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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太阳缓缓自天际沉没,在沙漠上投下梦幻般的光彩,
到处都沐浴在琥珀色的光芒中。黄昏后的火色阿塔斯天空
从血红色渐变成了暗红色,与此同时,双月瑞尔和古赛也
开始在夜空漫步。索拉克和蕾娜在一棵老帕伽法树下撑起
了帐篷,那树光秃秃的主干由根部伸出的三根蓝绿色的粗
糙枝干盘绕而成。天色暗淡下来,他们折了些小树枝来生
火。借助火石迸发的火星,他们拔了些沙漠干草做引,小
火苗很快在他们挖出的火坑里噼噼啪啪燃起来。 
尽管蕾娜很渴,但她只从水囊里喝了一点点。长途跋
涉令她口干舌燥,但这些水得支撑到他们抵达银泉畔,至
少还要往东走一天才行。索拉克仅从自己的水囊里舔了几
滴水,似乎也足够用了。蕾娜真羡慕他靠少量水便撑得下
去的半精灵人体质。她特别怀念修道院旁的涓流,水从山
顶奔流而下,喷落到河床的岩石上。那水清爽可口,每次
武器训练后,她和姐妹们都迫不及待地冲向小湖,脱光衣
服跳下去,在清凉的湖水中嬉戏。那时候她视为理所当然
的事情,到现在似乎连每日洗澡和喝饱都成了难以想象的
奢望。 
那种时候,索拉克总是远远离开她们,独自沿着河岸
走到下游溪流中间宽广的巨石堆。他习惯于躺在最大的岩
石上,将双脚置于周围的溪流中,他背对着上游不远处小
湖中的她们。水流声淹没了一切,但偶尔会传来姐妹们的
嬉闹声,她们玩耍的时候,他会独自坐着,目视远方或者
盯着水底的小石头。蕾娜懂得在那种时刻不去陪着他,因
为他常常需要独处。他需要独坐冥想。 
 

一开始,在他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他往往加入到湖
中玩耍的姐妹中,但随着她们的长大,他主动离开了。蕾
娜一直怀疑是不是因为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是男性,光着身
子跟她们玩耍会很尴尬。 
她逐渐长大了,开始出现女性特征,她经常瞥视其她
姐妹的身体,与之相比自己的不足之处。其她人都比她高
瘦,长着细长的四肢和优雅的脖子。她们看起来那么漂亮。
跟她们比起来,她的身材比例似乎矮胖无奇。她的胸部和
臀部大些,胴体短些,尽管腿长达到了人类的标准,但还
是比她们短得多。她们的头发也比她的看上去美得多。大
多数武利炽长着红色浓发,也有泛光的火焰色和暗红色。
相比之下,她的银发似乎既单调又黯淡。 
她看到其她的姐妹们,想知道索拉克是否也发现了她
们的美丽。她心想:也许他在她们嬉戏时自己走开,就是
因为他同样开始注意到自己的男性特征,正如成熟女性特
征令她注意到了他一样。 
当然了,她当时还不知道索拉克的本性远比那复杂的
多。她不知道他有若干人格是女的。现在她知道当他陷入
冥想时,并不是困扰于肉体,而是内心。随着年龄增长,
他受到更多无解问题的折磨。他是谁?他的部落是哪个?
他的父母是谁?他来自哪里? 
他急切需要知道那些问题的答案,促使他离开了修道
院,踏上了寻找圣者的旅程。但是谁知道这趟旅程要花多
久?阿塔斯是个有着很多秘密地点的大世界,而圣者总是
行踪不定。在比他俩活的时间都久的很多年里,亵渎者们
 

也在搜索圣者,却毫无结果,而且他们有强大的亵渎者魔
法来协助搜寻。没有魔法,他俩又怎么会成功? 
“我总觉得《浪人笔记》不只是用来指引旅者,”索
拉克在火前的地上盘坐着,火光几乎不外延,光线不足以
阅读,但以半精灵人的眼睛,索拉克毫不费力地辨认出了
文字。“听这个,”他大声读出了笔记的一个片段。 
“阿塔斯的牧师信仰风、地、火、水四种元素之力。
虽然后面那些也许是这个干渴世界最具影响力的东西,但
其余力量也很值得敬畏。 
另外一群人自称为德鲁伊,不过多数文献还是把他们
归到牧师范畴。德鲁伊信仰阿塔斯垂死的生命力而不是元
素之力,他们侍奉自然与星辰的平衡之道。很多人认为这
是种不切实际的理想,但德鲁伊显然不那么认为。 
在很多城邦,巫王们往往被神化为某种不朽的存在。
事实上,这些人的确可以赐予效力于自己的圣堂武士以施
法能力。那巫王是否真处于像元素之力那样的崇高地位呢?
至少我不这么觉得。” 
蕾娜摇了摇头。
“就算这些字里行间隐藏着什么含义,
那我也看不出来,”她说。 
“也许含义并没隐藏那么深,”索拉克说。“想下浪
人在这儿提到的。表面看来,听上去他只是写下了牧师
法的情况,描述了其存在。在笔记的这部分,最长的这段,
他记述了众所周知的事情。他有必要这么写么?除非他想
说些别的什么,一些不那么显而易见的东西。” 
 

“譬如说?”蕾娜问。 
“他提到了四种元素力量——风、地、火和水,”索
拉克说。“嗯,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但他说后面那
些也许是这个干渴世界最具影响力的东西。” 
“嗯,感觉的确如此,”蕾娜说。“对于我们来说,
水当然是这世上最重要的元素。” 
“但他说的不是
‘最后那个是’

他说
‘最后那些是,
’” 
索拉克说。“意思是说最后提到的两个,水和火。” 
蕾娜皱起眉头。“怎么了?火也很重要啊。” 
“可是为什么?”索拉克问。“当然了,有些显而易
见的理由,它能提供温暖和光亮,还有烹饪的能量。我们
很容易就能接受水可能比风与土更重要,但为什么有火?
而且,他说的并不是火和水更重要,而是它们更具影响力。” 

“我还是不懂,”蕾娜迷茫地说。“你在这些字中看
到了什么我看没出来的?” 
“也许我只是读到了一些虚有其表的东西,”索拉克
回答。“可我怀疑不是那么回事。想想看:他特意在这儿
标出牧师魔法。他也提到了德鲁伊。唔,我俩都受训于德
鲁伊之道,也知道风土元素牧师的魔法比火的意义重大得
多。植物需要风和土来生长——当然还有水——可它们不
需要火。恰恰相反,火是生命物的敌人。它更多是汲取大
地。” 
“确实如此,”蕾娜说。 
 

“所以说,这部分笔记着重叙述牧师魔法,为什么他
说火比土和风更具影响力?当然了,可能对人民生活更有
影响力,但对牧师魔法不是。绝大多数牧师都会臣服于风
土元素的强势,而非火。” 
“还是有一些的,”蕾娜说。“尤其是在矮人里面。” 
“他们供奉火还是太阳?”索拉克问。 
“呃,太阳,”蕾娜耸耸肩。“那不是一回事么?” 
“一回事?”索拉克说。“那他怎么不这么说?即便
如此,太阳牧师也比信奉风和土的牧师少得多。最多的是
土,其次为风。但关于魔法这段话,他详细讲述德鲁伊这
里,又提到了火的存在比土和风更具影响力。从没有德鲁
伊信奉火的。” 
“德鲁伊不信奉任何元素力量,”蕾娜说。
“他乱写。” 
“对,他的确是乱写,”索拉克说。“那为什么他仿
佛在说牧师型魔法中火和水比土和风更具影响力呢?” 
蕾娜摇了摇头。“不知道。” 
“再想想这个,”索拉克说。“他继续说巫王们往往
被神化为某种不朽的存在。” 
“嗯,他们是不朽的,”蕾娜说。“亵渎魔法能做到,
尤其是他们开始魔龙变的时候。” 
“但他没说他们是不朽的,”索拉克强调说。“他说
的是他们往往被神化为某种不朽的存在。他在告诉我们他
 

们并非不朽,哪怕他们通过魔力也许会使自己长生不死,
但依然能被杀掉。” 
“再仔细想想他接下来所选写的字句:‘事实上,这
些人的确可以赐予效力于自己的圣堂武士以施法能力。那
巫王是否真处于像元素之力那样的崇高地位呢?至少我不
这么觉得。’表面看来,浪人这里似乎是在说巫王并非像
元素之力那般强大得让牧师们崇敬。也许他的意思是他们
圣堂武士并不是那么强大。不过当然了,人人都知道那点。
无论是圣堂武士还是巫王,都不会比元素之力更强。那为
什么还要费心说出来呢?” 
“你觉得他还有什么没透露?”蕾娜问。 
索拉克把笔记递给她。“仔细读一下,”他说。 
她挤着眼睛在火光下看书页。她把这段读了一遍,两
边,三遍。第四遍的时候,她慢慢地读出声来。“‘事实
上,这些人的确可以赐予效力于自己的圣堂武士以施法能
力。那他们是否真处于像元素之力那样的崇高地位呢?’” 
“停,”索拉克说。“再看看最后一句。当他用‘他
们’这个词的时候,是指谁?或者确切的说,是指什么?” 
“指什么?”她皱眉重复了一遍。突然间恍然大悟。
“噢!是指事物,而非人物!提到的不是圣堂武士,而是
赐予他们的施法能力!” 
“正确,”索拉克说。“以这种写作方式,意思就可
以发散理解,但如果他想说的是统治者不能与元素之力匹
敌,那他只不过是提到了一些显而易见的事儿,因为巫王
 

借用元素之力施展他们的力量,就好像大法师一样。然而
换个角度一读,它暗示元素之力也许可以用来抵挡寄放于
圣堂武士身上的力量,尤其是浪人引起了我们对火元素的
注意。他提及我们干渴世界上水的影响力,只是为了隐藏
本意。” 
“可你能确定他的本意吗?”蕾娜问。 
“我越想,心里就越肯定,”索拉克说。“回过头来
想想我们在修道院的训练。你还记得一开始是多么无聊,
一遍又一遍的练习姿势又是多么烦人,每次都重复着同一
系列的动作吗?” 
蕾娜微微一笑。
“记得,
我们都迫切希望跟别人对打。” 
“但是现在我们知道,坚持不懈地练习姿势会让那些
动作在我们身心根深蒂固,当战斗来临时,条件反射一般
的完美使出,不需思索。丹纳姐姐给我这本笔记的时候,
她题赠说‘一件比你的剑更深奥的武器,虽然没有那么强
大,但好好使用它。’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这本《浪人笔
记》,好好使用的话,相当于一件武器。略读一两次会熟
悉基本概念,而一遍遍反复读了以后,就领悟到了它的精
髓。这是本指南,蕾娜,而且是最具颠覆性的那种。表面
看来,它是阿塔斯的指南,但从深层意义上讲,它是本对
抗亵渎者的指南。理所当然它被禁止发行了,巫王们重金
悬赏浪人的头,无论他是谁。 
“你觉得他还活着吗?”蕾娜问。 
 

“大概不会吧。这笔记初现已经很多年了;没人说得
准其时间和来源。蒙面同盟辛苦拷贝并秘密分发了这书。
浪人无疑是个守护者,也许是个高阶同盟成员。” 
“真怀疑我们会不会知道,”蕾娜往火里加了些木头。
帕伽法木缓缓燃烧起来,增添了舒适的温暖,一扫夜晚的
寒意。在远处,有些动物在嗥叫。那声音让蕾娜背上直起
鸡皮疙瘩。 
“你看起来累了,”索拉克说。“你应该吃点东西。
明天需要力气。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打开背包,取出了食品袋:有从连纵山脉森林里采
的松树果、栗种、肉厚多汁薄荷叶,还有从薄糖果树上摘
的甜甘果。她把袋子递给他,可他摇了摇头。 
“你吃吧,”他说。“我现在不饿。” 
她知道他的意思是晚会儿游侠出来杀生时会吃东西,
因此并没有勉强他。 
“我睡一小会儿,”索拉克说。“然后你休息的时候
我好放哨。”他垂头闭上了眼睛,稍过片刻,游侠睁开了
双目,站起来深吸一口气。他一言不发地转身走进月夜。
紧接着,他消失不见了。 
蕾娜独自坐在火旁。随着索拉克的离开,她突然越加
感到脆弱不安。瑞尔和古赛投射出幽幽的月光,覆盖了火
源以外的沙漠,影子似乎也在移动。一阵寒意袭来。寂静
偶尔只会被远处的野兽叫声打断。她不知道听到的那些野
兽大致距离多少。声音在沙漠里传得很远。 
 

她叹了口气,咀嚼那些干粮。尽管相当饿,她还是吃
得很节俭。这些食物必须能维持她很长时间,因为没法知
道哪里的路途或者绿洲能提供补给。她心想:也许有必要
吃荤了。想着想着,她嘴角一撇。无论如何,她大概得严
肃考虑一下。反正她也不是修女了。不对么?严格来说,
她违背了誓言,离开了修道院,但并没有让她不再是武利
炽。而且她的信仰并没有丝毫改变。 
她不再是修女会的一员吗?她从未听说过有武利炽被
开除过。瓦拉娜会说什么?她的姐妹们会有何反应?她们
知道她偷跑后会怎么想?她们是不太在意,还是尽力理解
她?她想念她们。她想念那种友情和修道院里温馨的生活
习俗。那是一种美妙的生活。她还能回去吗?她还想回去
吗? 
她根本没想离开索拉克,但随着游侠晚上外出狩猎,
她突然感到无比孤独和失落,哪怕她知道他很快会回来。
可如果他不回来呢?如果他出事儿了呢?一个在沙漠里的
孤身旅人可能出任何事,尤其是晚上,没人乐意遭遇不幸。
索拉克是半精灵人,尽管是在连纵山脉的森林里长大,他
的天赋也依然适用于这野蛮的国度。然而,他并非无懈可
击。 
她把这念头从脑海中推开。他们这趟旅途面对的已不
仅仅是沙漠的险恶。如果他们在提尔的经历可以作为参考
的话,他们将会在这些城市中面临更大的危险——在尼本
奈以及每条从那里出来的路上。在这种事儿上犹豫不决没
什么意义了。她试图让自己保持沉着冷静的心态,心平气
 

和地警惕周遭的情况,正如她所受的训练一样。她感到十
分劳累,期望游侠赶紧猎完回来,好让她睡会儿。 
试着别想睡觉的事儿了,她对自己说。放松一下,镇
定自若。保持安静,去感受你周围的一切。成为这沙漠夜
晚冷寂的一部分。有很多方法可以休息,她心想着,睡觉
只是其中之一。不,别想睡觉的事儿了…… 
她突然睁开眼睛;是被震醒了。仿佛不过片刻间,但
火焰黯淡了,几近熄灭。她毕竟还是睡着过了。可睡了多
久?又是什么东西惊醒了她?她保持安静,一动不动,条
件反射般地扔了些木头到火里。她听到了什么东西。到底
是什么?万籁俱寂,但她脊梁上起了鸡皮疙瘩,感觉不对
头。她环顾四周,搜寻任何动静的迹象,警惕最轻微的声
音。在这渐灭的火堆外那片月光照耀的夜晚中,她除了阴
影什么都看不到。然后,一个影子忽然动了。 

* * * 
 游侠在这寂静的夜晚出来时,沉睡中的索拉克只会偶

尔被远处夜行动物的声音所惊动。然而对于游侠来说,这
里模糊的叫唤都清晰可闻:沙漠剃翅鸟遥远的尖叫——这
里的品种比山里那种要小——好像是它在俯冲向猎物;银
灵犬的叫声就像是在呼唤它的族伴;小毛金毡鼠的嘶声像
是出洞开始夜间觅食。沙漠里的众多居民在交流信息,无
论是低沉的呻吟还是超声波的嗥叫和咆哮,对人类的耳朵
来说都是难以辨识的,但游侠听得清清楚楚,还能听懂。
他对环境有种超自然的敏感,这种意识索拉克在清醒时不
能完全共用。 
 

跟索拉克不同的是,游侠不会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到在
苦苦思索内在部落在人生中的身份地位。他根本极少提供
自己的看法,只是以克己的方式去接受,无需理由便去执
行。既然他做不了任何可以改变或者更好的理解这个部落
血统与命运的事情,那么就接受自己是个游侠,他和一群
化身共用一个身体,那就是他们的现状。他没去担忧和钻
研,而是更多专注在实际问题上。他力所能及的问题。 
此时此刻,实际问题就是食物。是红色的肉,不是索
拉克吃的种子、水果和蔬菜。那些东西满足得了索拉克,
却满足不了其余人,也满足不了游侠,他们的食性偏荤。
也许光靠索拉克吃的食物,他们都能存活下来,就像武利
炽修女们那样,但游侠不相信吃那些能有利于他们共用的
身体。他并不期望改变索拉克的思维方式,但也无意自找
罪受。他对素食食物链顶端的种子不感兴趣。他现在所需
要的,以及饥饿的其余人所需要的,是新鲜生肉的味道,
是温血流过喉咙的感觉。 
尽管很饿,但他们还是在共用体中保持安静。他们没
有打扰游侠或者入侵他的思维。他不太了解他们,但是他
们保持了安静和距离,他是他们中的猎手,擅长辨别自然
界最轻微的景象、声音和气味,精于追踪和潜行,尤其是
瞬杀。他们都想品尝鲜肉的味道——除了索拉克,他在猎
捕时会睡着,记不得从进食到醒来期间的事情。其余人都
紧张不安地期待等候着。 
尽管游侠在意识前端控制着这个身体,但醒着的其余
人共享他所有的意识与感觉。组成索拉克这个复杂生物的
化身们今晚并没有全部苏醒。抒情诗睡着了,他更喜欢白
 

天醒来,带着稚气去观察索拉克和其余人的所做所为,其
余人感到需要调剂时,他便会偶尔出来唱唱歌或者吹个口
哨。众所周知的恐怖化身黑影也在沉睡,别人唯恐踩到他
在索拉克本体深处睡觉的地方。他就像一头冬眠的猛兽,
时常在睡,有时候就像洞穴中潜伏的动物般醒过来观察,
只有在需要释放索拉克黑暗本性面的时候才会出现。 
探至索拉克心神深处,沉睡着一个无人真正了解的特
殊化身,因为他从未醒来过。他们都知道他,但只是能感
觉得到他在那里,蛰伏在保护性的精神屏蔽层里。那就是
内心之子,他们之中最为孱弱的部分——来自他们所有人
的发源地。这个孩子是他们变成的男女的创始者,他十年
前在阿塔斯沙漠里造就了他们,那时候他正是个恐慌的小
男孩,被自己部族驱逐到荒无人踪的沙漠里。随着绝望恐
怖的哭叫,孩子创造了他们,逃离了难以忍受的痛苦。他
在睡,在他自己创造的庇护所深处,蜷睡着犹如死了一般。
从某种角度讲,也许就是一种死亡。内心之子很可能永远
不再醒来了。要是真是这样,这些人都将不知道自己会变
成怎样。 
监护人猜测良久。这孩子逃离了活生生的梦魇遭遇,
同时诞生出了他们。现在孩子睡着了。如果他再醒过来,
没准他们就全完了。也许除了索拉克;从某种意义上讲,
索拉克不是他创造的。索拉克是主体,是他们相互达成协
议的本质,是保护他们心智健全所必须的契约。但索拉克
也是诞生于那件事之后,也就是在孩子沉睡后。如果内心
之子醒来,有可能——监护人不知道这可能性有多大——
它会与索拉克融为一体,说不定他们也会一块儿融入。但
 

也有可能索拉克像他们一样不再存在,他们共用的这个身
体恢复到孩子以前的状态。不是恢复身体上的,而是精神
上的。监护人常常在考虑这些,为此疑惑不定。 
姬薇瑞倒是无所谓。她特喜欢夜晚。她常常白天小寐,
以便晚上能醒来,尤其趁游侠上前来狩猎时。姬薇瑞不是
猎手。她是个纯粹的感性生物,淘气而又好奇,是个狡黠
年轻女孩,缺乏做事适可而止的自制力。抛除她自己那一
套不谈,她还会任意表达性欲,或者肆意陶醉于所遇到的
新的感官体验,也不管有多冒险。这样一来,她便很危险
了,因为如果若是其余人没盯着她,她就可能危害到大家
——然后一头潜下去,留下别人去承担维护他们切身利益
的责任。 
但在今晚,姬薇瑞满足于精神抖擞地去观察、感觉和
聆听。透过游侠敏锐的感应,夜晚刺激她亢奋。她没有跟
游侠争抢,一部分原因是缺乏这能力。游侠十分强悍,如
果她有任何异动,他会直接推开她,将其按至底层,他也
会用这法子驱赶一些讨厌的沙蝇或者裤子上的沙蚤。但是
游侠在前的时候,姬薇瑞没打算出来,因为比起自己上前
来,她可以通过游侠感受到敏锐得多的感官乐趣。当然,
她也很饿了,但游侠不出手,没人吃得到。 
艾龙只是在等待……他总像个病人一般。他希望游侠
动作快点,给他们找些猎物。他一直不懂得为什么总要耗
费这么久。愤世嫉俗和悲观厌世的性格让他忧心忡忡,也
许今晚游侠会狩猎失败,他们不得不拿索拉克的德鲁伊食
物撑上一天多。那些愚蠢的修女搅乱了索拉克的思想。他
有精灵与半身人的血统——而半身人和精灵都吃肉。艾龙
 

更喜欢生肉生吃,但是白天时索拉克改吃粗粮了。他有必
要去吃种子、水果和薄荷叶吗?那可是壳甲虫的喂料,而
不是半精灵人的!每次他们到城里,索拉克经过贩卖烹肉
的摊位时,艾龙一闻到味就会开始流口水。有时候,索拉
克也会因为艾龙的饥饿而咽唾液,艾龙也会感觉到这个本
体强制压回的怒火与愠气。他希望游侠动作快点。他想吃
个痛快淋漓,然后去睡觉。 
游侠感觉到了艾龙的急躁,但没去在意。他很少去留
意艾龙。艾龙的许多想法都无甚意义,对他也没兴趣。艾
龙不会狩猎。艾龙不会追踪,不会嗅猎物,甚至不能侦查
沙漠里的痕迹。除了自己的声音,他什么都听不到,而且
极度自以为是。游侠想:艾龙是个愚蠢的生物。他更喜欢
抒情诗相陪,虽然那小孩也很愚蠢,但蠢得讨人喜欢。白
天游侠上前时,他往往会允许抒情诗跟他一块儿出来,以
便一边追踪一边听那欢快的歌儿。但是听艾龙说话是浪费
时间。而且游侠一念及此处,艾龙就会察觉到他的想法,
便愤怒地保持安静。 
他走路时,夜视力如同山猫一般敏锐,游侠尖锐的眼
睛注视着周围,警惕着任何猎物的迹象。每次他发现点什
么,都会跪下来侦查其它生物经过时留在地面的细微迹象。
痕迹是被一只红鳞鸟经过时擦出来的,那是一种不会飞的
大型沙漠鸟,它们用两条强壮的长腿直立行走,末端有利
爪。游侠知道红鳞鸟和戈壁荒原野生的灰鳞鸟有亲缘关系,
但被沙漠牧民养大的那些灰鳞鸟也是被卖到城镇市集里去。
虽然灰鳞鸟的肉也常食用,但城里人看重的是它的蛋。野
生灰鳞鸟很难抓住,因为它们很容易逃窜,速度快得不可
 

思议。然而,红鳞鸟更大块儿,动作无法那么快。虽然它
们的蛋不如灰鳞鸟的那么可口,但肉却更好吃些。红鳞鸟
很适合下肚,有足够的肉把他们的胃撑到爆,还能留给沙
漠食腐动物一餐。不过红鳞鸟不像它较小的亲戚那般动作
灵敏,便有了另外的优势。 
一只完全长成的红鳞鸟站立有十五尺高,重达一吨。
它们强有力的脚踢足以致命,它的爪子也会抓出伤来。此
外,像眼前留下痕迹的成年鸟,长着楔形的喙,跟幼鸟那
种既小又不危险的嘴巴不同。完全长成的红鳞鸟能够狠狠
地啄碎骨头,一口咬得断一只手。 
游侠仔细调查周围地面的踪迹。野生红鳞鸟通常成群
结队,但这只似乎是落单了,踪迹还很新鲜。游侠开始沿
路跟随,搜寻任何迹象,看看这只鸟是不是受伤了。前方
数尺处,他发现了想要找的东西。这只鸟失去了爪子的一
部分,虽然不至于残废,但却足以减缓它的速度,因此追
不上其余的同伴。这只大鸟掉队了,不过依然不好对付。 
游侠跟着这条踪迹,动作迅速,但没有像他所跟踪的
猎物那样发出声音。有时候,他就像个动物一样,停下来
闻空气,不想打草惊蛇。而且,也许要追上一里地以上,
他才能闻到它的气味。人类的嗅觉是敏锐不到这程度的,
但游侠闻得到空气中这动物隐约的麝香味。他迅速判断风
向,确定自己位于下风处,然后就像刚开始跟踪时一样,
弯腰潜行。 
匍匐大约有四分之一里地,他听到它了。它行动缓慢,
脚下造出轻微震颤声,这对人耳来说是细不可闻的,但对
游侠不是。游侠再次检查地面。没有其它捕猎者的迹象,
 

同理,在他继续追踪这只鸟时,要确保没有其它动物在追
它。红鳞鸟的体型大到足以抵挡任何夜行动物最猛烈的攻
击,但它没有精明到只注意手中的猎物而忽视了其它潜在
的猎己者。这样一来难以出奇制胜,何况跟其它猎食者争
夺,不但会很危险,而且肯定给红鳞鸟足够从容逃跑的时
间。 
游侠感觉到了其余人热切地期盼,但他却无动于衷。
一个优秀的猎人从来不会贸然出手。他小心翼翼地跟踪这
只红鳞鸟。他逐渐缩小了与大鸟之间的距离。它整个有十
四尺高,长着蛇一样的脖子和圆鼓鼓的身体,生着两根柱
子般的粗腿。它攻击时覆鳞的脖子会伸得老长,脑袋看起
来更大更吓人,缓行的时候则缩回去,以寻找自己面前地
面的食物。游侠身子俯得极低,耐心地兜到它身后,小心
地不发出任何轻微声响。他无视其余人迫切地紧张不安,
以免分心。他四肢着地,动作犹如猫般柔韧,每步一停的
同时探查风向,确认它没有转向。 
他苦苦忍耐着,因为最轻微的声音也会惊动他的猎物
——哪怕是低矮沙漠灌木上干树枝的断裂声;脚踏到石头
上的擦擦声;风向的突然改变……大鸟都会注意到他的存
在,要么赶紧逃走,要么回头攻击。遭遇战时,红鳞鸟是
最危险的。 
游侠慢慢地接近了,逐渐缩短了他和猎物间的距离。
大鸟依然对他毫不察觉,尽管他已挪近它不过十到十五尺。
他已经够近了,但还不行,差一点点。他想十拿九稳。 
 

现在只有八九尺了。如果大鸟转头,肯定不会漏掉他。
沙漠的月光让他无所遁形,只能偷偷跟在它后面,设法贴
身。 
大鸟突然间停下来了,它伸直脖子,脑袋警觉地抬了
起来。 
在那一瞬间,游侠出手了。 
他以精灵特有迅敏,拔地而起,冲上三步,飞跃半空。
大鸟刚反应过来,他就落到了它的脖子上,双腿紧紧钳住
它的身体,两手卡住它的脖子。 
大鸟发出刺耳的尖叫,借助强壮的腿往前高高跳起,
想把他甩下来,与此同时,它的肩膀向外展开,强壮的脖
子在他手中扭动。大鸟扭头想啄他,游侠全力攥紧。楔形
嘴的强力一击足以秒碎他的头骨。游侠制止住了大鸟扭头
的企图。他双腿紧夹,红鳞鸟胡乱拱着,想把他摔下来。 
大鸟想方设法挣脱他的控制。它伸长脖子,试图把他
往前拉得失去平衡,以便扔下来,但游侠抓得很紧,并往
回拉,制止大鸟再往前伸。红鳞鸟跟他挣了一会儿,骤然
回缩。游侠差点失去平衡,但努力止住了。 
大鸟单腿跳来跳去,看能不能甩他下来,游侠感到肌
肉在使劲紧握时热得发烫。大鸟往一边扭头,又往另一边
扭,但游侠毫不手松。大鸟又一次将脑袋急剧地转过来攻
击,他躲开后趁机迅速将双手切到红鳞鸟脖子底部,那里
正是它头骨和脖子交接处。 
 

当他慢慢地开始来回折它脖子时,大鸟嘶叫起来。它
跳得更猛,但游侠抓得更紧。它想再次伸直脖子,但他又
拉了回来,强行抬起它的脑袋,让大鸟的嘴巴朝天。它徒
劳地咬着楔形喙,他臂下的肌肉硬得犹如绞绳。紧接着,
脖子断了。 
大鸟如同石头般狠狠砸到地上,游侠就地一滚,重重
落地,他从适才乱舞的鸟腿上爬开,然后静静躺在一旁。
其余人顿时雀跃不已。游侠站起身,从鞘中拔出猎刀。他
弯下腰,举起一条鸟腿,割开那柔软的腹部。鲜血狂喷,
腥气四溢。游侠别过头,发出胜利的欢呼。其余人感到了
他的愉悦和成就感,他达成目标了。他们赞扬了他,然后
开始就餐。 
游侠返回他们营地时并不着急。他们都吃饱了,剩下
的部分足以满足一只食腐动物的肚子。任何东西都不会被
浪费。只有大鸟的骨头会留在沙漠之阳下慢慢腐化,它会
层层干枯,随风而灭。在一次成功的狩猎后,游侠喜欢散
步,感受这夜晚,品味其声色,对无垠的沙漠敞开自己的
灵魂。 
他喜欢连纵山脉森林里头顶那遮天蔽日的树叶天蓬,
喜欢感受树丛的绵密,戈壁荒原上则截然不同,这里宽广
开阔,无穷无尽的沙漠平原延伸到一眼看不到头。游侠对
森林有种强烈的亲密感,对因为那里一直是他的家,不过
沙漠拥有独特的甜蜜和野性的美丽。就好像他能感觉到自
己的存在与沙漠融为一体似的。森林中舒适安逸,但在这
里,有呼吸的空间。在戈壁荒原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孤
独。这种孤独充斥着他,他就生活在这个广袤的荒芜沙漠
 

里,感受那份庄严。对于所有沙漠的荒凉来说,那是一种
充满了平和的寂静。它可能是个野蛮、危险和无情的地方,
粗暴地突袭粗心旅人,但对于不与其抗衡、能够接受其方
式的人来说,它能够成为一个蜕变之地。 
很多年前,这个孩子差点死在沙漠里。然则,这个部
落诞生了,现在归来学习如何适应沙漠。而且,在阿塔斯
的戈壁荒原,幸存下来并不意味着就足够了。游侠朝着营
地直走的时候,心头盘绕着这些念头。 
突然间他站住了。他的所有感觉都敏锐地聚焦。片刻
后,他知道是什么惊动了自己,然后开始奔跑,全速往营
地而去。 

* * * 
 蕾娜迅速去抓十字弩,但在她目光移开的一瞬间,阴

影消失不见了。她站起身,迅速拉弦,并从箭袋里抽出一
根矢搭上。她将弩置于身前,随时准备发射,同时扫视着
周围的区域。也许只是幻觉,但她确信是看到了那儿有什
么东西在动。无论那阴影是什么,它仿佛没入了黑夜中。 
蕾娜舔舔嘴唇,突然觉得很干渴。她希望索拉克快点
回来。她依然纹丝不动,处于警惕备战中,耳朵使劲去倾
听那些细微的声音。远处响起某头野兽嘶叫的回声。有些
动物杀生了,或者是被杀了。听起来很遥远。她往几近熄
灭的火焰里扔了几块儿新木头,但不确定是否放下十字弩。
只是月光的恶作剧吗?寒冷的夜风拂动着她的长发,她蹲
下来等待着,专心倾听。是有东西移动,或者仅仅是风在
摩擦灌木? 
 

好像过了很久,蕾娜仍然一动不动,她的十字弩仍就
绪。他们营地外没有任何动静,除了风吹过沙漠干草和帕
伽法树顶枝的沙沙声,她什么也没听到。火焰现在几乎完
全灭了。她吁出一口气,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拿着十字弩,
便放下了它,去捡更多的树枝往火里送。 
一道阴影突然从天而降,她感到强力的胳膊从身后勒
住了自己。 
她大叫一声,抬起胳膊挣脱了偷袭者的紧握,然后就
地一滚,反身一个扫堂腿。她感觉到脚碰到了什么东西,
听到了倒地的闷哼声,她缩回脚去看是谁的偷袭。 
丢到火里的干树枝骤然爆发出火焰,她首先看到了一
个人模人样的家伙正站起来。他非常高,块头很大,长着
宽肩细腰和黑色长发,以及憔悴的面容。但这身材比例不
太对头。以他那么长的胳膊和腿,简直像个男性武利炽,
当然了,那是不可能的。她看到了他的尖耳朵,心想他是
个精灵,然后又看到了他身前的手,指头像爪子。那双手
很大,比正常人类的两倍还大,手指长度至少有三倍。尖
端似乎在闪闪发光,随后她忽然想起来了。刺吸爪。她不
寒而栗,因为认出对手了。它既不是人也不是精灵,而是
个丧尸。 
要知道,它肯定曾经是个人类,但以后再也不是了。
这个卑劣的生物是由其它类似的生物所创造出来的。第一
只丧尸是在亵渎魔法蹂躏敌人时创造出来的可憎生物。但
连亵渎者都控制不了它们。它们疯狂逃窜,跑进了沙漠里,
悄然地捕食旅人。变成阴影形态时,丧尸们爬到尚未察觉
的受害者上方,然后实体化落在他们身后,用强力的胳膊
 

擒抱住他们,迅速抽干他们体内的水分。它们所造成的疼
痛通常会使受害者无力挣扎,接着痛苦地死去,分解为粉
状的尸体。 
蕾娜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能从丧尸的袭击中存活。即使
受害者设法挣脱了——这种事儿肯定发生过——触及刺吸
爪也会引发生成吸血生物的邪魔法术注入受害者,随后将
会生成另一具丧尸。这种魔法转变始于手脚疼痛,然后胳
膊和腿的骨头开始拉伸。疼痛会加大,扩展到整个身体,
尔后指尖的皮肤剥落,血肉翻出变成刺吸爪。与此同时,
疯狂的干渴会止住,一开始可能会通过汲取从小哺乳动物
身上的水分而减缓,但那远远不够。干渴会越来越严重,
令受害者心智失控,只有类人或者人类受害者能够提供足
够的体内水分来抗拒……但也只能持续一小会儿。 
丧尸蹲在她对面的火后面,它长长的刺吸爪簸张,猥
琐地摆动着,这个污秽生物褶皱的嘴巴因干渴而抽搐。蕾
娜知道自己适才死里逃生,否则真是生不如死,丧尸在固
态时才能击中凡人。她够不着火堆另一边的十字弩。她的
剑还在皮鞘里,它靠在背包旁。只有用匕首了。她迅速俯
身从高帮靴中抽出一把,以一个流畅的动作掷向这个生物。
丧尸立刻化为阴影形态,利刃无害地穿过了它,钉在帕伽
法树一根厚实的树干上。污秽阴影再次凝固成蹲伏的丧尸,
准备跳起。 
蕾娜的眼睛未离这个怪物,她迅速俯身,又抽出一把
靴中匕。她将利刃置于身前,微微下蹲,两脚分开。丧尸
看到了第二把匕首,犹豫了。在犹豫的刹那间,蕾娜触及
了大脑力量,以心灵异能之力将火堆中燃烧的树枝直接投
 

向丧尸的脸。丧尸本能地退缩了,并扬起了手掌,蕾娜跃
向那怪物。但它很快恢复过来,快得远远超出她意料,她
刺出的利刃穿过的只是阴影。 
阴影往后一跳,远离了她,再次凝成丧尸,这次它更
机警了,兜着圈子专心盯着她。它对她佯攻了一两次,试
图引诱她投出匕首,但蕾娜心知肚明,没有动手。相反的
是,她又拔出扣在腰间皮鞘里更宽大的一把匕首。这些是
她仅剩的武器了——以及她的灵能和敏捷性,丧尸现在知
道她不是普通的猎物,寻常的孤身女人会屈服于自身的恐
惧。这个怪物口干舌燥,而她是方圆几里唯一的饮料。 
他们警惕地周旋,任何一方都不冒进。丧尸设法引诱
她投出其中一把武器,但她忍住了。其间,她留意着任何
攻击的机会,但每次向这个可怖的怪物移动时,它就会转
化为阴影后退,试图融入其它的影子里,转到她身后去。
蕾娜不能有片刻放松警惕。片刻疏忽都足以致命。 
她知道不能放松。早晚这丧尸要么会骗到她,滑进她
身后的影子里,要么干渴促使它正面进攻,以阴影的形态
裹住她,穿过她,四肢缠绕她,然后凝固直到她死。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丧尸化为阴影,朝她蹦了过来。
蕾娜并未如它预计的那般退缩,而是迎了上去,在它固体
化抓住她之前穿过了它的阴影形态。她强行穿过阴影的时
候,好不容易才没呕吐出来,她感觉到作呕的寒意渗透了
全身。刚一远离它,她就转身再次面对丧尸,它实体化时
已来不及圈她,但准备好了再次尝试。她能撑多久?时间
有利于丧尸。她很疲劳了,这怪物知道。一点失误,一次
滑足,一切就全完了。 
 

他们现在的位置几乎跟一开始丧尸袭击时是一样的。
十字弩不在她的范围,剑也不在,她也没时间去拿了。 
不过她是个武利炽,受训于灵能之道,关键在于那是
她唯一的优势。当她注视这个丧尸时,没有把目光从它身
上离开过一秒,她触及到了自己大脑的力量,将其聚焦于
早先扔出的那把插在帕伽法树中的匕首上。在丧尸身后,
它慢慢地往外拔起来了。当她感觉到它即将松动时,将意
志力凝聚到这把匕首上,同时扔出了手里其中一把。丧尸
迅速化为阴影形态,利刃无效地穿了过去。当它再次实体
化时,蕾娜迅速扔出了她第二把匕首,这动作纯粹是条件
反射,此时此刻她的全部心灵异能都集中在从帕伽法树干
里抽出的匕首上。 
丧尸再次转化为阴影形态,第二把匕首也穿了过去,
此时看到她赤手空拳,怪物便又实体化了,准备起跳。在
它后面,帕伽法树中的匕首被抽了出来,回转刀柄,朝前
凌空飞过,在灵能的遥控下,直插进怪物两肩胛骨之间的
后背。 
丧尸嗥叫着,再次化为阴影。利刃刺入它背部,落到
了地上,但在那一瞬间,蕾娜把精神力转移到帕伽法树下
背包旁的长剑上。铁剑脱鞘而出,剑柄朝前横穿过火苗,
正好落入蕾娜伸直的手里。 
丧尸实体化跳了过来,蕾娜迅速侧步,剑划弧形,一
击将这怪物斩首。它倒在地上,黑血自脖子喷薄而出,割
掉的脑袋滚到了火里。油质的长发遇火爆燃,焦肉的臭味
冲进了蕾娜的鼻孔。她退后呕吐起来。 
 

突然间,她又感觉到脊梁上的麻痒感,便急转过身来,
持剑而立。游侠站在那里,漫不经心地望着她。她大大松
了口气,疲惫地放低了长剑。 
游侠踏步上前,低头看了看被斩首的怪物尸体,它的
血渗到了沙里。“丧尸,”他简单地说,然后看了看她,
赞许地点点头。他没再多言,走到火堆面前,丧尸的头颅
在燃烧,焦肉燃尽时发出恶心的臭气。游侠又扔了些木头
进去。他盘膝坐在地上,头垂到了胸口,睡着了。过了一
会儿,索拉克再次抬起头,凝视着她。 
“你今晚似乎很忙,”他说。“想睡的话,现在可以
睡了。我会守夜到天亮。”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气喘吁吁地问。 
“我刚醒,”索拉克说。 
“我是说游侠啊,”她说。 
“哦。等下,我问问。”他脸上持续了片刻漠然的样
子,然后注意力又回到她身上了。“似乎是在你杀掉丧尸
前的一小会儿回来的,”他说。 
“而他却没帮忙?”她惊讶地问。 
“你好像是胜券在握吧,”索拉克说。“他不希望打
扰你杀戮。” 
“杀戮?”她怀疑地说。“我在为生命而战!” 
“看起来是成功了,”索拉克瞥了一眼无头丧尸。 
“该死,索拉克你应该帮我!” 
 

“蕾娜,”索拉克歉然道,“抱歉,可整个过程中我
都在睡觉。” 
她肩膀一耷,叹了口气,把剑扔到他旁边的地上。
“说
得对,”她扮个苦脸。“事实如此。” 
“你在生我的气。” 
“没,”她无奈地说,“但我真想给游侠说说我的想
法!” 
“说吧,如果能让你感觉好点,”索拉克说。“他听
得见你。” 
她在他旁边的地面伏倒。“噢,有什么意义呢?”她
说。“多半只会令他迷茫。” 
“恐怕是的,
” 
索拉克说。
“不过,
如果那样有助于……” 
“去把我的匕首收起来,”她在地上蜷缩起来,裹紧
了斗篷。“我累了,我现在想做的事儿就是睡觉。” 
她枕着背包合上了眼睛。自己是多么得精疲力尽她已
不记得了,只知道一觉睡到了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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