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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埃达迈骑着雇来的坐骑,在庄园门口扯了扯缰绳。马儿一甩脑袋,长时间的奔跑致其汗出如浆。埃达迈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拍拍马腰,他看见了宅邸的屋顶以及驶进去的几辆马车。

  “大主教不见客。”说话的是塔玛斯的士兵,他们身着银色翻领的深蓝色军服,其中一人用上了刺刀的步枪指着埃达迈。“走吧,”士兵说,“明早看报纸。”

  埃达迈刚刚缓了口气,他的坐骑就扬起蹄子。

  “看样子你不怎么骑马。”士兵歪着嘴角笑道。

  “是啊,”埃达迈厉声说,“我有紧急情况通报塔玛斯元帅。”

  士兵玩世不恭的嘴脸消失了,他踏步上前,另一名同伴则绕到埃达迈侧面。

  “听着。”埃达迈说。胯下的坐骑控制不住,逼得他来回扯动缰绳。“我是埃达迈,陆军元帅所雇的侦探。塔玛斯这是自投罗网。”

  士兵凌厉的目光投向埃达迈。“我在哪儿听过这名字,”他一字一顿地说,“去吧。不过见到元帅别说傻话。”

  埃达迈拼命点头,依然喘不上气。他自从大学毕业就不曾这样骑过马了。

  大门敞开,埃达迈催马而入。他上了鹅卵石车道,双腿一夹,向前疾驰,身体伏在马脖子上,抓着缰绳的指节已然泛白。那些马车已经抵达了宅邸,停在前面的喷泉周围。

  枪声响起,惊了马儿,它一步踏错便失去平衡,翻进沟里。埃达迈落马时高呼一声,他越过那条水沟,重重地摔在地上,止不住地翻滚,好在葡萄园里的一根杆子拦下了他。他跪在地上,捂着剧痛的肋部。

  “罗斯威尔的屁股啊!”他手上被割破了,血糊糊的。他在外衣上擦了擦,爬起来检查前胸和两肋。没有骨折,但有严重的擦伤。他的坐骑侧躺在沟里,腹部上下起伏。“我指望不上你了吧?”

  枪声仍在持续,叫喊声夹杂其间。他来晚了。维塔斯的人已经告知了大主教。埃达迈闭上眼睛。他能做什么呢?错全在他。他没有步枪——只有一把手枪和一柄剑。他返回车道,望向宅邸,只见一辆马车翻倒在地,士兵们散落在葡萄园里,与看不见的敌人交火。宅邸里充斥着不见枪口的闪光和硝烟。塔玛斯在对付什么人?他摇摇头。气步枪,毫无疑问,见鬼。

  埃达迈越过水沟,冲进葡萄园。他在园子里穿行,始终与宅邸保持一段距离,然后躲到一间马厩后面。到处都是蓝色军服的影子,士兵们趴在掩体后。步枪声越来越稀疏,间隔越来越久。情况不妙。

  他跃过一堆木材,差点踩到塔玛斯的一个士兵。那人挥起步枪对着埃达迈,刺刀险些戳中他。对方年纪轻轻,愣头青一个,眼神惊恐。“报上名字!”那人的声音在发抖。

  “别冲着我的脸。”埃达迈抓住枪管,将其推开,“我是埃达迈。塔玛斯把这个地方包围了吗?”

  士兵警惕地打量着他,双手颤抖不已。除了操练,他可能从未有过真枪实弹的经历。

  埃达迈一把揪住对方的前襟。“你听见枪声了吗?他们在前方中了埋伏,而且查理蒙德一定会借机逃跑!”

  士兵犹豫了。“我不相信你。”他一字一顿地说。

  “该死,你自己看!”埃达迈指着宅邸说。

  士兵刚扭过头,埃达迈挥起肘子,狠狠地打中了小伙子的颈部。“对不住了。”他说着夺过对方的步枪,把晕死的士兵拖到木材堆前,四下张望,寻找塔玛斯的其他手下。他看到靠近宅邸侧边有一个士兵,正慢慢地匍匐前进——他关心的是枪林弹雨中的战友,而非后方偷偷进来的人。

  “该死,我只能一个人去了。”他猫着腰小跑,抵达了宅邸的背面,躲在小屋后聆听周围的动静。射击声停止了。他绕着小屋巡视了一番,宅邸背面是无顶的柱廊,露天花园里有巨大的阳伞和雨棚,还有一条铺着细砂砾的车道。一辆单马马车候在车道上,车夫神色苦闷,面容熟悉。埃达迈搜寻着卫兵的身影——一个也没有。他向前跑去。

  “西蒙尼。”他喊道。车夫抬起头来。一看到他的脸,年轻的祭司惊恐万分——此人心慌意乱,顾不上不该直视埃达迈的规矩了,但也就是一转眼的工夫。

  “你来这里做什么?”西蒙尼说着,移开视线,“出去,别让大主教看到你。”

  “你要帮他逃跑?”埃达迈边说边抓住了缰绳。

  “我别无选择。”西蒙尼边说边拽紧了缰绳。

  “不,你有选择。他居心险恶,他是叛徒。不要帮他。”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西蒙尼哽咽着,“我一直都知道。是我雇那些人去杀你,很抱歉。请你谅解,我有心无力,我摆脱不了他。你还活着,我很高兴,现在,请赶快离开这里,别等他来了。他会杀了你。”

  埃达迈深吸一口气。“西蒙尼。”他说着,上前一步。

  “不要再靠近了。”祭司警告他。

  埃达迈停下脚步。“求你了,西蒙尼。”他向前挪了半步。

  “来人!”西蒙尼大喊,“快来人!”

  宅邸背面冲出了两个人。他们一身教会卫兵的行头,看见埃达迈就拔剑出鞘。

  圣光卫兵。受雇于教会的精英战士,他们誓死保护大主教。如果任由他们接近,埃达迈必死无疑,于是他一边后退,一边双手端起步枪,惟愿枪膛里装了子弹。

  他瞄准一个卫兵,扣动扳机。枪声在院子里回荡,卫兵跑了几步,双膝跪地。另一个卫兵越过同伴,迎面冲来。埃达迈扔掉步枪,掏出手枪。子弹正中卫兵的胸膛,那人闷哼一声,一脸不甘心地栽倒在地。第一个卫兵又慢慢地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像个醉汉。埃达迈拔剑上前,对方吃力地挡了四五剑,还是被埃达迈刺死。

  “西蒙尼!”有人大喊,“我们快跑!”

  埃达迈闻声扭头。查理蒙德从宅邸的后门跑出来,一手端着帽子,一手握着带鞘的剑。

  “走,”埃达迈说,“别等他!你做得到,西蒙尼!”

  祭司紧闭双眼,开始祈祷。埃达迈咒骂着,转身迎向查理蒙德。

  “是你!”大主教冷哼一声,在花园里停步。他厌恶地瞟了一眼战死的卫兵。

  埃达迈上前一步,守在查理蒙德和马车之间。手枪本是他唯一的机会,因为查理蒙德是九国最厉害的剑客,他可以把埃达迈刺得千疮百孔。埃达迈举起剑,狠狠地吞着口水。

  查理蒙德拉开脖子上的细绳,扔掉披风。他拔出剑来,把剑鞘甩到一边。

  对方出剑之快,超出了埃达迈的想象。埃达迈全凭本能挡开——他很久以前也曾是出色的击剑手,不过好汉不提当年勇,况且后来他仅以手杖为武器。面对进攻,埃达迈退却了,他足尖点地,飞快地后撤。大主教则不断进逼,左劈右刺,剑尖惊险地掠过埃达迈的脸和胸。

  “出色的击剑手”远不足以形容查理蒙德,埃达迈感到自己使不出力,就像小孩子刚上第一堂击剑课,可惜所持的并非训练用的木剑。查理蒙德毫不费力地挽起一朵朵剑花,鲜血迸射。尽管一开始只是割伤和血洞,但等小伤积累到一定数量,致命程度将不亚于一剑穿心。

  查理蒙德一抖手腕,拍开埃达迈的剑,错步上前,连刺两剑。埃达迈慌忙躲闪,踉跄后退,待他站稳脚跟,试图举剑,却发现胳膊不听使唤。他迅速低头扫了一眼,只见外衣上有两处晦暗的破洞,血红色逐渐洇开:心口上方有一处,肩头有一处。埃达迈感到浑身发软,将死的预感突如其来,抽走了他的气力。

  查理蒙德突然从埃达迈面前旋身躲开,勉强挡下一剑——塔玛斯的保镖斜刺里杀向大主教,攻势凌厉凶猛。查理蒙德避开埃达迈和奥莱姆两人,来到砂砾车道中间,脚步干净利落。奥莱姆紧追不舍,剑在身前,不给对方喘息之机。

  埃达迈跌跌撞撞地找到花园里的一块石头,坐了下来。他一手无力地持剑,一手摸着伤口,用拳头按压伤势最重的部位。他感到头晕目眩,不知道是因为失血太快,还是因为决斗带来的兴奋以及死亡的预感。他带着一种微醺的愉悦感望着奥莱姆。如果奥莱姆招架不住,查理蒙德必定杀死他们俩,然后逃之夭夭。

  奥莱姆的表现明显好过埃达迈,对阵查理蒙德时,他展现了战士的英勇无畏,以及献身于剑和枪的热情。相比大主教,奥莱姆对剑的使用缺乏掌控力,随机应变也不够强,好在招式狂野奔放。他牙关紧咬,眼含怒火,誓不罢休,非持剑手谨慎地悬在腰间,以保持平衡。查理蒙德连连后退,这一顿猛攻打得他措手不及,直等稳住身形才开始反击。

  埃达迈发现查理蒙德在仔细观察奥莱姆的攻击套路,一招一式都不放过。大主教脸上没有奥莱姆的坚毅——只有漠然和冷静,就像一个学生在上他最喜欢的课程。奥莱姆的攻击越来越容易被查理蒙德化解,防守则逐渐吃力。查理蒙德不仅在战斗,埃达迈心想,他还在战斗中学习,以适应奥莱姆的招数。那是决斗大师的作战方式,埃达迈前所未见,而奥莱姆已处下风。

  埃达迈感觉这场战斗持续了几个钟头,但他知道事实上没过多久。奥莱姆越退越远,两人已经超过了埃达迈所在的位置,距离马车越来越近。奥莱姆在原地坚守了几秒钟,额头上布满汗珠,眼神饥渴,期望抓到对方的破绽。埃达迈一眼就看明白了:他累了,底气全无,招架不了查理蒙德。

  士兵终于看到一处破绽,立刻挥剑砍去。大主教躲闪不及,腰部被轻微割伤,但一把匕首也同时出现在大主教手中,他用它刺进了奥莱姆的肋部。奥莱姆瞪圆了眼睛,剑脱手坠地。查理蒙德退开一步,收剑欲刺,准备了断对方的性命。

  埃达迈避而不看。我们完了。

  奥莱姆突然哈哈大笑,吸引了埃达迈的注意。查理蒙德停止了动作。

  “你现在有个远比我厉害的对手了。”奥莱姆说。

  查理蒙德飞快地扫了一眼宅邸,随即撇下奥莱姆,奔向马车。“走!”他说着,跃上侧面的踏板。

  “别走!”埃达迈冲着西蒙尼大喊。

  祭司在座上缩成一团,缰绳仍然牵在手中。他的胳膊颤抖着,没有任何反应。

  “走。”查理蒙德喝道。

  埃达迈以为西蒙尼要扯缰绳了。但祭司抬头望天,又看看自己的双手,嘴唇无声地翕动。

  “蠢货。”查理蒙德骂道。他飞身一跃,登上了西蒙尼旁边的座位。

  祭司忙不迭地躲闪。“我做不到。”他哀号着。

  查理蒙德猛地一推,西蒙尼大叫一声,翻滚而下,撞在地上,发出西瓜破裂的声响,然后一动不动。

  “懦夫。”

  这声音不大,但吸引了查理蒙德和埃达迈同时扭头。塔玛斯站在宅邸背面的台阶上,重重地倚着一把气步枪,枪管冲地,代替了手杖。他仿佛苍老了许多,由于以寡敌众而疲惫不堪,前胸处的军服浸透鲜血。埃达迈想起了天际宫里巫师们的住处,那时的塔玛斯同样浑身浴血。侦探不禁发起抖来。

  查理蒙德迟疑了。缰绳握在手中,虽然他很想快马加鞭,匆匆逃命,但又被某种病态的好奇心留在了原地。

  埃达迈勉强起身。他踉跄不稳,头重脚轻,疼得龇牙咧嘴,但还是抓住了马嚼子。“不行。”他说。

  查理蒙德根本不理会他,目光锁定了塔玛斯。

  “看来你解决了那位好公爵。”查理蒙德说着站起来,扔掉缰绳,从座位上一跃而下。他落地起身,挺起胸膛。埃达迈感到心跳加速。

  塔玛斯似乎无动于衷。“他还活着,”他说,“但生不如死。我对他还有很多打算。”塔玛斯撑着气步枪,慢慢地拾级而下,进了花园。“对你,我也一样。”他说。

  查理蒙德拔剑出鞘。“你没有火药了,”他说,“否则就不用动嘴皮子。你不会忌惮我的身份以及杀我的后果,不等出来就会让我的脑袋吃一颗子弹。尼克劳斯耗光了你的火药吗?”

  塔玛斯的面孔冷若铁石。

  “如果你还有一丁点荣誉感,”查理蒙德说,“你现在就应该启程去南派克,献身给克雷西米尔,以求挽救这个国家。”

  “真新鲜,”塔玛斯说,“一个叛徒说这种话。”

  “你要怎么对付我,塔玛斯?”查理蒙德说,“你年富力强的时候也没我的剑使得好。”查理蒙德突然加速冲向塔玛斯,双臂后展,犹如一只扑食的猛禽。

  塔玛斯放开架在胳膊底下的气步枪,拔出剑来,伤腿在后,痛得他皱紧了眉眼。埃达迈猛吸一口气:那条腿受过严重的伤,塔玛斯绝对使不上力,在状态最好的时候,他有可能匹敌查理蒙德,但如今这场决斗只会是闹剧。

  查理蒙德接近塔玛斯时,凶狠地刺出一剑。塔玛斯挥剑格挡,金铁大震,查理蒙德随之绕到塔玛斯身后,反手直击命门,塔玛斯以伤腿为支点,根本无力招架……然而查理蒙德胜利的呼喊哽在喉咙里,双眼低垂,望向手中的剑。

  黑烟自塔玛斯的另一只手中袅袅飘起。他松开拳头,烧尽的火药包掉了下来,落在查理蒙德的剑刃边上。查理蒙德瞪着光秃秃的剑柄,五官扭曲,双眼冒火,接着他甩出剑柄,空手扑向塔玛斯,塔玛斯正慢慢地转过身来。

  剑柄打中塔玛斯的额头,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元帅只眨了眨眼便挺剑刺出,非持剑手以决斗家的架势置于腰间。查理蒙德收势不及,撞上剑刃,没入一掌之深。塔玛斯拔剑又刺,再而三。查理蒙德捂着伤口,跌跌撞撞地后退,崭新的衣衫浸透了鲜血。他踉跄着靠近马车,伸出手去,似乎想抓住什么,最终栽倒在碎石地里。

  埃达迈使劲吞了吞口水。查理蒙德的伤看似并不致命,但有好几处。他流血不止,痛苦不堪——或许正合塔玛斯的心意。塔玛斯没有出手相助,也没有召来士兵,他只是冷眼旁观,盯着双手颤抖、试图止血的查理蒙德。塔玛斯用查理蒙德扔下的披风擦净剑上的血迹,收剑回鞘。

  埃达迈的伤势也不轻,但只要包扎好了,应该不至于要命。他驱散杂念,蹲在西蒙尼软绵绵的尸体边。祭司落地时摔断了脖子,他的双眼茫然地瞪着一丛青草,嘴巴大张,似在绝望地喊叫。埃达迈轻轻阖上他的眼皮,起身绕到马车的另一边。

  奥莱姆和塔玛斯彼此倚靠,头碰头地商量着什么。那把气步枪又成了塔玛斯的手杖。他们一同望向埃达迈。“奥莱姆说你拖住了查理蒙德,他才能及时赶到。”塔玛斯缓缓地冲他点头,“感谢你。”

  埃达迈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他们脸上没有怀疑的表情,言语间也没有指责的意思。为什么?埃达迈向维塔斯大人泄露的消息,导致塔玛斯损失了不少士兵。他们势必会想明白他为何出现。

  “长官,”埃达迈说,“我很抱歉。可我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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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玛斯返回庄园内部。守护者和教会卫兵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没了气息,他惊异于这场完美的屠杀——子弹纷纷命中了心脏或脑袋,在封闭的狭窄空间里可谓弹无虚发。大理石地板上血泊汇聚,导致地面湿滑。他看见门厅角落里有一把象牙阳伞,于是将其作为手杖使用,把气步枪靠在墙边。

  尼克劳斯不见了。塔玛斯咬着腮帮子,挫败感汹涌而至。不久前尊权者还在地上痛得打滚。一条血迹通向侧室。塔玛斯的人手在照料伤兵,无暇组织搜寻。他闭上眼睛,一瘸一拐地循着血迹走去。

  埃达迈。塔玛斯该怎么处置侦探?他坦承自己向维塔斯大人及其主子克莱蒙特大人出卖了塔玛斯和亚卓。塔玛斯还有多少强敌需要面对?萨伯恩的死,埃达迈最该负责。是这样的吗?据埃达迈所说,查理蒙德收到消息是在埃达迈赶来不久之前,但查理蒙德布置防线绝非一时之功。

  伤腿越来越痛,火药迷醉感逐渐减弱,但离彻底消失还要一段时间,他还能倚着手杖支撑几个钟头。之后,痛感将会剧烈到无以复加,能站着就算是万幸了。

  彼得里克医生必定大发雷霆。塔玛斯参与了一场恶战,伤腿受到的摧残或许永无挽救的可能。愚蠢至极。

  血迹穿过了两个房间,两个世界,奢华的布置在王宫之外极为罕见:乳白色骨椅,材料包括法崔思特的兽角、遥远丛林的动物毛皮和大猫标本拼制而成;以一整块纯黑曜石雕刻而成的矮桌;灭绝已久的、与马一般大小的蜥蜴的骨架;还有其他来自世界各个角落的艺术品,以及克雷西米尔时代之前的雕塑。

  血迹延伸至仆人使用的侧门,通向某处小型中庭。塔玛斯仔细地观察四周,他不清楚是否已经解决了所有的守护者。他注意到草丛后有动静,马厩的门突然打开,两匹马冲了出来,蹦跳着绕过棚子,飞速离开宅邸。火药迷醉感仍在发挥作用,塔玛斯看见尼克劳斯的双手做了临时包扎,驾马的守护者肌肉发达。尼克劳斯紧张不安地回望。塔玛斯目送他们消失在视线之外。

  如果朱利恩成功召唤克雷西米尔,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我找不到尼克劳斯。”奥莱姆说。

  塔玛斯闻言扭头。士兵来不及处理身上的伤口,却尽力挺胸抬头,迎上塔玛斯的目光。他掩饰不了痛苦的神色,说明伤得很重,他在衣服里摸索卷烟的纸和烟草,血迹斑斑的手指差点拿不稳。塔玛斯把东西接了过来,替奥莱姆卷了一根烟,然后用对方装在前胸口袋里的火柴点燃。奥莱姆吸了一口,感激地笑笑。

  “快去处理伤口,”塔玛斯吩咐,“不用管尼克劳斯了。先照顾好自己。你做得很好,我的朋友。”

  “可是尼克劳斯……”奥莱姆说。

  “他活着我才能复仇,”塔玛斯说着面露微笑,他知道其中带有残酷的意味,“那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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