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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三个满身灰尘的杀手

我们开始一路往下掉。这栋房子有七层楼,每两层之间有两道楼梯。顶楼的楼板一塌,我们就重重地摔在松散不堪的楼梯上,然后接着撞碎楼梯继续往下掉。就象纸牌搭起来的房子自个塌了一样,我们随着着火的木板、飞溅的瓦砾和刺耳的粉碎声掉进四散的下一层楼,在废墟劈头盖脸砸下来的同时继续坠落。每当我们撞上什么的时候,亚斯敏就发出痛苦的哀叫,因为她正好横在我腿上,每次冲击都让我的膝盖顶着她的腹部。终于在落到一半的时候,她因为受不了巨大的冲击和碰撞而昏了过去。我几近绝望地紧紧抱着她,以防她被震飞出去。我们就好象是骑在一匹奔驰的野马身上,顶多不过鼻青脸肿;可要是被甩进熊熊燃烧着的房子里就死定了。

最后,我们跌坐在一片由楼板堆起来的碎片上,距离地面大概只有一层楼的高度。我立刻抱起亚斯敏,在房子整个倒下来之前朝外跑去。墙壁上正好有个爆炸时冲击波撞出来的大洞,幸亏这些板子实在是太朽了,以至于燃素煤都没能把它们烧起来。不过墙上的窟窿已经着了火,外面的新鲜空气猛烈地往里抽。我想也没想就把亚斯敏紧紧抱在怀里,跳了出去。地面离我们只有十英尺,在这个距离只要姿势得当,除了痛一点以外,根本不会摔死人。不过我腾空时才发现,抱着一个成年女性自己根本没办法姿势得当地着陆。我只好尽量地护住她的头,别撞上鹅卵石……可我们着陆的时候,却跌进了什么软东西里面。

那既不是鹅卵石,也不是着火的木头,是巨人的左手。他的身体已经被炸得不知所踪,只剩下这支焦黑的手掌。而我们正好掉在手掌心里面,象掉在棉花里一样。原先的威士忌味道已经被烤肉的焦香代替了,地上四散着零碎的残躯,都被炸成了无法分辨的小块:有些是巨人的,有些是押送尸体进殡仪馆的收尸人的。我很奇怪自己对眼前的这场屠杀反而没有象看见法庭的那次一样反胃――除了那只手以外,因为没什么比还能够分辨出的器官更令人恶心的了。

亚斯敏轻咳了一下,缓过气来,靠在巨人烧焦的大拇指上。不知为什么她还紧紧地抓住那张素描,以至于画纸已经在她拳头中被揉得不成样子了。她低头看了看,下意识地想把它抹平。

“别管那个了。”我说,“你怎么样?”

“托崩坏神的福,还活着。”她呻吟说,“其他人……”

我转过身来看着房子。就在这时整个建筑直刷刷地坍塌了下来,激起巨大的烟尘。随后四周用做支撑的建筑也开始向中间倒去,一个接一个地轰然跌进闷烧着的残桓中。

所有这一切的发生还不到五秒钟。

“布特林……”

“奥娥娜和俏皮话应该及时逃出来了,”我依然盯着那片废墟,“可怜的哈泽坎,他还在七楼……”

“嗨!”哈泽坎突然在我们身后说道,“你们在那只手里干吗?”

我哭笑不得地转过身来:“你把自己传送出来了?”

“当然。要是你们等我一下的话,我能把你俩也带出来。”

“那来得太容易了。我们下来的方式可要刺激得多。”

“你们这些感觉者呀!”他开玩笑地打了我一拳,“来吧,我带你们去找其他人。”

亚斯敏想在他后背上捅一刀来着,还好我及时制止了她。

* * *

奥娥娜和俏皮话及时地躲在了殡仪馆最坚固的外部建筑:印记城时代纪念碑的后面,这才幸免于难。建造这座大理石纪念碑的资金,是万亡会的斯卡尔会长从那些头脑简单的有钱人口袋里拉来的赞助。他告诉他们,只要他们付钱,就能把名字镌刻在这块巨大的方尖石碑上以“永保声名世代流传”。但现在从拱门里看去,这块石碑已经被爆炸的冲击波推翻在地,碎成了三块。

“看到这种景象我很难过。”我对俏皮话说。

“为什么?”他问道,地精的小眼睛闪烁着惊异的光芒,“对万亡会来说,这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终于,又有许多灵魂归入了最终的祥和。”

“对末日卫士团来说也是。”亚斯敏赞同道,“不过未免有些过火。你知道,我们更喜欢事物自然消亡。但我还是要说……”她看了看破碎的纪念碑,坍塌的住房和散落在地上被烧焦了的零碎肉块说:“炸得好。”

我扫视了一下四周,真是惨绝人寰。可作为一个感觉者,我确实挺欣赏这次爆炸的。谁说组织之间没有共同语言?

“要是我们欣赏完这次屠杀,”奥娥娜生气地说道,“是不是别忘了我们还有任务在身?”

“当然,尊敬的管理者大人。”俏皮话恭敬地叩了个头回答说,“您请吩咐。”

“有人看见那些混蛋怎么点着炸弹的吗?”她问。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远距离施放火箭术,”我告诉她,“不过既然他们那么喜欢火球,使用一根和法庭一样的火杖也说不定。”

“我们要找到放火的人。找几个人到可以看见殡仪馆前门的地方盯着。俏皮话?哈泽坎?”

俏皮话叩头表示遵命。哈泽坎也想试着这么干,可姿势滑稽得够戗。随后他们两个立即跑向殡仪馆的前门。还好他没忘记找掩护,希望他眼睛睁大些。

“我们去后门守着,”奥娥娜继续命令道,“但愿他们还没逃走。”

“爆炸前我已经派克里普奥兄弟去后门了。”

“好,”她点点头,“咱们去找他。”

我们绕过殡仪馆朝后门跑去,一路上靠外围建筑做掩护。亚斯敏跑在我身边,一手还拿着那张揉皱了的素描。过了一会她忽然小声问我:“咱们干吗对后门那么感兴趣?为什么不直接等着他们攻击,然后跟踪他们?”

“法庭那次的攻击其实是障眼法,为了掩护盗贼。”我告诉她,“会长们认为所有的攻击都是这样。所以我们要盯着后门,看是不是有盗贼出来。”

“那你怎么才能知道他们出来了?”她问,“今天早上至少有三支送葬队进去了,要是他们听见前门的爆炸声一定会蜂拥而出的。”

“那我们只好睁大眼睛,但愿自己运气好。”奥娥娜说着瞪了我一眼。显然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吉斯彦克依人和吉斯泽莱人的事情。我不知道为什么,或许管理者们就是喜欢独守秘密。

* * *

克里普奥就站在最后一栋外围建筑的拐角那儿,看到我们来时对我们鞠了一躬,然后悄悄地说:“跑出来好多人,可没什么特别的。我放了个侦测魔法的咒语,逃出来的人都没什么异常。”

我琢磨着他能在我们身上看到什么:奥娥娜的法杖一定闪烁着强有力的光芒;亚斯敏的龙皮紧身衣本身发散着自然的光辉;至于我,我的腰间一定也会发亮。不用说,那是父亲的长剑。考虑到他花了那么多钱请人点化它,这把剑一定亮得跟凤凰屁股似的。

“卡文迪许!”奥娥娜在我耳边低吼,“别发呆了!找找有没有我们的熟人。”

我朝四周看去,着火的房子冒出来的烟雾慢慢飘过殡仪馆的圆顶。街上大约有二十来个人,乱成一团。大多数是来参加葬礼的,所以他们都穿着自己种族中表示哀悼的服饰:黑白相间的衣服,略微带些血红的条纹。在他们之中站着许多身穿灰袍的死亡者,试着让人群平静下来。其中一个万亡会成员喊道:“不要惊慌!”和印记城往常一样,这些难民的种族不一而足:人类、半人羊、泰伏林人,甚至还有一个吉斯泽莱人。那个吉斯泽莱人是个女的,以他们的观点看来相当地矮,和那天我在法庭看见的男人一点都不象。

“啊哈!”克里普奥兄弟轻声道,“真有意思。”他指着从殡仪馆里渐渐浮现的五个人,他们都穿着万亡会的袍子,而且把兜帽压得低低的。

“魔法吗?”我低声问。克里普奥点点头。

“他们有五个人,我们只有四个。”奥娥娜在我耳边说,“要是他们分头走我们就麻烦了。不过我还是跟第一个,克里普奥第二个,亚斯敏跟着第三个。要是剩下的两个分开走,卡文迪许,你自己瞧着办。”

前面的两个人在殡仪馆最后一级台阶前停了下来,谨慎地四处看了看。就在那一刻,我在兜帽的影子下看见了这两个人的面貌,他们就是闯进奥娥娜办公室的那个吉斯彦克依人和吉斯泽莱人。

“就是他们。”我低声说。就在此时两人走下台阶,匆匆地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来吧,密韵者兄弟。”奥娥娜对克里普奥说完,立刻沿着墙角朝街上走去,迅速混在混乱的人群里。克里普奥跟着她也走了,只剩下我和亚斯敏继续监视着余下的三个人。

这三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家伙看着吉斯彦克依人和吉斯泽莱人走后,也下了台阶,直接钻进了拥挤的人群。可他们走起路来有些奇怪,他们待在殡仪馆圆顶阴影下的样子,他们摆动手臂时的那种姿态,就象猿猴一样,或者象……

“尤斯泰斯。”我自言自语道。

“什么?”

“没什么。”我说,“你是个牧师,对吧?”

“我的正式头衔是崩坏神的侍女。”

“这个以后再说,”我说,“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操纵亡灵的能力?”

“崩坏神又不是用来抵挡妖魔鬼怪的!”她生气地回答,“它是自然界至高的力量。我们和那些德鲁依教徒根本就是水火不容,他们成天只知道抱着木头亲,而我们的圣礼是要破坏它。”

“两者都让木头难做。”我说,“可现在我要的是一个能够命令腐尸的教士……该死,他们走了。”

三个兜帽人已经混在人群里,他们脱掉了袍子,充满敌意地看着四周悲痛的人们,嘴里发着咝咝声。正如我所推测的,这些人和给我们送饭的尤斯泰斯一样,是腐尸。这些活尸的手上长着剃刀般锋利的爪子,而不是指甲。它们一定是来掩护那两个盗贼逃跑的。人们一看见这些死灵生物出现,纷纷惊恐万分地四散奔逃。一个女人给后面的人绊倒了,尖叫着摔在鹅卵石路上。这时最近的一个腐尸发动了攻击,它的一只爪子抓住女人的手腕,而另一只则在她胳臂下掠过。刹那间,女人的皮肉开始萎缩,皮肤渐渐下陷,肌肉变成了干瘪的长条,紧紧地包着骨头。腐尸松开了女人的手腕,已经变成枯骨的胳膊无力地垂了下来,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哗啦声。

“你在干什么?”附近的一个死亡者叫道。那人四十出头,两边的脸颊上都环绕着红色的文身。他径直走向那个生物,站在它的面前,两只手却背在背后。那样子就仿佛一个逮住学生作弊的校长。“立刻治好那女人!”那死亡者说道,“这种行为是禁止的!”

腐尸偏过头来,饶有兴趣地看着死亡者。忽然它的手向前刺去,尖利的爪子贯穿了死亡者的胸膛,象五把贪婪的匕首一般吮吸着他的生命。死亡者无力地喘息着,体内响起了碾压声,好象有人在把一根棍子慢慢折断似的。一根肋骨断裂了,紧接着又是一根,又是一根,白生生的断骨猛地朝外突出来,刺穿了那人的前胸,刺眼地露在袍子外面。鲜血溅了腐尸一脸,而它只是舔舔嘴唇,等着男人的身体象起皱的干瘪果子一样形销骨立。随后它把死亡者的尸体向一边扔去,撞上了殡仪馆的墙壁,掉在地上发出格格的响声。

“这不可能!”亚斯敏低声惊讶道。

“你来印记城多久了。”我也低声地问,“这儿什么事都有可能。”

“可死亡者和亡灵间有协议:死亡停火协议。只要死亡者不主动攻击象腐尸这样的亡灵生物,它们是不会对他们进行攻击的。”

“死亡停火协议我知道得很清楚,”我说,“可腐尸不。”

“有人在和自然法则开玩笑,”她不再压低声音,而是大声地说,“有人打算干扰……”她的话音被淹没在脱去背包,抽出长剑的声音里。

“我希望你的剑最好是带魔法或是银的,”我说,“一把普通的剑根本伤不了……”我也没能说完,因为亚斯敏已经愤怒地投入了战斗。

* * *

我犹豫了半秒钟――毕竟我们接到的指示是只可远观,不得近交。可我又不能让亚斯敏一个人独自对付三只腐尸;即便亚斯敏不在这儿,我也应该义无返顾地救人。虽然我竭力把这种想法抛在脑后,虽然我眼看着收尸人推着巨人尸体炸弹步入坟墓,可这是服从命令使然。但现在,要是父亲在他一定会大吼:“去他的命令!有人会死的!”

我从剑鞘里拔出长剑,跟着亚斯敏冲了出去。几个吊丧的向我们跑来,自觉地给我们让出了道。剩下的人们吓得脚发软,正好让腐尸又抓住了三个受害者。他们都是万亡会的人,难以置信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脏被刺穿。亚斯敏把剑从一个腐尸的背后用力地刺进去,戳穿了它的脊骨,从前胸穿出来,把它抓在手里的死亡者也捎带扎上了。腐尸扭过头来看着亚斯敏,嘴里发出咝咝的声音,一阵潮湿的腐臭扑鼻而来,连我都闻得到。我将手中的长剑捅进它大开的嘴巴里,穿过舌头一直刺进了大脑。多亏了这把点化过的剑,它几乎是毫不费力地从腐尸脑袋的另一头刺出来,脑灰质和碎裂的骨头溅了那可怜的死亡者一身。死亡者倒是没什么反应,要是他没死的话,亚斯敏的那一剑也够他受的了。

我们的到来警醒了那些吊丧的人,他们一边惊慌地叫喊着一边四下里逃窜。有个矮小的半身人甚至跑回了殡仪馆里,要是我决不这么干。到我们从这时才真正死了的腐尸身体里抽出各自的宝剑时,街上就剩下我们和另外两只怪物了。

“一对一?”我问她,“还是各个击破?”

“我对付最近的这个,”她回答道,“你掩护我的背后。”

“遵命。”

我把一只腐尸交给亚斯敏,自己跑上前对着另外一只。这只腐尸生前是个女人,可那估计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她的脸已经在坟墓里烂得不成样子,皮肤脱落下来,露出里面的韧带组织。

“你好,”我对那个怪物说道,“下次我教形体绘画班的时候你能不能来当模特?学生们总是不敢面对尸体进行解剖。不象你,已经解剖好了。我亲爱的,你简直就是一本活的解剖学课本。”

怪物咝咝地叫着,试探性性地朝我攻过来。我用宝剑格开她的爪子,恰倒好处地割开了她的手腕。没有血滴出来:除了一些微红的粉尘以外,什么也没有。

“有些人认为宝剑无足轻重,”我对腐尸说,“他们就喜欢用刀子大砍特砍。”我滑步上前削下她脸颊上暴露出来的一些韧带,然后迅速退后。“击剑只能用来戳刺。”我继续解释道,“可正如你所见,真正的长剑两边都有剑刃。你在听我说吗?”

腐尸看着长剑,只不过想找个破绽。她不停地吸气,咝咝地进攻,可总是失手。我的宝剑舞成一个密不透风的防御圈子,时不时地给她来上一两剑不那么严重的。慢慢地,她开始被我激怒了。

“我猜你不会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违反死亡停火协议,或者你为谁工作、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这类事情吧?”

她咝咝地叫着。

“所以事实是,你不会说话,是吗?”

她还是咝咝地叫着。

“这一定是在说‘是的’。”我自言自语。我对死灵不在行,所以我不知道一般的腐尸会不会说话,可这些显然不是寻常的腐尸。应该找个行家来鉴定一下。于是我一边注意着面前的腐尸,一边对亚斯敏叫道:“你先在这儿陪你的舞伴玩一会儿,我找个专家咨询咨询。”说着我猛攻了几招,把我的腐尸逼到了殡仪馆的台阶上。(这怪物的武艺真够蹩脚的。可话说回来,要是你能够用一只爪子把对手吸干,那也真用不着什么武艺。)我们一路朝上走,腐尸一路咝咝地叫着,我则一路猛砍。巨大的铁板门无人看守,洞开着一条缝,我们走了进去。怪物一面在我的进攻下不住后退,一面恼怒地直吐唾沫。

我以前曾经来殡仪馆参加过几次葬礼,可都是在主入口。殡仪馆的后面我并不熟悉,这里有一条弯曲的石头走道,两旁有好多门,有些开着,有些关着;一扇被燃素煤爆炸掀掉铰链的大门通向前厅。除了腐尸不绝于耳的咝咝声以外,这里就象坟墓一样安静。还别说,这话真没说错。

“喂!”我喊道,“有人在家吗?”

我的声音从石墙上反射回来,久久不能平息。腐尸使了五成的力气攻了过来,可当我的剑刃在她的锁骨上切出一条不浅的口子以后,又不得不后撤,朝通向前门的走廊退去。我闻到有什么东西在头顶上燃烧的味道,不禁防慢了脚步。倒不是以为怕火,而是因为烟。腐尸是死灵,用不着呼吸;可要是我叫烟给呛着,那可就麻烦了。

“我得和万亡会的人谈谈。”我喊道。殡仪馆的圆顶就不断发出“谈谈,谈谈,谈谈”的回音。“我这儿有个腐尸叛徒向给死亡者看。它破坏了死亡停火协议。该有人瞧瞧。”

“你说一个腐尸叛徒?”

走道远远的那头出现了一个人影,他背着殡仪馆前面燃烧的火光走了过来。起先我还以为这是个穿着灰袍子的某种亡灵,可后来我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后才发现,这是隐居的万亡会会长斯卡尔。

腐尸被夹在我和斯卡尔中间。她循着声音转过去看着他。

“当心,大人。”我对斯卡尔说道,“她杀了好几个死亡者。我亲眼瞧见的。”

“是她先攻击的吗?”

“是的,大人。无缘无故。”

“很难相信。”

腐尸前前后后地看着我俩,叫得比以前更凶了。她背着万亡会会长,眼睛犹如火焰一般闪烁着红光。突然,她向我佯攻了一招,爪子倏地猛扑向斯卡尔。我忙跟在她后面,竭尽全力地跑着,打算砍掉她的脑袋。尽管我是来找死亡者查看这具腐尸的,可现在救会长的命更重要。腐尸拼命地奔向斯卡尔,我拼命地奔向腐尸,而斯卡尔则平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我们俩赛跑。就在最后一刻,他轻巧地举起手,说:“停。”

我的脚、我的大脑,都好象给冻住了。我的手保持着挥舞的姿势,仿佛结冰似的顿在空中。不管斯卡尔是用什么魔法麻痹我的,反正腐尸没有受到影响。她一个冲刺抓住斯卡尔的手臂,好象一只终于找到攻击对象的疯狗一般高兴地叫着,爪子深深地掐进他的手腕里。起先斯卡尔一动也没有动,然后他慢慢地扭着臂膀,也牢牢地抓住了腐尸。两个人就这么互相攥着,只不过腐尸眼睛里的火焰在黑暗的走道里显得越来越亮了。这种拥抱持续了整整一分钟,而我只能无助地杵在那儿。渐渐地,腐尸脸上的愤怒变成了疑惑,因为她挣扎着想摆脱控制,可斯卡尔只是轻轻地抓着她,一点用劲的意思也没有。腐尸的双目绽放出怒火,模糊地在灰色的石墙上留下两点红晕。最后,她转过头来看着我,腐烂的脸上一片恐惧和困惑。她的整个躯体一下子有如肥皂泡一般爆裂开来,溅得走廊里到处都是红色的灰尘。

“奇怪。”斯卡尔说着,袍子和脸上都是猩红的粉尘。霎那间我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四肢百骸又重新恢复了力量。“奇怪。”他又说了一遍,转过身去,完全不顾熊熊的火焰,慢慢地走进燃烧着的殡仪馆。

* * *

“你上哪儿去了?”亚斯敏问道。她已经背好了背包,手里还拿着那幅画。那只腐尸躺在人行道上,被割成了一片一片的。

“和斯卡尔会长聊了几句。”

“有收获吗?”

“别再想让我和斯卡尔会长聊天。”我踢了踢地上腐尸的碎片,红色的粉尘从剑伤里涌出来。“你以前杀死腐尸时它们也流这种灰吗?”

“我不知道。”亚斯敏回答说,“我从来没和腐尸交过手。”

“或许我们的某个同伴知道。”说着我朝奥娥娜和克里普奥追盗贼的方向看去。

“我们要不要去找他们?”亚斯敏也看着那儿问。

“你去吧。”我说,“要是他们进了闹市区就难找了。不过奥娥娜有随时留记号的习惯。象是故意拖着脚走路留下印子、在人行道上画箭头什么的。”

“你呢?”

“我再仔细查查这些腐尸。它们有点不寻常。”

“好吧。”她急切地看了我一会,似乎要在话语中搜索某些情感似的。可最后她只是说:“小心点,卡文迪许。”

说完,她就沿着街道跑开了。我看着那紧紧地裹在龙皮衣里的背影,试着尽量不要去想她。日后有的是机会画,管它卖不卖钱。

* * *

灰。

红色的灰尘代替了血液,从伤口里汩汩地流出来。在用来伪装的袍子底下,腐尸褴褛的衣服上还沾着厚厚的另外一种灰尘,象是雕刻家用来做粘土的细粉砂。我拈下一些,放在嘴里舔了舔。有点扎嘴,象是淡咖喱末。或许这些腐尸曾经在某个香料仓库里藏过身。可这不是那种咖喱的黄色,乍看上去象是淡棕色,我仔细观察之下发现这实际上是一种白褐相间的颗粒。

红的、白的、棕色的……我应该找个矮人来,一个对本行技巧精通的矮人:那种成天研究土壤,就好象色鬼研究女人一样的。感觉会里有这么几个,总是给每个人带不同的质料闻、尝,甚至是吃。托治疗术的福,要不然一副好牙都保不齐。可现在要是哪个矮人能鉴别出这几种灰尘来,我将给这些石头爱好者们以热烈的拥抱。

没办法,我只好采集些样本回去留待日后找人进行鉴定。我从腐尸身上撕下一片白灰和棕灰沾得比较多的布片,又撕下一张素描纸接住那些从伤口里象血一样不断流出的红色灰尘,把它们放进口袋里。

就在我检查完腐尸直起腰的时候,哈泽坎忽然从殡仪馆拐角里跑出来叫道:“布特林!快来!”

“什么事情?”

“俏皮话和我,”他喘着气说,“放火的人给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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