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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八角瞭望塔

  索伦群岛上没有城堡。只有小索伦岛上的领主公馆算得上是防御工事,但也不是城堡。有的只有一个要塞。亚伯·哈佛平时都待在那。

  索伦的要塞毫不吝惜地使用了许多贵重的石料。毫无缝隙地垒起来的石墙又厚又高。大门用铁框和铁钉强化加固,进去之后那厚重的门闩也让人觉得十分可靠。虽然要塞里没有隅塔,但是却有一座能望到大海彼岸的八角瞭望塔,还特别建了一座紧急通报用的钟楼。虽然这座要塞固若金汤,不过埃尔文家族从未住在这里。可能是觉得小索伦岛周围的礁石也是信得过的防护墙。

  这里比平时驻扎了多达十几名的士兵。不过要塞的房间应该还有盈余。据说这所要塞建起来的时候索伦需要大量兵力。

  我以为哥哥亚当也会在这,不过听说他回来一次后随即又出去了。父亲的死讯不可瞒而不报。他必须趁着日头还在面向民众宣布这个噩耗,同时宣布自己继承了领主之位。

  刚一迈进要塞,就听见埃布激动地嚷着:

  “那可不行!把棍子举起来,扎稳脚跟放马过来吧!”

  人们围成一圈。有我们埃尔文家族雇佣的守卫,里面还混着街上的年轻男人们。我叫来一个近边的士兵,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大大吃了一惊之后答道:

  “亚伯大人在给应征入伍的年轻人训练。不管手腕再怎么强健,如果不能熟练操控武器也没用。”

  这些男人围起来的圈并不厚,从人和人之间的缝隙,我能看到亚伯和一个男人的身影。那正是布商杰夫的儿子,不过我记不得他的名字了。只见他涨红的脸上双目迷茫,头发也蓬乱地披散开来,看上去有些粗暴。不管是手臂还是胸膛看上去都充斥着力量,可此时他只是拎着棍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另一边,亚伯拎着一根柳条般的棍子摆好姿势,随时准备应战,并又厉声道:“怎么?才这么两下子就喘成这样,连滥竽充数的资格都没有。难道平时都是虚张声势吗?还是泡在廉价的麦酒里让你自以为傲的力气都不见了?”

  “畜生!”

  随着一声怒吼,杰夫之子挥起了棍棒。愤怒与屈辱让他的眼神燃烧了起来,使劲全身力气攻上前去。

  “很好,就是这样。”

  亚伯敏捷地躲过这一棍,如是说道。而那个男人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又攻了过来,这次亚伯顺势拨开男人的棍棒,举起自己的棒子,像甩鞭子一样抽在踏空的男人背上。

  “虽然没什么技巧,不过至少还有些气魄。就算是合格吧。去领你的武器。下一个!”

  说完亚伯四下看了看,额头上浮现出汗水,可看不出气息有丝毫紊乱。我身边的法尔克“吼”地感叹了一声。

  “真是高手啊。”

  尼古拉用法语嘀咕着。确实,亚伯虽然只是个扈从骑士,但他的勇武可是出类拔萃的。埃尔文家族的骑士们却故意轻视他。不过法尔克他们并不是在赞赏亚伯默默的努力。

  “师父,虽然凶手是趁领主大人不备时发动袭击,不过他连剑都没有拔出来就被刺死了。可见‘走狗’剑术一定是相当纯熟。”

  法尔克慎重答道:

  “的确有可能。不过我们还不知道领主大人的剑法是什么程度。也许就连用人拿着一把匕首都有可能办到。”

  “但是不可能刺穿他的后背吧。除非是像亚伯那样把剑使得炉火纯青……”

  “或者那个人有着极强的怪力。如果你认为‘走狗’必定是个剑法高超的人,那么你能排除掉任何一个人吗?”

  尼古拉很是自豪地说道:

  “你把斯怀德·纳兹尔给忘了,他……”

  法尔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你打算跟我说因为他个子小,又自称是魔法师,所以满足不会使剑的条件吗?你难道忘了同样个子矮小又不过是个小跟班的自己了吗?”

  尼古拉听了这话便默不作声了。

  杰夫之子揉着自己的后背从人墙中挤了出来。

  “下一个,快点!”

  亚伯环顾四周招呼道。

  可是没有一个人走进去。我想大家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这一圈人不知什么时候注意到了我,不一会儿亚伯也发现了。

  “哎呀,阿米娜小姐……”

  亚伯再没能说出半句话,脸上的表情非常僵硬,似乎讲不出后面的话了。看他的样子,我便明白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从亚当大人那儿听说了。”

  我们在中院角落里的阴凉处说话。

  “真让人不敢相信。那样一位领主居然……他一直受到人民的仰慕,并且是一位强者。”

  “我也不愿意相信。”

  “那,之后会怎么样?”

  其一他是想问要塞的守卫会不会出现变化。而另一层意思可能是想知道自己的待遇会不会有什么变化。无论哪个问题我都答不上来。

  “亚当应该不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亚伯的表情并没有放晴,不过这也是自然的。

  “好久都没来过要塞了。”

  我将视线从亚伯身上移开,于是四下看了看。

  门口站着两个人,往旁边看看发现哨岗上也有一个人。可是他们都把枪靠在石头墙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没有站岗放哨的士兵倒是没这么倦怠,可也感受不到丝毫泛着杀气的紧张感。

  “我以为这里会戒备森严。”

  “虽然领主大人发话了,不过就算告诉他们敌人今天或者明天就会进犯,他们应该也无法立刻接受。这些应征而来的男人们想必只是觉得这个差事正好用来消磨冬天。我自然是会严格要求……但是不管多强的弓,一直紧绷着也会断掉。”

  “对不知何时进犯的敌人如果一直戒备森严,那在开战前可能就会兵疲马乏了。”

  “但我让哨兵一整天都轮流站岗,现在还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动静。”

  “是吗,很好。”

  亚伯没问我为什么来要塞。想来是出于对我的关心。他一直严守扈从骑士的礼仪,不越雷池半步,但是在礼仪范围内,他总是表现得十分温柔。

  我只好说明自己的来意。

  “亚伯,亚当赋予了我一项权利,让我搜查杀害父亲的凶手。这位是……”

  我将法尔克他们介绍给他。

  “来自东方的黎波里伯国的骑士,正在追踪暗杀者。”

  法尔克上前一步,将手放在胸前:

  “在下法尔克·费兹强。请多多指教。后面这位是我的随从,尼古拉。”

  “我是劳伦阁下的扈从骑士,亚伯·哈佛。昨天已经见过面了。”

  虽然对的黎波里伯国和暗杀者这些话感到困惑,不过亚伯还是回了礼。法尔克完全没有浪费时间。

  “虽然有些仓促,不过我有事想要问你。不知可否相助?”

  “有问题,问我?”

  亚伯看向了我,我明白那视线中的含义。

  “协助他吧。也许你知道一些抓捕凶手的线索。”

  “这么说,这位骑士阁下正在追踪的暗杀者是?”

  “对,那个男人杀害了我父亲。”

  从法尔克对“强加的信条”的说明来看,暗杀骑士艾德里克并没有直接对父亲痛下杀手。不过现在也没有必要深入说明。

  亚伯好像终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又回归了他平日那副毅然决然到近乎呆板的姿态。

  “……我明白了,阿米娜小姐、费兹强阁下,如果能为领主阁下报仇,我必将知无不言。”

  法尔克回头看了看要塞的大门。那里站着两名士兵。

  “白天似乎一直都有人站岗放哨,晚上也是如此吗?”

  “是。瞭望塔上有一个人,门口有两个。夜里在瞭望塔上放哨非常寒冷,是个苦差事,所以会给他们增加一点佣金。”

  即使现在看上去,放哨的男人似乎也穿着皮草上衣。从北海吹到索伦岛上的风确实冷冽异常。

  “是啊,那不好意思,能不能把昨晚的哨兵叫过来。”

  “晚上换两班岗。其中一组已经起床,但第二组在敲响第一晨课(约上午八点)的钟声时才入睡。”

  “虽然这样做对他们很是抱歉,不过我们更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

  法尔克态度十分强硬地说道。

  亚伯的神情也添了几许肃穆,他马上命令身边的一个人:

  “喂,去把昨天值夜班的守卫叫到这里来,有急事。”

  很快六个士兵就在庭院里排成一排。这几位都是很久以前就开始为父亲效力的熟人。

  父亲雇这些人是为了对付平日里在街市和港口为非作歹的无赖,同时征收市场税。跟丹麦人作战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责任范围,所以父亲又另外召集了一些有意愿加入的人,付给他们额外的佣金,将他们配备在要塞中。他们虽然都是自由人,但没有一个骑士。

  有几个人脸上带着埋怨,低着头,估计是刚刚休息就被叫醒的第二队守卫。

  亚伯开口道:

  “劳伦阁下被刺杀了。这位骑士大人受阿米娜小姐重托在搜查凶手。希望你们能认真回答他提出的问题。”

  听完这番话,刚刚还一脸怨气的守卫都大惊失色。没睡醒的埋怨完全被惊讶、悲痛和愤怒取代了。

  “是真的吗?”

  “什么时候的事?”

  大家七嘴八舌地问着。

  等守卫们静下来后,法尔克问道:

  “凶手或是他的同伙可能在晚上的时候潜伏在要塞附近。你们巡逻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对象?”

  守卫们集体摇了摇头。

  “是吗……”

  法尔克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接着问起来:

  “啊,如果昨晚有人出去,我想问问他有没有看到什么。昨晚有人走出要塞吗?”

  几个守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一个人战战兢兢地说:

  “没有,昨晚没人出要塞。”

  “真的吗?”

  “是。”

  亚伯插话进来。

  “说实话,要塞里的士兵算不上能一直坚守在自己岗位的忠贞之师。领主大人也没有苛令他们必须要忠诚到那种地步。其实偶尔会有一些士兵离开要塞去镇上喝两杯。不过现在领主大人已经下令,所有士兵必须严肃备战,对此我可以负责,绝对没有任何人离开过要塞。”

  “我并没有怀疑这些士兵的意思,如果有人曾离开要塞,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因为离开要塞的人能看到守卫看不到的地方。”

  “我很遗憾恐怕您要失望了。从监督的层面出发,我在宵课钟声敲响以前并没有入睡,之后也把任务交给了非常可靠的人。”

  法尔克将视线在六个守卫身上兜兜转转,问道:

  “是这样吗?”

  这时一名守卫踏步向前,只见他眼下还泛着青黑。

  “晚课钟声响起后,亚伯大人从索伦岛的码头回来了,之后就一直跟我待在一起。亚伯大人说的没有错。”

  法尔克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骑士殿下,如果能对捉拿凶手尽一份力,我什么都愿意做……只是现在我们无法削弱索伦的守卫,这一点还请您见谅。”

  “现在这里都听你指挥吗?这对于一个扈从骑士来说可真是分量颇重啊。”

  亚伯第一次露出与他年龄相称的腼腆。

  “指挥权是掌握在亚当大人手里的。亚当大人不在的时候由骑士佩特拉斯阁下负责,我负责士兵们的……嗯……非要说的话,就是负责把他们聚在一起。”

  “你不用太过谦虚。刚才我见识了你的剑法,真是相当了得。而且若不是对你相当信任,又怎么会让你担此重任。”

  “领主阁下一直对我非常好。”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然后法尔克接着问道:

  “我还有一些问题想跟佣兵们打听,他们在哪?”

  “连他们也要问吗?”

  亚伯觉得很奇怪,可也没有什么异议,而是很快告诉我们:

  “诺伊德尔法殿下和他的随从住在要塞后面的兵营里。伊特尔住在巴托的旅馆。斯怀德觉得他的青铜巨人太过引人注目,所以他暂且借住在港口边的一间军用仓库里。恩玛不知道从哪弄到了钱,现在住在赛蒙的旅馆。”

  “谢谢你。”

  道过谢后,法尔克转过身去,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时从身后传来一个犹豫的声音:

  “那个……阿米娜小姐。”

  “怎么了?”

  我转过头,看着这个平素没有半分愁容的亚伯,现在的他明显因为自己的犹豫而变得支支吾吾的。

  “嗯……现在说这些……”

  “没关系,你尽管说吧。”

  “是……如果有机会,请您替我向亚当大人转达,亚伯·哈佛希望以不变的忠诚之心继续效忠于他。”

  似乎觉得自己说出这番话是犯下了什么过错,亚伯脸色暗沉地叹了口气。

  “很抱歉,希望你们可以早日抓到凶手。”

  走出要塞,尼古拉跑了过来。他是什么时候不见了的?尼古拉迅速汇报:

  “这座要塞唯一的出入口就是大门。没有后门,甚至连扇窗户都没有。”

  “是吗。”

  看来他们二人觉得可能有人从后门出入要塞。他们这是在怀疑亚伯的话?不过仔细想想,尼古拉应该听不懂英语才对。不管怎么说,结果都证实了亚伯并没有说谎。

  我心里舒了口气,问起刚才就很在意的问题:

  “你刚才的问题真是奇怪,居然说如果有人离开要塞反而更好。”

  “我说的并不是谎话。我真心觉得如果守卫在巡逻的时候能照顾到要塞外围,那么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说完,法尔克的嘴角扬起了微笑:

  “这些人看上去都非常尊敬和爱戴领主大人,就算是受到了他人的操纵,一旦他们发现自己就是凶手,想必在愤怒之前就已经被悲痛击溃了。”

  “……是这么个道理。”

  “而且,要是问他们是否有人进出过要塞,守卫们只会想到外面的人,而忽略掉要塞内部的人。其实要塞里的士兵们的进出才是关键,必须要让他们产生这样的意识,否则我们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的。”

  “亚伯是个既热心又优秀的好男人。”

  “的确如此。”

  “我想他这个年纪差不多可以授予他骑士称号了。”

  说到这我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一直非常渴望能成为一名真正的骑士,虽然嘴上从来不说。哈佛家族在先前王位争夺战中失去了大块庄园。”

  “你是指国王的外甥和女皇之间的那场战争吗?”

  “对。”

  从先皇手中接下了王权的女皇默多与教皇支持的国王的外甥斯蒂芬之间爆发了战争,给英国留下了深重的疮疤。很多骑士和贵族像墙头草一般左右摇摆,立场不定,有很多人因为对形势把握错误而失去了领地。而哈佛家族还能留存一块小小的庄园,这也算是他们的幸运了。

  “成为骑士后他就会结婚。新娘是与哈佛家相邻的庄园领主之女。两个庄园合二为一,说不定哈佛家就能找回过去的势力了。父亲原本承诺等丹麦人的骚动落定后就给他加封……”

  作为父亲的扈从骑士,亚伯一直尽忠职守,承诺加封他为骑士的也是父亲。亚当也会像父亲那样为亚伯思虑周全吗?

  刚才我们要离开时亚伯说的那些话是希望我能在亚当面前为他说说话。亚伯一直勤学苦练,精进自己的剑术,也因此广受士兵们的敬仰,可却因此遭到其他骑士们的漠视。如果亚当也和那些骑士一样,那他多年来的效忠也许又要从头开始了。更糟糕的是他也许会一无所获地被驱逐出埃尔文家。亚伯为此担惊受怕也是自然的。

  “领主大人离世对刚才那位扈从骑士来说相当困扰吧,不过……”

  “我明白。”

  我没让法尔克的话继续下去。

  父亲的死对亚伯来说只有坏处。可是父亲是死于东方的魔法,常理在这里是行不通的。

  不过他是个好人,我希望他能得到善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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