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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您打算如何对教会解释?”奥莱姆问。

  “简单,”塔玛斯听起来胸有成竹,实则毫无信心,“教会和我们一样不希望被耍。查理蒙德自会露出马脚,当着教会的面驱逐他不成问题。他为人浮夸,又爱虚张声势,面对我们的审讯官,他撑不了多久。”

  马车已然接近查理蒙德的葡萄园,车身晃得很厉害。塔玛斯看了一眼奥莱姆。他是不折不扣的士兵,他会执行塔玛斯的命令,但同时他也不是蠢货,他想确认这次不是盲目送死。

  “拷问大主教?”奥莱姆问。他清理并填装了塔玛斯的长筒手枪,塔玛斯对他没在火药周围抽烟而深感庆幸。奥莱姆把武器递给塔玛斯,开始整理自己的枪。“您当真觉得他会向我们坦白吗?”

  “是的。”塔玛斯是这样希望的。逮捕大主教实属疯狂之举。如果埃达迈的证据不可靠,如果教会选择无视证据——该死,如果教会压根不在乎——塔玛斯的世界将会彻底坍塌。谁都不可能像教会那样彻底毁灭一个人的生活,哪怕凯兹的间谍和杀手前仆后继,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马车颠簸着停了下来。塔玛斯望向窗外。一个龙骑兵经过,接着又有一个。萨伯恩来到马车窗外。

  “我们夺取了门房。庄园里没有任何动静。”

  “很好。”塔玛斯说。他举起手枪,用枪筒向萨伯恩敬礼。“我们进去。”

  马车辘辘前行,进了庄园大门。两名金紫相间教会服色的卫兵手抱着头,站在塔玛斯的士兵当中,瞪着驶过的马车。

  “希望您能理性判断局势,让我们先进去,长官。”奥莱姆说。

  “然后错过查理蒙德听到指控时脸上的表情吗?该死的,绝不,我要一瘸一拐地和你们一起上台阶。”

  “他可能作垂死挣扎。”奥莱姆说。

  塔玛斯摸着手枪。“求之不得。”

  “您要赌他的保镖没有气步枪吗?”奥莱姆说,“一把就够我们受的了。”

  “你败了我的兴致,奥莱姆,真的。”

  几分钟后,马车又一次停下来。萨伯恩打开车门。“宅邸和院子都包围了。弟兄们搜索了小教堂和大多数外围的房屋。他的马车还在车库里。他很可能在家。”

  萨伯恩的脸色不大好。

  “有什么问题?”塔玛斯说。

  “到处都没有劳工的影子。今天天气不错,他们应该在葡萄园和田地里干活,或者驯马什么的。这地方就像鬼屋一样。我——”

  萨伯恩的话戛然而止,一颗子弹正中他左边的太阳穴。他一声不吭地栽倒,鲜血喷进了车厢。

  气步枪“砰砰”直响,接着是士兵们的喊声,他们中了埋伏。一颗子弹射进马车,从塔玛斯头顶飞过。一匹马惊声嘶鸣。他手忙脚乱地爬向车门。

  “不,长官。”奥莱姆一把抓住他的衣服。

  塔玛斯推开奥莱姆,俯身看去,只见萨伯恩躺在地上,无神的双眼瞪着天空。

  “见鬼去吧。”塔玛斯说着推开车门,迅速观察了一番。宅邸占满了他的视野,刷白的墙壁高耸而无破绽,窄窗和古典式的大砖石决定了这里易守难攻。正面至少有五十扇窗户,气步枪可以从任何一个窗口——或者所有窗口——开火。塔玛斯瞥见一扇窗户里的枪管,当即躲进车厢,子弹撞击和弹跳的响声震耳欲聋。他又开始装填弹药。“你在……?”

  奥莱姆纵身跃下马车,拽住塔玛斯的衣服,猛地一拉,把陆军元帅扛在肩上,跑向葡萄园。

  “你真该死!”塔玛斯骂道。他被扔到地上,伤腿痛如刀绞。奥莱姆趴在他身边,大喘粗气,一手握着步枪。他们躲在一条壕沟里,靴子底下的泥巴吱吱作响,伤腿的剧痛瓦解了他的意志。他赶紧从兜里摸出一包火药,撕开一股脑倒进嘴里,一顿猛嚼,狼吞虎咽,浑不顾硫磺的异味。

  “刚才什么情况?”塔玛斯问。

  奥莱姆探头一看。“我们离开后,马车挨了七八颗子弹。”

  塔玛斯来不及回答,火药迷醉感已然降临。他只觉天旋地转,死死地抓着身边的杂草,听任感官自行调整。步枪的“啪啪”声传到耳中,是他的手下在还击,随之而来的是黑火药的气味。塔玛斯将其吸进鼻孔,迷醉感加重了,伤腿的疼痛随即被驱散。

  “他们的气步枪可不少。”奥莱姆说。他偷偷看了一眼沟外,然后端起步枪,瞄准,射击。“至少二十把。或许更多。”他趴下来说,“还有守护者。”

  “你确定?”

  “刚在窗户里看到一个丑八怪。”

  塔玛斯为手枪填装了弹药,伤腿的疼痛已退缩到意识深处。“守护者,”他说,“我恨守护者。”他伸头张望。宅邸正面貌似正常,但窗户敞开,枪管林立。他看见了窗户里畸形的守护者正端着步枪向下瞄准,还有查理蒙德那些服色鲜亮的卫兵。他扣动扳机,引燃了半包火药,把子弹推向目标。一杆步枪缩了进去。

  “谁泄的密?”塔玛斯怒吼,“我们当中有叛徒。这些可都是我的精锐亲兵!”

  “我们需要担心的是带来的人手够不够。”奥莱姆说,“我们的人数不足一百,如果他除了亲卫队,还有一定数量的守护者,那我们就麻烦大了。”

  维罗拉突然在他身边趴下。“长官,”她说,“我们得撤退了,再打下去损失惨重。我那辆马车在寻找掩护过程中就损失了两人。”

  “该死。”塔玛斯骂道。逮捕查理蒙德的人手不够,但如果撤退,他很快就会逃之夭夭。他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带援军回来。“我们堵住他。他逃不掉的,他们也不知道我们带来的是一百人还是一千人。维罗拉,我要你离开这里,回去找都城卫队。不,直接到温斯拉弗夫人府上,那里距离更近。一个钟头内,我要两千亚多姆之翼开过来。”

  “长官,我派人去。”

  “不,你亲自去。”塔玛斯一闭眼,仿佛又看见萨伯恩脑袋中弹的情形。他不能一天失去两个朋友,于是拍了拍维罗拉的肩膀。“这是命令,士兵,快去!”

  维罗拉飞奔而去。塔玛斯又冒险瞅了一眼宅邸。

  一匹受伤的马突然挣脱,马车随之倾覆。那畜生获得了自由,而四个士兵缩在马车后面,绝望地装填弹药。“那里太危险了,”塔玛斯说,“我们要掩护他们,方便他们撤到沟里或者葡萄园。”

  他话音未落,巫力已撕开了倾覆的马车。闪光刺瞎了眼睛,他扭过头,与此同时有人惨叫。马车一分为二,碎片落向四面八方,仿佛被神随手丢弃的玩具,士兵们则粉身碎骨,在空中飘散。其中一人坠落的位置距离塔玛斯所在的水沟不远。

  塔玛斯扔了手枪,拖着身子爬出沟外。

  “长官!”

  迷醉感在血管里搏动,鹅卵石与膝盖的摩擦丝毫没能引起塔玛斯的注意。他匍匐前进,一转眼就来到士兵身边,抓住士兵的腿。一颗步枪子弹掠过他的脑袋。奥莱姆来了,他站在元帅身边,紧咬牙关,把自己当成活靶子吸引敌人的火力,然后他伸手揪住塔玛斯的衣服后背,把他们一起拖进沟里。

  “您搞什么,长官!”奥莱姆说,“自杀吗?”

  “他怎么样?”塔玛斯这才发现士兵已被巫力直接洞穿,胸膛破烂不堪,分不清哪里是皮肉,哪里是军服。奥莱姆贴着那士兵的嘴听了一会儿,摇摇头。

  巫术再度袭来。惨叫声来自葡萄园,看来另一群士兵躲在那里。塔玛斯咬牙切齿地说:“肯定是尼克劳斯。”他填装好手枪,望向沟外,“你这个傲慢的混蛋,你在哪里?”他睁开第三只眼,以恼怒抵制晕眩感,搜寻着宅邸。

  “找到了。”他说。那是一团明亮的色彩,表明巫师就藏在离前门不远的一间房里,蹲在窗户底下。塔玛斯咬着牙关。砖墙可以阻挡子弹,但防不了弹射。他摸了一包火药,指头抵在扳机上,忽然瞥见一道闪光。

  “镜子,”他说,“该死,他用了镜子。他躲在巫师箱里。”

  “什么?”奥莱姆说。

  “一种有装甲的箱子。巫师钻进去,里面有小孔和一组镜子用以观察目标,他可以从中发起攻击,而不用担心火药魔法师。箱子里既闷热又逼仄,但能让他们在混战中保命。查理蒙德早有准备。”

  “不能直接射击镜子吗?”

  塔玛斯做好了开火的准备。“他一定还有备用的,”他说话的同时,步枪猛地一震,子弹击中了镜子,“但这也许能为我们争取一点时间。”

  “长官,”奥莱姆拽了拽他的衣服,“他们停火了。”

  士兵们的枪声逐渐稀疏,气步枪的“啪啪”声更是彻底平息。他颤抖着松了口气。己方损失了多少人?

  “塔玛斯!”宅邸里有人喊道。

  “他企图确定您所在的方位,长官。”奥莱姆说。

  “塔玛斯,我们谈谈吧!”

  “谈谈处决你的事。”塔玛斯咕哝道。

  “长官,”奥莱姆警惕地说,“当心。我们的人手不多了,或许有必要搞清楚他的意图。”

  “塔玛斯!”查理蒙德大喊,“我有守护者和巫师。不等你们撤退,就能把你们杀得片甲不留。”

  塔玛斯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鹅卵石车道上,萨伯恩的尸体仿佛在嘲笑他。“我听他说完。”

  塔玛斯正要起身,奥莱姆按住他的肩膀。“我来,长官。”他在沟里匍匐前进了五六尺。“别开枪!”他大喊一声,站了起来。

  “你主人在哪里?”查理蒙德喊道。

  “你想干什么?”奥莱姆问。

  大主教沉默了半晌。“谈谈。我们一定能谈妥。塔玛斯,我们休战,见面谈。”

  “他凭什么相信你?”奥莱姆说。

  “你敢质疑我,小子?”大主教咆哮道。

  奥莱姆满不在乎地盯着宅邸。

  “我以神圣的法衣发誓,在我的宅邸里他绝无性命之虞。”

  “出来,就在这里谈。”奥莱姆说。

  “然后我白吃一颗枪子吗?我太了解塔玛斯了。过来吧,我是圣绳之仆。”

  塔玛斯真想用圣绳吊死他。他冲奥莱姆打了个手势。奥莱姆趴下来,爬回塔玛斯身边。

  “这是自杀,长官,”他说,“我不相信他。”

  “我们没法强行逮捕他,”塔玛斯说,“有尼克劳斯在里面,我们不是对手。我们没办法干掉那个巫师。”

  “您打算怎么做?”

  “等待援军,等待其余的火药党成员。如果我能拖延时间,等安德里亚、瓦达斯拉弗和维罗拉来了……”

  “说不定要好几个钟头。”奥莱姆说。

  “不管那么多了……”塔玛斯望向宅邸。他依然看不到查理蒙德,但有守护者和一位凯兹尊权者在场,足以证明查理蒙德就是叛徒。大主教企图以口舌洗清嫌疑?他想把塔玛斯当做人质?他以圣绳之名发了誓,但对于他那种人来说,誓言有何神圣性可言?

  “向援军传达我的命令。”塔玛斯说。

  奥莱姆转告了附近的一队士兵,很快又回来了。“完成。”

  “塔玛斯!”查理蒙德喊道,“我不能等你一整天。我们是接着打下去,还是你先听我解释?理智点!”

  “理智,”塔玛斯啐了一口,“那个混蛋背叛了我,还讲什么理智!他想说什么?为了拯救亚卓,他殚精竭虑地和凯兹达成了交易吗?”

  “他什么话都说得出来,长官。”奥莱姆说,“千万别相信美女簇拥的男人说的话,尤其当那人还是个祭司。”

  “至理名言。”

  “您打算进去,对吧?”奥莱姆说。

  “是的。”

  “我也去。”

  塔玛斯张开嘴。

  “省省吧,长官,我也去。”奥莱姆站了起来,吩咐不远处的一名士兵。“别把他们放跑了,”他说,“就算他们抓了陆军元帅也不行。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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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雷西米尔的宫殿宽广无边,塔涅尔从未见过能与之匹敌的殿堂,亚多佩斯特没有,凯兹没有,法崔思特也没有。这里的街道一眼望不到尽头,且与克雷西姆科贾其他的建筑不一样,石头没有被熏黑。这些火山岩似是被大山整块地喷吐而出,冷却之后光滑如镜,甚至能照见人影。塔涅尔看不见一丝裂痕,或者任何人工开凿的痕迹。

  “这是一个复杂的宫殿,”找寻入口时,德尔解释道,“是克雷西米尔在这个世界的家。他和普瑞德伊们在这里共同生活了几十年。”

  “是的,”波摸着光滑的墙壁感受,“我记得在书中读到过关于此地的描述。可我们怎么进去呢?要用巫术吗?”

  “有入口。”德尔说。

  “狮子!”

  吼声是从他们后方传来的。德尔又抖如筛糠,贴在墙上不敢动弹。塔涅尔一把抓着他,向前猛推。“快走!跑起来!”他说。

  第一头狮子在他们不久前离开的街道上出现。它拐过街角,后爪用力蹬地,前爪抓挠着鹅卵石。穴狮的体形足有猎犬的三倍大,獠牙锋利,口鼻染血。

  他们一边逃命,一边寻找入口。

  “它们不追朱利恩了吗?”塔涅尔问波。

  “或者是被她吓退了。”波气喘吁吁,冷风灌进嘴里。塔涅尔勾着他的肩膀,带他向前跑去。穴狮的同伴们也来了,一共有六头。

  “棍儿!”塔涅尔说,“如果你有招数对付这些家伙,赶紧使出来!”

  卡-珀儿冲到队伍最前头,与其他人拉开距离,然后停下脚步,从包里扯出一把玩偶。这些玩偶并非之前的人形,而是形似某种野兽——穴狮。她抓住其中两个玩偶的腿,砸向火山岩墙壁。

  一头穴狮号叫着,急刹脚步,拼命地拍打脑袋。卡-珀儿扔了另一个玩偶,猛地踩上去。被踩中的狮子突然爆裂开来,鲜血四溅,仿佛被无形的手压碎。

  卡-珀儿把其余的玩偶塞回包里。

  那些穴狮围着粉身碎骨的同伴,爪牙尽出。有头狮子啃了一大口肉,又狂奔而来,冲向塔涅尔和守山人,身后的鲜血流了一路。

  “等等,这个太响了!”塔涅尔说。

  为时已晚。菲斯尼克扣下了扳机,子弹擦过狮子脑袋,惊得它刹住脚步。枪声回荡,打破了长久以来的寂静,菲斯尼克头顶上也冒起一团烟云。另一头穴狮停止进食,望向他们。塔涅尔使劲吞咽口水。他们惊动的恐怕不只是狮子。

  在枪响之后的惊骇中,又有一声低沉的哨声响起。塔涅尔循声望去。

  里娜嘴里含着一支骨笛。笛声起落,她的猎犬竖起耳朵。

  “去。”她命令。

  绳子松开,三只大狗冲向正在大快朵颐的穴狮。穴狮啃食着同类的血肉,没有注意到危险靠近。克雷西姆斜刺里扑上一头穴狮,后者惊得惨号一声。猎犬们丝毫不浪费时间,直击穴狮的喉咙,狮群和猎犬立刻斗成一团。

  尽管穴狮有体形和利爪的优势,但猎犬胜在出其不意。它们占据了上风,以塔涅尔难以想象的速度解决了三头穴狮,然后聚在一起与另外两头对峙。但与此同时,又有穴狮源源不断地出现。

  “快跑!”塔涅尔大喊。

  “这边。”波在前方不远处疯狂地招手。他们很快跑过去,发现坚固的墙壁开了一扇门。因为太重,加上长年不曾使用,两人合力才将其推开。

  等最后一个人进来后,他们推上门,却没办法从里面闩上或锁好。

  “里娜呢?”波问。

  他们又打开门。里娜依然站在街上,握着手枪,浑身颤抖,眼睁睁地看着狮群向猎犬发起反扑。

  “快过来!”塔涅尔大喊。

  “我不会丢下它们。”她的声音平静而清晰。

  波跨步出门。他扬起手,指头一动,仿佛在敲打玻璃。

  街上突然狂风大作,里娜赶紧伸手抓住飞起来的帽子。恶斗的兽群分开了,三只猎犬浑身浴血,但奇迹般地依然活着。动物们都警惕地盯着波,而狂风在它们周围旋转、冲击。猎犬在空中翻了几个滚,远离了穴狮,接着和里娜撞个满怀,把人也带到了空中。波退进门内,里娜和猎犬随之而来,门猛地关闭,他们陷入黑暗之中。

  门外传来重击声。塔涅尔背靠着将其顶住,其他人也来帮忙。穴狮的咆哮声隐约可闻。有人擦亮了火柴。

  波、里娜和猎犬们躺在一起。一只猎犬呜咽着,而波和里娜不省人事——就塔涅尔看来很可能死了。借着火柴的光,塔涅尔扫视着同伴,只见他们大汗淋漓,神色恐惧,满脸都是……怎么回事?灰?哪儿来的灰?塔涅尔低头看着地面。地上果真有灰,沉积多年,足有一尺厚。看来这里曾有大火肆虐,烧毁了一切,徒留空壳。他端详着同伴们的脸。他们历尽千辛万苦而来,为了什么?困在一座死城中,成了穴狮的猎物。

  塔涅尔有种强烈的挫败感。“德尔呢?”他问。到处都看不到修士的身影。塔涅尔不断喊他的名字,但无人回应。灰尘里有一串脚印,向宫殿中央延伸。塔涅尔听见门外又传来重击声,爪子在木头上刮擦。

  塔涅尔保持背抵着门,吸了一些火药,用感官捕捉任何一丝光亮——来自高高在上的小孔——以观察周围的环境。他们身处巨大而开阔的空间。这个黑暗的地方与其说是建筑,不如说是矿井。他深吸一口气,试图保持冷静。“这里不像宫殿。”他说。

  “塔涅尔!”

  回声在四周荡漾。

  “德尔?”塔涅尔说。

  “过来,塔涅尔,快!”

  “波受伤了。”他说。

  “没时间了。你必须过来。”

  门外又传来一声闷响。一头穴狮呜咽着。

  “你们应付得了吗?”塔涅尔问。

  “去吧,”菲斯尼克回答,“我们能行。你把握机会。”

  “留在这儿,”塔涅尔吩咐卡-珀儿,“帮他们堵门。”

  对她打手势表示抗议的行为,塔涅尔置之不理,只顾扭头跑开了。地面光滑,绝对水平,灰尘底下无疑是大理石。他距离身后火柴的光亮越来越远,循着德尔的声音而去,很快又弃而追寻灰尘间的脚印。在火药迷醉状态下,凭借高处小孔提供的光亮,他勉强能维持视力。

  他发现德尔站在宽阔的楼梯边,这种楼梯常见于国王的宴会厅。楼梯没有栏杆,所用的材料与宫殿的墙壁完全一样,因此在毁灭一切的大火中得以留存。

  “这里不像宫殿。”塔涅尔说。

  德尔吓得浑身发抖,好像随时可能倒下。他伸出双手,似在恳求什么。“这里也曾辉煌过。”他说,“成千上万的房间里装饰着金子和上好的木料、地毯。如果你有火把,可以看看地上的灰烬。只有外层以坚硬的岩石打造,那是克雷西米尔的杰作。凡人用木料和工具修饰内部,只如今全都烧掉了。什么都没了。”他的说话声怪异地回荡着。

  “没有窗户?”

  “来,”德尔指着楼梯说,“我们到高处才能看见竞技场。至日就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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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莱姆扶塔玛斯起身,爬到沟外。塔玛斯整了整衣服,拍了拍膝盖,又扯了扯腰带。“我的剑。”他说。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马车边,塔玛斯背对宅邸,冲萨伯恩的尸体弯下腰。“抱歉,我的朋友,”他说,“我的傲慢无知害我们自投罗网。现在我要钻进另一张罗网了。原谅我。”

  “长官。”奥莱姆递上佩剑,又塞给他一袋火药包。这些火药干掉一个连队的敌人不成问题。

  “子弹呢?”塔玛斯问道。

  奥莱姆拍拍军服胸前的口袋。

  塔玛斯扣好佩剑,转身走向宅邸。他一步步地挪动,一手撑着手杖,一手搭着奥莱姆的肩膀。示弱于人,有何不可?他本就虚弱,这样一来对方更觉得他弱不禁风。每迈出一步,塔玛斯都做好了准备,迎接气步枪的爆响或者巫术的五彩华光。他抵达了前门。

  “我们还没死。”他说。

  奥莱姆盯了他好一会儿。“我还是不放心。”

  宅邸的双开大门开了一半,一个端着气步枪的守护者出现了。塔玛斯被奥莱姆扶着上了台阶,进门。他在门廊处稍作逗留,以适应昏暗的光线。他看见了四个守护者和三个教会卫兵,手中的气步枪都对准了他。

  门厅的布置乏善可陈,到处铺满白色大理石,墙边有固定的长椅。一尊查理蒙德的大理石半身像置于中央的高台上,足证此人傲慢自大。不过,门厅的朴素风格不过是表面现象,塔玛斯发现那些光线充足的房间里色彩鲜亮,富丽堂皇,极尽奢华。

  “不要关门,让我的弟兄们知道我没事。”塔玛斯对一边的守护者说。后者冷哼一声。

  查理蒙德从侧室进来了。“抓住他。”他说。

  塔玛斯身后的门关上了。塔玛斯伸手拔剑,却被一个守护者擒住手腕。另一个守护者举起气步枪,用枪托砸中奥莱姆的肚子。奥莱姆闷哼一声,跪倒在地。没了奥莱姆,塔玛斯立刻瘫软下去,虽然处于迷醉状态,伤腿的痛感依旧强烈。

  “你管这叫诚信?”塔玛斯吼道。

  “我管你叫傻瓜。”查理蒙德说,“再说我也没有骗你,有我在,他们不会伤害你。但等你到了南派克,我可保证不了。”

  “南派克?”

  查理蒙德捋平了决斗服前襟的一处褶皱。“是的。”

  “到南派克是什么意思?”奥莱姆问。他爬起来,跪在地上。

  “让那条狗闭嘴。”查理蒙德说。

  一个守护者猛挥气步枪,打在奥莱姆脸上。奥莱姆当即翻倒,额头上鲜血淋漓。

  塔玛斯捏紧拳头,强忍引燃火药的冲动。他要尼克劳斯也在现场。“你最好希望他没事。”

  “我想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阁下。”尼克劳斯擦着头上的汗水进了房间。因为藏在巫师箱里,他身上的凯兹军服脏兮兮、皱巴巴的。“塔玛斯不去南派克。他要跟我走,去凯兹。”

  查理蒙德扭头对尼克劳斯说:“不。克雷西米尔今天就要降临。为了亚卓免遭彻底毁灭,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带上这个贱种。”

  尼克劳斯扯了扯尊权者手套。“我不懂你在胡说些什么,阁下,况且我也不对教会负责。我对我的国王负责,他要塔玛斯的脑袋。”

  “如果不能安抚克雷西米尔,也就没有亚卓供我们瓜分了。”查理蒙德说。

  尼克劳斯双手握拳。“没有我,你休想离开这个国家。”他说。

  “你也一样。”

  奥莱姆在塔玛斯脚边动了动。塔玛斯撑着手杖,弯下腰去,让奥莱姆搭着自己的肩膀起身。“你站得住吗?”

  奥莱姆的额头开裂了,他擦去流进眼睛的血,轻轻地揉着太阳穴。“送他们下地狱吧,长官。”

  塔玛斯挺起胸膛,双手扶着杖子。尼克劳斯转过身来,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巫师眯起眼睛。

  塔玛斯感到尼克劳斯睁开了第三只眼。“他可以使用巫术!”尼克劳斯猛地举手,舞动手指。

  塔玛斯引燃了火药。奥莱姆把子弹袋扔到空中,塔玛斯将全部注意力贯注其上。袋子顿时四分五裂,碎片纷纷飘落,而尸体接连倒地,气步枪随之落到整洁光滑的大理石上,鲜血溅满墙壁。尼克劳斯的身前光芒一闪,子弹被匆促形成的空气盾牌所抵挡。

  “快跑!”尼克劳斯尖叫。他的手指疯狂舞动。

  查理蒙德瞪了塔玛斯一眼,转身就跑。

  “别让他跑了。”塔玛斯吩咐,他自己的视线则始终没离开尼克劳斯。稍有疏忽,塔玛斯将必死无疑,他不能给尼克劳斯喘息之机。他引燃火药,以最少的当量,保证那些子弹悬空不落,蓄势待发。十几颗子弹全都对准了尼克劳斯。尼克劳斯敏捷地舞动手指,当子弹撞上隐形的盾牌时,塔玛斯的第三只眼看到了五彩的光芒。塔玛斯继续引燃火药,加大子弹发射的力道。

  奥莱姆挣扎着爬了起来。他手握佩剑,冲过尼克劳斯,又被闯进来的五个教会卫兵阻挡了脚步。他们看了看尼克劳斯和塔玛斯无声的战斗,然后逼向奥莱姆。

  塔玛斯抓着杖头,离尼克劳斯越来越近,巫师逐渐招架不住,只能手忙脚乱地弹开子弹,而塔玛斯不会给他时间制造更强大的屏障。途中塔玛斯瞟了一眼奥莱姆,发现士兵干翻了一个敌人,但对方人多势众,他只能后撤,眼看就要退到尼克劳斯身边了。

  查理蒙德即将逃之夭夭。

  尼克劳斯收回手,揉了揉鼻子,塔玛斯趁机操纵一批子弹对准奥莱姆的对手。子弹洞穿了卫兵们的眼睛和嘴巴,他们纷纷栽倒。奥莱姆立刻冲向前去,跃过尸体,追赶查理蒙德。

  尼克劳斯又揉了揉鼻子。

  塔玛斯微微一笑。“过敏?”

  尼克劳斯退了一步。塔玛斯倚着手杖,向前挪动。尼克劳斯紧咬牙关,连连后退。塔玛斯的杖尖在大理石地板上连连敲击。

  尼克劳斯指动如风,额头大汗淋漓。塔玛斯的子弹铺天盖地而来,然而每一颗子弹都被弹开了。塔玛斯的火药所剩无几。他吸了一口气,火药燃烧的余味令他热血沸腾,迷醉感更深一层。

  尼克劳斯猛地一挥手,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句什么。

  塔玛斯大叫一声,跌倒在地,注意力随之涣散。他盯着断成两截的手杖,又望向尼克劳斯。尊权者踏步上前,傲然而立,摆出个手势,似要打一声响指。他的衣服浸透了汗水,头发乱糟糟的,但他俯视着塔玛斯宣称:“你这个老笨蛋。”

  “你赢了。”塔玛斯说着,引燃了一些火药。

  尼克劳斯惨叫起来。他抓着左手,踉跄退后,撞上了查理蒙德半身像所在的柱子。雕像落在地上,砸碎了一块大理石地砖,尼克劳斯也被柱子绊得跌倒了。

  塔玛斯跪在地上,撑起身子,不顾伤腿痛得火烧火燎。他倚着半截手杖,单腿立起,跳到尼克劳斯身边。他又引燃了少许火药。随着一声惨叫,一颗子弹钻进尼克劳斯的右手,撕开了尊权者手套上的神秘符文。尼克劳斯瞪着自己的双手,只见两边手掌都有弹孔,白手套沾满血迹,模糊了其余的符文。

  “现在你知道失去力量的滋味了。”塔玛斯说着,拔剑跪在尼克劳斯身边。他扯下巫师的手套,尼克劳斯低声啜泣。

  “你的手指头精致得很哪。”塔玛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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