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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越发暗淡

博士双手抓住舱门下侧的把手,在梯级边缘晃动挣扎。他拼尽全力往下拽,龇牙咧嘴,双目紧闭。在他身下,艾米、阿拉贝尔和塞姆威尔正尽可能快地顺着梯子往下爬,这时纷纷抬头发出惊惧的呼喊。
冰雪战士轻而易举地掀开了舱门,就像是在打开一个垃圾桶盖子一样。舱门往上,博士也被带了上去。他被带离了刚才落脚的梯子。他在把手上挂了那么一刹那,双腿悬空,仿佛踩着看不见的自行车踏板。
然后他脱手了。
博士像块石头一样掉了下去。他突然释放掉的重量使舱门猛地从冰雪战士的螯钳手中挣开,落下来闭上了,发出一记舱门锁住的咔嗒声。
以博士所处的状况,根本无暇回味冰雪战士刚好被关在外面的事实。他现在的状态就是挥舞着四肢,疯狂地从通风口管道中落下。他先撞到了塞姆威尔,把这个年轻人从直立贴墙的梯子上碰了下来。塞姆威尔几乎没来得及发出惊讶的哼哼。他们一起落下去的时候,撞到了紧挨在塞姆威尔下方的阿拉贝尔。这股冲击将她撂下了梯子。她单手坚持了一秒钟,就没法儿再抓住,然后她便跟着他们一起掉了下去。
这三个人形成一捆翻滚号叫着的四肢和躯体,撞上了最下方的艾米。她的双脚因此从梯子上滑脱,但手勉强抓住了。
并指手套上的松紧带一头钩在梯子上,一头穿过袖子连着粗呢大衣坚持了一会儿,刚好能让她找回着力点。
博士、塞姆威尔和阿拉贝尔从她身边猛跌下去,消失在管道下方的黑暗中。
“我的天啊!我的天啊!”艾米喃喃自语,拽着自己重新回到梯子上站好,侧身低头朝他们落下的方向凝望,“噢,我的天啊!博士!博士!”
只有她的回声,没有其他的声音,没有应答,没有令人宽慰的回答,没有“没事的,艾米,我们在附近的气垫床上安全着陆了”。
但积极的一面是,也并没有传来撞击声。
艾米重重地咽了一下口水,事情灾难性的转变让她惊愕不已。她再次呼唤他们的名字,往下攀了几级梯子。然后她又往回上了两级,解开手套的松紧带,继续往下。
头顶上传来一记响亮的哐啷声。雪怪开始对付舱门。
是冰雪战士,她告诉自己,该死的冰雪战士。
她开始尽可能快地往下爬。有那么几次,她因为脚步太快而不慎打滑。这管道仿佛是无尽深渊。当她终于来到他们身边时,他们肯定已经死得透透的了。那会令她沮丧不已的。到时候问题可就大了,因为她只能孤身一人应对雪怪了。
是冰雪战士!战士!
她继续往下,几乎要用尽所有的气力。尽管博士先前承诺说这一天将会充满圣诞的乐趣,他会尽量避免无谓的叫喊和乱跑,结果却完全相反。事情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宇宙理应是一个美丽、旖旎、令人着迷的地方,她想要到处旅行,并乐在其中,最好有她的丈夫和好朋友博士一起活蹦乱跳地陪着她。艾米开始觉得,她并没有通过这种走马观花似的飞速游览领略到多少外太空风情。她根本没有时间去看什么新鲜事物,似乎总是在紧急逃离的时候才有机会瞥上一眼周遭的环境。
艾米停下来,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吐出。她的思绪完全处于漫不经心的状态,因为她在努力忘掉刚才看到的一幕。她刚才目睹博士坠落身亡,同博士一起死掉的两个人她并不是特别了解,但也有充分理由相信他们心肠不坏,无论如何不该以高速亲吻地面的方式死去。
她睁开眼睛,又开始继续往下爬,用力地呼吸,想给自己增强信心。来自头顶舱门外那经久不息同时又惨无人道的哐啷声显然无助于她树立信心。
它们想要进来,它们现在就想要进来,那些雪怪。是战士。战士。
她努力忽略那些敲击声、刮擦声,继续往下,一次一级梯子,先下手再下脚,往下再往下。这地方往下还有多远?
艾米开始意识到,身下的管道略有一些不同。起初很难说清是什么不同。她皱了皱眉,真心希望不会遇到满是尸块的场景。
幸运的是,并未如此。
她即将来到梯子最末端。梯级在一个节点不再继续,整个管道开始缓缓向左倾斜,就跟排水管似的。管道从垂直转为三十五度角向下,用一段非常顺滑、类似排水系统中转换头的弯曲组件相连接。
她感觉到一阵幽幽的微风,凉爽清新,自下方吹来。管道似乎在等待着谁发出声响,那时管道就会被各种回声填满。
她走下最后一级阶梯,在倾斜的地面上稳住自己,而三米之上就是墙。
“博士?”她喊道。
等来的只有回声。她一点点朝前挪。
走在有角度的地面上是相当有难度的一件事。她努力保持平衡。冰雪战士继续在她头顶上老远的舱门外锤着凿着。
这管子让她想起了什么。她意识到那是什么了。它就像是大型休闲中心里的水滑梯的巨型版本,也就是罗瑞很喜欢的那种千回百转的管道大漂流。就是那么回事儿。
或者可以说,是一个特大号的仓鼠游戏笼,人们想当然地认为仓鼠会喜欢从宠物店买来的那类东西。
她不相信它们会喜欢。如果眼前这个就是最典型的体验,那可真没什么乐趣。她开始回味很多小仓鼠通常会表现出来的暴躁举动。
她沿着管道边缘走了起来。仍然没有博士或者阿拉贝尔或者塞姆威尔的踪影。他们想必是一路向下滑,然后像罗瑞在水滑梯里一样从某一个弯头飞了出去,或者像暴躁的小仓鼠在透明塑料禁闭室里一样无计可施。
“博士?”她又喊道,一边撩开眼前的头发,倾身向前,仔细往黑暗里探察,“博士?你要是没事,就冲我吼一声,好吗?博士?”
在她身后,其实是头顶上,冰雪战士用声波爆破装置对准了坚硬不屈的舱门闩,将它击了个粉碎。爆炸产生的可怕声响沿着管道传到她耳边,惊得她跳了起来,不由得脚下打滑。好在她保持住了平衡。
她回看自己来的方向,听见破裂的舱门被打开时的啸叫,看见灯光沿着通风口管道照下来,阴影在晃动。
冰雪战士进来了。它们是冰雪战士,它们打开了舱盖,它们还进到了管道里。它们要来追她了。这一切都把她吓得不轻。
她必须抓紧了。她又走了一步,加快了移动速度。她脚下打滑,但她稳住了自己。接着,她两只脚同时打滑,这一次她没能保持住平衡。
转眼她就仰面朝天了。
“哎哟!”她叫道。接着她意识到,屁股着地还不是最糟糕的结果。
她正在移动。她正在滑。她正沿着管道一路往下滑。
她大声抗议,没有特定的对象,接着开始手脚并用地乱划乱扒。徒劳无益,倒是加快了下滑的速度。她正沿着管道下滑,仿佛坐在一股激流之上,就像罗瑞从游乐园里巨大的水滑道上滑下来那样。她没法儿让自己停下。她没法儿站起来。
每过一秒,速度都会加快一点。艾米在管道里疾驰,无可奈何地向越来越深的地底进发。

 
雪正在下。这是很长一段时间里罗瑞见到过的最黑暗的夜晚,不仅寒冷,而且令人窒息绝望地吞噬着一切。大片的雪花似乎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自黑暗中俯冲下来,在他面前飞舞。
他跟随维斯塔穿越白雪皑皑的树林。她带上了自己的小太阳灯,但两人达成一致,尽可能在途中避免打开它。灯光可能引来本不必要的关注。维斯塔向罗瑞保证,她知道该走哪条路。她熟悉树林。她知道如何让他俩去到“旁处”。
罗瑞相信那是她的真心话,不过他仍然感到担忧。他们已经将秋日磨坊或者自动磨坊[. autumn(秋日)与auto(自动)音近。
]?那令人欣慰的温暖抛诸身后,向冰天雪地的夜晚进发。有很大可能,他们会在到达目的地之前就冻死,那还是在没有考虑“红色眼睛的怪物可能正在外头追捕他们”这个因素的前提下。
两人在磨坊逗留期间,他的衣服已经在温暖中干透了。他很欣慰有这件大衣,尽管一开始并不确信是否值得回塔迪斯去取这件衣服。如果他跟博士和艾米在一起,也许这一天就不会那么刺激了。不过话说回来,他也不知道他们遇上了什么样的冒险经历。他还满心期待着到了维斯塔的村子——那个叫“旁处”的地方时,能够发现博士和艾米早已在那儿了,早就和所有人交上了朋友,讲着故事,坐在火炉边吃着热乎乎的美食。他期待看到一棵巨大的圣诞树,尽管他知道这些细节完全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但至少他还有希望。
同时,罗瑞也是个现实主义者。他想要计算出究竟有多少次他们去一个地方却没有意外陷入窘境,无论是碰巧去还是特地去。他的答案是,一次都没有。这仿佛是不可避免的,就像塔迪斯控制台的轰鸣一样不可避免,就像博士顿悟之后突然的露齿而笑一样不可避免。罗瑞相信,这些困境自然是与时间领主有关。事实上,鉴于只剩下一位时间领主,必然会有一系列困境等着他们陷进去。危险、问题、困难、风险……要是塔迪斯上有某种探测电路可以自动将他们引向麻烦,他也不会特别惊讶。博士有一天也许会不经意地承认,就像他觉得他们早就该知道一样:“你是说,我没有跟你提过那个困境自动搜索模块?我没有吗?我发誓我……我是不是应该偶尔做一下改变,把它关了?好啊,为什么不呢?我会把它关了。”
雪花继续自黑暗中涌现,突然变得清晰可见,打在他的脸上。它们就像星星,仿佛宇宙中的匆匆过客。在刺骨的寒冷和睁眼瞎一般的黑暗中,他能看到的就只有这些小小的白色物体飞速掠过,就像是乘着塔迪斯穿梭在宇宙之中,和塔迪斯本身一样,你不知道到底你会去到哪里,或者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安不安全。

 
艾米的滑行速度不断加快,远远超过了她能够接受的程度,尤其考虑到她并不是在自行车上、滑板上、雪橇上或是火箭船上的事实。她完全没办法采取任何措施加以控制。
管道的内层表面摸上去毫无阻力,她疯狂地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来让自己停下的想法落空了。倾斜度在增加,她滑落到一段更加陡峭、可怕的斜坡,更加令她惊恐。她瞪大双眼,头发在耳后飘飞,在管道中疾驰而下。她意识到,处在其他情况下,她可能会很享受类似的滑行,但当前的状况下肯定不会。同时她也意识到,自己正在发出类似“啊——”“咦——”“唷——”这样绝望的、哽咽般的声音。
然后她从管道口一飞而出,落在一堆柔软的、满是尘土的材料上。她弹了几下停下来,一边咳嗽,一边慢慢地站起来。她在乱糟糟的堆料上激起了一大朵尘雾状的纤维云。她身处一个金属小房间里,如尘土般飞扬的物质其实是厚厚的一层被通风系统吸入并堆在其中的腐烂落叶和细碎植物。也许正是因为有它们,她才得以免于重伤。
她一边咳嗽,一边抬头回望了一下通风系统的管道。
“我可不会再来一次了。”她说。
她本以为自己找回了平衡,但双脚却在这一刻再次滑倒,证明她只是痴心妄想。她又一次臀部着地,掉进管道系统的下一段里,无助地“呀”着飞驰而下。
“不好玩儿!”她用自己最大的嗓门尖叫,体验着比先前更快、更陡、更跌宕起伏的滑行。管道的一个弯曲节点几乎让她翻了个筋斗,而后将她弹射到了另一个小房间,里面铺满了厚厚的、富有弹性的、微微泛着霉味儿的叶子之类的东西。
艾米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比上一次落地后谨慎得多。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很难直起身,可能摔伤了肩膀或脊背,但后来发现这是因为她站在了有松紧带的一只手套上,同扭伤或脱臼没什么关系。
她抬起脚,任手套从脚底飞起,完全站直了身子,盯着周身的昏暗,同时用手指梳理发丝间缠着的枯叶。
“博士?”她喊道,“博士?”
这个灰不溜秋的方形金属小房间相对平坦,有几个出口,都是通往别处的管道口。她慢慢地四处移动,以确保自己不会滑倒而掉进另一轮大冒险。
“博士?”
众多管道之中,有一根是水平走向的,一侧连接着凹槽管道,类似艾米通过的那种。她现在身处一条过渡走廊之中。这条走廊又黑又长,弥漫着金属气息。空气寒冷干燥。嵌入墙体的壁灯发出微弱的光。这些灯看上去是莫芬人用的太阳灯的小号变形体,而且更高级。
灯光让艾米想起了花园中常见的那种整夜通明的太阳灯,同时也令她感到倦意来袭。
“喂……?博士?”
艾米分辨不出管道将她带到了哪里,她很想知道博士、贝尔和塞姆威尔落在其他地方到底怎么样了。
艾米非常用心地去听,巴望着远处或许会有一个声音来回应,接着她发现的确可以听见什么。那是一种嗡嗡声,一种低沉的共鸣。说是听见,但确切地说是感觉到。那是庞大机器所产生的声音,自动化机械产生的轰鸣正从远处源源不断地传来。
她感觉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工厂,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工厂,所有轰隆作响的机器都隐藏在视线之外,隐藏在周围的金属墙壁之后。
接着她想:也许我就处在一台真正的机器之内。也许我正处在某种管线、导管、线路之中,而这对我来说无比庞大,仅仅机器本身就无比巨大。或许它会突然被……水,或是油,或是废液,或是核废料,或是能量给灌满。
也许这里之所以被关闭了,是为了对机器进行日常养护,而我只是在养护期间来到了这里。要是我在这儿多待一会儿,就会被淹死,或者被冲走,或者被烧成灰烬,或者遭到辐射,或者……
艾米开始恐慌。她开始感到非常严重的幽闭恐惧。她赶紧沿着走廊——也可能是条管道——寻找出口,或是门,或是可以攀爬上去的什么东西。
但她反而发现了其他东西。
一阵抓挠的声音后,又是一阵什么东西快速掠过的杂音,伴随着阴影中转瞬即逝的一道闪光。
“是谁?谁在那儿?”她壮起胆子问。经验告诉她,大胆总能有些帮助。好吧,不如固执己见的作用大。无论如何,至少这能让她感到好受些。
接着她看到是什么发出了声响。她看见了老鼠。
它们也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老鼠。她立即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它们让她想到了老鼠,她脑海里对应的就是“老鼠”两个字。
对于老鼠来说,它们有太多的腿,而眼睛和毛发却远不及正常数目。此外,它们还有着小猎狗的身材,这对于老鼠来说显然太不寻常了。
但是天啊!它们真是数量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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