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们坐到那张大桌子旁。这张桌子有一副漂亮的玻璃桌面，露出下面的黑色石板，带有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与这个房间墙壁和地上剥落褪色的油漆很不协调。骑士鹰的假人拘谨地坐在大安乐椅旁边的一张凳子上，开始一次一粒地喂他爆米花。
这个假仆人是骑士鹰盗取木灵的力量做成的，对于那名异能者，我只有一些很模糊的情报。她应该能够用意念控制木偶，也就是说，骑士鹰身边的这个木偶并非是自动机器人，而更像是骑士鹰肢体的延伸。骑士鹰很可能穿戴着某种引擎，让他能够随心所欲地控制这个假人。
屋外响起了声音，表明有其他人到来。一架小无人机贴着地面疾行过来──骑士鹰曾派它去替亚伯拉罕领路。也许是为了提防亚伯拉罕窥探这个不属于他的地方。那个加拿大人随后就走进来，向我们点点头。
我的另外两名队员也跟在他身后。首先出现的是柯迪，他是一个身材瘦长，将近四十岁的男人，穿戴迷彩狩猎外衣和帽子，这并不是专门为这次行动准备的衣服，他平时就爱穿迷彩服。他已经有几天没刮胡子，对此他的解释是「真正的苏格兰高地传统作战准备」。
「爆米花吗？」他的话语中有着浓重的南方人那种慢呑呑的口音。他走过来，从假人手中的碗里抓了一把，「太棒了！亚伯拉罕小子，你果然没开玩笑，这个木头机器人真是够怪的。」
蜜兹在他身后跳了进来。这个黑皮肤的女孩身材纤细，将一头浓密的卷发束在脑后，让它们变成非常蓬松的一团，就好像是一朵大蕈状云。她在桌边距离梅根最远的地方坐下，给了我一个鼓励的微笑。
我竭力不去想那些不在团队中的队员。瓦珥和艾克赛尔，他们都死在教授的手中。蒂雅失踪，可能也死了，但我们通常不会提起这件事。亚伯拉罕向我透露，他知道另外两个审判者小组，并且在逃离新芝加哥以后尝试和他们联络过，但两个小组都没有回音。看样子，教授先对他们下了手。
柯迪嚼着他手中的爆米花，「一个人还能奢求些什么？不知道你是不是能理解，我在是度过了筋疲力竭的一天。」
「是的，」骑士鹰说，「一个筋疲力竭的早晨，攻击我的家、妄图抢劫我。」
「好了，好了，」柯迪说，「别生气了。说实话，在老时候的乡下，在脸上招呼一拳可是一种自我介绍的礼貌。如果你不挥挥拳头，那别人根本不会认为你是认真的。」
「我斗胆问一下……」骑士鹰说，「你嘴里的『老时候的乡下』是在哪里？」
「他认为他是苏格兰人。」亚伯拉罕说。
「我就是苏格兰人，别总是一脸不相信。」柯迪一边说，一边从椅子里爬起来。他显然是要自己爆些米花，因为没有别人会为他做这件事。
「说一个苏格兰城市的名字，」亚伯拉罕说，「除了爱丁堡以外。」
「好啊，比如爱丁堡，」柯迪说，「他们在那里埋葬了老亚当和夏娃，当然，他们都是苏格兰人。」
「当然，」亚伯拉罕说，「城市的名字，请。」
「很容易。我能说出一大堆城市的名字：伦敦、巴黎、都柏林。」
「那些──」
「──完全都是苏格兰城市。」柯迪说，「知道吗？是我们建立了它们，然后其他人才跑过来，从我们手中偷走了它们。你需要好好学一学历史〔注〕。想来些爆米花吗？」
〔注〕柯迪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在罗马帝国崛起之前，凯尔特人广泛居住在西欧的法国和英国地区，直到被西泽征服，才逐渐退缩到苏格兰和爱尔兰等偏远区域。
「不，谢谢。」亚伯拉罕一边说，一边给了我一个困惑的微笑。
我向骑士鹰俯过身，「你承诺过会和我们分享异能者科技。」
「承诺是一个很重的词，孩子。」
「我想要那个医疗设备。」亚伯拉罕说。
「急救星？没门。我没有备份。」
「你也这样称呼它？」梅根皱起眉问。
「一个乔纳森的老玩笑。」骑士应回答，他的假人耸了耸肩，「其实没什么好笑的。不过，我的急救星不像乔纳森的治疗能力那样有效。但我只有这个了，不能给你们。我两个有趣的小东西能借给你们，一个……」
「等等，」蜜兹说，「你有治疗机器，为什么还要让那个微笑的吓人大叔帮你走路？为什么你不先医好自己的腿？」
骑士鹰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他的假人摇了摇头，彷佛蜜兹询问他的残疾是打破了某种禁忌。
「你对于异能者的治疗知道多少，年轻的女士？」骑士鹰问。
「嗯──」蜜兹说，「我们杀死的异能者都死得很彻底，所以我并不经常看到他们治疗。」
「异能者的治疗，」骑士鹰说，「不会改变你的DNA或者你的免疫系统，它只能修复细胞的伤损。我现在的状态并非是因为某种突然的损伤。如果只是脊髓断裂，那么我当然能被治好，但问题来自更深层的原因。每一次我感觉治疗让我的肢体有了一些恢复，它们很快又会失去能力，所以我使用了曼尼。」
「这是……你给它的名字？」亚伯拉罕问。
「当然。为什么不行？好了，我已经开始觉得你们并不想要我的科技了。」
「我们想要，」我说，「请继续。」
他翻翻白眼，然后又从他的木偶手中吃下一粒爆米花。「几个月以前，一名异能者死在西伯利亚，肇因于两名独裁者的争斗，其中颇有些戏剧性。当时那个区域正好有个有魄力的商人，他收获了那名异能者的──」
「拉提蚩？」我的声调一下子高亢起来，「你模仿了拉提蚩？」
「孩子，你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这对你可没好处。」
我没有理会这个评价。拉提蚩，这个名字的发音有些像是「r'teech」──她是一名强大的异能者。我一直在寻找某种能让我们与教授旗鼓相当的力量。我们需要一种优势，一种教授料想不到的──
梅根用手肘顶了一下我的肚子。「怎么？不说一说吗？」
「噢！」我注意到骑士鹰已经停住了话头，「嗯，拉提蚩是一名俄罗斯异能者，有一些非比寻常的能力。从技术上来说，她不是高等异能，但她非常强大。我们要谈论她全部的能力吗，骑士鹰？」
「每一个引擎只能提供一种能力。」骑士鹰说。
「嗯，」我站起身说，「如果是这样，我认为你模仿了她的水银球。为什么我们还坐在这里？去看看那个引擎吧！我很想试试它。」
「嘿，苏格兰人，」骑士鹰说，「你起来的时候能从冰箱里拿瓶可乐给我吗？」
「当然，」柯迪一边说，一边将新鲜的爆米花倒进碗里，然后伸手到冰箱中拿出一瓶可乐，正是蒂雅喜欢的那个牌子。
「噢，」骑士鹰又说，「还有那碗马铃薯色拉。」
「马铃薯色拉和爆米花？」柯迪问，「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真想说──你是个奇怪的家伙。」他走过去，将那个半透明的免洗碗滑过桌面，上面一起放着可乐。然后他坐回蜜兹身旁，举起穿着工作靴的两只脚，放到桌面上，背靠在椅子里，大口咬起碗里的爆米花，就好像他的房子曾被一群玉米暴徒烧毁那般。
我依旧站在桌边，希望其他人也能和我一样急切。现在我完全没心思坐下来讨论异能者的力量，我想要使用它们。骑士鹰要给了我们的这种特殊能力，一定会像谍眼一样令人兴奋，而且完全不需要水。我对水没什么好感。为了救我的朋友，我也许会愿意让深渊将我呑没，但这并不表示我和水会彼此喜欢，我们还是处在休战状态比较好。
「如何？」我催促。
骑士鹰的假人打开了那碗马铃薯色拉，中间有一个黑色的小盒子。「就在这里。」
「你就这么收藏无价的超能装备，」梅根冷冷地说，「放在马铃薯色拉里？」
「妳知不知道人们有多少次冲进来抢劫我？」骑士鹰问。
「但从没成功过，」我说，「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地方不可能被攻破。」
骑士鹰哼了一声。「孩子，在我们的这个世界里，人们能够真正地穿墙而行，没有任何地方是不可能被攻破的，我只是很擅长说谎而已。不是吗？就连你们这帮人都能从我的手心里偷走一些东西。不过你们会发现，亚伯拉罕抢走的东西基本上没什么用，其中一个能发出狗叫声，另一个能让指甲生长得更快，但不会变得更强韧──异能者的能力总是出人意表。不过我还是想把那两个引擎收回来，它们能够成为很好的诱饵。」
「诱饵？」亚伯拉罕惊讶地问。
「当然，」骑士鹰说，「我总是需要在显眼的地方放一些东西，让人们觉得他们的力气没有白费。我已经开始用一套制式的方法来应付你们这些抢匪了：显示出怒不可遏的样子，发誓一定要复仇，还有一些诸如此类的反应。通常这都能够让那帮人远远地逃走，他们也会因为抢到了东西而高兴半天。这里至今为止发生的闯入案件也有几十起，你们猜一猜，有多少人想到要朝马铃薯色拉的免洗碗里看一眼？」
他的假人将那个小盒子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盒子被包裹在密封袋里，我在椅子里坐直身子，仔细观察它，想象着各种可能性。
「你是如何把那些小妖精放进这么小的盒了里？」柯迪指着桌上的设备问，「难道不会压碎它们的小翅膀吗？」
我们全都装作没听见柯迪的话。
「你提到另一个引擎？」亚伯拉罕问。
「是的，」骑士鹰说，「我有一个旧晶体生长器，就在这里的某个地方。把它贴在一个纯晶体晶格上，你就能在数秒钟之内增殖出新的晶格。也许这会有些用处。」
「唔，」蜜兹举手发言，「为什么我们需要这样的东西？听起来很酷，但……晶体？」
「嗯，要知道，」骑士鹰说，「盐就是一种晶体。」
我们全都惊愕地看着他。
「你们要追踪乔纳森，对不对？」骑士鹰说，「你们知道他在亚特兰大吗？」
亚特兰大。我坐回椅子里。亚特兰大是巫师会的管辖范围，那是一个异能者的松散联盟，基本上这个联盟的成员承诺彼此之间不会互相打扰。偶尔他们也会相互帮忙，比如为某个成员杀掉想要偷窃他的城市的竞争对手，这个组织大概就像是异能者的亲友会。
也许我对于异能者有一些了解，但我对他们的世界依然只是管中窥豹，巴比拉发光的水果和超现实主义的涂鸦就曾经让我大吃一惊。直到几个月之前，我还是一个从没有离开过家乡的宅男。
「亚特兰大，」亚伯拉罕轻声说，「或者是现在的伊尔迪希亚。如今它的具体位置在哪里？」
「堪萨斯东部某处。」骑士鹰说。
堪萨斯？我心想。骑士鹰的话刺激了我的记忆。没错，伊尔迪希亚会不断移动。但那么远？我曾经读过关于这座移动城市的描述，那些描述都认为它还是会停留在一个大致的范围内。
「为什么他会去那里？」亚伯拉罕问，「乔纳森‧斐德烈斯去那座盐城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骑士鹰说，「我正竭尽全力避免被那个家伙注怠。我要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是为了自保。但祸星啊，我可不打算伸出棒子去戳他。」
骑士鹰的假人放下爆米花的碗。「我已经吃完爆米花了，也就是说，现在我要根据我的小礼物提些条件。你们可以拿走这个拉提蚩和晶体生长器，离开此地。但你们不得再联络我、不许向乔纳森提起我、甚至不能和别人谈论我，以免被乔纳森听到。他喜欢把事情办得万无一失，如果他到这里来找我，就会让这里只剩下一个烧焦的大坑。」
我向梅根看了一眼。她正直勾勾地盯着骑士鹰，嘴唇向下噘着。「你早就知道我们掌握了那个秘密，」她轻声对骑士鹰说，「你知道我们已经非常接近答案了──一个真正的解决办法。」
「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帮助你们。」
「你这个半途而废的家伙。」梅根指责他，「你愿意向房间里扔一颗手榴弹，却不想去看看它是否能发挥作用。你知道这个世界需要改变，但你不想和它一起改变。你真是个懒惰无用的懦夫。」
「我是个现实主义者。」骑士鹰说。他的假人站起来。「我接受现实世界，尽全力在这个世界中活下来。况且即使是只为你们提供这两个设备，我也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乔纳森会认出我的手艺，希望他会以为你们是从军火商的手里拿到它们。」
假人走到冰箱旁边，将里面的几样东西挪出来，放进一个袋子里，然后把一件物品放到我们面前的桌上，看上去像是一罐蛋黄酱。假人掀起罐子盖，露出黏稠调味料中埋着的另一个小引擎。假人将那个袋子挂到自己的手臂上，然后走到骑士鹰背后，把他抱起来。
「我还有其他问题。」我一边起身一边说。
「真不幸。」骑士鹰回答。
「你还有其他科技可以给我们。」亚伯拉罕指着那个袋子说。「你给我们的只是你认为不会惹来教授、让你有太多麻烦的东西。」
「猜得很对。」骑士鹰回答，「出去吧。我会让无人机把账单送给你们。如果你们活下来的话，期待你们能付清。」
「你知道的，我们在努力拯救这个世界。」蜜兹说，「这也包括了你。」
骑士鹰哼了一声。「你们知道半数来找我的人都在努力拯救这个世界吗？天哪，我以前就和审判者合作过，你们一直都在努力拯救这个世界。在我看来，这个世界至今都没有得到救赎。事实上，在乔纳森堕落之后，我觉得这个世界又糟糕了不少。
「如果我一直免费提供装备，早在几年前就破产了。那样的话，你们甚至没有机会来抢劫我，所以少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向我喷这种陈腔滥调的口水了。」
他一说完，假人就转过身向屋外走去。我站在自己的椅子前，感觉很气馁，回过头看了其他人一眼，「你们觉得就这样离开会不会很突兀？」
「你难道忘记他其实是个多么奇怪的家伙？」柯迪一边问，一边用脚推推那碗马铃薯色拉。
「至少我们还是有收获。」亚伯拉罕在手中把玩着那两个小盒子其中之一，「这，已经让我们比最开始的时候有了很大的优势。除此之外，我们还知道乔纳森在哪里设立基地。」
「是的。」我在应声时向梅根瞥了一眼。她似乎显得很困扰，看来她也察觉到了。当然我们得到了一些武器，但我们错过一个得到答案的机会。
「把东西收好。」我说，「柯迪，在冰箱里再找一找，然后我们就离开。」
众人纷纷服从命令。我发现自己走出门口，来到走廊，脑子里还是塞满了问号。
「那么……」梅根在我身边开口，「你想让我带其他人先出去吗？」
「嗯？」我问她。
「还记得你是如何追赶教授和我们，一路跑进新芝加哥的地下街的？那时我们已经清楚地告诉你，如果你不滚开，就要挨上一枪。」
我露出微笑。「是的。那时我认为被审判者射一枪肯定会是超酷的事。想想看，我可以向朋友们展示子弹留下的伤疤，告诉他们这是乔纳森‧斐德烈斯亲自射的。」
「你真是个愣仔。我要说的是，你打算去追骑士鹰吗？」
「我当然要去追他。」我说，「确保所有人都安全离开，然后，如果情况恶化，试着把我从我的愚蠢中拯救出来。」我迅速给她一个吻，然后抓住亚伯拉罕扔给我的步枪，追上骑士鹰。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这个假仆人是骑士鹰盗取木灵的力量做成的，对于那名异能者，我只有一些很模糊的情报。她应该能够用意念控制木偶，也就是说，骑士鹰身边的这个木偶并非是自动机器人，而更像是骑士鹰肢体的延伸。骑士鹰很可能穿戴着某种引擎，让他能够随心所欲地控制这个假人。
屋外响起了声音，表明有其他人到来。一架小无人机贴着地面疾行过来──骑士鹰曾派它去替亚伯拉罕领路。也许是为了提防亚伯拉罕窥探这个不属于他的地方。那个加拿大人随后就走进来，向我们点点头。
我的另外两名队员也跟在他身后。首先出现的是柯迪，他是一个身材瘦长，将近四十岁的男人，穿戴迷彩狩猎外衣和帽子，这并不是专门为这次行动准备的衣服，他平时就爱穿迷彩服。他已经有几天没刮胡子，对此他的解释是「真正的苏格兰高地传统作战准备」。
「爆米花吗？」他的话语中有着浓重的南方人那种慢呑呑的口音。他走过来，从假人手中的碗里抓了一把，「太棒了！亚伯拉罕小子，你果然没开玩笑，这个木头机器人真是够怪的。」
蜜兹在他身后跳了进来。这个黑皮肤的女孩身材纤细，将一头浓密的卷发束在脑后，让它们变成非常蓬松的一团，就好像是一朵大蕈状云。她在桌边距离梅根最远的地方坐下，给了我一个鼓励的微笑。
我竭力不去想那些不在团队中的队员。瓦珥和艾克赛尔，他们都死在教授的手中。蒂雅失踪，可能也死了，但我们通常不会提起这件事。亚伯拉罕向我透露，他知道另外两个审判者小组，并且在逃离新芝加哥以后尝试和他们联络过，但两个小组都没有回音。看样子，教授先对他们下了手。
柯迪嚼着他手中的爆米花，「一个人还能奢求些什么？不知道你是不是能理解，我在是度过了筋疲力竭的一天。」
「是的，」骑士鹰说，「一个筋疲力竭的早晨，攻击我的家、妄图抢劫我。」
「好了，好了，」柯迪说，「别生气了。说实话，在老时候的乡下，在脸上招呼一拳可是一种自我介绍的礼貌。如果你不挥挥拳头，那别人根本不会认为你是认真的。」
「我斗胆问一下……」骑士鹰说，「你嘴里的『老时候的乡下』是在哪里？」
「他认为他是苏格兰人。」亚伯拉罕说。
「我就是苏格兰人，别总是一脸不相信。」柯迪一边说，一边从椅子里爬起来。他显然是要自己爆些米花，因为没有别人会为他做这件事。
「说一个苏格兰城市的名字，」亚伯拉罕说，「除了爱丁堡以外。」
「好啊，比如爱丁堡，」柯迪说，「他们在那里埋葬了老亚当和夏娃，当然，他们都是苏格兰人。」
「当然，」亚伯拉罕说，「城市的名字，请。」
「很容易。我能说出一大堆城市的名字：伦敦、巴黎、都柏林。」
「那些──」
「──完全都是苏格兰城市。」柯迪说，「知道吗？是我们建立了它们，然后其他人才跑过来，从我们手中偷走了它们。你需要好好学一学历史〔注〕。想来些爆米花吗？」
〔注〕柯迪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在罗马帝国崛起之前，凯尔特人广泛居住在西欧的法国和英国地区，直到被西泽征服，才逐渐退缩到苏格兰和爱尔兰等偏远区域。
「不，谢谢。」亚伯拉罕一边说，一边给了我一个困惑的微笑。
我向骑士鹰俯过身，「你承诺过会和我们分享异能者科技。」
「承诺是一个很重的词，孩子。」
「我想要那个医疗设备。」亚伯拉罕说。
「急救星？没门。我没有备份。」
「你也这样称呼它？」梅根皱起眉问。
「一个乔纳森的老玩笑。」骑士应回答，他的假人耸了耸肩，「其实没什么好笑的。不过，我的急救星不像乔纳森的治疗能力那样有效。但我只有这个了，不能给你们。我两个有趣的小东西能借给你们，一个……」
「等等，」蜜兹说，「你有治疗机器，为什么还要让那个微笑的吓人大叔帮你走路？为什么你不先医好自己的腿？」
骑士鹰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他的假人摇了摇头，彷佛蜜兹询问他的残疾是打破了某种禁忌。
「你对于异能者的治疗知道多少，年轻的女士？」骑士鹰问。
「嗯──」蜜兹说，「我们杀死的异能者都死得很彻底，所以我并不经常看到他们治疗。」
「异能者的治疗，」骑士鹰说，「不会改变你的DNA或者你的免疫系统，它只能修复细胞的伤损。我现在的状态并非是因为某种突然的损伤。如果只是脊髓断裂，那么我当然能被治好，但问题来自更深层的原因。每一次我感觉治疗让我的肢体有了一些恢复，它们很快又会失去能力，所以我使用了曼尼。」
「这是……你给它的名字？」亚伯拉罕问。
「当然。为什么不行？好了，我已经开始觉得你们并不想要我的科技了。」
「我们想要，」我说，「请继续。」
他翻翻白眼，然后又从他的木偶手中吃下一粒爆米花。「几个月以前，一名异能者死在西伯利亚，肇因于两名独裁者的争斗，其中颇有些戏剧性。当时那个区域正好有个有魄力的商人，他收获了那名异能者的──」
「拉提蚩？」我的声调一下子高亢起来，「你模仿了拉提蚩？」
「孩子，你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这对你可没好处。」
我没有理会这个评价。拉提蚩，这个名字的发音有些像是「r'teech」──她是一名强大的异能者。我一直在寻找某种能让我们与教授旗鼓相当的力量。我们需要一种优势，一种教授料想不到的──
梅根用手肘顶了一下我的肚子。「怎么？不说一说吗？」
「噢！」我注意到骑士鹰已经停住了话头，「嗯，拉提蚩是一名俄罗斯异能者，有一些非比寻常的能力。从技术上来说，她不是高等异能，但她非常强大。我们要谈论她全部的能力吗，骑士鹰？」
「每一个引擎只能提供一种能力。」骑士鹰说。
「嗯，」我站起身说，「如果是这样，我认为你模仿了她的水银球。为什么我们还坐在这里？去看看那个引擎吧！我很想试试它。」
「嘿，苏格兰人，」骑士鹰说，「你起来的时候能从冰箱里拿瓶可乐给我吗？」
「当然，」柯迪一边说，一边将新鲜的爆米花倒进碗里，然后伸手到冰箱中拿出一瓶可乐，正是蒂雅喜欢的那个牌子。
「噢，」骑士鹰又说，「还有那碗马铃薯色拉。」
「马铃薯色拉和爆米花？」柯迪问，「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真想说──你是个奇怪的家伙。」他走过去，将那个半透明的免洗碗滑过桌面，上面一起放着可乐。然后他坐回蜜兹身旁，举起穿着工作靴的两只脚，放到桌面上，背靠在椅子里，大口咬起碗里的爆米花，就好像他的房子曾被一群玉米暴徒烧毁那般。
我依旧站在桌边，希望其他人也能和我一样急切。现在我完全没心思坐下来讨论异能者的力量，我想要使用它们。骑士鹰要给了我们的这种特殊能力，一定会像谍眼一样令人兴奋，而且完全不需要水。我对水没什么好感。为了救我的朋友，我也许会愿意让深渊将我呑没，但这并不表示我和水会彼此喜欢，我们还是处在休战状态比较好。
「如何？」我催促。
骑士鹰的假人打开了那碗马铃薯色拉，中间有一个黑色的小盒子。「就在这里。」
「你就这么收藏无价的超能装备，」梅根冷冷地说，「放在马铃薯色拉里？」
「妳知不知道人们有多少次冲进来抢劫我？」骑士鹰问。
「但从没成功过，」我说，「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地方不可能被攻破。」
骑士鹰哼了一声。「孩子，在我们的这个世界里，人们能够真正地穿墙而行，没有任何地方是不可能被攻破的，我只是很擅长说谎而已。不是吗？就连你们这帮人都能从我的手心里偷走一些东西。不过你们会发现，亚伯拉罕抢走的东西基本上没什么用，其中一个能发出狗叫声，另一个能让指甲生长得更快，但不会变得更强韧──异能者的能力总是出人意表。不过我还是想把那两个引擎收回来，它们能够成为很好的诱饵。」
「诱饵？」亚伯拉罕惊讶地问。
「当然，」骑士鹰说，「我总是需要在显眼的地方放一些东西，让人们觉得他们的力气没有白费。我已经开始用一套制式的方法来应付你们这些抢匪了：显示出怒不可遏的样子，发誓一定要复仇，还有一些诸如此类的反应。通常这都能够让那帮人远远地逃走，他们也会因为抢到了东西而高兴半天。这里至今为止发生的闯入案件也有几十起，你们猜一猜，有多少人想到要朝马铃薯色拉的免洗碗里看一眼？」
他的假人将那个小盒子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盒子被包裹在密封袋里，我在椅子里坐直身子，仔细观察它，想象着各种可能性。
「你是如何把那些小妖精放进这么小的盒了里？」柯迪指着桌上的设备问，「难道不会压碎它们的小翅膀吗？」
我们全都装作没听见柯迪的话。
「你提到另一个引擎？」亚伯拉罕问。
「是的，」骑士鹰说，「我有一个旧晶体生长器，就在这里的某个地方。把它贴在一个纯晶体晶格上，你就能在数秒钟之内增殖出新的晶格。也许这会有些用处。」
「唔，」蜜兹举手发言，「为什么我们需要这样的东西？听起来很酷，但……晶体？」
「嗯，要知道，」骑士鹰说，「盐就是一种晶体。」
我们全都惊愕地看着他。
「你们要追踪乔纳森，对不对？」骑士鹰说，「你们知道他在亚特兰大吗？」
亚特兰大。我坐回椅子里。亚特兰大是巫师会的管辖范围，那是一个异能者的松散联盟，基本上这个联盟的成员承诺彼此之间不会互相打扰。偶尔他们也会相互帮忙，比如为某个成员杀掉想要偷窃他的城市的竞争对手，这个组织大概就像是异能者的亲友会。
也许我对于异能者有一些了解，但我对他们的世界依然只是管中窥豹，巴比拉发光的水果和超现实主义的涂鸦就曾经让我大吃一惊。直到几个月之前，我还是一个从没有离开过家乡的宅男。
「亚特兰大，」亚伯拉罕轻声说，「或者是现在的伊尔迪希亚。如今它的具体位置在哪里？」
「堪萨斯东部某处。」骑士鹰说。
堪萨斯？我心想。骑士鹰的话刺激了我的记忆。没错，伊尔迪希亚会不断移动。但那么远？我曾经读过关于这座移动城市的描述，那些描述都认为它还是会停留在一个大致的范围内。
「为什么他会去那里？」亚伯拉罕问，「乔纳森‧斐德烈斯去那座盐城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骑士鹰说，「我正竭尽全力避免被那个家伙注怠。我要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是为了自保。但祸星啊，我可不打算伸出棒子去戳他。」
骑士鹰的假人放下爆米花的碗。「我已经吃完爆米花了，也就是说，现在我要根据我的小礼物提些条件。你们可以拿走这个拉提蚩和晶体生长器，离开此地。但你们不得再联络我、不许向乔纳森提起我、甚至不能和别人谈论我，以免被乔纳森听到。他喜欢把事情办得万无一失，如果他到这里来找我，就会让这里只剩下一个烧焦的大坑。」
我向梅根看了一眼。她正直勾勾地盯着骑士鹰，嘴唇向下噘着。「你早就知道我们掌握了那个秘密，」她轻声对骑士鹰说，「你知道我们已经非常接近答案了──一个真正的解决办法。」
「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帮助你们。」
「你这个半途而废的家伙。」梅根指责他，「你愿意向房间里扔一颗手榴弹，却不想去看看它是否能发挥作用。你知道这个世界需要改变，但你不想和它一起改变。你真是个懒惰无用的懦夫。」
「我是个现实主义者。」骑士鹰说。他的假人站起来。「我接受现实世界，尽全力在这个世界中活下来。况且即使是只为你们提供这两个设备，我也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乔纳森会认出我的手艺，希望他会以为你们是从军火商的手里拿到它们。」
假人走到冰箱旁边，将里面的几样东西挪出来，放进一个袋子里，然后把一件物品放到我们面前的桌上，看上去像是一罐蛋黄酱。假人掀起罐子盖，露出黏稠调味料中埋着的另一个小引擎。假人将那个袋子挂到自己的手臂上，然后走到骑士鹰背后，把他抱起来。
「我还有其他问题。」我一边起身一边说。
「真不幸。」骑士鹰回答。
「你还有其他科技可以给我们。」亚伯拉罕指着那个袋子说。「你给我们的只是你认为不会惹来教授、让你有太多麻烦的东西。」
「猜得很对。」骑士鹰回答，「出去吧。我会让无人机把账单送给你们。如果你们活下来的话，期待你们能付清。」
「你知道的，我们在努力拯救这个世界。」蜜兹说，「这也包括了你。」
骑士鹰哼了一声。「你们知道半数来找我的人都在努力拯救这个世界吗？天哪，我以前就和审判者合作过，你们一直都在努力拯救这个世界。在我看来，这个世界至今都没有得到救赎。事实上，在乔纳森堕落之后，我觉得这个世界又糟糕了不少。
「如果我一直免费提供装备，早在几年前就破产了。那样的话，你们甚至没有机会来抢劫我，所以少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向我喷这种陈腔滥调的口水了。」
他一说完，假人就转过身向屋外走去。我站在自己的椅子前，感觉很气馁，回过头看了其他人一眼，「你们觉得就这样离开会不会很突兀？」
「你难道忘记他其实是个多么奇怪的家伙？」柯迪一边问，一边用脚推推那碗马铃薯色拉。
「至少我们还是有收获。」亚伯拉罕在手中把玩着那两个小盒子其中之一，「这，已经让我们比最开始的时候有了很大的优势。除此之外，我们还知道乔纳森在哪里设立基地。」
「是的。」我在应声时向梅根瞥了一眼。她似乎显得很困扰，看来她也察觉到了。当然我们得到了一些武器，但我们错过一个得到答案的机会。
「把东西收好。」我说，「柯迪，在冰箱里再找一找，然后我们就离开。」
众人纷纷服从命令。我发现自己走出门口，来到走廊，脑子里还是塞满了问号。
「那么……」梅根在我身边开口，「你想让我带其他人先出去吗？」
「嗯？」我问她。
「还记得你是如何追赶教授和我们，一路跑进新芝加哥的地下街的？那时我们已经清楚地告诉你，如果你不滚开，就要挨上一枪。」
我露出微笑。「是的。那时我认为被审判者射一枪肯定会是超酷的事。想想看，我可以向朋友们展示子弹留下的伤疤，告诉他们这是乔纳森‧斐德烈斯亲自射的。」
「你真是个愣仔。我要说的是，你打算去追骑士鹰吗？」
「我当然要去追他。」我说，「确保所有人都安全离开，然后，如果情况恶化，试着把我从我的愚蠢中拯救出来。」我迅速给她一个吻，然后抓住亚伯拉罕扔给我的步枪，追上骑士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