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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特立刻向右转去，沿着我们这块陆地片段飞奔。“这边来!”
我匆忙跟在后面，却又冒险回望了一眼。我的收获是振奋人心的一幕：尽管丛林和断崖之间仍有宽达一米的空间，那头怪物的体型却更宽。所以我们能够以直线奔跑，而它必须绕过树木和纠缠混乱的植物，它那条集象鼻、嘴巴和鼻子于一体的器官愤怒地摆动着。
“斯潘莎，”M机器飘在我身边说，“我对第一次自决能力的实验结果并不满意。根据我的天文钟的记录，我花费了多到惊人的时间去失落、生气，或者被跨次元怪物追赶。”
我点点头，但继续奔跑，努力省下这口气。
它飞到我前方稍远处。“如果你要给我控制情绪的能力评分，从一到十你会打几分?”
我“哼”了一声。
“我会假装这是三分，”M机器说，“我知道这算不上完美，但作为新近觉醒的机器人，你得承认我做得不错。事实上，从全局考虑，我觉得我配得上更高的分数。你给我打分这么低让我很伤心，斯潘莎。”
我又转头看了一眼。那头野兽已经落在了后面，但我仍旧能看到在它象鼻两侧发光的双眼。
你……我觉得这些字眼是被强行推入我的脑海的，你究竟……
但我仍旧加快了脚步，凭借一阵猛冲追上了切特。“我们……”我勉强开口道，“要去……哪儿?”
他指了指前方。“那边有另一块片段，你瞧见没?我希望我们能从这块跳到那一块，从而远离那头野兽。”
周围飘浮着许许多多的“片段”，全都位于同一平面、同一海拔，就好像是散落在一张无形大桌上的拼图块。在前方，一块棕褐色的土地飘到附近，距离我们这块只有几米远。看到它的时候，我想起自己脚下的岩石已经所剩不多。这些地块是碎裂后才变成这样的吗?站在离片段边缘这么近的地方，会不会很危险?
但我们还是跑了过去。在接近以后，我看到我们的片段和棕褐色那块之间的距离比看起来要宽，显然超过一个人所能跳过的距离。
切特跑在我身边，脸色阴沉下来，显然意识到了同样的问题。“夜影小姐，”他说着，指了指那头怪物，“恐怕我将我们引向了末日。你想去森林里尝试躲藏，还是奋起战斗?”
“都不想。”我说着，感觉到那头怪物的心灵挤压着我，“M机器?想在‘救我一命’这件事上拿个十分满分吗?”
“哦哦哦，”M机器说，“十分可比三分高多了。当然了，我是指以你们的参照标准来说。”
“去把你的光索连上另一块片段，”我喘着粗气说，“然后回来!和我们在前面那块巨石边碰头，那里是两块片段最靠近的位置!”
它伴随破空声飞远。我不确定那架小无人机的上升环能支撑多重的重量，但品质优良的光索能承受我的体重，而且绰绰有余。
“绝妙的主意!”切特说，“继续跑!我们能办到的!”
在我们身后，那头野兽咆哮起来，但声音有所变化，听起来就像咆哮的一百种不同版本相互重叠。我回头看去，发现它疾冲而来，几乎追上了我们。
该死，它看不出我不值得费这种力气吗?如果和“蛮王柯南”这样的人物相比，这本该是我的优势才对。我就连点心都算不上，但我不认为它想吞吃的是我的血肉。
幸好M机器的无人机正在高速飞行，它已经将光索连上了另一块片段。做完那件事以后，它朝我们疾飞而来，那条淡红橘色的发光能量索拖在身后。
怪物的脚步令我们身后的大地摇晃起来，我确确实实地感觉到了它的气息。
快啊……
M机器飞了回来，在即将抵达我们这块片段的时候停了下来。它是骤然停在半空中的，这根光索不够长。
可它离得那么近……
我看了一眼切特，他点点头。
能做的事只有一件了。
我们来到这块片段最靠近M机器的位置，一起跳了出去。
这一幕恐怕相当戏剧化：我们两个悬停在空中的同时，那头怪物赶到，咬向我们原本所站的位置。我们飞过一片广阔无边的空间，然后……
我成功抓住了M机器的无人机。
切特失了手，他瞄准的位置太低，最后撞上了我的腰。我们一同开始下坠，事实证明，M机器的上升环远没有让我们保持悬浮的力量。切特抓住我的一条腿，摇晃几乎令我脱手，而我们就像钟摆那样，向着丛林的方向晃荡出去。
我拼命坚持，紧闭双眼，一心只想着抓紧M机器的无人机。我们前后摇摆了几次，缓缓停了下来。
我睁开了眼睛。M机器的光索连接在我们上方约莫十五米的片段上。我用全身的力气抓紧无人机，而切特攥着我的左腿。
“好吧，”M机器说，“你不用给这次营救评具体的分数了。我想只有成功和失败的区别，对吧?”
我“哼”了一声，将无人机更用力地抱在胸口。我相当庆幸自己穿着连衣裤，否则切特的下场很可能是永无止境地向下坠落，而仅有的伙伴是一条女式长裤。
M机器开始收回光索。幸好它的构造足够结实，能够支撑一寸寸向上的我们。我看向身后，那头模样怪异的生物站在丛林边缘，看着我们。那双吓人的眼睛散发着明亮的光，盖过了别的特征。
庞大而可怕的心灵侵入了我的头脑：你……对我们……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
是探究者。我认出了它们的心灵。
“你能听到吗?”切特轻声问。
“能。”我说着，再次闭上双眼，强行推开了那些探究者。
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到那头野兽退入丛林，消失在阴影里。
“我当然很乐意看到结果一切都好，”我们缓缓向上移动的时候，M机器说，“事实上，我刚才说谎了。看到我现在有多擅长了吗!但说实话，斯潘莎，我还是害怕，哪怕我们现在安全了。这是为什么?我不是应该放松下来吗?”
我摇摇头。“有时候，神经要花上好几分钟才能恢复平静。切特，你在下面还好吧?”
“我在沉思自己人生的选择，夜影小姐，”他的嗓音从下方传来，“如果你不介意我发问的话，你抓得还稳吗?”
“目前还很稳。”我说。
“如果你的手开始打滑，希望你能通知我。作为自诩的营救者，我不会允许自己的体重令你更快死去!一个人掉下去总好过两个一起。”
“别说这种话!”我说，“会发生什么?你会一直坠落下去吗?”
“至少在你机智地找到一艘飞船，然后营救我之前都会!”他说，“我只希望自己目前为止的表现能赢得这样的转机，但我们现在还是继续抓紧吧!”
幸好我抓住无人机的时候，用的不只是手指，而是整条手臂。从各方面来看，我的姿势都相当稳定。
我们最终在靠近片段边缘的地方停了下来，M机器的光索就是固定在那儿的。光索松弛的部分仍有几厘米，但有我抱着它装在盒子里的身体，它没办法将那部分收回。
“你得先爬上去才行。”我对切特说。
“那好!”切特说，“先向你道歉!”
他开始顺着我的飞行服往上爬。我专心抓着M机器，双手因为出汗而打滑，切特攀爬时带来的压力又有令我脱手的危险。但最后，他成功抓住了片段上的某个东西，爬了上去。我松了口气。
他的手在片刻后伸来，我接受了他的帮助，任由他将我拖到新片段的表面。泥土和沙子从片段这一侧倾泻而下，洒在向上飞起的M机器的外壳上。我们来到的是某种沙漠片段，表面覆盖着沙子，只是偶尔能看到几块矮小的植被。
这里的一切乍看之下都毫无威胁。切特和我对视了一眼，谨慎地快步离开片段边缘，然后瘫倒在地，发出精疲力竭的叹息。我的双臂隐隐作痛，心脏仍在狂跳，但等我看向切特的时候，我发现他咧开了嘴，笑得正欢。
而且……该死，我也有同感。我们这场疯狂逃亡让我发自内心地感觉到了刺激，正是这种反应让我在朋友那里得到了“疯子”的绰号，但切特似乎能理解。
“我们能活下来简直太离谱了。”我对他说。
“一点没错!”他赞同道，“但这是我好多年来最快乐的一次了。”
M机器的无人机从我转向切特，随后又转回我这边。“你们疯了!”它对我们说，“你们两个都是!”
“我们只是在感谢生命，恶魔!”切特说着，拍掉衣服上的灰尘，站起身来，“没什么比险些失去珍视之物更让人感激的了。”他走回这块片段的边缘，一脚踩在某块石头上，身体向前探去，审视那个丛林片段，它正以缓慢的速度飘远。
他就这么站在那儿，身穿飞行夹克，而我必须承认，他让人印象深刻。他让我想起了……好吧，某个故事里的人物，是我曾经渴望见到，甚至想象自己与之结伴冒险的那种人。
但我无法压抑自己的警惕。这么快就和他偶然相遇，感觉有点太过巧合了。可我又知道什么呢?也许这个奇怪的地方充斥着英勇的冒险家，没有比这更好的环境了。切特站在那儿向外张望的时候，那块丛林片段飘向侧面远处，让我终于辨认出了这里的光源。
有个巨大、宽阔而耀眼的光球在地平线上冒出半个头来，就像一颗在爆炸过程中凝固了的炸弹。虽然从我的位置很难判断，但通向它的路上却有数百块乃至数千块片段，每一块都有不同的地形。
一千个充满冒险的小世界，通向那个巨大的光球，仿佛一条破碎的道路。那是太阳吗?看起来太大了点，又离得太近了。我是说，没错，它恐怕有几百、几千千米远，但太阳距离这儿应该有上亿千米远才对。
另外，它似乎不会产生任何热量，我可以毫无困难地直视它。
“我们叫它‘光爆’，”切特说着，转头看向我，“探究者就住在那儿。在这里，它是万物的中心。看你的表情，我猜你有些疑问需要解答?”
“那样的话也不错……”
“而且你仍然打算沿着长者之路前进?”他问。
“这是我来这儿的原因。”
“那就开始我们的旅程吧。”他说着，走上前来，伸手拉起了我，“一起来吧，斯潘莎·夜影，我们准备启程冒险的时候，我会向你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