻飘飘的,还好有磁铁爪蟹扣着靴底才没飘出去。两人溜达了约一千米,四处张望、看清楚人类的新家。轮区转动后,莫伊拉终于开箱取出了基因工程设备。特克拉在顶端检查元舟,记录哪些完好、哪些没救了,还有哪些经过修理或许还能用;爪蟹和角蛇群在峡谷里勤奋工作,拉开缆绳与支架后,将坚忍号在终点站固定得更牢靠。
散步所经之处大半昏暗,为了避开宇宙射线与日冕物质抛射,这是不可避免的代价。然而只要抬起头望向峭壁边缘,仍可看到一丝丝阳光,两人讨论如何设置镜子,将阳光反射到元舟上,利用透明隔层种植食物、过滤空气。杜比提出温室方案,也就是未来在谷顶和山壁修建屋顶与墙壁,里面灌注空气。如此一来,峡谷这区段便可以呼吸,孩子们不穿宇航服也能“外出”游玩。
走回来以后,杜比咽气了。
一条损坏的元舟暂时作为太平间,让逝者们彼此相伴,日后有空,要在月凹造个陵墓。虽然得等很久,不过幸存者有个共同信念:若非这些朋友的牺牲,自己不可能抵达月凹。杜比与齐克·彼得森、波勒尔-额尔德尼、史蒂夫·莱克等人差不多时间过世,就共用了一个坟墓。
几个伤员恢复意识花了比较久的时间,描述了舟群人入侵的场面、坚忍号穿越辐射和陨石风暴的惨烈过程。故事经过录音录影、好好留存了下来,总有一天会冒出个史学家拼凑资料、比对电脑数据,判断出谁杀了谁、每个模组指示灯于何时熄灭。
最好的情报来源应该是艾依达——前提是她肯开口,可惜事与愿违。艾依达患上了重度抑郁,开口时都是闪过脑海、杂乱无章的思绪。
更何况也没有人想与她聊天。那双眼睛太锐利、太渴切,不知是真能瞧见什么,抑或自以为能望进别人心底。被艾依达那样盯着任谁都不舒坦,总想起她和她伙伴们的行径,怀疑自己是否在被当作食物打量。
舟群靠近坚忍号以后,之前三年的电子邮件、太空社交圈、博客文章以及网络上的各种信息涌入系统,编织出跌宕起伏的一段历史。梗概就是JBF和她的亲信思想越来越不切实际,路易莎分析他们的心态类同一次世界大战后灵学、玄学兴起的情况类似。20世纪20年代,战争造成惨重的伤亡,随后流感肆虐,无法接受生命如此脆弱的人投入通灵迷信的怀抱,以为仍能与彼世的亲友沟通,潜意识借由仪式说服自己种种苦难并未真实发生。
这个比喻算是轻描淡写的了。磊雨造成的大灭绝远远不止于此。舟民之中确实兴起过灵修风潮,一次特别厉害的日冕物质抛射夺走了近百位舟民性命,塔维特别撰文,遥想当年与杜比前往不丹的旅程,途中与国王聊及轮回转世的方式。这对作者自身只是段回忆,以此缅怀逝者,但回顾后,大家发现这似是舟群幸存者思维的转折点。本就有一派舟民在心里神化了群行,恐怕是读太多混沌理论,却又读得太肤浅,死脑筋地误以为群行时的集体决策超越人智,具有超自然的性质。
从那篇博客文章衍生出大量创作,内容杂糅着科学与神话,无论路易莎或任何脑袋清楚的人读了都满头问号,但很显然,大量受困元舟、惊魂未定的年轻人从这些说辞中得到慰藉。塔维有自知之明,不接受别人赋予他的先知头衔,可叹的是若他当初没那么谦虚,也许下场会好得多。
“我真不懂,”路易莎这么说,“怎么会有人在这些文字里头找到希望甚至意义?但他们还真办到了,所以拖延着迟迟不面对真正的问题。等艾依达那帮人清醒过来,意识到必须推翻JBF政权,反抗力量一爆发就失控,因为局势已积重难返。”
反抗势力起源于两组三联构成的链球,包含艾依达在内的有志者开始批判主流舆论以及白舟官方说法都是“狗屁不通”,并视塔维斯托克·普劳斯为政权扶植的傀儡博客。他们自称“黑链球”,将革命信息散布到舟群各处。
黑链球的呼吁合情合理,不过就是要大家面对现状,采取实际且有效的行动解决问题罢了。其中一个可能方案就是投靠坚忍号。他们要求JBF公开所有机密,包括可自由取用水、粮食与其他物资的账号,以及定期更换的密码。茱莉亚不从,最后却遭到身边人的背叛,情报终究外泄,众人这才发觉存粮少得可怜。不久随即来到舟群政治和命运的关键转折点——面对困境,一派人陷入更严重的神秘主义幻想中,新的信仰是这样的:动因真身为神派遣来的毁灭天使,或者堪称为神的高等外星生命,目的就是将全人类意识融合、转换为数字资料后在宇宙中群行。另一派人相反。他们沉沦后开始吃人——起初并非刻意,而是将自然死亡的遗体当作食物,然后等待JBF垮台、有能力的领袖取而代之。神秘主义者大半追随茱莉亚,食人族后来依附艾依达。艾依达充满斗志,行事风格独特,渐渐地站上了黑链球顶端。
舟群本就无法永续,一分为二后只会每况愈下,问题没解决,反而更严重。之后事态的发展就不难预料,也导致最后几天攻击坚忍号的行动。
艾依达依旧不肯正面回应,茱莉亚倒是愿意配合。她的说辞是,艾依达与黑链球幸存者前几周讨论下一步,最初就料定坚忍号得知他们吃过人必定另眼看待,后半辈子都被当作贱民。在他们眼中,艾薇等人自命清高、道貌岸然,势必会惩罚食人行为。与其被动接受审判,不如设法部分或完全占领坚忍号,第一道关卡就是网络,有了筹码才能进行谈判。
这段叙述大致解释了事情的经过,然而却无法说明为什么对茱莉亚和塔维施以酷刑。
问起这件事,茱莉亚耸肩道:“对那些人来说,我们两个是战犯,活该受到处罚。但大家本来就在挨饿、也被禁锢在狭小空间了,除了拿工具当刑具,直接侵犯我们的身体,还能想出什么好手段?不肯听我讲话,所以锁住我的嘴;至于塔维,则是认为他自作孽不可活,该尝尝肉体被‘上传’、与别人融合是什么滋味。”
一周后,伤势不治的人走了,辐射病发作的人也走了,活人只剩下八个。
艾薇请大家暂且休息24小时,除了致哀,也为确认眼前的状况。之后,她召集全人类参与一次高峰大会,与会者有她、黛娜、莫伊拉、特克拉、茱莉亚、艾依达、卡米拉以及路易莎。
众人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置JBF和艾依达。这几年闲暇时,她们想过总有一天要将茱莉亚绳之以法——但捉到了又该如何?没人说得出来。更何况,到了最后,竟杀出个艾依达看来比她更过分。更重要的是,事到如今惩处有何意义?六个女人合力囚禁两个女人?现在这环境囚禁算是刑罚吗?理论上可以对身体用刑,偏偏艾依达的黑链球军使过这招,她们并不觉得心头畅快。
JBF谈不上威胁,艾依达眼神还有点狂躁。但除非关进元舟,否则没有什么好办法。不如盯紧,不让她离开视线、也不让她站在大家背后。
八人在香蕉房集合,沿着长桌坐下。
香蕉房的一侧是死者的世界。在医务站里,一天半前最后断气的是齐克。他还打趣说,身为最后的男性,有八个女人任自己挑选,起不来真是天大的遗憾。没了患者,她们用消毒水将房间全刷洗过,换了干净床单,默默地希望很久都别再有人躺进来。
另外一边是新生的世界,也就是莫伊拉重新规置的基因工程实验室隔间。
后世称今日为七夏娃会议。在场虽有八名女子,路易莎却已经停经。开场时,艾薇报告了现状,而且内容出乎意料地正面。毕竟之前几年听惯了她反复强调那些坏消息。太阳系里找不到几个地方比月凹更安全、更理想:一方面不必担心宇宙射线和日冕物质抛射,另一方面仅很短距离就能到达峡谷顶端,上面几乎时时刻刻有日照,所以无须烦恼能源和农作物生长。
而大型反应堆加上48艘元舟小反应堆提供的电力远远超过需求,持续数十年不成问题;水的部分残余100吨,此外,格里格骨头生于太阳系形成之初,表面覆盖的黑色物质富含元素。之前为制造推进剂的融化和电解过程就抽取出数吨的磷、碳、氨等优良肥料,肖恩·普罗布斯特早已视之为无价之宝。
过去五年悬在人们心头的所有问题都解决了,不再需要思考什么近地点、远地点、引擎点火、推进剂、轨道转换的种种难题。流星打不进来,甚至,假使月凹与大小近似的天体相撞,她们应该也能平安无事。
进入云方舟时,元舟装满维生素,因为原本要供应成千上万人。尽管经过这些年损失很多,但止痛药、牙刷之类的存量可以支撑小型殖民地很长很长时间。
很多事情必须依赖数字科技来实现,若没有机器人帮忙、没有自动化系统运作也是活不下去的。目前没有能力自制芯片更新换代,所幸舟议会有先见之明,备用零件相当多,只要不挥霍,够她们用上几百年。会议中讨论到建立以数字技术为基础的文明,手边有不少工具,一代工具可以制作二代工具、二代工具再制作三代工具,资料库里有使用说明书。
生存需求得到满足之后,接下来是最重要的议题,所有人目光朝莫伊拉集中过来。
“设备都没坏,”她开口,“这三年被大家当成娇花呵护我也够无聊了,所以有空就写了详细说明,要是不小心明天轮到我出事,你们也能学会怎么操作。”
“显而易见,在场只有女性,其中七个人能怀孕,更精确地说是排卵。精子的部分怎么办呢?嗯,当初是从地球送上来了,但97%在磊雨第一天就坏掉了,剩下的只有已经分散在各元舟的少数。那十艘元舟后来都加入舟群,而我看过,东西似乎没送到坚忍号。”
艾依达出言打断,视线却锁定对面的茱莉亚:“你们都知道我是舟群来的,就我所知,十艘元舟上的样本根本没人管也没人提起过,就算一开始有人知道,大概也没两下就忘了。”
茱莉亚猜测对方这番话是攻讦自己:“当初有来自世界各地不同族群、健康年轻的男女各八百个。”
“当初,”艾依达抓到语病,“是当初。”
“维持样本容器不解冻很麻烦,代价太——”
“停。”艾薇开口,“等我们研究出怎么生小孩,再让曾孙那辈研究当年的是非对错,现在不是互相怪罪的时候。”
“我还记得之前马库斯当着大家的面说过,人类基因库根本是乱搞。”黛娜听了自己讲的话突然有些惊讶,因为这等于是在替茱莉亚帮腔。
“别重蹈覆辙,”艾依达说,“别自欺欺人,寄托在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上头。”
艾薇回答:“早知道一转眼只剩下七个能生的女人,之前三年我会叫男人天天对着试管自慰,要怎么冷冻反正总有办法解决。问题就是谁也没想到会演变成今天这局面。”
“就算那么做,精子质量可能也会有问题。”莫伊拉插嘴,“辐射剂量那么高,大概得对样本的遗传物质做很多手工修补才行。”
“手工修补?”茱莉亚问。
“这儿应该加引号才对,”莫伊拉举起双手、弯曲两指,“当然不是真的‘手工’。靠那些机器——”她朝实验室一瞥,“我可以分离出一个细胞,精卵都行,然后读取里面的基因组。我这边跳过很多细节,但重点是能够得到数字化的DNA记录,并且输入软件做鉴别,与安置在实验室里的大数据库比对,找出那些染色体哪一段DNA可能受到宇宙射线或反应堆污染,还有办法修复,只是必须从线索去猜测原本的DNA长什么样子。”
“听起来很复杂,”卡米拉说话了,“要是有我能帮上忙、减轻你负担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谢谢,这事情确实要花上几个月才能看到些成果。”莫伊拉回答,“也没有太多选择了。”
“恕我直言,讨论这个干什么?不是就没有精子吗?”艾依达问。
“不需要。”莫伊拉说。
“不需要精子也能怀孕!第一次听到这种奇闻!”艾依达尖声笑道。
莫伊拉淡淡回应:“生物学上有所谓的孤雌生殖,简单说,就像是处女生子。做法是将正常的卵子转变为胚胎。这在旧地球上的动物实验已经成功了,没有针对人类尝试过,一方面是因为这挑战到伦理界线,另一方面是男性逮到机会就想使女性受孕,他们这么积极的话,这技术也没什么意义。”
“在这里也能办到吗?莫伊拉?”路易莎问。
“这和刚才说的修补损坏精子就本质是一样的事,甚至某些层面上可能还简单一点。”
“你能让我们……靠自己怀孕。”特克拉出声。
“嗯,只有路易莎没办法。”
“我既是小孩的妈妈,也是小孩的爸爸……”艾依达显然对这计划有很多想象,之前那股暴躁与反复无常消失了。她摇身一变,散发出温暖专注的气息。当年的掣签过程中,大概就是这副面貌打动了当权者。
“过程是很麻烦的实验室操作,”莫伊拉解释,“不过,原本将整个实验室平安带来也就是为了这事。”
大家思索了一阵,后来茱莉亚率先开口:“我一如往常,依旧是个科技文盲。你的意思是说可以克隆我们吗?”
莫伊拉点了头,但不是表示“对”的点头,而是“我懂你在想什么”的意思:“茱莉亚,操作手法有很多种,要制造克隆人也办得到,子嗣的基因会与母亲完全相同,可是我们并不期望这种结果。首先,克隆人无法解决我们的根本问题——没有男性。”
卡米拉举手要发问,莫伊拉一直被打断,有点心烦,眨了眨眼才朝女孩点头。
“没有男性真的是问题吗?”卡米拉问,“既然有实验室,可以继续制造克隆人,没有男性的社会真的不好?至少前几代没关系吧?”
莫伊拉轻轻做了个外推的手势,示意她少安毋躁:“待会儿再讨论这个。刚才说过孤雌生殖,但如果只是单纯的孤雌生殖,会有另一个问题,就是后代完完全全相同,像是复印出来的。想要有基因多样性,我们得采用自融孤雌生殖,这个要解释清楚太复杂,重点就是:正常性交繁殖里有减数分裂和染色体交换,自然达成DNA重新组合的目的,所以小孩会有点像你,但又不完全像你。我要实行的孤雌生殖会加入配对重组的机制,保留一定的随机性。”
“男孩女孩都可以这么做?”黛娜问。
“比较难,”莫伊拉坦承,“合成Y染色体可不简单。我的预测是前几个——或者说前几批好了——都会是女孩。反正也得先增加人口。同时我会研究Y染色体问题如何解决,希望之后能添些男丁。”
“但这些小女孩,以及后来的小男孩,都来自我们的DNA?”艾薇问。
“没错。”
“基因会和我们很接近。”
“假如我不介入的话就会。”莫伊拉说,“会像姐妹一样,甚至比姐妹还相似。但我有些技巧可以从同样的遗传物质制作出超过正常范围的基因型,如此一来,她们就更像是表亲之类。我也无法肯定,还没有实际经验能参考。”
“我们讨论的是不是近亲繁殖?听起来就是那么回事。”黛娜说。
“没错,会因此失去杂合性,这是我以前的研究主题,所以我才被选为普民的一员。”
“是指复育黑足鼬的计划吧。”艾薇说。
“对,状况有点类似。我只希望大家记住一点:黑足鼬的复育成功了,这次我们也同样会成功。”
莫伊拉语气坚定自信,其他人大受震慑,一下子说不出话,只能呆望。
她继续道:“我想大家现在有基础认知了吧?”
这话似是针对茱莉亚。她略显不悦,但随即表示:“我只想先提醒,我女儿患有唐氏综合征。”莫伊拉听完又点点头:“每个人都有遗传缺陷,人口够多而且随机结合的情况下,会被大数法则掩盖过去,没有那么容易显现。可惜一旦两个人带有同样的问题基因,生下的孩子就有很高概率表现出缺陷,我们认知中与近亲通婚相关的遗传疾病也是长期累积的结果。”
“所以,”路易莎说,“按照你刚才的计划,头几年也只有七群姐妹或说表姐妹——”
“杂合性不足,我明白你的疑问。”莫伊拉回答,“假如你身上有遗传疾病因子,例如——”
“我有甲型地中海贫血家族病史。”艾薇说。
“很好的例子。”莫伊拉继续解释,“还好旧地球毁灭之前已经建构出遗传资料数据库,东西都在那儿。”她指向实验室,“所以我们知道什么染色体上面的什么特征对应到甲型地中海贫血。针对艾薇提供的卵子,我可以先找到缺陷位置,进行孤雌生殖之前加以修正,于是她的后代再也不会受到疾病的困扰。除非未来发生突变,否则这是彻底根治的治疗。”
黛娜举手:“我哥哥有囊胞性纤维征,但我自己没有检验过。”
茱莉亚跟着举手:“我有三个阿姨都死于乳腺癌。我倒是检验过,确定身上有同样的基因缺陷。”
“都适用,”莫伊拉说,“既然可以检验,就代表我们知道对应的遗传物质,那当然就能做修正。”
新的声音加入讨论:“躁郁症呢?”
众人望向艾依达。
原本艾依达下半辈子应该凄苦无依、连个说话的对象也没有,孤零零过完一生后从宇宙中蒸发,自然一开始没人认真听她发问。但事实上,艾依达这么一问,透露出她的内省自觉比大家以为的都要深。
莫伊拉思考了一下:“这个得研究研究。我认为躁郁症也有一定程度是家族遗传,那么应该会有对应的染色体位置,就像其他疾病一样能处理。”
“但你认为应该要处理吗?”艾依达又问。
众人目光自动聚焦在路易莎身上。她点点头:“医学界早就认为精神疾病不亚于生理疾病,在我看来,躁郁症也应该得到同等对待。”
“你觉得必须处理?”
路易莎有些愠怒:“艾依达,你究竟想问出什么?”
“我自己看过资料,”她回答,“有些学者主张躁郁症其实是有意义的演化,环境不好的时候,抑郁、退缩可以保存能量,环境好起来后又能再次爆发出来。”
“你的意思是……”
“你们打算不顾个人意志改造我的小孩?要是我希望孩子继承躁郁症呢?”
一阵气氛紧张的沉默袭来,卡米拉开口问:“那攻击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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