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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索拉克值守期间,夜晚平安无事地过去,太阳升起后
不一会儿,蕾娜便醒了,虽然休息许久,但还是周身酸痛。
她睁开眼睛坐起来,看到丧尸的尸体不见了,有那么一会
儿,她忧心忡忡地心想是不是索拉克其中一个食肉人格吃
了它。 
“我昨晚把它拖到那边的灌木丛里,”他仿佛看出了
她的想法。“我觉得你大清早起来头一眼看到那东西肯定
不舒服。食腐虫已经解决它了。” 
她松了口气。 
“你昨晚睡觉的时候大喊大叫,”他说。 
她点点头,强忍着不发抖。“我梦到这丧尸了。真不
是个好梦。” 
“光是想象一下就可以理解了,”索拉克说。“再说
了,有多少人能单独击败一只丧尸?你无须自责,特姆拉
姐姐会以你为傲的。” 
她回想起他们在修道院时的武器训练师,如今非常感
激特姆拉这位严厉的监导。当时蕾娜可是不止一次的咒骂
过她。现在则要祝福她。若是没有特姆拉的训练,躺在灌
木里的就会是她的尸体。 
“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索拉克一边收拾东西一
边说。他显得精力十足,蕾娜羡慕他的不止是半精灵人惊
人的耐力,而且他能够在其余人格上前来控制身体的同时
 

下潜睡眠。虽然她并不希望跟他交换身份,但不得不承认
面对这个环境,他有着独一无二的优势。 
“你觉得我们走了多远?”她问他。 
“我估计到银泉畔还有一半多点,”他说。“丧尸不
会在远离大道的地方游荡。它们喜欢呆在能袭击商队的范
围,搜寻易受攻击的掉队者。我想我们正午前就能抵达大
道。到那儿以后旅途应该轻松些。” 
“嗯,我真迫不及待了,”她收拾起东西来。 
“应你的要求,昨晚我找回了你的匕首,”索拉克笑
道,回想起了她简略的命令。他把利刃递给她。 
“谢谢你。” 
“我找这个费了些功夫,”他回头递给她一把小匕首。
“看它飞那么远,我很惊讶。你胳膊真有劲。” 
“越怕越有劲,”她撇了个鬼脸。 
“你怕了吗?” 
“怕啊。非常怕。” 
“但你却没让恐惧影响你,”他回答。“很好。你学
有所用。很少有比丧尸更吓人的东西。” 
“唔,不管那很少的东西是什么,我可不要遇到它们
了,”她说。 
他们背上包裹,面向东方的朝阳而行,步调从容不迫。
蕾娜的身体素质卓越,然而早先的跋涉令她双腿酸痛。与
 

丧尸的搏斗也耗费了她大量精力。她觉得劳累不光是由于
昨夜的搏斗,还在于心理压力。她注意到索拉克稍微放慢
了步子,不让她跟得辛苦。我在拖慢他,她心想。他可以
轻易以两倍以上的速度奔跑。但他知道如果这么干的话,
她绝不可能跟得上他。 
“真对不起啊,我走不了更快了,”她有些不好意思
地说。 
“不急,”索拉克答道。“又没人追我们。我们有的
是时间抵达尼本奈。况且我们还不知道到那里以后该怎么
做。” 
“试试联络蒙面同盟,”她说。“显然应该用这法子
吧。” 
“也许是,但没那么容易,”他说。“城里的陌生人
总是被猜疑。我记得在提尔就是。我俩都没去过尼本奈,
跟提尔不同,尼本奈仍然被亵渎者统治着。影王的圣堂武
士控制着城市的大权,他们有很多密探。我们调查的时候
得谨小慎微。” 
“我们知道和蒙面同盟联络的暗号,”蕾娜说。 
“对,但圣堂武士肯定也知道。恐怕那还不够。早在
我们知道尼本奈的同盟之前,他们就应该知道我了,那意
味着圣堂武士也可能知道我们。在一座亵渎者统治的城市
里,蒙面同盟在尝试跟我们联络前,会小心评估我们。我
们应该用某种方式向他们证明自己。” 
 

“那我们只要他们出现时抓住机会就行了,”蕾娜回
答。“在这方面想得太远于事无补。要知道,我们还是得
齐心协力。” 
索拉克微微一笑。“看到你怎么对付丧尸后,我一点
也不担心了。” 
“如果我们不用走那么远,我才会不担心,”蕾娜干
巴巴地说。 
“那你喜欢骑乘吗?”索拉克问。 
她惊讶地瞥了他一眼。他总是很严肃,揶揄她不像他
的为人。 
“你注意力不怎么集中,”索拉克解释说。他指着他
们前面。“我还以为你会更敏锐些。” 
她朝他指的方向望去。“壳甲虫足迹。”她说。 
“我们跟了一个小时,”索拉克说。“前头有一小队
壳甲虫。足迹很新鲜。走不了多远应该就能看到它们。” 
“你觉得大概有多少?”她说。 
“根据足迹判断,应该说至少一打。”索拉克说。 
“我们没看到有牧民的营地啊,”她说。 
“嗯,说明这些壳甲虫是野生的,”他回答。“它们
行动时一直紧密聚集在一起,所以不是觅食。它们从一大
群中脱离出来,正找地方建窝。” 
“那意味着它们有一个孵卵女王,”蕾娜说。 
 

“对,我觉得应该是只年轻的女王,这一群规模还很
小。” 
“那么兵虫会很好斗,”她怀疑地瞥了他一眼。“你
觉得能控制它们?” 
“我不能,但斯克瑞也许可以。” 
“也许可以?”她忐忑不安地说。 
索拉克耸耸肩。
“斯克瑞以前没面对过野生壳甲虫,” 
他说,“只见过被牧民驯养大的。” 
“他也从没面对过守卫年轻孵卵女王的兵虫,”蕾娜
补充道。“你觉得他能胜任这任务么?” 
“只有一个方法可以查明,”索拉克说。“壳甲虫走
得不是很快。” 
“跟你比起来,我走得也不快,”她说。 
“难道你想步行么?” 
她做了个深呼吸。“武利炽修女朝圣时总是步行。但
我已不再是修女了。骑乘去尼本奈很不错。” 
“嗯,那我们来看看斯克瑞能做什么,”索拉克说。 
不一会儿,他们上到了一个小山坡,壳甲虫进入到了
视野内。它们先听到了他们。它们巨大下颚的咯啪声就像
乱棍互击。大约有十三四只,分布在很小的一片区域,它
们光滑的黑色壳质外骨骼在太阳下黝黑发光。通常来说,
壳甲虫是一种良驯的昆虫,这是个幸事,因为它们的块头
可谓极为巨大。成虫长到八尺之长,站立则有四尺高,体
 

重介于三百到四百磅之间。它们分节的身体由巨大的三角
头、卵形的胸腔、圆鼓鼓的肚子组成,全都覆盖着坚硬的
壳质外骨骼。它们的腹部伸出六条节肢腿,每条腿末端有
强壮的爪子,能让壳甲虫抓住崎岖的地面和猎物。 
壳甲虫是杂食动物,不过它们一般不攻击人。它们的
主食是草,要不然就吃小型沙漠哺乳动物和爬行动物。例
外的是当它们正在筑新巢、其中还有个孵卵女王的时候。
在已建立的群体中,孵卵女王呆在巢穴里,被巢穴附近徘
徊的产食虫供养着,兵虫的任务是把草料运到巢穴,并提
供对产食虫和女王的保护。年轻的孵卵女王通常跟兵虫一
样大,比产食虫小,但有较大的钳子。一旦巢穴建好,孵
卵女王就会在巢穴的大中央腔安家,她在那里不停地吃,
直至成熟,几乎有原本三倍的尺寸为止。然后她就开始产
卵,一胎二十到五十个,她会继续周期性地产卵,直到死
去那天,无异于一台生殖机器。 
产食虫则抚养着幼虫,它们从肚子里排出瓜果大小的
绿色蜜珠,上面覆盖着厚厚一层膜。壳甲虫蜜极甜,富含
营养,被视为阿塔斯城镇的主要食物来源,也是壳甲虫被
戈壁荒原牧民饲养的原因之一。人工养大的壳甲虫也可以
被训来运货,在城里的集市上可以叫个好价。牧民也会贩
卖它们的甲壳,可用来加工成廉价的盔甲。壳甲虫甲性能
不错,但太脆而抵抗不了太多伤害,必须经常返修。出于
以上诸般原因,壳甲虫算是阿塔斯经济的关键组成部分之
一。 
另一方面,野生壳甲虫大多数时候很温顺,但是迁移
建造新巢穴的时候却很危险。由于年轻的孵卵女王较为脆
 

弱,易于被攻击,兵虫会变得十分好斗,会攻击任何胆敢
接近群落的东西。壳甲虫有很多天敌,如迅猛龙、灰鳞鸟、
翼手虫、螳螂人以及会成群结队突袭它们巢穴的沙蚁。遇
到这种情况,兵虫总是并肩攻击,同时产食虫围住它们的
女王,用自己的身体保护她。如果人类偶然遇到一个迁移
的壳甲虫群,他们也会被攻击,兵虫强有力的钳子不止会
撕碎肌肉剪断肢体,还能注入致麻痹的毒液。 
虽然壳甲虫不猎捕类人生物或者人类,但被兵虫咬过
的人会被视为腐肉,拖进群落的中间当食物用。壳甲虫走
得不是非常快,它们吃得也悠然自得。被壳甲虫麻痹后生
吃的过程要好几个小时,尤其是是这个群落很小时。蕾娜
觉得到前景不容乐观。 
壳甲虫视力贫瘠,也没有嗅觉,但它们对地面震动具
有极强的感应能力。它们能察觉到沙漠里几百码外的细沙
中轻微的脚步。半身人能不出任何声音地穿越沙漠,能经
过壳甲虫几码处而不惊动它,但即使是受过武利炽训练,
蕾娜也知道她决不可能步伐如此轻盈。他们近到两百码左
右时,这些壳甲虫便发觉了,兵虫立刻变得亢奋起来。 
“也许你最好在这里等着,”索拉克打手势让她留在
原地。 
“让你一个人面对它们?”虽说此情此景,她压根就
不想再靠近点。 
“不是我要去面对它们,而是斯瑞克,”索拉克说,
“如果斯克瑞证实不能对付它们,要知道我比你跑得快得
多。” 
 

“我不跟你争论这个,”她说,“可是如果它们挤得
太紧密,可能就没空跑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打算和它们保持距离,直到我们查
出它们会不会和斯克瑞起反应。一人部落很强大,但还没
有自大到有必要时也不逃跑。如果我们被隔开,就兜个大
圈子绕过它们,一直往东走。游侠会搜到你的足迹。” 
他大步流星地向它们走去,斗篷在沙漠大风中猎猎作
响。 
“祝好运!”她在他身后喊道。“要小心!” 
当他走向壳甲虫时,它们开始像备战一般行动。兵虫
成群移到前面,介于索拉克和环绕在孵卵女王周围的产食
虫之间。它们开始一起警告般地摩擦下颚,造出犹如小孩
用棍子拨栏杆的声音,只不过更响亮些。 
索拉克慢慢靠近它们。蕾娜注意到他的身形举止有了
些微改变,便意识到是斯克瑞上前来了。她以前见过,所
以认得出这个信号,只是大多数人察觉不出这个半精灵人
有任何不同。他的动作变得敏锐,控制身体的方式也改变
了。虽然没到引人注目的程度,但是以蕾娜老练的眼光,
索拉克已开始如动物般行动。他的动作更平滑,步伐更轻
盈,整个身体的姿势柔软。他的动作先是像猫,然后姿势
又有了改变,这次更加明显。 
斯克瑞走近壳甲兵虫时,开始夸张地抽搐,他背部弓
起,双肘从体侧展开,手臂急剧弯曲,两掌平放在地上。
他开始古怪地上下挥动胳膊,姿势笨拙,蕾娜看了一会儿,
完全被他的所做所为迷惑了。看起来他像是要跳什么奇怪
 

的宗教舞蹈。简直就像是在试图模仿蜘蛛移动,或者……
她渐渐明白了。斯克瑞展示的是壳甲虫的动作。她听到他
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音,意识到他在极尽半精灵人身体的
所能,模仿壳甲虫下颚的发出的声音。 
壳甲兵虫迅速爬向他,骤然停住,它们犹豫了。斯克
瑞也站住了。蕾娜看到壳甲虫的大脑袋迷茫地转来转去。
她屏住呼吸,陶醉地观看着。 
这些壳甲虫面对的东西显然不是壳甲虫,而它的动作
却类似。从它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并不真的和它们的一样,
但音色相仿,并非是急促的挑衅信号,而是识别的指示。 
蕾娜看到几只壳甲兵虫再次上前,停下来又后退了一
点。斯克瑞原地一动不动。她看到他的双腿上下摆动,反
复怪异的痉挛般抽搐,好像在跳某种脚踏舞,他的双臂和
双腿同步动作。她完全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看上去引人
入胜。正当她惊讶地观看时,几只壳甲兵虫开始做类似的
动作,反复上下舞动它们多节的腿,就好像在原地跑步。
它们似乎在模仿斯克瑞。 
它们其中一只跳了一系列古怪的脚踏舞,然后停住了。
接下来,斯克瑞一阵脚踏,也停住了。然后其它几只也照
做,然后斯克瑞又重复了一次,转过身来再跳这奇异的舞
蹈。 
她看着,完全着迷于这场怪异的哑剧,蕾娜突然间明
白它们在干什么了。它们在通过在地面踏步引起的震颤来
交流。她在提尔的牲畜市场上看到过圈养的壳甲虫做类似
的动作,还以为这种动物被限制在封闭区域内便难以控制
 

了,但是现在她意识到那就是它们彼此谈话的方式。斯克
瑞和壳甲兵虫正在交流。 
她看着,壳甲兵虫好斗的姿态明显改变了。它们下颚
发出的快速卡嗒声消失了,有几只竟然转身回到了产食虫
饥饿孵卵女王那里。还剩下的几只转过身,也不再对着斯
克瑞,开始跳那脚踏舞。它们在相互交谈呢,蕾娜惊愕地
心想。 
她相信没人看到过这种人虫交谈。灵能驾手能控制壳
甲虫,圈养的壳甲虫也能对号令起反应,但是没人真正跟
它交谈过。 
过了一会儿,回到孵卵女王身边的那几只兵虫过来了,
带来一只产食虫。蕾娜从这个距离能认出来是因为它比兵
虫大一点,长着个更大更圆的肚子。脚踏哑剧在继续,斯
克瑞转过身,开始走向她。那只产食虫跟着,就像尾随主
人的宠物一样,同时其它壳甲虫回到了孵卵女王身边。蕾
娜从没见过这类情况。她以前看到斯克瑞跟动物谈话,但
从没见过跟壳甲虫。就在他回来途中,斯克瑞身子一挺,
步子稍微改变了。是索拉克,他微笑着回到她身边,紧跟
着的是那只产食虫。 
“你的座骑在等候,女士,”他假装鞠躬道。 
“要不是亲眼所见,我绝不会相信的,”她吃惊地摇
头道。“斯克瑞……跟它们说了什么?” 
“噢,嗯,”索拉克说,“他大致解释了他有一位年
轻的孵卵女王随行,但没有任何产食虫保护她。壳甲虫的
沟通不像我们这般彻底,但基本上点明了主旨。” 
 

“然后它们就给了你一只产食虫?”蕾娜怀疑地问。 
“唔,‘给’并不是个很恰当的词,”他说。“兵虫
是出于保护孵卵女王的本能。产食虫也同样关心。它们认
为斯克瑞是只随行的兵虫,虽说是很奇怪的一只,但可以
肯定的确是兵虫,而同时它们的第一反应是保护自己的女
王,只有一只兵虫保护和照顾的另一位女王会攻击它们的
想法显然是错误的。有两位产卵女王的群体里,兵虫和产
食虫会分开,以确保两位女王都得到适量的照顾和保护,
当年轻些的产卵女王开始成熟时,这个群体会分开来,就
像这一群一样,其中一些跟着年轻些的女王去建立另一个
巢穴。斯克瑞在它们面前的状态激起了本能反应。与此同
时,因为这一群也小得很,所有的兵虫都执意留在自己的
女王身边。它们做了个妥协。第二位女王,也就是你,已
经有了一只兵虫,也就是斯克瑞,但没有产食虫,所以这
只产食虫跟我们一起来,帮忙开工我们的巢穴。” 
她愣愣地看着他,再看看这只壳甲虫,它正安顺地等
在他身后,又回过来看着他。“可我不是孵卵女王啊,” 
她说。“你也不是壳甲兵虫。” 
索拉克只是耸了耸肩。“这只壳甲虫认为我们是,” 
他说。 
她紧张不安地舔舔嘴唇,再次盯着这只壳甲虫。“但
我不会像斯克瑞那样模仿壳甲虫,”她回答。“这只壳甲
虫肯定会看出区别的。” 
“实际上,它分辨不了那么清楚,”索拉克说。“壳
甲虫的视力非常差劲,产食虫尤为如此。它也不在乎。这
 

只壳甲虫已经答应作为我们的随行动物。这种依附关系已
经确立了,壳甲虫自己是不会第二次猜测的。它们不是很
聪明。” 
“那它不会伤害我喽?”蕾娜依然怀疑。 
“这只壳甲虫绝不会想去伤害你,”索拉克说。“它
认为你是位孵卵女王。产食虫不会违反多年养成的习惯,
只会照顾你。” 
“你说的什么意思,照顾我?” 
“为你提供食物,”索拉克指着覆盖在产食虫腹部的
水泡状膜质球说。
“你可以骑到尼本奈,
壳甲虫蜜喝个够。” 
他把指尖提到前额,恭敬地一低头。“这是我对一位英勇
的丧尸屠手最高的敬意。” 
蕾娜笑了。但她依然有点怀疑地看着这只壳甲虫。
“产
卵女王不会骑在产食守护虫身上呀,”她说。“这只让我
骑吗?” 
“卑贱的产食守护虫不会质疑它们的女王;它们只会
为她们服务,”索拉克说。“从那儿一路到这儿,斯克瑞
建立了和这只壳甲虫的灵能链接。跟它们全体链接是很危
险的,尤其是跟亢奋状态的兵虫,不过现在控制这只虫毫
无困难。它会跟被牧民养大的一样驯服,但跟我们更亲密。” 

他走向壳甲虫,朝它壳质的腹部拍了几下。这只虫往
地上一趴,索拉克把手伸向蕾娜。她将信将疑地瞥了一眼
这只虫的下颚,倒是比兵虫的小些,但看上去威胁丝毫不
减,然后她脚踩壳甲虫护甲的一格,走上去,横跨到它的
 

背上。索拉克爬上去坐在她身后。这只壳甲虫的圆壳坚固
光滑,有些滑不溜手,但她利用重心可以轻而易举地卡在
壳甲虫背上的两格护甲之间, 
它六条腿的步法极为流畅,只是有点点滚的动作,蕾
娜适应起来毫无困难。以这种方式穿越沙漠,骑着壳甲虫
有利于减少他们所面对的危险。他们超出了毒蛇的触及范
围,不至于在走路时惊动它们,钻地蠕虫也不是问题了。
只有很少的钻地蠕虫大到能吞下一整只壳甲虫,但事实上
它们不吃壳甲虫。钻地蠕虫是无法消化这种巨大的带护甲
沙漠虫的。壳甲虫对地面震动的敏感也能有效地避免沙丘
猎手或者其它潜伏在散沙下面的生物所潜藏的危险,虽说
戈壁荒原这部分区域基本上是寸草不生。而且,壳甲虫早
在他俩惊觉前,就察觉到临近的危机了。 
当他们继续沿着略微起伏的地形一路下行时,周围的
环境出现了微妙的改变。矮小的沙漠植物逐渐消失,宽大
的日晒龟裂地开始出现。孤独的帕伽法树干越来越少,长
得也比之前见过的更低矮和扭曲。他们面前的这片地形逐
渐展开,变得一望无际,让蕾娜感到无比孤单和无助。他
们现在踏入了戈壁荒原,连纵山脉在他们身后浮起,看上
去遥不可及。 
正走着,蕾娜冒出一种不安的感觉。走了几十里了,
起码她看到的是如此,没有任何明显的路标。提尔城远在
他们身后的峡谷中,到处都没有任何文明社会的迹象。这
广袤无垠的地形本身没有扰乱蕾娜的心绪。她在连纵山脉
里长大,从没身处文明社会。然而,那儿有修道院,那是
家,山里高大茂密的远古森林紧密相拥。这儿,戈壁荒原
 

上,她突然感到就好像是在广袤干燥的海洋上漂泊。以她
的阅历,还没准备好面对如此沉闷的体验……以及看不到
周围有任何东西。 
在她周围,戈壁荒原漫无边际,仅仅瞧得见模糊不清
的荒凉景象,远处的东方有一条崎岖灰线。她极尽所能地
寻找位于戈壁荒原另一头的栅栏山脉,他们目的地尼本奈
就在山后面。路途遥远啊,她忐忑不安地想。我们还要走
那么远…… 
但是沙漠并不空荡。根本不算是空荡。当她厌倦注视
前面广袤的平原时,把注意力放在了周围即时的地形上,
看着脚下近处的沙漠。这是个荒芜、冷漠的国度,但生机
盎然,当她仔细看的时候,才注意到其中的生命。 
能在这里生长简直是奇迹,但进化多年的植物体有能
力在沙漠里茁壮成长。还不到夏季,但短暂而猛烈的雨季
已临近,正如意料之中,沙漠野花已经开始开放,以便能
够在这短暂时节,趁水气在地表的时候沉淀种子。这种花
多数极小,远一点就看不到了,但一靠近看,它们便为沙
漠点缀了特殊的点点色彩。稀疏蔓延的爪藤反射着光彩的
蔚蓝色,野生沙漠月亮花也露出球形的黄花,就像是在发
光。矮小的畸形阿佳珐利灌木高不过膝,开着散射状的小
花,羽粉花看起来如冰晶般靓丽,有些品种的花映着火红
色。流浪刷是一种不到两尺高的小品种,长出长长的、蔓
延的、多毛的藤须,从早晨的空气中收集水气,沿着地面
生长,直到在松散的土里找到水源。然后它们会生根,新
的植物在母体死后开始成形。在春天临近时,流浪刷会开
出亮橙色刷子状的蓟,这就是它名字的由来。 
 

从这个距离看,沙漠趋于平淡无奇,广袤、空旷和荒
无人烟。然而走近些,它具有惊人的美丽。稀疏坚韧的植
被在这里生长,广为分支的树根和多汁的果肉里贮藏着很
长时期的水分,支撑着数不尽的爬虫和沙漠龋齿动物,它
们进而支撑着爬行动物和大型哺乳动物以及空中食肉动物
如剃刀翅,循环着沙漠热能。这地方跟蕾娜长大的连纵山
脉森林截然不同,虽然它看起来像另一个世界,但依然充
满了生命力。 
他们骑乘了很久一段时间,索拉克一直保持静默。自
从他上了壳甲虫背,坐在她身后起,蕾娜便想到他陷入了
内心部落的交谈之中。当他长时间保持安静时,她回头打
量他,静静地观看他们周围的景色。他的表情很机警,并
不茫然冷漠,就好像在忙于跟其余人格进行内部的交谈。
然而,他依然看起来全神贯注。 
“我只是在思考,”他看到她回头瞥他时说道。 
“思考什么呢?” 
“在这里的感觉非常古怪。我生于这里的某个地方,
又差点死在这里。” 
“你在想你的父母?” 
他苦恼地点点头。“我很想知道他们是谁,想知道他
们是否还活着,以及他们怎么样了。我很想知道如果我被
驱逐到沙漠里时因为我的部落不接受,还是因为我母亲不
接受。如果是前者,那母亲的命运和我一样吗?如果是后
者,以这种方式摆脱我,她能在部落里维持地位吗?一想
 

到这些那些,今天我真是苦苦思索了。肯定是沙漠。它对
我产生了奇怪的影响。” 
“我注意到了,”她说。“它也对我产生了奇怪的影
响,虽然跟对你的影响未必相同。” 
“你有什么感觉?”他问。 
蕾娜回答之前想了一下。“让我感觉很渺小,”她最
后说。“到这儿为止,我还真的不知道我们的世界是个这
么广阔的地方,相比之下我们是多么微不足道啊。从某个
意义上讲,是种危机感……这种空旷和遥远……而且,与
此同时,它透露一种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感觉。” 
索拉克点点头。“回想提尔,当我在赌坊工作时,沙
漠牧民在集市上卖了牲口后,常去那里。他们对戈壁荒原
众口一词。他们说:‘举目无垠’。今天之前我一直不知
道他们什么意思。即使是城里给他们提供娱乐,即使是有
舒服和便利得多的生活,他们也绝不会逗留很久。他们渴
望回到沙漠里。 
“他们说,城市让他们感觉‘压抑’。我现在明白他
们的意思了。沙漠里,举目无垠。你会逐渐习惯于它的巨
大,它的空旷,你会感觉到这里有呼吸的空间。城市太拥
挤了,个体只会成为群体中的一员。在这里,个体有强烈
的自我感。”他吸了一口气。“像我的情况,就是强烈的
自我群体感。个体不会陷入城市的狂热节奏中。灵魂找到
了自己的脚步。在这里,无尽的安静,只有风温柔的叹息
会打破这片寂静,个体的真正灵魂似乎释放开了。尽管这
里危险重重,但沙漠给予了一种清澈平和的感觉。” 
 

她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讲的真不错,”她说。“你
总是寡言少语。刚才那却真的是……诗歌一般。吟游诗人
也唱不了更好了。” 
“也许我也有点诗人天赋,”索拉克微微一笑。“或
者我的精灵血统在这种环境下热血沸腾了。”他耸耸肩。
“谁在乎呢?我只知道在这里有一种奇怪的满足。连纵山
脉的森林是我的家,但不知为何,感觉这里才是我的归宿。” 

“也许就是如此呢,”她说。 
“我真的不知道,”他回答。“我知道对这露天空地
感受亲切,它们提供了安静的孤寂——当然这并不是说我
对你的陪伴不感激——但是在这同时,知晓自己过去的经
历之前,我不应该真正知道自己属于哪里。” 
随后他们默不做声地骑了一会儿,两人都在琢磨内心
的想法。蕾娜想知道索拉克会不会知晓自己的过去,如果
知晓了,那对他会不会有所改变?他会去寻找自己来自的
部落,那里的人民还曾驱逐过他吗?如果他找到他们,他
会怎么做?当索拉克最终追踪到以圣者闻名的神秘大法师
——假如他存在——这个隐居大法师会同意他的要求吗?
如果同意了,代价是什么?如果他命中注定会搜寻失败怎
么办?亵渎者找这个神秘守护者,时间久得跟吟游诗人歌
里唱得似的。一路没有魔法支援的索拉克,有希望成功做
到连巫王都失败的事情吗? 
蕾娜在想:索拉克要多久才会放弃自己的任务?从她
认识索拉克开始,他就渴望去发掘自己出身的真相,他也
从来都不是个轻易气馁的人。她希望他们成功,为了他着
 

想,无论他们找多久都行。她头一次意识到自己爱上索拉
克时,并没希望一生一世厮守,但至少他们在一起过,尽
可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她期望能得到更多,但对现有的
已经心满意足。 
从另一方面,索拉克从来没心满意足过,除非他找到
了自幼年起就折磨他的那个问题的答案。尼本奈的旅程还
很远,只是任务的下一个目的地。没办法知道路在何方。
或者可以说,通往各个地方。他们发誓跟随守护者之途,
虽然蕾娜抛弃了作为武利炽的誓言,但作为一名守护者的
起誓还是会坚持到死为止。她和索拉克是两个前往亵渎者
领土的守护者,那是恐怖影王的国度。尼本奈的大门会轻
易向他们敞开,但再次开启可能会困难得多。 
他们骑壳甲虫比步行快得多,正午时分,他们抵达了
提尔商道与从西南方而来的一条横截路的交汇点。之后的
旅行就轻松些了,沿着这条平凡坚实的路前行便是。 
抒情诗出来了一次,唱了一首歌,是一首他们在修道
院时修女们常唱的歌。蕾娜加入了他,兴高采烈地歌唱往
日的美好,抒情诗立刻换调来调节自己声音配合她。蕾娜
知道她唱歌水平顶多算一般,但抒情诗的声音很美。索拉
克不喜欢唱歌。他的性格太忧郁,而且他也觉得自己声音
了然无味,但抒情诗用索拉克同样用过的嗓子,却没有这
种压抑,声音激昂高亢。他机灵得很,配合她的风格以便
让他俩听起来都很棒,蕾娜发现自己的灵魂如所唱的那般
轻盈。甚至连壳甲虫似乎都有了反应,以步调配合歌曲的
节奏。 
 

当他们唱完后,蕾娜开怀大笑。现在沙漠似乎也不那
么令人难以忍受了,她的担心也烟消云散,哪怕只有那么
一小会儿。今天开始的时候,随着面前的沙漠无限延伸,
蕾娜有种压迫感——孤独,渺小,微不足道。现在,通过
索拉克的眼睛看了沙漠,高歌一曲之后,她不再妄自菲薄
了。她让自己呼吸着干燥的沙漠风,全身心感受它的宁静。
在戈壁荒原广阔的空间里,她感到不可思议的自由和舒适,
不再害怕它无垠的景象,反而还为之兴奋。也许那只是她
与丧尸战斗后延迟而来的余波吧,面对了自己的恐惧,并
战胜了它;也许他们座骑的缓缓滚动促使她进入了心平气
和的状态;也许是歌曲的娱乐气氛;也许是以上所有原因
——或者别的什么,某种不确定的因素。但这沙漠征服了
她。她感受到了它的安宁,也感受到了自己。 
当残阳开始在地平线下沉时,他们看到远处有个绿洲,
清晰地看到了高大细长的棕榈树和宽大成片的帕伽法树,
它们宽阔宏伟的花冠——水前面茂密成森——黑色的轮廓
反衬着橙色的天空。他们临近银泉畔了。 
“我们在这个绿洲有伴儿了,”索拉克说。 
她看看他,扬起了眉毛。 
他笑了,指着前面的足迹。“你又陷入胡思乱想了,
没留意到。一支商队刚经过这里。” 
“怪我没注意到这些,可太不公平了,”她说,“像
你走神的时候,观察者不会错过什么。” 
“确实,”索拉克说。“我承认,这的确是不公平的
优势。” 
 

“能看到其他人真好,”她说。
“这支商队会有货物,
我们还可以跟他们交易壳甲虫蜜来补充补给。” 
“我想的倒是打听些尼本奈的消息,”索拉克说。 
“但这支商队是从提尔的那条路来的,”蕾娜说。 
“也可能是来自奥塔鲁克,那意味着或许是发自古尔
格。无论如何,商业家族兴趣广泛,他们的商队漫游范围
很大。他们的车夫会有其它城市最新的消息。” 
随着太阳落山,他们也靠得更近了,都能听到泉水的
乐声,闻到烤肉的香气。他们的座骑加快了脚步,它感应
到被用于拉商队货物的圈养壳甲虫。当这只壳甲虫速度渐
增时,蕾娜想起索拉克说壳甲虫是一种“移动缓慢”的动
物。也许它们就像半精灵人,奔起来就像风,但对于斯克
瑞上前会见野生壳甲兵虫,自己却只能呆在后面,蕾娜现
在很不高兴。她是绝不可能赶上这些动物冲锋的速度。 
他俩很快辨认出前方移动的人影和营火的光芒。当他
们靠近时,保护商队和贵重贸易货物的雇佣兵出来了。他
们看起来很机警,这是理所当然的。索拉克蕾娜可能是一
支强盗团伙的斥候。众所周知,抢劫团伙会假扮成朝圣者
或者旅人混入商队。事实上,索拉克在提尔的时候挫败过
这样的阴谋,避免一个大商业家族遭受来自梅吉洛特山强
盗组织的埋伏。大家也都知道流浪精灵部落时不时会袭击
商队,因此不得不雇佣兵对付他们。 
“站在那儿别动,表明身份!”他们靠近时,其中一
名佣兵喊道。 
 

索拉克勒住壳甲虫,回喊道:“我们只是前往尼本奈
的朝圣者。” 
“下虫,过来吧,”那名佣兵说。其他人手持武器站
着,提防反水的迹象。 
蕾娜注意到他们分散开来,并不是只看着他俩,还盯
着后面的足迹以及四面八方,以免他俩的到来是为了转移
防御方的攻击力。这些人训练有素,她心想,很合乎常理。
富裕的商业家族可以轻易供养起最好的佣兵。这些商业家
族以商队赖以为生,所以为了保护他们,不会吝啬开支。 
商队分为两种基本类型:慢速型和快速型。比如眼前
这种快速型商队的优势就是旅途花时间少,因此利润更高。
舱位卖给在城市间旅行的乘客,费用通常包括了一只驯服
壳甲虫的租金,还有旅行基本必需品如食物和水。商队头
等舱服务比较奢华些,但当然要附加费用了。慢速型商队
通常载有更重的货物,由于他们的速度导致更容易被攻击,
因此会雇佣配备梅吉洛特蜥蜴的巨大装甲货车。除了佣兵
先锋和货车车夫,整个商队包在一个巨大的装甲围栏里。
这种惯例有它自身的优势和缺陷。走起来会极为缓慢,乘
客在货车外面骑乘。与此同时,货车内部迅速变得闷热,
哪怕是开着通风口也是如此,而且常常有狭窄的区域,不
能轻而易举地通过那羊肠小道。因为梅吉洛特蜥又大又慢,
性情迟钝,车夫不喜欢停下来,休息的周期间隔便少之又
少。巨型梅吉洛特蜥也很难控制,甚至有时候连它们的灵
能驾手一不小心到了梅吉洛特蜥长舌头的范围,就被吃掉
了。哪怕大部分旅程得要暴露于风沙之下,多数旅者也更
喜欢订购快速型商队的票。 
 

当索拉克和蕾娜接近这名佣兵队长时,能够更清楚地
看到整个队伍,这支佣兵队也能更清楚地看到他俩。这是
个混合小队,主要是人类,有些半人血统的混血儿。他们
装备精良,身体素质出色。蕾娜知道这支队伍不是全部武
力。有些人在绿洲附近放哨,还有些人在守卫商队货物,
以防手指灵巧的旅人,并看守营地里其它货物。 
这是支很大的商队,不止有一列重载的壳甲虫和雇佣
坐骑,还有一大堆被一两只全副套具的壳甲虫拉的轻型套
车。这意味着有一些社会名流跟这支商队同行。 
蕾娜扫视了一眼绿洲营地远处的佣兵,看到几个舒适
的大帐篷架在棕榈树下,周围数名守卫站岗,她的怀疑被
证实了。当她看着帐篷时,一个穿着袍子的男人从中走出,
朝他们这个方向瞧了一眼,不慌不忙地走了过来。一群守
卫排在他身边。 
“你佩了把很帅的剑,朝圣者,”佣兵守卫队长小心
翼翼地盯着索拉克。 
“即使是朝圣者,也要保护自己,”索拉克说。 
佣兵队长飞快地瞥了一眼这把剑,说:“看起来有点
保护过度了。看剑鞘的形状,貌似是把不寻常的利刃。” 
它本来就不是寻常利刃,蕾娜心想,如果这个佣兵队
长是精灵而非人类,那他可能会认出远古精灵王的传说之
剑高锥。 
“我能看看吗?”队长问。 
 

索拉克摸到剑柄,看到其他佣兵的紧张,让他稍微犹
豫了下。他慢慢拔出了高锥。它的现身立刻引起佣兵们的
骚动。 
“钢!”队长瞪着略微弯曲的剑刃。“肯定很值钱。
区区一个朝圣者,怎么会有这样一把剑?” 
“是一位睿智的老友送的礼物,”索拉克说。 
“是吗?这个朋友是谁?” 
“武利炽修道院的大主教瓦拉娜。” 
这次引起了佣兵们剧烈的反应,他们开始窃窃私语。 
“安静!”队长命令道,他们立刻听从了。他没有把
目光脱离索拉克。“武利炽是女性教派,”他说。“大家
都知道修女们不允许男人进修道院。” 
“但索拉克是在那儿长大的,”蕾娜说。 
“索拉克?”长袍人走到了佣兵队长身后。他两侧的
守卫将手停落于黑曜石剑的吞口上。“我知道这个名字。
你就是提醒最近从提尔出来的商队、使他们免受袭击的人
吗?” 
“是我,”索拉克说。 
“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谁知道是真是假,”队长说。
“我们怎么肯定他是不是?” 
“有一个方法知道,”长袍人说。他转向索拉克,说
道:“你褪下斗篷的兜帽如何?” 
 

索拉克回剑入鞘,照他说的做了。当他的容貌露出时,
他的尖耳朵再次激起了佣兵们的轰然。 
“是精灵!”其中一个说。 
“不对,他不够高。”另一人说。 
“那就是半精灵。” 
“也不对,”长袍人说。“他是个半精灵人。” 
“半精灵人?”队长皱起了眉头。 
“一半精灵,一半半身人,”长袍人说。 
“但没这种东西,大人,”队长反驳道。“人人都知
道精灵和半身人是死敌。” 
“可他就是,”长袍人说。“他言之确凿。我们以前
见过。” 
“你去过水晶蜘蛛,”索拉克突然认出他了。 
“而且我记得损失惨重,”长袍人笑道。“不过要不
是你揪住那些跟我抽老千的家伙,我会损失得更多。刚才
没立刻想起我,不是你的错。你,从某种角度讲,更加令
人难以忘却。”他转向佣兵头领。“这位半精灵人是本商
业家族的朋友,队长。而且,以我对你武技的敬意,你还
是不要试图向他举剑。我见过那样做的结果。事实上,跟
这两人冲突,就算是整支队伍,也会溃不成军,你莫非没
注意到他的同伴是个武利炽修女?” 
队长仔细打量了下索拉克,又小心地看了看蕾娜。
“请
原谅,女士,”他尊敬地低头致意,“也请您原谅,半精
 

灵人。只要安科大人一发话,我的剑就会为您二位效劳。
允许我亲自护送你们进营地吧。”他冲另一名佣兵打了个
响指。“看着这只壳甲虫。” 
那个佣兵赶紧上前领命,但索拉克擦身而过时抓住了
他的胳膊。“如果我是你,就不会那么做,”他说。 
“我能操控这只哑巴牲口,”佣兵自信地说,摆脱开
来,径直走向壳甲虫。他惊叫一声跳了回来,恰好那时候
壳甲虫用它的钳子捉向他。 
“我警告过你,”索拉克说。“这壳甲虫是野生的。” 
“野生的?”这名佣兵吃惊地说。 
索拉克让斯克瑞上前来那么一瞬间,久到发出一条灵
能命令指示壳甲虫加入到同伴中去。当这只大甲壳虫挪向
驯服的壳甲虫时,索拉克再次上前来了:“把食物丢到它
触及范围内就好了。但是提醒你的驾手远离它为妙。” 
“你太不可思议了,”安科大人说。“来吧。到我的
帐篷来。当然了,这邀请也包括您,修女。” 
“这么说你们是安科家族的人?”索拉克说。 
“我是安科家族的,”他们在两名佣兵守卫和队长的
陪同下走向帐篷时,主人答道。
“我父亲,老安科是族长,
但他逐渐虚弱,上了年龄。我在这两年指挥家族事务,你
从强盗手里拯救的商队里,有我的一小部分贸易货物,直
到我在水晶蜘蛛见到你,才听说此事。我希望有机会表达
我的感激之情,但那时候你已经离城了。我要说,留下了
些传言。” 
 

“传言?”索拉克说。 
“人们没说什么,除了你颠覆了圣堂武士篡权的计划。
提尔很久都不会忘记你的。每个人都在谈论流浪者索拉克,
我认为你刚刚创造了一个传说的开始。” 
“那我们走了以后,你也离开了?”蕾娜皱眉道。
“这
支商队怎么花的时间比我们少这么多,而且还是绕远?” 
“因为这支商队不是从提尔出发的,”安科大人说。
“是从奥塔鲁克往古尔格的那条路,现在正向着尤里克。
我在这一队部分佣兵护卫下,在泉畔遇到的。你看那儿就
是我的运车。我做了特殊标记。它们造得轻巧,这些日子
比竞赛跑得还快。” 
“你在尤里克有生意?”索拉克说。“这个时候没危
险吗?” 
“你是说垂涎提尔的哈曼纳王?”安科大人说。他轻
蔑地挥挥手。“商业家族无关政治。哈曼纳不敢允许政治
因素干扰贸易。他的经济体制依靠我们家族。商业行会有
句古话:‘或早或晚,每个人都要跟每个人做生意。’即
使是在战争期间,众家族依然繁荣。某些方面,我们比国
王们更强大。当然了,我们这么说不合适。” 
他们穿过营地的时候,聚在篝火旁的人们转头盯着他
们。年轻英俊的安科大人,穿着精美的绣边袍子,极有排
场,但蕾娜注意到是她和索拉克真正吸引了注意力。大多
围在火旁的人们受雇于此商业家族,有老练的佣兵和坚毅
的商队车夫,但也有一些在这次长途旅行的乘客,还有在
 

沙漠里遇到的其它旅人,尤其是两个人单独旅行,是很不
寻常的情况。 
蕾娜则是尽力无视他们打探的目光。从火里溅出的烤
肉味让她皱起了鼻子。但她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的食欲被
唤醒了。 
他们抵达了安科大人的大帐篷,比提尔平民区的很多
房子还大,入口处一名哨兵为他们让路。帐篷内部分成两
部分,中间挂的是精美的织锦。外室设了一张桌子和一些
椅子,一旁是油灯、写字材料和账本。 
“我的移动办公室就是这样,”安科解释说,引他们
往更大的帐篷里间去。他拨开织锦。“请进来自便。我们
正要进餐。你们的加入是我们的荣幸。” 
索拉克和蕾娜俯身到安科拨开的织锦下摆,同时站住
了,惊愕地瞪着眼前的一切。帐篷后面的区域可比前厅大
多了,地上覆盖着漂亮的德拉基厚地毯,做工精致。几个
放在屋子周围的燃烧火盆带来了温馨的光芒,烟雾旋转而
上,从帐篷顶上的通风口排出。月亮花的树叶那浓郁的甜
味来自火盆,不光会在帐篷空气中的散香,而且可用于驱
赶讨厌的蚊虫。做工精良的舒适垫子分散在内部,中间低
矮的长桌子离地只有一尺高。桌子上面放了一大片器皿,
足以和巫王宫殿里使用的匹敌。几陶瓶酒,几玻璃瓶水,
几罐壳甲虫蜜,还有几盏沙漠香草泡的热茶。安科大人显
然是个喜欢在旅途中享受奢华的人。而周围景象同样丰富,
帐篷里另外的客人立刻转移了注意力。桌旁垫子上坐着两
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一个男人比其余人老得多,长着过肩的灰发和精心呵
护的胡须。他满脸皱纹且面目憔悴,但注视他俩的亮蓝色
眼睛炯炯有神。他身穿的袍子跟安科的一样精美,只不过
简朴得多,他头戴一个薄薄的手工银项圈,标着安科家族
的印记。 
另一个男人就年轻得多了,也许刚过二十岁,黑色的
头发披在肩上,留着整洁狭长的黑色小胡子,无疑是经过
修整以便衬得他更大龄些。他赤裸发达的胸口穿着灰鳞鸟
皮做的背心;肌肉不逊于武装守卫;穿着柔软的斑点吉拉
猫皮裤;还有高帮靴。他的珠宝——除非不是他的——显
示出他做为一个社会地位极高的年轻男人,皮带里插着宝
石匕首。 
但那个女子是三人中最引人注目的。她很年轻,大概
跟蕾娜差不多,清秀绝伦,披着过肩的亮金色长发。她的
眼睛是迷人的靛青色,也只有如此美丽的脸庞才配得上那
般完美无缺的胴体。她衣着单薄,只穿了一件镶金线的蓝
色丝织背心,配套的裙子搭盖住了整个臀部,每边裙摆都
削得很碎,给行动带来最大的自由,并露出了那双修长细
腻的美腿。她的赤足光滑白净,毫无瑕疵,精致的脚踝上
套着金镯,手腕和胳膊上也都戴得有。 
“我们今晚的宴会有客人了,朋友们,”安科大人说。
“允许我介绍流浪者索拉克,这位就是,还有他的同伴,
修女……对不起,
女士,
我真笨,
忘记请教您尊姓大名了。” 
“蕾娜。” 
 

“修女蕾娜,”安科大人向她微微一躬。“很抱歉。
允许我介绍莱努斯,安科家族的财政总管——”安科陈词
的时候,那个老头向他俩点点头。“——以及特林子爵,
来自古尔格的第一贵族家族——”那个黑色须发的年轻人
以几乎察觉不到的动作点头认可。“——最后一位,但不
是说最无关紧要,这位殿下,霍丽娜公主,乃是至高帝皇
尼本奈影王的,最年轻王妃的,最小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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