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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土地的创造者

博士热情高涨地在前面带路,众人探索着这个大型环境改造工厂深处的各个腔室和隧道。
仅仅是这里的规模,就已经让贝尔和塞姆威尔哑口无言,就连艾米也不敢妄加评论。人造山体中经过加工设计的洞穴,比她在地球上见过的任何机器、工厂或建筑都要大。自从她离开地球,乘着塔迪斯到处旅行之后,见过的建筑规模都没有超过眼前这座工厂的。
他们沿着镶嵌着镀锌金属板或是船壳略有污损的薄板的曲折管道行进。他们进入的腔室是山体被掏空后形成的,岩石表面切割得又平又直,就像是定制抛光过的混凝土结构。硕大无朋的机器占据着这些腔室,艾米觉得应该是涡轮机,它们输送着的东西也不知是能量还是提取物,泵出到满是闪亮金属管道和冷凝器的庞大网络中。其中一些管道的尺寸,足以让两列火车平行通过。它们或通往通风立管,或是一路向下到石质地面,通往更深处的其他腔室和更大更奇特的机器。
有时候,博士和他的同伴会从管道里出来,走上用船壳材料交叉焊成的网格走道。巨大的地下空间的中央,这条网格走道如同一条精致的桥梁,陡然悬在腔室地面数百米之上。站在桥上,他们可以抬头仰望数千米之上模糊不清的顶端,或是向下凝视热交换槽、能量池或其他更深处的沟壑。暖气升腾,拂上他们的脸,吹起他们的头发。
“我已经找不出词语来形容这里的‘大’了。”艾米说。
“没有一个词语能够描述这里的规模,是不是?”博士表示同意。
它们走过的所有地方,都可以听到巨大机械装置的嗡嗡声。偶尔他们也可以听见变异鼠从建筑通道或是侧面管道发出的疾走刮擦声。
他们进入了岩石层的一个腔室,发现那是他们到目前为止见到的最大的一间。令人眩晕的空间由一根巨大的银色金属柱所占据,蜘蛛网模样的管道连接其上,看上去像一颗巨大的铬黄色橡树。高空中,屋顶弥漫着一团团的蒸汽,以至于那棵巨大的金属树仿佛裹在朦胧的枝叶之中。
“那是云吗?”艾米问,抬头向上。
博士点头。
蒙蒙细雨开始落下,就像在潮湿的秋日。腔室如此巨大,甚至都有了自己的天气系统。
“这简直就是次级序列生命反应池嘛。”博士带着观鸟痴刚刚发现一个非常罕见的物种时的欣赏语调说道,“多美啊!”
“那是用来干吗的?”贝尔问。
“它让世界变得更美好,”博士说,“对人类更美好。它创造生命,能够柔和地将‘此后’的生态系统塑造成型。”
“你说次级。”艾米说。
“什么?”
“你说那是个次级序列什么什么的。”
“是的,”博士就事论事地说了起来,“这样的次级序列大约有上百个,都用来支持那些主序列生命反应池。希望我们可以看到主反应池,因为它们真的很大。”
艾米冲他笑了,“你真正被打动的样子可不常见。”她说。
“你怎么能不被打动呢?”博士回答,“这差不多是人类工程学的巅峰了。那些来自地球的小猿猴,居然发展到可以自己重新设计、重新组建整个星球的程度,这是一个伟大物种的标志。说句良心话,地球化改造是个缓慢进程,往往会花上几百上千年。开启这个进程的人都活不到进程结束的那一天,但他们仍然会去做。这就是我喜欢人类的地方。他们有梦想,有伟大的抱负,然后就开始去着手实现,即使知道自己无法活着看到它们完成。金字塔就是那样建成的,还有中世纪那些伟大的教堂。人们都准备在‘未来’上做投入,准备将自己一生的劳动贡献给一个更伟大的整体,让其他的人——未来生活着的人——得以受益。”
艾米逐一瞥过塞姆威尔和阿拉贝尔,两人正满怀敬畏地站在那里,抬头凝视着那巨大的机器,雨点落在他们的脸上。
“要是时间太长,他们开始忘记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会怎样?”她问。
“莫芬人并没有忘记,庞德。”博士说,“他们知道自己在用环境改造系统做什么。他们正致力于推进这个进程。他们正在执行这个伟大的计划。”
“没错,可即使如此,”艾米说,“时间过了那么久,他们也会开始不记得的。都已经过了那么久……贝尔怎么说的来着?二十七个世代?他们甚至已经不理解这里面的科技。那完全是自动的。他们就像变异鼠一样,生活在一台能够自动运转的机器的阴影之下。没错,他们知道他们的日常事务和工作,我也确信他们明白自己是其中的一部分,只是……”
“什么?”
“等到一切结束了,会怎样?”她问道,“我是说,工作全部完成的时候会怎样?他们做好准备了吗?”
“这要再过好多个世代之后才会发生。”博士说。
“确实如此。但这些莫芬人的曾曾曾孙们会懂的更多一点吗?他们会有所准备吗?鉴于他们所学的,从来都只有如何在重建过程中生存,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要拿这个亲手建造的世界怎么办,这不是很危险吗?”
“我确信他们会喜欢上它的。”博士说。
“欧洲的石匠没有大教堂可建的时候做了什么呢?”她问,“金字塔建成的时候,那些奴隶怎么样了呢?他们作何感受?”
博士想了想,皱起了眉头。
“在我看来,这些莫芬人真的很好。”艾米说,“他们勤奋无私,非常认真地对待自己的生活。但这真的让我觉得他们只懂得工作,我不知道工作结束以后他们会做什么。”
“呵呵,”博士回答,“这就是生命和进化的本质所在。莫芬人正在把这个世界改造得符合他们的生理条件。当时机成熟,当这个世界彻底变成了地球的样子,他们就要改变观念和态度来尽可能地在这里生活下去。”
他沉默了一会儿。
“怎么了?”艾米问。
“当然,总还是存在一个问题:他们到底有没有机会去实现这一步?”博士说,“他们面临着一个以‘冰’字开头的问题……”
“以‘战士’为结尾。”艾米说着,点了点头。
“冬季的风光非常有趣,令人神清气爽。”博士告诉她,“但我得搞清楚,冰雪战士具体对稳定场系统做了什么手脚。”
“然后阻止它们?”
“是的。”他点头,“事实上,我曾在火星文化上花了些工夫,也很尊重火星文。但就当下这种情况而论,我站在莫芬人一边。他们拥有这里,那些冰雪战士本质上是要彻底消灭他们。我们必须帮助莫芬人主持公道。”
他们重新开始行走,穿过另一条连接着一个腔洞的通道,狭窄的船壳走道下豁然出现了令人眩晕的落差。岩浆远远地翻滚着,散发出炽热的亮光。
“不是说笑,可我们要怎么去赢呢?”艾米静静地问,“冰雪战士都很高大,很强壮。他们还有声波枪和飞船等诡异伎俩。而我们这边,我们只有一帮农民,对武器的概念还停留在农具上。要是起了冲突,结果肯定是一边倒的。”
“那我们必须放聪明,不能让事情发展到起冲突的地步。”博士说,“我们可以智胜冰雪战士。”
“那他们很蠢吗?”
“不,完全不。”博士说,“他们很有智慧,但我可是博士。”
“那好,”她说,“用你的聪明才智暴击我呀。”
“我们先找出他们是如何搞破坏的,然后我们去消除他们搞的破坏,就这样击败他们。”
“简单吗?”艾米问。
“不,那可难上天了。”博士叹了一口气。
“我以为你才智超群呢。”
“你看到这个系统的规模、尺寸和复杂程度了吗?我要搞清楚冰雪战士具体在干什么,是需要一些时间的,而且我得搞明白要怎么修复或逆转它们造成的破坏。同时,我必须在不搞乱其他系统的情况下,做好所有这些事。地球化进程的平衡可是非常精妙的。此外,这些环境改造设施全是自动化的系统。很多组件单元都是密封的,因为它们本就没有进行手动操作的必要。很多地方都是无法进入的。比如,要是下面的某个单元需要修理,你要怎么下去呢?”
她越过栅栏往下看,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更不用说,”博士说着提起了关键问题,“我暂时还没有一个可以使用的音速起子,这就让一切难上了无数倍。”
“你的起子会充好能的。”艾米安慰他。
“我知道,”他说,“但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而且我最关心的是,不能让环境改造系统遭到破坏。你很清楚,我通常的做法是先胡乱摆弄一番,再临时制定对策。但假如我做了过多地尝试,很有可能会造成比冰雪战士更大的破坏。你知道其实我最好能有什么东西吗?”
“环境改造系统入门大全?”她问。
“是的,没错。”他答,“我真的很需要这台行星级巨大机器附带的详细操作手册。”
“那估计就在手套工作箱[. 实验室密封隔离设备,常见于科幻影视作品中。
]里。”艾米咧嘴一笑。
贝尔来到他们身边,塞姆威尔跟在后面。贝尔皱着鼻子,问道:“那是什么气味?”
博士嗅了嗅,“硫黄,从地幔通道排上来的。”他说。
“不对,还有其他的。”艾米说。
博士又嗅了嗅,“你说的对,庞德。”他说,“我伤到了你的听力,因此你的嗅觉进行了代偿。那是……有什么东西在腐烂的味道。”
“不管是什么,闻上去都不怎么好。”阿拉贝尔说。
博士已经开始向下一站进发了。他们跟着他,沿着走道穿过一条由岩石切割出的隧道,走过一条金属饰面的走廊,眼前出现了一个宽阔的穹室,看上去像某种储藏室。他们步入其中,腐败的恶臭变得异常浓烈。
“呃,”艾米捂住鼻子和嘴,“真难闻。”
“是正在自然腐化的有机物质。”博士陷入沉思,“可为什么在这儿呢?”
贴着穹室的墙壁,摆着一排排塑料柜,每个柜子都放着一套防化服和面罩,适合人类的尺寸。
“这是一个准备区域,”博士说,“科学家和技术人员到这里来穿戴装备。看到头顶上没有?”他指着镶在穹顶上的蓝色灯组,“紫外消毒灯,”他若有所思地说,“他们来到这里,穿好装备,然后再给自己灭菌……”
他回到刚才进来的入口。那是一道滑动舱门,但他们抵达的时候,门已经是开着的。
“瞧。”他说。舱门门框的右手边有一块银色金属面板。有什么非常热的东西已经将它割穿,将其融化。金属切割处的边缘看上去像是融化了的黄油,但是全都变黑了。
“那是个手掌扫描识别仪,”博士说,“它控制门锁。有什么东西从外边切开门,进入到了里头。”
“挺热的什么东西。”艾米说。
“我想应该是密集声波。”博士回答。他穿过带穹顶的准备室另一端开着的舱门。那扇门也是开着的。手掌扫描仪也遭到了相似的破坏。
腐烂衰败的气味在房间的另一端要更加浓烈一些。
“我们去瞧一瞧,如何?”博士建议道。他走过敞开着的舱门。其余人都跟着他。
门的另一头,他们发现自己处在一条长廊的一端。
长廊非常宽,而且非常长,非常非常长,至少有一英里,看上去没有尽头。这让艾米想起了那种工业化苗圃,大型的温室,只不过这里是在地下。一组组明亮的人工太阳灯沿着屋顶排开,镀锌的金属地面上排列着一行行金属深罐和玻璃桶。似乎有什么东西曾在那些容器里生长,规模相当可观。
长廊里的气味令人难以忍受,就像是夏季室外无人管理的垃圾箱,经过足足六周的环卫罢工之后的情形。
“这是什么?他们是在栽培植物吗?”艾米问。
“无疑是某种形式的栽培。”博士也这么认为,“我没想到会有这个。除非……”
他瞅了瞅其中一只桶。
“除非什么?”塞姆威尔问。
“这些培养单元遭到了破坏。”博士说,“出现了失调,培养失败了。也许是蓄意造成的失调。它们闻起来如此糟糕的原因在于,这里培养的不是植株作物,这些是有机组织的体外营养库。”
“为什么?”艾米问。她上前来到博士身边向桶里头看。毫不夸张地讲,向她飘过来的恶臭已经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桶子几乎已经空了,不过她可以从桶侧面的一条液位线看出,它之前是满的。罐子的底部满是黏糊糊、臭烘烘的残渣,就像是恐怖片里那种腐烂败坏、令人毛骨悚然的玩意儿。“噢,实在令人作呕。”她脱口而出。
“是的,可为什么呢?”博士思忖着,手指轻敲着嘴唇,“为什么是组织?我猜想这可能是某种有机样本的储存系统。也许用来合成变异鼠的DNA就曾被悬浮培养贮存在这类东西里面。这或许曾是遗传物质存储罐,或者动物DNA的收藏库,这样一旦世界被改造成型,莫芬人就可以培育任何种类的生物。”
“真的?”艾米问,“那这里是……这堆垃圾……这里面曾是活体组织?有血有肉的那种?”
博士点点头,“然而生命支持系统失灵了,或者是被破坏了。从舱门被强行闯入的情况来看,我猜系统是被破坏了。于是,活体组织就开始腐烂,”他说,“遗传数据库也彻底被毁了。”
他看着艾米。
“或者……”他略有些词穷。
“或者什么?”她问。
“或者这里根本就不是基因库,”他说,“而是个有机农场。”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博士说,“有什么人,或是什么东西在这些罐子里培养某种肉体。”
艾米露出一个作呕的表情。
“就像是从弗兰肯斯坦的实验室里跑出来的东西?”她问。
“是的,”博士说,“但要糟得多。”

 
通往密室的舱门停顿了一会儿,分析着罗瑞手掌的扫描结果。罗瑞的手掌按在面板上,脸色苍白、强颜欢笑地站在那里,发了疯似的盘算着,要是舱门没有开,他得说些什么。
他想到了一个极好的办法,绝对可以说服比尔·格荣和其他莫芬人相信,即使舱门没有反应,他也是地位崇高的人物。然而舱门打开了,他永远也没有机会去用这个办法了。
“瞧见没?”他希望如释千斤重负的感觉在自己声音中没有表现得太明显。
“好吧。”比尔·格荣说。
“向导守护我们。”温欧娜说。
“我们给您造成了不快,罗瑞当选者。”索尔·法罗说。
“没事,完全没有关系。”罗瑞摇摇头,用力咽着口水,“我理解,你们必须谨慎,特别是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我们进去吧?”
他向舱门走去。
“那……现在就没有必要进去了吧,是不是?”温欧娜说。杰克·达格特半挡住装作若无其事、自顾向前的罗瑞。
“我是说,”老妇开口,“目的在于看你是不是能打开这扇门,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进去就没有必要了。”
“我想……是的。”罗瑞说。
“我们根据决议前来请教伊迈纽尔向导。”比尔·格荣对温欧娜说,“验格已经确认了罗瑞当选者的尊贵身份。为什么我们不能请他进入我们的经室?”
温欧娜放低了声音,专注地对比尔·格荣说话:
“是我们的议会,”她反驳道,“我们的议会,不是别人的!这是一桩‘旁处’事务,这是‘旁处’的议会,而我们伊迈纽尔向导的教导是专门针对我们议会成员的,并非其他人!我相信罗瑞当选者和他的议会也不愿意我们到访他的种植区时,也进入他的密室窥探。”
“为什么就不能换一个新的视角呢?换另一种思维方式?”维斯塔建议道。
“不行!”温欧娜断然否定。
“这不是你说了就能否决的。”比尔·格荣说。
“也不是你说了就能通过的。”温欧娜回答,“议会必须进行投票。那就只能这么办了。”
比尔·格荣点点头,然后看了看索尔,“我们能回到大厅去吗?”
锤击声已经消失,议事厅似乎安静了许多。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或者说,一切都在静待大门开启的那一刻,伺机猛扑。
“我和杰克去查看一下。”索尔回答。
“让所有人都回去,留下议会的人。”比尔说,“给议事厅清场。我们得解决这个问题。要是危机真的那么紧迫,像维斯塔和罗瑞说的那样……”
两个男人去掉门闩,开门回到了大厅里。罗瑞听到新一轮的嘈杂重新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维斯塔,有些担忧。她微笑作答,让他放心。
几分钟之后,索尔再次出现在门口,示意他们过去。
除了留下的议会成员以外,议事厅已经被清场。杰克·达格特手下的一个工人关上了外围的门。并没有什么东西被掀翻在地,不过会众区域的很多椅子和长凳都被推到了一边,杂乱无序地随意摆放着。会议结束得并不愉快。
“我不得不稍微扭曲了一下事实。”罗瑞听到杰克·达格特对比尔·格荣小声嘟哝,“我告诉他们今晚必须回家,因为向导需要这个空间。我们要在这里商讨重大问题。我告诉他们,那是向导的确切意愿。”
“向导会原谅你的,杰克。”比尔回答。
“我还说,他们会在向导之钟敲响的时候得到答案。”杰克补充道。
“那我们必须在那之前找到答案。”比尔说。
他朝维斯塔做了个手势,暗示她应该把罗瑞带到一边坐下。餐柜里摆放着一些食物和饮料。罗瑞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饿,他喝了些叫不上名字的汤,吃了些粗麦面包,看议会的人坐在那儿讨论。维斯塔也吃了,吃得津津有味,而她的双眼一直没有离开争论着的议会成员。
“噢……”她突然伤心地叹气。
“怎么了?”罗瑞问。她还来不及回答,他就看到比尔·格荣走了过来。
“我们投过票了,”比尔说,“结果对你不利。我很抱歉,当选者。”
“好的。”罗瑞说,“那现在怎么着?”
“理事会将回到密室开始工作。”比尔说,“我建议你们两位暂时待在这里,就待在附近,这样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还可以交谈。请自便,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比尔走回议会成员中间,那些人站起身,跟着他穿过后门去了密室。杰克·达格特跟着他走了,留下索尔·法罗看着他俩。索尔关上了后门,朝维斯塔和罗瑞耸耸肩,表示自己跟他们一样无可奈何。然后他舀了一碗汤,在一只火桶边坐了下来。
维斯塔和索尔继续吃着,罗瑞坐在一边,听着火桶里爆开的噼啪声。议事厅窗户板上一阵轻柔但节奏平稳的轻叩告诉他,雪又下大了。
他意识到,尽管白天遭遇了各种危险和恐慌,但最糟糕的事情也许是等待。

 
“我们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吗?”艾米问,“这里臭气熏天。”
“嗯。”博士点头。她看得出,他根本没有在听。
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她几乎能看见思维的齿轮正在飞转。
“我们可以从进来的路返回吗?”她一边问,一边比画着往回通向准备室的门。
“嗯哼。”他说。她仍然没能引起他的一点注意。他只是发出了声响,来回应她的声响,这种带着几分鼓励但并不明确的声音造成了一种错觉,让一个实际上并没有他参与的对话中,似乎有他在参与。
这让艾米很是担忧。当博士开始神游,陷入沉思,那就意味着很多事情都出了岔子。“此后”显然出了很大的问题,一个真正性命攸关的严重问题。这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而博士的困扰似乎在于,在问题的根源上,还有一个谜团。
她知道博士很喜欢挑战问题。问题不论大小、难易,不论有多可怕,多难以应付,不论它是会扫平宇宙,还是“像—这—样—用—单—调—刺—耳—的—机—器—人—声—调—说—话—并—且—使—用—‘消—灭’—之—类—的—词”[. 戴立克族语调,戴立克是《神秘博士》在1963年最初播放时就出现的反派,此后作为博士的死对头常常出场。戴立克是一种藏在机器外壳中的章鱼状生物,破坏力极强。
],博士都乐在其中。他可以与之对抗。他可以与之较量。他可以解决问题。他通常可以在解决问题的时候说出些言简意赅的话。
而谜团则相反,颇为令人困扰。它们就像他心头溃烂发痒的伤口,会让他心烦意乱,坐立不安。问题和谜团同时出现则是一场沉重的打击,因为博士要等到完全解释清楚谜团,才有可能着手解决问题。
这里的谜团包含众多因素:环境改造系统的规模和复杂性,乖戾凶狠的冰雪战士的诡计,以及极其恶劣的天气。艾米心想,要是让她来决定,她或许会在清单里加上一条“完全不够圣诞”,但那样又显得不太公平。然而,还有其他的因素。首先就是这个堆满一箱箱腐肉的巨大温室。她并没有想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它似乎让博士非常困扰。这似乎又与他所担心的其他问题并无关联,既离奇又令人费解。
不过,难闻的异味就是难闻的异味,而跟长廊里那些令人作呕的东西比起来,所谓的异味就像是醉人的芬芳。他们被迫留在这个地方,周围满是那些放了太久、臭气熏天的大缸。
“那我们出去往回走吧?”她提议。
“嗯。”
他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手指放在唇上,踱来踱去。
“我们从刚才那些满是防化服的准备室原路返回吧。”她问道,“找找有其他什么可看的?”
“嗯。”
她转向贝尔和塞姆威尔。
“来吧。”她说,“如果我们开始走,他会跟上来的。”
他们开始沿着桶之间的过道向出口舱门走去。果不其然,博士跟上了他们,不过他仍沉浸在思考之中,看上去很需要一根意念潜泳管。他们穿过带穹顶的准备室,博士在后面紧紧跟着。
“也许我们会找到适合野餐的好地方?”艾米回头冲他喊。
“嗯。”博士有了反应。
“他没有听我们说。”艾米对塞姆威尔和贝尔说,“他的脑子正在神游。他正处于思维过载状态。”
“他经常这样吗?”阿拉贝尔问。
“可不。”艾米说,“你看着哦。”她继续走着,回头大叫,“我发现这个时节的海象特别巨大!”
“嗯……”
“它们很早就开花了。”
“嗯……”
“不过,能见到它们玩钟琴还挺不错的,呃?”
“嗯……”
艾米装出目瞪口呆的失望表情,冲塞姆威尔和贝尔摇了摇头,这让他俩不由得大笑起来。
突然,博士冲到他们身边。他正直直地盯着前方,警惕的样子让人一惊。
“我们得回去。”他悄声说。
“什么?”艾米问。
他伸出手臂挡在他们面前,强行制止了他们继续向前的脚步,伸长了脖子,仔细倾听。
“什么?”艾米重复道。
“我们绝对得往回走。”他说。
“回到那个恶臭的房间?为什么?”
“嘘!”他说,“你听不见吗?”
艾米什么都没有听见。
“我们得回去,”博士说,“或者最起码,我们不能再走这边。”
然后艾米也听见了。那声音远远地从头顶上传过来。是脚步的声音。沉重而有规律的、笨拙的隆隆脚步声。
“别动!”博士冲他们压低嗓门,仿佛他举起的食指会将他们冻结在原地。他探出身子,直到可以沿着前方的走廊一路望过去。
脚步声更近了。他先是看到有什么东西在动,然后是一个影子,由一排太阳灯投影在走廊的墙壁上。
那个侧影,不会有错。
他朝他们转过身。
“冰雪战士,”他说,“往这边来了。快跑。”
“随便跑跑还是逃命一样跑?”艾米问。
“你觉得呢?”博士回答。
他们开始跑。
他们往回跑过准备室,进入有机物长廊,也顾不上那股味道了。博士一个滑步停在了门口,察看门上的面板,看看是否有什么办法关闭舱门,把冰雪战士锁在身后。但有东西破坏了舱门,把机动装置都给融掉了。舱门已经生生地被撬开了。
“继续走!”他大喊,跑着跟上他们。他们沿着臭气熏天的大缸和凝结着黏稠物质的玻璃桶之间的金属网格走道,向巨大长廊的远端跑去。
“你怎么知道那头会有一个出口?”艾米向博士大喊。
“我不知道!”他回答。
“那怎么办?”
“我们没有太多选择!”他回答。
艾米回头一瞥。不是个正确的选择,但她还是那么做了。
她看到身后大约五十米的那道舱门入口处,第一个冰雪战士出现了。总共有三个。它们无比巨大,每次只能有一个穿过那道舱门。它们脸上透着一丝呆滞和麻木,头顶上的一排灯映着它们的红眼睛。它们走起路来宛如杀手,就是那种戴着昂贵墨镜的职业杀手。
最起码,艾米心想,万一雪怪开始动武射击的话,一排排大缸和金属桶多少会给他们提供些掩护。是战士,她纠正自己,是冰雪战士。
她朝后最后一瞥,发现它们根本没有配枪。
它们都举着剑。那种古旧的、柄带倒钩的双手阔剑。
“噢,好极了!”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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