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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园相遇

  我立刻伸手去够背包后面的猎刀。

  “别动,陶德小子。”希尔迪说,她直直地盯着对面的男人,“事情不会发展到那一步。”

  “希尔迪,你知道你这是要把什么人带进来吗?”男人一边掂着手里的砍刀一边说,目光依然在我身上。他询问的语气中满是惊讶,另外……

  另外,那样会有多严重的后果?

  “我带来的是两个迷路的毛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希尔迪说,“马修,你把路让开。”

  “我可没看见什么男孩。”马修说,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他高大壮硕,肩膀像公牛一样结实,浓眉紧蹙,显得不那么友好。他就像是一场能说会动的雷雨。“我只看见一个普伦提斯镇的成年男人,他那普伦提斯镇的声流中尽是普伦提斯镇的肮脏污秽。”

  “才不是这么回事。”希尔迪说,“你再仔细看看。”

  马修的声流已经向我扑过来了,就像有双手伸过来,正拼命地往我的思绪中挤压。是愤怒,是询问,是火一样的声流,狂暴愤怒,我无处躲藏。

  “希尔迪,你是知道规矩的。”他说。

  规矩?

  “那规矩是给男人定的。”希尔迪说,她的声音平和,就像只是站在那儿聊着天气。她能看见这男人的声流显示他有多危险吗?红色绝不是聊天时你想看到的颜色。“他还不是个成年男人。”

  “我还有28天就成年了。”我不假思索地说。

  “数字在这儿没有任何意义,小子。”马修恶狠狠地说,“我不在乎你还有多少天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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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静点,马修。”希尔迪说,她突然变得严厉起来。我惊讶地发现,马修竟然了,他往后退了一步。“他是从普伦提斯镇逃出来的,”她的声音软了一些,“他是逃亡者。”

  马修怀疑地看看她,然后再看看我,终于把砍刀放低了,只放低了一点。

  “就像之前的你一样。”希尔迪对他说。

  什么?

  “你是普伦提斯镇来的?”我脱口而出。

  马修听了这话又提起砍刀,上前一步,似乎马上就要爆发了,吓得麦奇狂吠:“退后!退后!退后!”

  “我是从新伊丽莎白来的。”马修咬着牙咆哮道,“我从来不是普伦提斯人,小子,从来不是,你给我记好了!”

  我很清楚地看到,他的声流中有记忆闪回,那都是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极尽疯狂。这些画面突然涌来,仿佛他根本控制不住。这比哈马尔先生偷偷给镇上年龄最大、最顽皮的男孩放映的违禁录像还骇人。在他的声流中,似乎真的有人死了,但是谁也不能百分之百地确定。总之,其中有画面、话语、血浆,还有尖叫声……

  “停下!”希尔迪大喊,“马修·莱尔,控制好你自己!”

  马修的声流锐减,但是仍然翻滚不定。他缺少塔姆那种对于声流的强大控制力,但他已经比普伦提斯镇的任何一个男人都强了。

  就在我想这些的时候,马修又把砍刀提了起来。“小子,在我们这儿你不能说那个词。”他说,“要是你想好过点,就永远别提那个词。”

  “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休想威胁我的客人。”希尔迪说,声音响亮,语气强硬,“明白了吗?”

  马修看着她,没有点头,也没有说“明白”,但是我们都知道,他明白了,虽然并不情愿。他的声流还在一下下地戳刺我、压迫我,要是可以的话,它还会抽我几巴掌。最后他把目光转移到薇奥拉身上。

  “这又是谁?”他边说,边把砍刀对准她。

  我发誓,我动手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

  前一秒我还站在大家身后,下一秒,当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就已经挡在马修和薇奥拉之间了。我的猎刀指向他,声流像雪崩一样滚下来,口中说道:“你最好退后两步,离她远点儿,你最好赶快按我说的做。”

  “陶德!”希尔迪喊道。

  “陶德!”麦奇大叫。

  “陶德!”薇奥拉也大叫。

  但我就是出手了,拿着猎刀,心脏跳得飞快,就像它刚刚反应过来我在做什么一样。

  但是太晚了,我已经站出来了。

  谁会想到发生这事呢?

  “给我一个理由,普伦提斯男孩,”马修举着砍刀说,“给我一个好理由。”

  “够了!”希尔迪说。

  这次她的声音有了新的变化,她的话像法律一样不容置疑,他人必须服从,马修这才有点怯了。他依然拿着砍刀,依然瞪着我和希尔迪,声流怦怦搏动,好似一个伤口。

  然后他的脸抽搐了一下。

  他竟然哭了起来。

  他恼怒地力图克制这股情绪,但是手执砍刀、壮如公牛的他还是站在那儿哭了起来。

  这一幕我可没料想到。

  希尔迪的声音稍稍恢复到之前的平和状态:“把猎刀收起来吧,陶德小子。”

  马修把砍刀丢到地上,抬起一条胳膊遮住眼睛,同时哭号、呻吟起来。我向薇奥拉瞟了一眼。她正盯着马修看呢,恐怕和我一样困惑不解。

  我把猎刀在身侧放低,但是没有收起来。至少现在不会把它收起来。

  马修正在深呼吸,痛苦和悲恸的声流包围着他,当然,还有愤怒,因为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控了,他对自己感到愤怒。“事情早该过去了。”他咳嗽着说,“很早以前就该翻篇儿了。”

  “我知道。”希尔迪说着走上前,将一只手放在他的胳膊上。

  “怎么回事?”我说。

  “没什么,陶德小子。”希尔迪说,“普伦提斯镇有段令人伤心的往事。”

  “塔姆也是这么说的。”我说,“好像只有我不知道。”

  马修抬起头。“小子,你一点儿都不知道吗?”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行了,先别说了。”希尔迪说,“这孩子不是你的敌人。”她看看我,睁大了眼睛,“而且,出于这个原因,他要把猎刀收起来了。”

  我转了两下手中的猎刀,然后把它放到了背包后面。马修又瞪了我一眼,但是这回他真的开始往后退了。也不知道希尔迪究竟是什么人,他竟然如此听她的话。

  “他俩都无辜得跟小羊羔似的,马修小子。”希尔迪说。

  “这年头,谁都不无辜。”马修酸酸地说,喷出鼻息,把最后一点泫然欲泣的感觉也喷了出去。他再次举起砍刀:“谁都不无辜。”

  然后,他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进果园,再也没回头。

  其余的人都盯着我们。

  “快忙你们的去吧,”希尔迪转着身子对周围的一圈人说,“以后有时间再和新来的人打招呼。”

  我和薇奥拉注视人们回到各自的岗位上:有的继续回到树上摘果子,有的继续把果子往篮子里装,有的继续做别的活儿。有些人依然在看我们,但大多数人都回去工作了。

  “你是这里管事儿的吗?还是有别的身份?”我问。

  “我有别的身份,陶德小子。快跟我来,你还没好好逛过这里呢。”

  “他刚才说的是什么规矩?”

  “小子,说来话长了。”她说,“过会儿我再告诉你。”

  我们脚下的路十分宽敞,可供人畜车马通行,但我在路上只见到了行人。这条路形成一道弧线,向下延伸,穿过这座小山谷,山坡上分布着几座果园。

  两个女人提着满篮子的水果,从我们面前经过。“这是什么水果?”薇奥拉问。

  “冠松果。”希尔迪说,“甜如蜜糖,富含维生素。”

  “从来没听说过。”我说。

  “是啊,”希尔迪说,“你怎么可能听说过?”

  我发现这片聚居区的果树特别多,但果园里的工人不超过五十个。“你们在这儿就只吃这个?”

  “当然不是。”希尔迪说,“我们和路前头其他聚居区的人交换食物。”

  我的声流明显流露出讶异之情,薇奥拉忍不住笑了几声。

  “你不会以为整个新世界只有两个聚居区吧?”希尔迪问。

  “没有。”我说着,感觉自己脸红了,“可是我以为其他聚居区都在战争中毁灭了。”

  “嗯。”希尔迪咬着下唇点点头,没再说别的。

  “和你们交易的是港湾吗?”薇奥拉轻声说。

  “港湾是什么?”我问。

  “另一个聚居区。”薇奥拉说,但是她没看我,“你说港湾有解决声流的法子。”

  “啊!”希尔迪说,“是有人这么传的,可能是谣言。”

  “港湾是个真实存在的地方?”我问。

  “那是第一个聚居区,也是最大的。”希尔迪说,“是新世界里最接近大都市的地方,离这儿好远呢,住在里面的可不是像我们一样的农民。”

  “我从来没听说过那地方。”我重复了一遍。

  但谁也没理我这茬儿,我感觉他们是在保持礼貌。自从刚才我拿着猎刀与马修对峙之后,薇奥拉就没再正眼看过我。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既然没人说话,大家就只好继续往前走。

  法布兰奇可能总共有七座建筑物,都比普伦提斯镇的小。虽然都是建筑,但也和我们那儿的不太一样,我感觉自己已经离开新世界,来到了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

  我们经过的第一栋建筑是一座石砌的教堂,造型新颖,整洁敞亮,和阿隆布道的那座黑魆魆的教堂截然不同。再往前走是一家普通的杂货店,旁边是一间停放机械的车库,但我没在附近看到什么重型机械。我见不到一辆裂变自行车,连坏掉的都没有。接着是一座会堂式样的建筑,另一座建筑的外立面则刻着蛇形纹样,应该是医院。再之后就是两座谷仓一样的建筑,应该是用于储藏粮食的。

  “虽然没什么了不得的地方,”希尔迪说,“但这是我们的家。”

  “不是你的家,”我说,“你住在镇外。”

  “大多数人都住在镇外。”希尔迪说,“即便习惯了嘈杂的声流,人们也更喜欢待在家中,只听自己最亲近的人的声流。镇中心有点吵。”

  我仔细听了听,这里没有普伦提斯镇那么吵。但法布兰奇确实存在声流,是那些干着无聊日常工作的男人发出的,叽里呱啦的,全是他们的想法,没什么重要的:我切,我切,我切切切;我觉得这一打子只值七块钱;听她的歌声啊,听啊;这个滚筒今晚得修理一下;他要摔下来了……都是这类事儿,没完没了。对我来说,这些都是无须顾虑的安全声流,比起过去我曾置身的黑色声流,这简直是一缸令人放松的泡澡水。

  “哦,这些声流也会变黑,陶德小子。”希尔迪说,“男人都有脾气,女人也一样。”

  “老是听男人的声流可不礼貌。”我说着,看看周围。

  “没错,小子。”她咧嘴笑了,“可你还算不上一个男人,你自己说的,你只是个男孩。”

  我们走过镇中心。几个男人和女人从我们面前经过,有几个抬了抬帽子,向希尔迪致敬,大多数人只是盯着我们看。

  我也回敬他们,盯着他们看。

  如果仔细听,你甚至能像听到男人的声流一样听清楚这里的女人。她们就像一块块石头,声流会绕开她们流淌过去。等你习惯了,你就能感受到,她们所在的位置是一片安静,比薇奥拉和希尔迪还安静十倍不止,星星点点地分布在声流中。我打赌,如果我现在停下来,站在原地仔细聆听,我能准确地说出每栋建筑里女人的数量。

  因为她们就夹在很多男人的声流中间,你明白吗?

  这种安静并没有给人多少孤独的感觉。接着我又看见一些小人儿,他们躲在灌木丛后面盯着我们看。

  孩子。

  比我体形更小、年纪更轻的孩子。

  这还是我头一回看见小孩。

  一个拎着篮子的女人发现他们在看热闹,就放下提着的篮子,伸出手去轰开他们。她皱着眉头,嘴上却挂着笑意。孩子们咯咯笑着,往教堂后面跑去。

  我看着他们跑远的背影,感觉胸口被抻了一下。

  “你还跟我们一起走吗?”希尔迪在我身后问。

  “我就来。”我说,眼睛还盯着孩子们离去的方向。我转身跟上她们,但还是频频回头。

  孩子。真正的小孩子。这里对小孩来说是那么安全。我开始想,当薇奥拉目睹这些看似友善的男男女女和小孩,她是否会产生家的感觉呢?我发现自己其实很关心她的安全,尽管我表现得对她漠不关心。

  我打赌,她在这儿会很安全的。

  我看看薇奥拉,发现她刚巧把头转开。

  希尔迪领着我们来到法布兰奇的建筑群尽头。这栋房子门前有几级台阶,还插着一根旗杆,杆子上飘着一面小旗子。

  我停下脚步。

  “这是镇长的房子。”我说,“对吗?”

  “副镇长。”希尔迪说着走上台阶,靴底重重踏在木头上,咚咚地响,“也就是我妹妹。”

  “原来是姐姐来了。”一个女人打开门,她就是翻版的希尔迪,只不过更圆润、更年轻,眉头也皱得更厉害。

  “弗朗西亚。”希尔迪说。

  “希尔迪。”弗朗西亚说。

  她们相互点头致意,没有拥抱,也没有握手,只是相互点了点头。

  “你这是把什么麻烦带到我的镇里了?”弗朗西亚打量着我们说。

  “现在是你的镇了?”希尔迪扬起眉毛,微笑着说。她向我们转过来。“我告诉马修·莱尔了,他们只不过是两个寻求庇护的小孩。”说完转身去看她的妹妹,“如果法布兰奇不能庇护他们,妹妹,那还有哪儿可以?”

  “我说的不是这个。”弗朗西亚说,她看着我们,交叉起双臂,“他们身后跟着一支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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