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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二

 

【陶德】

“薇奥拉!”我大喊。
但是通信器不在了,望远镜也不在了——
一排奔跑的士兵把它们从我手里撞掉了,他们拥挤着、推搡着、尖叫着——
燃烧着——
飞旋的火焰在我面前的人群中撕开了一道弯曲的口子,瞬间将他们置于死地,有人到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附近几排的人也被烧着了。
就在火刃快要削掉我的脑袋时,它升高了,升到空中,转了个圈,飞回那个发射弓箭的石台。
我飞快转身,想知道自己还能往哪里跑。
这时,在士兵们的喊叫声中,我听到了安格哈拉德的尖叫。
我奋力往回走,推挤着旁边的人,去找我的马——
“安格哈拉德!”我喊道,“安格哈拉德!”
我没看到它,但能听到它恐惧的叫声,于是我更用力地挤开人群。
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衣领。
“不要,陶德!”市长喊着,要把我拽回去。
“我必须去找它!”我也喊着,要把他甩开。
“我们必须逃离!”他叫道。
这完全不像是市长会说的话,我猛地回身看他,但他的眼睛注视着瀑布。
我也看向瀑布——
然后,天哪。
石台上的火焰呈一道弧面,飞泻而出——每个斯帕克人都拉开了弓,射出了火刃。
那几十个人就能把整个军队打得落花流水,只剩灰烬和残骸。
“快!”市长叫着,又拉起我,“向市里撤退!”
但是我看到人群中有个缝隙,安格哈拉德被惊得扬起了马蹄——有双手抓了过来,它睁大了眼睛。
我摆脱了市长,向它冲了过去。我们之间全是人。
“我在这里,姑娘!”我喊着,往前挤着。但它还是在嘶叫,不停地嘶叫。
我阻止了一个想要爬到它背上的士兵,向它伸出手。
飞旋的火刃越来越近了,这一次它从两个方向曲线行进,从两侧夹击我们。
人们慌不择路。有人沿路跑向城市,有人跑向即将干涸的河,甚至还有人跑上了弯曲的山路。
“快跑,姑娘!”
说着,飞旋的火焰已经冲到我们眼前。

【薇奥拉】

“陶德!”我再次大叫,眼看那些火焰呼啸着飞越河面,逐渐向他逼近,另一些火焰则从反方向飞来,沿着谷底的山坡起起伏伏。火焰从两边向军队围攻过来。
“他在哪里?”我叫道,“你能看到他吗?”
“这一团糟,我什么也看不到。”布雷德利说。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我说。
柯伊尔助医吸引了我的注意。她在观察我,仔细地观察我的表情。
“陶德?”我对着通信器说,“回答我,拜托!”
“火焰追上军队了!”李喊着。我们都看向投影。
飞旋的火焰正杀向四处逃跑的军队——
火就要追上陶德了——
火就要杀死他了——
火就要杀死山下的所有人了——
“我们必须阻止它!”我说。
“薇奥拉!”布雷德利用警告的语气叫我。
“怎么阻止?”西蒙妮说,能看出来她正在重新考虑。
“没错,薇奥拉。”柯伊尔助医说,她直视着我的眼睛,“怎么阻止?”
我又看向投影,望着正在燃烧、正在丧命的士兵。
“他们会杀了你的男孩,”柯伊尔助医说,她好像读懂了我的心,“这次没有别的出路了。”
她能看出我的表情,看出我在思考。
重新思考。
满脑子都是那些死去的人。
“没错,”我轻声说,“我们没办法了——”
还有出路吗?

【陶德】

呼!
一团火旋转着,从我们左边擦肩而过,一个试图躲避的士兵被削掉了脑袋。
我拽着安格哈拉德的缰绳,但是它再次惊恐地扬起了前蹄,瞪大眼睛,甚至露出了眼白。它的声流中只有高频的尖叫,刺耳得让人无法承受。
又一团火从我们面前呼啸而过,火花四射,拉着缰绳的我被受到惊吓的安格哈拉德拖得双脚腾空,我们闯进一群士兵中间。
“这边!”我听到我们身后有人叫道。
市长大叫着。一团火球点燃了我和安格哈拉德身后的士兵,他们被烧成了一面火墙。
他大叫的时候,我感到自己的脚被牵引着,差点掉转方向直接面向他。但是我逼自己回到安格哈拉德身边。
“拜托了,姑娘!”我喊着,想尽了办法想让它动起来,用尽力气——
“陶德!别管马了!”
我转过身,看到市长正骑在莫佩思背上。一团旋转的火焰直冲天空,市长和莫佩思一个跳跃,从那火焰下方蹿了出来。
“回市里去!”他对着士兵们大喊。
把命令植入他们的声流,把命令植入我的声流——
他低沉的声音在我脑袋中震颤着,我将之击退。但他身边的士兵们跑得更快了。
我抬起头,一团团烈火宛如俯冲的鸟,划过半空。
但它们向着石台折返回去了。
到处都是着火的人,幸存的士兵注意到那一团团烈焰已经飞回原点了。在他们再次发射之前,我们有几秒钟喘息的时间。
人们正往市里赶。第一批人马沿路前进,跑向市长大喊的地方。
“陶德!快跑!”
但是安格哈拉德仍然在尖叫,恐惧地四蹄乱踢,想要从我手里挣脱出来——
我的心要被撕裂了。
“拜托了,姑娘!”
“陶德!”市长喊道。但我不会离开安格哈拉德。
“我不会丢下它的!”我对着他喊道。
该死的,我不会——
我丢下了麦奇,我丢下它不管。
我不会再这么做了——
“陶德!”
我回过头。他走了,掉头往城市里狂奔,跟其他人一起。
空空的营地上,只剩下我和安格哈拉德。

【薇奥拉】

“我们不会发射导弹。”布雷德利说,他的声流在咆哮,“已经决定了。”
“你们有导弹?”李说,“该死的,那为什么还不用?”
“因为我们想要跟那个种族和解!”布雷德利喊道,“一旦发射导弹,势必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现在已经是灾难了。”柯伊尔助医说。
“对于你想让我们攻击的那支军队来说是灾难,”布雷德利说,“对于发动攻击的一方来说也是灾难!”
“布雷德利——”西蒙妮喊住他。
他转身面向她,声流里全是不可思议的粗话:“我们有将近5000人,我们要对他们负责。难道你希望他们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被丢进了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吗?”
“你现在就在战争之中啊!”李说。
“我们没有!”布雷德利的声音更大了,“正因如此,我们说不定也可以让你们从中脱身!”
“只要让他们知道,自己要对付的不只是加农炮,这就行了。”柯伊尔助医说。很奇怪,她是对着我说的,而不是对着布雷德利或者西蒙妮。
“我的孩子,之所以我们第一次能跟他们达成和解,是因为当时我们处于强势地位。这就是战争的策略,也是达成停战的秘诀。只有当他们知道对手拥有超乎想象的高级武器时,他们才会愿意和解。”
“结果五年之后,他们变强大了,卷土重来,杀掉了每个人。”布雷德利说。
“五年时间足够缓和关系,避免新的战争爆发。”柯伊尔助医回答。
“上一次你们可真是颇有成效!”
“还在等什么?发射导弹吧!”伊万在人群中喊道,周围的人们也纷纷响应。
“陶德。”我自言自语,又向投影看去。
燃烧的火焰飞回了瀑布,被斯帕克人稳稳接住,然后重新装上弓。
接着,我看到他了。
“他一个人!”我叫道,“他被丢下了!”
军队沿着进城的路逃窜,人群从陶德身边挤过,进入树林。
“他想救他的马!”李说。
我一下又一下地按着通信器:“该死的,陶德!回答我!”
“我的孩子!”柯伊尔助医大叫着吸引我注意,“又到了生死关头。你和你的朋友们还有第二次机会。”
布雷德利的声流发出愤怒的声音,他看向西蒙妮求助,但是西蒙妮的眼睛扫向周围的人群,人们要求我们发射导弹。“我觉得没有别的选择了,”她说,“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那些人就会死。”
“如果我们真的动手,那些人还是难逃一死,”布雷德利说,他的惊讶溢于言表,“我们也会死,还有即将到来的飞船上的所有人。这场战争不关我们的事!”
“只需要一天,”西蒙妮说,“只要显示一下我们的实力,他们可能就愿意跟我们谈判了。”
“西蒙妮!”布雷德利说,他的声流里全是脏话,“舰队希望我们和平——”
“舰队看不到眼下的状况。”西蒙妮说。
“他们又射击了!”我说。
又一簇旋转的弧形火焰从瀑布下的石台上射出——
我暗自想,陶德会怎么做呢?
他最希望的是我平安无事,别的都可以先不管。
他是这样想的,我知道。
就算他没有身陷其中——
但是他仍然身处战场,仍然孤身一人,火焰向着他飞奔而去。
还有,不论是战争还是和平,有件事在我的脑子里挥之不去,这件事我很确定——
确定但并不正确——
确定但十分危险——
那就是,如果他们杀了他,如果他们伤害了他,那么这艘飞船上的所有武器加起来,也不够斯帕克人需要付出的代价。
我看着西蒙妮,她轻易看懂了我的表情。
“我去准备发射导弹。”她说。

【陶德】

“拜托了,姑娘,求求你。”我说。
我们周围尸横遍野,成堆的尸骸在燃烧,还有一些人仍在尖叫。
“拜托!”我大喊。
但是它仍在抵抗,它用力地摇着头,挣扎着,想要逃离大火和浓烟,逃离无数的尸体,逃离身边零星几个狼狈逃命的士兵。
然后它跌倒了,侧卧在地,还拖着我一起摔倒。
我倒在它的脑袋旁边。“安格哈拉德,”我对着它的耳朵呼唤,“求求你了,站起来!”
这时,它的脖子扭动了一下——
耳朵扭动了一下——
然后它的眼睛转向我——
第一次正对着我——
然后——
帅小伙?
它的声音发颤,很轻。它小声地、安静地、惊恐地说话了。
“我就在这儿呢,姑娘!”
帅小伙?
我满怀希望,心狂跳起来。
“加把劲,姑娘!站起来,站起来,站起来,站起来——”
我跪在地上向后倾,拽着缰绳——
“拜托拜托拜托拜托拜托——”
它抬起头,眼睛望向瀑布。
帅小伙!它叫道。
我回头看,又一道弧形的火焰旋转着向我们飞来。
“快来!”
它摇晃着站起来,站得很不稳当,从一具燃烧的尸体旁跌跌撞撞地走开。
帅小伙!它仍然在尖叫。
“快来,姑娘!”我说着,想要到它身边,想要爬到它背上,但是火已经来了,它们像燃烧的群鹰一般俯冲而下。
一团火焰从它头顶飞过——如果我已经坐到了它背上,这火就会直冲我的脑袋飞来。
突然,它惊慌地向前急奔,我抓紧它的缰绳,跟在它后面跑,一路磕磕绊绊,一半是自己在跑,一半是被它拖着走。
旋转的火焰铺天盖地,向我们飞来,整个天空都在燃烧。
我的手紧紧绞住缰绳。
安格哈拉德叫着:帅小伙!
我摔倒了,缰绳脱手了。
帅小伙!
“安格哈拉德!”
这时我听到——屈服吧!
叫声来自另一匹马。
我摔倒在地上,听到了其他马蹄声,是别的马——
市长骑在莫佩思身上,在安格哈拉德面前挥着一块布,盖住了它的眼睛,不让它看见暴雨一般洒落的火焰。
然后他弯下腰,伸手用力抓住了我的胳膊,把我拽起来,拎在空中,然后一把将我甩开。随后,飞旋的烈火击中刚才我跌倒的地方,那儿燃烧起来。
“快走!”他喊道。
我手脚并用,爬到安格哈拉德身边,抓住它的缰绳,引导它走路。市长的马在我们前面打着转,躲避天上的飞火。
他看着我——
留心我的安全——
他回来救我——
他回来救我——
“撤回市里,陶德!”他喊道,“他们的射程有限!他们打不到——”
一团飞旋的烈火撞上莫佩思宽阔的胸膛,他连人带马从我的视野中消失了——

【薇奥拉】

“你在做什么?!”布雷德利说。
他的声流对着驾驶席上的西蒙妮发出怒吼。
愚蠢、自私的贱人。
“对不起,”他咬紧牙关,立刻补充说,“但是我们不必这样!”
我们全挤在这里,布雷德利和柯伊尔助医在我和李的身后推来搡去。
“遥测装置设置好了。”西蒙妮说。一小块操作界面打开,露出一个蓝色的方形按钮。在屏幕上按一按可没法把武器发射出去,操作键是实体的,这不是开玩笑。“目标锁定。”西蒙妮说。
“那地方已经快没人了!”布雷德利说着,指着驾驶座上方的屏幕,“那些火球根本跑不了多远!”
西蒙妮没有回答,但是她的手指在蓝色按钮上方徘徊不定。
“你的男孩还在下面呢,我的孩子。”柯伊尔助医说。她仍然正对着我说话,好像这里都是我说了算。
没错,他确实仍然待在山下,努力想把安格哈拉德拽起来。在缭绕的硝烟和战火之中,他是那么渺小、孤独,也不回应通信器的呼叫。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薇奥拉,”布雷德利说,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尽管他的声流已经怒不可遏,“但这样做等于为救一个人而牺牲数千人。”
“够了!”李喊道,“把那该死的玩意儿发射出去!”
但是在显示屏上,我的确看到,战场上已经鲜有人影了,除了陶德和几个掉队的士兵。我想,如果他能脱身……或许市长会意识到,他根本无法对抗那么强大的武器——谁愿意打一场毫无胜算的仗?谁又能打得赢?
但是陶德必须脱身。
现在他的马跑起来了,一路拖着他跑。
那些火焰也飞过来了——
不,不——
西蒙妮的手仍然悬在按钮上方,她在犹豫。
“陶德!”我大声喊。
“薇奥拉。”布雷德利叫我,他的声音很强硬。我才反应过来,看向他。
“我知道他对你很重要,”他说,“但是我们不能,还有那么多生命……”
“布雷德利。”我说。
“不能就为了救一个人,”他说,“战争不能只为了一个人——”
“看!”柯伊尔助医大喊,我转身对着显示屏。
我看到了——一团飞旋的火焰直直撞上了一匹狂奔的马,火焰落在它前胸。
“不!”我尖叫道,“不!”
画面中立刻燃起熊熊烈火。
我叫得声嘶力竭,从西蒙妮旁边扑了上去,一拳击中了那个蓝色按钮。

【陶德】

莫佩思根本来不及尖叫。
那火刃穿透它的身体,它的膝盖弯了下去。
我从火浪中跳开,又抓起安格哈拉德的缰绳,想避开余波的冲击,而那火就在我们头顶上方咆哮。
安格哈拉德好多了,至少它的眼眸恢复了神采,它的声流正在努力寻找可行的路。
火刃继续飞散,大火四处蔓延。
但是有一团火从那大火中分离了出来,跌向一边,撞到了地上。
那是市长。他疯狂地向我滚过来。
我把安格哈拉德的毯子拽下来,盖到他身上,去扑灭他的将军制服上的火。
他在土里打滚,我在他身边跳动,拍打他身上的点点火苗。
我模模糊糊地意识到,那些火刃又回到石台上去了,我们又得到了几秒钟逃跑的时间。
市长蹒跚着站起来,他身上还在冒烟,脸上黑黢黢的全是烟尘,部分头发被烧焦了,但身上没有致命伤。
莫佩思就不行了,它的尸体已经被烧成焦炭,几乎难以辨认。
“他们要为此付出代价。”市长说,他的嗓子因为烟熏而沙哑。
“快走吧!”我喊道,“跑快一点,我们还来得及逃命!”
“事情不该这样发展,陶德,”他愤怒地说道,我们踏上了进城的路,“他们应该攻击不了城市,我想这武器的垂直射程有限,所以没法从山顶发射——”
“把嘴闭上,赶紧跑!”我一边说着,一边催促安格哈拉德,心想,我们怕是来不及赶在下一波大火之前——
“你不应该就此认为我们战败了!”市长叫道,“他们没有取胜。这只是一次小小的挫败!我们还要回击,我们还要——”
突然一个尖厉的声音从我们头顶上划过,就像飞翔的子弹,然后——
轰!
整个山坡被炸了个底朝天,像喷发着烟尘和火焰的火山口,冲击波把我和市长还有安格哈拉德撞倒在地,小石子像冰雹一样打在我们身上,大石头砸在旁边的地上,差点没把我们就地掩埋。
“什么?!”市长说着,抬起头往身后看。
干涸的瀑布山崖塌进空荡荡的河床,所有斯帕克射手也随之坠亡,灰尘和浓烟直升云霄,那条弯曲的山路也被摧毁了。整座山峰崩塌了一半,只残留山顶的一处锯齿状凸起。
“是你的人吗?”我喊道,耳朵被爆炸震得嗡嗡响,“是你们的大炮吗?”
“我们没有时间!”他喊了回来,仔细查看残缺的山体,“也没有这么强大的武器。”
翻腾的浓烟慢慢散去,山坡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漏斗状豁口,到处都是参差不齐的山石,山腹被撕开了一个伤口。
哦,薇奥拉。
“确实。”市长也意识到了,他的声音里突然透露出一种令人憎恶的快意。
站在一片旷野中,面前全是战死的士兵,地面上铺满了尚未烧尽的残躯。不到十分钟之前,我还看到那些人在走路、说话,那些人在这场由他发动的战争中为他而战、为他而死——
面对这一切,市长说:“你的朋友们已经加入这场战争了。”
然后,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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