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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卡尔和阿萨德一脚还没踏进地下室,便已察觉到变化,而且还不是好的改变。楼梯底端堆放了一些箱子和有的没的杂物,无数的钢架零件堆栈在墙上,走廊尽头传来铿锵哐啷的声音,看来这一天还有得敲敲打打了。

  「见鬼了,这儿怎么回车?」卡尔在走廊咆哮。那扇隔绝石棉的门他妈的到哪儿去了?那是他们原本放档案和放大版瓶中信的墙板吗?

  一看见萝思的头从她的办公室探出来,卡尔又叫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感谢老天,她看起来至少又是以前那个萝思了。乌黑的黑色短发,脸上涂得惨白一片,眼睛周围画着一圈的烟熏妆。看见她又和以前一模一样,感觉真是太好了。

  「他们要清空地下室,那道墙挡了路。」她简单扼要说。

  阿萨德想说些欢迎她回来的话。「很高兴再见到妳,萝思,妳看起来……」他思索着适当的说法,然后粲然一笑说:「妳看起来像妳自己,真的很棒。」

  这不是卡尔会选用的表达方式。

  「谢谢你们的玫瑰。」她说。描绘得线条分明的眉毛微微扬起,那应该可以视为某种情感表露吧。

  卡尔轻轻一笑。「感谢妳回来。我们很想念妳,但不是因为伊儿莎表现不好。」他赶紧补充说,「总之我们很想念妳。」然后他指着走廊尽头说:「那道墙是为了不让庶务组的人来找麻烦架设的。看在老天的份上,究竟是怎么回事?妳刚才说他们要清空地下室,那是什么意思?」

  「要将所有的东西搬走,档案、赃物库、邮件收发室、员工丧葬基金处……只留下我们。你知道的,警察改革。前进一步,退两步。」

  那么地下室应该会一下子多出许多他妈的空间了。

  卡尔转向她问道:「妳找到要给我们的数据了吗?那两位发生意外事故的女子身分,以及目前躺在哪家医院?」

  她耸了耸肩。「我还没开始查询,因为必须先动手整理伊儿莎的东西。很急吗?」

  卡尔看见阿萨德偷偷挥手示意他不要发作,一不小心她又要消失了。于是卡尔在心里默数到十。

  老天啊,还要让她继续嚣张下去吗?

  「很抱歉,萝思。」他内心挣扎着说。「以后我们会把需求说明得更明确一点。可以麻烦妳现在着手搜集数据吗?因为这件事的确有点迫切。」

  他虚弱的朝兴奋竖起大拇指的阿萨德点点头。

  萝思的脑袋里似乎有东西动摇了,她显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宾果,他们学会怎么和她相处了。

  「对了,你三分钟后和心理医生有约,卡尔。你忘记了吗?」她说着,然后看了手表一眼,「嗯,你真的要赶快出发了。」

  「什么意思?」

  她把地址递给他。「若是跑步过去,你应该不会迟到。梦娜要我向你转达,你若能完成会面,她会感到很骄傲。」

  真是一针见血。看来逃不掉了。

  ※

  安克‧希果街距离警察总局不过两条街,却远得让卡尔觉得嘴巴里好像被人塞进真空泵,将肺叶的空气抽干。梦娜日后最好省下这种美意。

  「你能来真是太好了。」那个叫作克里斯的笨蛋心理医生说。「这里好找吗?」

  这要让人怎么回答?不过两条街的距离。国家警察总局外事处就设在此处,他来这儿的次数不下三千次。难道这个心理医生丢了什么东西,需要到国家警察总局来?

  「先不说笑了,卡尔。我知道你心里应该很纳闷,你一定想问我在这里做什么?外事处有很多事情需要心理医生协助处理。你应该想象得到。」

  这个男人真是让人感觉毛骨悚然。难道他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吗?

  「我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卡尔说。「我们正在侦查一件具有急迫性的案件。」

  这是实话。

  「好。」克里斯在他的档案中写下这点。「麻烦你下次尽量准时过来,好吗?」

  他拿出厚厚一迭档案,若是拿去影印的话,至少要花上两个小时。

  「你知道这是什么数据吗?有没有人告诉过你?」

  卡尔摇摇头,不过他想也知道。

  「我看得出来你心里有数。这儿是与你有关的数据,以及你和同事在亚玛格岛小屋遭遇枪击的报告。因此,我必须坦言在先,这些数据不便对你公开。」

  「你想说什么?」

  「我手中有哈迪‧海宁森和安克尔‧荷耶尔针对这起案件的报告。报告中指出,你对整起事件的了解比他们两位更加深入。」

  「啊哈,我不这么认为。为什么他们会这样写?我们是一起调查此案的。」

  「嗯,这就是我们日后会面想要继续探讨的内容之一。我认为你在此案中或许遭遇了某些麻烦,如果不是刻意压抑,就是不愿意说出来。」

  卡尔摇摇头。见鬼了,这个人在瞎扯什么啊?他是在法庭上接受审讯的被告吗?

  「我根本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他一阵火气上来,脸气得涨红发热。「那是件很普通的案子,除了有人对我们开枪之外。你究竟想说什么?」

  「你有没有任何概念,为什么过了这么久的时间,你一提到这案子,反应依旧如此激烈?」

  「如果你差一点被射杀,而且两个好友没像你那么幸运逃过一劫,也会有同样的反应。」

  「你的意思是哈迪和安克尔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没错,他们是我的伙伴、我的搭档,我的好同事。」

  「我觉得那并不一样。」

  「我不晓得你是否曾经让行动不便的人住在客厅里,但我有。那样你还能说我不是一个好朋友吗?」

  「你误会了,我肯定你在许多方面确实是个好人。你对哈迪‧海宁森一定感到内疚,才愿意为他做这么多事。不过,你确定当年你们一起工作时,确实是好搭档吗?」

  「我是这么想的。」他妈的,这个家伙真够烦人!

  「但是,解剖安克尔‧荷耶尔的尸体时,在他的血液中验出了古柯碱。你知道这件事吗?」

  卡尔顿时陷入沙发中,之前他没察觉自己坐在什么材质的椅子上。不,他对吸毒一事毫无所悉。

  「你也吸食古柯碱吗,卡尔?」

  用双盯着他看的浅蓝色眼睛似乎越发冷酷了。梦娜若是看到的话,一定会觉得克里斯的眼神很娘,而且光明正大向他调情,但是眼前的情况供然是一场严刑逼供。

  「古柯碱?我从没碰过那种脏东西。」

  克里斯抬起手。「好,我们换个方向。哈迪的太太和他结婚之前,你们有过接触吗?」

  现在又在上演哪出戏码?卡尔瞪视着眼前像个雕像等待他回答的男人。

  「有的。」他说。「她是我某任女朋友的好友,哈迪和她也是因此才会认识。」

  「你们没有发生过性关系吗?」

  卡尔不由得哼笑一声,他没给过她这种机会。这里进行的一切对他胸中压力有何帮助,他依然一头雾水。

  「你有点犹豫了。你怎么说呢?」

  「我要说这里进行的治疗方式还真奇特,让我大开眼界。你打算什么时候拿出刑具啊?没有,我和她只有过几次热吻,此外无他。」

  「什么程度的热吻?」

  「唉啊,克里斯,别太得寸进尺了,我没兴趣描述细节。除了拥吻和一点爱抚之外,什么关系也没有。清楚了吗?」

  他连这点也记录下来。

  接着他又抬起那双浅蓝色眼眸注视着卡尔。「根据哈迪‧海宁森所谓空气枪一案的纪录,你很有可能与枪击你们的人有过接触。是这样吗?」

  「没有,他妈的,根本没有这回事!一定有什么误会。」

  「好的。」克里斯又瞄了卡尔一眼,目光中似乎散发某种亲昵讯息。「不过卡尔,上床时若是屁股发痒,醒来时手指就会发臭。事情就是这样。」

  噢,亲爱的上帝。这个人也开始用屁股了吗?

  ※

  「如何,你被治愈了吗?」他回到地下室时,萝思人正好在走廊上。她脸上带着微笑,但笑容似乎有点灿烂过头了。

  「真好笑,萝思。下次我若是再去面谈,妳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去上礼仪和说话课。」

  「好吧。」她又披上保护色,缩回战壕里了。「你不能期待我亲切友善又同时政治正确。」

  亲切友善?什么时候?

  「妳有那两个女人的消息了吗?」

  她说出她们的姓名、地址、年纪。两人差不多四十出头,没有任何犯罪背景,只是一般市民。

  「我尚未联络王国医院加护病房的人员,等下会打电话。」

  「那辆发生事故的车子是谁的?」

  「你没看事故调查报告吗?那辆车登记在伊莎贝儿‧雍森名下。不过开车的是另外一个人,莉莎‧卡琳‧克萝。」

  「嗯,这点我知道。她们两人支付教堂税吗?」

  「你的话题跳跃得还真快啊。」

  「妳究竟知不知道?」

  她耸耸肩。

  「那么就去查出来,萝思。如果没有支付,调查看看她们是否属于其他教派。若是的话,又是哪一个?」

  「我难道是热血奔走、怒吼正义的新闻记者①吗?」

  ①rasende reporterin,此一说法有可能借自报导文学大师基希的作品《怒吼的新闻记者》(Der rasende Reporter),表示深入第一线追查社会现象的热血新闻记者。

  就在卡尔要发作时,收发室那儿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出了什么事了?」阿萨德大叫说。

  「不知道。」卡尔回喊道。只见走廊尽头站了一个强壮的男人,手中高举钢架的支架,随后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出现在旁边走廊,扑向那个男人。男人将支架往下一劈砸,警察随即一个踉跄后退。

  就在此时,男子发现了悬案组三名呆愣的成员,下一秒立刻转过来,高举支架朝他们奔来。萝思赶紧往后退,阿萨德反而静静站在卡尔身边。

  「那家伙不是由楼上警卫负责的吗?」那个男人嚷着听不懂的话冲过来时,卡尔问道。

  阿萨德没有回答他,只是弓起身,像个搏斗士般张开双手。可惜这招无法吓退攻击者,不过他很快就会后悔了。等到他近身,高举支架作势要攻击时,阿萨德已一个箭步冲上去,空手抓住武器。擒拿的结果令人瞠目结舌。

  那男人肘关节被折弯,手中的支架向后摆动,猛力喀一声打在自己的肩膀上。骨头显然折断了。

  为了安全起见,阿萨德用脚尖踩上肌肉男的腹窝。男人发出刺耳的呻吟声,那可不是乐意让人听到的声音。卡尔从未儿过这样一个大块头两三下就被人收拾干净。

  那家伙带着断裂的锁骨,在地上缩成一团,许多警察纷纷跑了过来。

  卡尔这时才发现男人的右手肘上套着手铐。

  「我们刚才带着他经过四号庭院要去见预审法官。」他们重新把男子铐好手铐时,其中一个警察说。「但不知这男人是怎么办到的,竟然一溜烟挣脱逃跑,然后从窗口跳进收发室。」

  「他逃不出我们手掌心。」另外一个警察说。卡尔认识他,一个优秀的神枪手。

  那些警察拍拍阿萨德肩膀,他们一点也不介意先将犯人送到医院去。

  「那家伙是谁?」卡尔好奇问道。

  「那个人吗?他在最近十四天中杀死了三个塞尔维亚收款人。」

  这时卡尔看见了男人小指上深陷进肉里的戒指。

  卡尔搜寻着阿萨德的目光,即使是现在,他似乎也没有特别惊讶,然后两个警察便拖着呻吟连连的塞尔维亚人离开。

  「我都看见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卡尔身后响起。

  卡尔转过身。说话的人是韦尔德,负责员工丧葬基金的退休警察之一。就卡尔所知,他应该是第二主席。

  「你星期三在这里做什么?你们的聚会时间不是每个星期二吗?」

  对方捻须大笑。「是啊,不过我们昨天去了杨尼克家,庆祝他七十岁生日,你知道的。所以聚会延后啦。」接着转过身对阿萨德说:「哎呀,同事,刚刚那一击真让人意犹未尽,你在哪儿学的技巧?」

  阿萨德耸耸肩。「只不过受到刺激后出手回应,如此而已。」

  韦尔德点点头。「过来和我们聚聚,值得敬你一杯老丹麦保药酒。」

  「保药酒?」阿萨德满脸疑问。

  「阿萨德不喝烧酒,韦尔德。」卡尔打岔说。「但是你可以给我一杯。」

  ※

  屋内坐了一整个军团的人,主要是退休的交通警察,不过以前在后勤科的杨尼克也在其中,还有一个是前任警察总长的司机。

  面包、香烟、黑咖啡和老丹麦保药酒,看来警察总局的退休员工日子过得挺惬意的。

  「你的身体恢复健康了?」有个人问卡尔。卡尔曾经在格雷萨克瑟警局辖区和他接触过。

  卡尔点点头。

  「发生在安克尔和哈迪身上的事真是残忍恶毒。你厘清案情了吗?」

  「可惜还没有。」他转向办公桌上方窗户说:「你们这些幸运的家伙,这儿有窗户啊。真希望我们也有。」

  他忽然发现在场的五张脸全皱成一团。

  「怎么了?」

  「不好意思,卡尔,不过地下室每个房间里都有窗户哟。」有个人回答。

  「我们的办公室没有啊。」卡尔坚持说。

  杨尼克这个老技师站起来。「我在这儿工作三十七年了,这个破房子的每个角落我都摸得一清二楚。带我看看你的地下室,如何?我反正要走了。」

  他们简短喝了一轮便先离席。

  「这里。」一分钟后卡尔说,然后指着挂着液晶屏幕的墙壁问道:「哪儿有窗户?」

  技师稍微往旁边俯身,直接指着那道墙。「你说这是什么?」

  「墙啊。」

  「石膏板,卡尔‧穆尔克,那纯粹只是石膏板。那是我们将这儿改装成储藏室时,我的人安置的。以前这儿摆着架子、柜子,你那个可爱的小秘书那儿也是。他们用那些柜子摆放特勤队的帽舌和头盔,但后来就到处乱放了。」他发出爽朗的笑声。「真不精明啊,卡尔‧穆尔克!要不要我帮你打个洞?还是你宁愿自己来?」

  真是难以置信!

  「那么另外那一边怎么说?」他指着阿萨德那间鸟笼大的办公室。

  「那个?卡尔,那不是办公室,只是个储物间,所以当然没有窗户啊。」

  「好的。这样的话,萝思和我也可以放弃阳光。或许等日后这儿重新装潢好,阿萨德也搬到其他地方后,再来讨论窗户的事。」

  退休的老技师摇摇头,自顾自笑了起来。

  「这儿是怎么回事啊?」他们回到走廊时,老技师问道。然后他看见了走廊尽头那道隔离墙的残骸占满墙壁,于是又说:「见鬼了,你们动了什么手脚?」

  「因为管路问题。那里的管路会落下石棉,所以我们安置了一道隔离墙。不过庶务组的人反对我们那样做。」

  「那儿的管路,」老技师指着天花板说,「全都可以拆掉了。暖气线路已经设置在地下槽隙,上面那些东西老早就不管用了。」然后老技师又回去和退休同事喝保药酒,把这些事讲给他们听,震耳欲聋的响亮笑声在地下室中回荡。

  卡尔口中咒骂不已,这时萝思正好走进办公室,他没好气的问她是否办妥他交代的事情了?

  「她们两人都还活着,但是莉莎‧卡琳‧克萝的情况很不乐观。不过,另一个女子应该可以撑下来。」

  他点点头。好,那么他们必须过去和她谈谈。

  「至于她们宗教偏好:伊莎贝儿‧雍森是丹麦国教徒,莉莎‧卡琳‧克萝则隶属某个自称圣母教派的团体。我打过电话给她道勒拉普的邻居,他们说那是个蛮奇特的协会,非常封闭。根据邻居的说法,莉莎的先生是她带过去的,他们甚至更改了名字,他自称乔舒亚,女方则叫作蕊雪。」

  卡尔做了个深呼吸。

  「这还不是全部。」萝思继续说下去。「我们斯雷格瑟的同事在事故现场的灌木丛中找到一个运动袋,显然是撞击时从车上掉出来的。你们猜里头是什么?一百万克朗的旧钞。」

  「你听到了没?」阿萨德的声音在卡尔背后响起。「万能的阿拉。」

  卡尔脑海中也正好浮现「万能的阿拉」一词。

  萝思的头歪向一边。「此外,我还得到一个消息,莉莎的先生星期一傍晚死于行驶在斯雷格瑟和索洛之间的火车上,时间差不多就在他妻子发生交通事故的时候。解剖后确定死因是心脏病发。」

  「他妈的,真该死!」卡尔一拳敲在桌上。整件事情到疯狂荒唐的地步,他背脊一阵发冷,不好的预感一个个袭来。

  ※

  「搭电梯上去见伊莎贝儿‧雍森之前,我们先去看看哈迪的状况。」卡尔拿出警用指示牌放在仪表板上,这样就算随意停车,停车场人员也不会啰嗦。「我希望你先在外面等一下,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他。」

  哈迪的病房拥有绝佳景致,宽敞的窗户将天空中变化多端的浮云风光尽收眼底。

  他坚持说自己感觉好多了。肺部的积水已经排除,各种检查很快就可以结束。「可是,他们不相信我说我的手腕会动。」

  卡尔没有发表意见。哈迪又出现那个想法了。可以确定的是,让哈迪摆脱那个念头绝对不是他的责任。

  「我今天去见心理医生了,哈迪。不是梦娜,而是一个叫作克里斯的家伙。他提到一份你之前没给我看过的报告,据称你在里面写了与我有关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我只写说你在此案中获得的信息比我和安克尔还要多。」

  「你为什么这样写?」

  「因为事实就是如此。你认识死者,那个叫作乔治‧麦德森的老人。」

  「没有,我完全不认识乔治‧麦德森。」

  「才怪,你认识。你在另外一件案子中曾经传唤过他。我忘了是哪件案子,但是你确实问过他话。」

  「你记错了,哈迪。」卡尔不禁摇摇头。「唉,算了,反正他妈的无所谓了。我是为了另外一件案子来医院,只是顺道来看看你的状况。阿萨德要我问候你,他人也在这儿。」

  哈迪眉毛高高挑起。「你走之前,卡尔,一定要答应我一件事。」

  「说吧,老友,我会看看自己能做些什么。」

  哈迪开口说之前,咽了好几次口水。「让我回你家去。你若是不答应,我一定会死。」

  卡尔直视他的眼睛。如果有谁能只凭意志力加速自己回老家的路,那个人肯定是哈迪。

  「当然没问题,哈迪。」他回道。

  那样的话,维嘉最好和那个头巾男古咖玛继续交往下去。

  ※

  他们站在三号出口等电梯,电梯门一开,走出来的竟是卡尔以前在警校时候的讲师。

  「卡斯滕!」卡尔大叫,连忙向他伸出手。

  对方花了几秒才认出卡尔。「卡尔‧穆尔克!哎,你看起来老了好几岁啊!」

  卡尔莞尔一笑。卡斯滕‧雍森,曾经前程似锦的警界生涯,最后却结束于交通警察局。他是个明白如何避免在组织消耗殆尽的人。

  他们站了一会儿缅怀过去时光,抱怨当警察不容易,最后握手道别。

  卡尔的大脑尚未察觉原因,卡斯滕‧雍森的手劲传达出的情绪,便以某种方式侵入他的体内,那是种忧惧担心和无以名状的不安。这感觉一开始很模糊,然后逐渐转变成清楚明朗的意识。

  接着,一切忽地豁然开朗。没错,绝非凑巧。

  卡斯膝一脸黯淡从通往加护病房的电梯出来,而且姓氏是雍森,卡尔忖度着。所有线索全都串在一起!

  「卡斯滕,你是因为伊莎贝儿‧雍森而到医院来的吗?」

  他点点头。「没错,她是我小妹。你有什么事要找她吗?」他满脸不解又摇摇头。「你不是在凶杀组吗?」

  「不是,已经离开了。别担心,我只是有些问题想请教她。」

  「可能没有办法。她的下巴被固定住,而且使用了许多药剂。我刚去看她,她一个字也没说,后来他们要我先离开,看样子是要把她送到别的病房,我得去咖啡厅等个半小时。」

  「了解。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先和她谈一下。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旁边的电梯门开启,一个穿着白袍的男子走了出来。

  对方阴沉匆忙的瞥了他们一眼。

  接着,他们就搭乘那台电梯上楼。

  ※

  卡尔到过加护病房好几次,被送进此处的人,有不少是因为倒霉遇上某个手持武器的笨蛋,然而显而易见的是,在此处工作的人非常了解自己的专业,如果哪天真的出了事情,这儿应该是世界上卡尔最想来的地方。

  他和阿萨德推开弹簧门,瞬间置身摩肩接踵的医护人员之中。这儿显然发生了紧急情况,看样子他们来得不是时候。

  卡尔在柜台处出示警徽,同时介绍了阿萨德。「我们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伊莎贝儿‧雍森,这件事恐怕有点急迫。」

  「你们目前不能见她。和伊莎贝儿同房的莉莎‧卡琳‧克罗刚才过世了,伊莎贝儿的状况也很不乐观。除此之外,我们有个护士还受到攻击,凶手很可能是先前意图谋杀那两位女士的人。但是我们也还无法确定,因为那位护士仍陷入昏迷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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