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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巴特利倒下的时候,他的手从前额上落下来,手肘撞上了控制台,蜷缩着倒在了地板上。丹沃斯不安地朝显示屏看了一眼,担心巴特利碰到某个键而把显示数据弄乱了。
拉提姆和吉尔克里斯特也没有扶住他,拉提姆看上去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出了什么事。玛丽立即伸手去抓巴特利,但她站在其他人的后面,所以只抓住了他的一角衣袖。她马上在他身边跪下,把他的身子面朝上放平,把一个听诊器塞进耳中。
玛丽在她的购物袋里翻寻,找出一个无线电传呼机,然后按下呼叫按钮足足五秒钟之久。“巴特利?”她大声喊着。
直到这时,丹沃斯才意识到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吉尔克里斯特站在原地不动,他看上去怒气冲冲。他显然没有考虑到这个情况。
玛丽松开无线电传呼机的按钮,轻轻地摇动着巴特利的肩膀。巴特利没有任何反应。她把他的头向后倾去,巴特利还在呼吸,丹沃斯能够看到他的胸口一起一伏。玛丽抬起头,手中按着无线电呼叫机,然后她用两根手指压在他的颈侧,然后把无线电传呼机举到嘴边。
“我们在布拉斯诺斯学院,历史实验室,”她冲着传呼机说道,“5-2房间。有人倒下了。昏厥,没有发病迹象。”她放开呼叫按钮,然后扒开巴特利的眼皮。
“昏厥?”吉尔克里斯特说道,“那是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玛丽不耐烦地回答道:“他晕过去了。”
“把我的医药箱拿过来,”她对丹沃斯说,“就在购物袋里。”
刚才玛丽拿无线电呼叫机的时候把袋子碰倒了。丹沃斯在包装盒和包裹中乱摸,找到一个坚硬的塑料盒子,他猛地把它打开,里面装满了红色和绿色的圣诞薄饼干。他把它塞回购物袋里去。
“快点,”玛丽喊道,一边解开巴特利实验室大褂的扣子,“我没有一整天的时间等你。”
“我找不到——”丹沃斯又开始在袋子里摸索。
玛丽把袋子抢过去,底朝天翻过来。薄饼干滚了一地,装着围巾的盒子敞开来,围巾耷拉了出来。玛丽抓起她的手提包,拉开拉链,抽出一个大大平平的皮夹。她打开皮夹,拿出一个医用监视手环。她把手环系在巴特利的手腕上,低头察看血压指数。
丹沃斯没能从监视手环显示的波形中看出什么来,他也不能分辨出玛丽的表情。巴特利还在呼吸,他的心脏还在跳动,身体表面没有流血,也许他只是晕了过去。但人们不会简简单单就晕过去,他一定是受伤了或是生病了,当他到酒馆时看上去几乎要休克过去了。他会不会是被一辆自行车撞到了——就像差点撞上丹沃斯的那辆自行车——而他起初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受伤了?那倒是能解释他那不连贯的举止和他那奇怪的焦躁不安。
但是那并不能解释为何他没有穿上外套就跑了出去,也不能解释他所说的话。“我需要您来一下,”他那样说道,“有什么地方出问题了。”
丹沃斯转身看向控制台的显示屏,上面依然显示着技术员倒下时显示的那些矩阵。他看不懂那些东西,但那看上去像是正常的定位数据,巴特利也说过伊芙琳平安地传送走了。有什么不对劲吗?
玛丽拍打着巴特利的胳膊和胸的两侧,然后向下拍打他的腿。巴特利的眼皮扑扇起来,但接着他的双眼又闭上了。
“您知道巴特利是否有过任何健康问题吗?”玛丽问道。
“他是丹沃斯先生的技术人员,”吉尔克里斯特有些责难似的回答,“隶属贝列尔学院,他是暂时借调给我们的。”听上去就好像丹沃斯应该对此负责,是丹沃斯安排技术员倒下以阴谋破坏此次传送。
“我不清楚,”丹沃斯回答,“他进行过全面的身体检查,也参加了开学时的例行体检。”
玛丽看起来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她戴上听诊器,久久地听着巴特利的心脏部位,然后再次查看了血压读数,又量了量他的脉搏。“你知道他有没有癫痫病史?糖尿病史?”
“我不清楚。”丹沃斯回答。
“他有没有吸过毒或是使用过违法的内啡肽注释1  ?”她没等他回答便又按下了呼叫机的按钮,“我是阿兰斯。病人脉搏100,血压100/60。我正在进行血液检查。”她撕开一个棉签,擦拭着巴特利胳膊上手环之外的地方,然后撕开了另一个小包。
毒品或违法的内啡肽!那倒是能解释他不安的举止和断断续续的言谈。但是如果他用了那些东西,开学体检中就会被查出来,而且,他要是用了那些东西,怎么可能进行那些复杂的跃迁网测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玛丽再次用消毒棉签擦拭了巴特利的胳膊,然后把一支插管插进他的皮下。巴特利的眼皮扑闪着睁开了。
“巴特利,”玛丽开口道,“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她将手探进大衣口袋,取出一个亮红色的胶囊。“我需要测量你的体温。”她把那个胶囊放到他的嘴边,但是他没有表现出听见任何声音的迹象。
她把胶囊放回衣兜,然后开始在医疗器械中翻寻。“要是那根插管上的读数上升了,就告诉我。”她对丹沃斯说,一边把皮夹里的所有东西拿出来,然后又一件件放回去。“我记得我带着一个体表温度计来着。”
玛丽捡起无线电传呼机,开始对着传呼机念那些读数。
巴特利睁开眼睛。“您必须……”他说道,又闭上了双眼,嘟哝着,“好冷……”
丹沃斯脱下外套,但是它已经湿透了。他无望地环视房间,看到巴特利的夹克卷成一团塞在控制台下面,就把它拉过来盖在巴特利身上。
“冷死了。”巴特利嘀咕着,身子开始颤抖。
玛丽一直在对着呼叫机念那些读数,闻声猛地抬头:“他说什么?”
巴特利又嘟囔着别的什么,然后清晰地吐出两个字,“头痛。”
“头痛,”玛丽重复着,“你想吐吗?”
巴特利漫无目的地转动了一下脑袋。“时间——”他说着,试图抓住她的胳膊。
玛丽把手放在他的手上,皱起眉来,然后把另一只手放在他的前额上。“他发烧了。”她说道。
“有什么地方出问题了。”巴特利又闭上了双眼,他的手从玛丽的胳膊上松开,跌落到地板上。
玛丽抬起他了无生气的胳膊,察看着手环上的读数,然后又摸了摸他的前额。“那个该死的体表温度计在哪儿?”她又开始在皮夹里翻寻起来。
呼叫机响起来。“他们到了,”玛丽说,“谁出去把他们带进来?”
丹沃斯打开门时发现医生已经到门口了,他们还带着皮箱大小的医药箱,匆匆进门来。
“立即送走。”那两个医生还没打开医药箱玛丽就说。“把担架拿来,”她对那个女医生吩咐道,“再给我拿个体表温度计和葡萄糖点滴液来。”
“我以为二十世纪研究组的员工都做过多腓肽和毒品检测呢。”吉尔克里斯特说。“中世纪研究组绝不允许——”一位医生磕磕碰碰地搬着一个呼吸泵经过他身旁。
当另一位医生搬着担架进来时,丹沃斯走到一边让出道来。
“吸毒过量?”那位男医生问道,朝吉尔克里斯特看了一眼。
“不是,”玛丽回答,“你带来了体表温度计没?”
“没有。”他把呼吸泵的插座插上,“只有一个热敏温度计和测温胶囊,我们必须把他抬进救护车才能给他测体温。”他把一个塑料气囊举过头顶差不多一分钟,直到铝合金制的呼吸泵启动了马达,然后他把气囊缚到巴特利的胸口。
女医生拿开巴特利身上的夹克,给他盖上一张灰色的毯子。
“冷,”巴特利开口道,“你必须——”
“我必须做什么?”丹沃斯问。
“定位——”
“一,二……”两位医生齐声数着,然后把巴特利挪上了担架。
“詹姆士,吉尔克里斯特先生,我需要你们和我一起到医院去填写他的入院表格,”玛丽说,“我还需要他的病历。你们可以一个人跟着救护车走,另一个随后过去。”
丹沃斯没有费神和吉尔克里斯特讨论谁应该跟救护车走。他爬进救护车,坐在巴特利身边。巴特利艰难地呼吸着,好像被搬上担架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精力。
“巴特利,”丹沃斯急切地问道,“你说什么地方不对劲。是不是指定位出了什么问题?”
“我得到定位结果了。”巴特利皱着眉答道。那位女医生正在往巴特利身上布置一大堆令人畏惧的医疗设备,看上去有些恼怒。
“那个实习生是不是把坐标算错了?那很重要,巴特利。他是不是弄错了时间坐标?”
玛丽爬进救护车里来。
“作为代理主任,我觉得我才应该是那个在救护车里陪同病患的人。”丹沃斯听到吉尔克里斯特在外面说。
“在医院的急诊室和我们会合。”玛丽答道,拉上了救护车的门。
“你测到体温了没?”玛丽问医生。
“嗯,”他回答,“39.5度,血压90/55,脉搏115。”
“是不是坐标出错了?”丹沃斯问巴特利。
“你们坐好了吗?”司机通过内置通话系统问道。
“嗯,”玛丽回答,“一号入口。”
“是不是普哈斯克弄错了空间坐标?”
“不是。”巴特利伸手抓向丹沃斯的外套翻领。
“那就是时滞的问题?”
“我必须——”巴特利说道,“那么担心。”
救护车的警笛鸣响起来,淹没了他后面的话语。
“你必须怎样?”丹沃斯提高嗓门大声喊叫,以盖过鸣笛声。
“什么地方出问题了……”巴特利说,然后再次陷入昏迷。
到底什么地方出问题了。难道是时滞量大得超出想象?否则他不会连外套也没穿就在瓢泼大雨中一路狂奔跑去酒馆。
玛丽用手肘推搡着挤过他身边,再次把手放到巴特利的前额。“在点滴瓶里加上硫柳酸钠,”她吩咐道,“做个白血球检查。詹姆士,让开点。”丹沃斯侧身从玛丽身边挤过,在靠近救护车尾段的长椅上坐下。
玛丽再次捡起传呼机:“准备好整套全血细胞检查和血清检查。”
“肾盂肾炎?”医生开口道,观察着监视器的读数变化。血压96/60,脉搏120,体温39.5。
“我不这样认为,”玛丽答道,“他没有明显的腹痛,不过从体温来看显然存在某种感染。”
鸣笛声突然有规律地减弱下去,然后停了。医生开始从车壁上的接口里拔出导线。
“我们到了,巴特利,”玛丽说道,“我们马上会安置好你的。”
巴特利仍然没有丝毫反应。玛丽把毯子拉到他的脖颈处盖好,整理好悬吊在他身上的导线。司机猛地拉开救护车门,他们把担架推了出去。
“我希望进行一次全面的血液检查。”玛丽吩咐着,“做微量补体结合试验,血凝抑制试验和抗原免疫双扩散试验。”丹沃斯在她后面爬下救护车,跟着她走进急诊处。“我需要一份病历,”她已经在同登记员说话了,“巴特利的——他姓什么,詹姆士?”
“乔德哈里。”他答道。
“医保注释2  号?”
“我不清楚,”他回答,“他只是在贝列尔学院工作。”
“你能发发善心帮我拼出他的姓来吗?求你了。”
“C-H-A。注释3  ”他说道。玛丽的身影已经闪进了急诊室,他迈动脚步想跟上她。
“对不起,先生。”登记员从她的登记台后抬头瞪着他,投来阻止的目光,“您只能坐在这儿等——”
“我必须同你们刚刚接收入院的那个病人谈谈。”他顶回去。
“您是家属?”
“不是,”他答道,“我是他的老板,事情非常紧急。”
“他正在检查室接受检查,”登记员说,“检查一结束我就帮您问问能不能进行探视。”她小心翼翼地坐回登记台后,好像时刻准备着一旦丹沃斯动动脚趾头就跳起来阻止他。
丹沃斯考虑了下要不要直接闯进检查室,可又不想冒被彻底禁止靠近医院的险,而且,巴特利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适合进行谈话,他显然已经失去意识了。到底是什么地方出问题了?
登记员用猜疑的眼神看着他:“能不能麻烦您再跟我说一遍拼写?”
他拼出巴特利的姓,然后问她在哪儿能找到电话机。
“就在走廊尽头,”她问他,“年龄?”
“我不知道,”他答道,“25?他在贝列尔学院待了4年。”
丹沃斯尽可能地回答了余下的问题,接着穿过走廊走到电话机那儿,拨了布拉斯诺斯学院的电话号码。布拉斯诺斯学院的传达室里一个门卫正在装饰一棵摆放在问询台上的人造圣诞树,他接起了丹沃斯的电话。
“我找普哈斯克。”丹沃斯对着话筒说道,希望这就是那个一年级实习技师的名字。“他不在。”门卫答道,一边用空着的那只手把一个银箔花环挂到圣诞树的枝条上。
“哦,麻烦你等他一回来就告诉他我需要和他谈谈好吗?事情非常紧急。我需要他为我解读一个定位数据,我在——”丹沃斯停顿了一会儿,等那门卫终于挂好花环,然后记下这处公共电话的号码——潦草地记在一个装饰品盒子的盒盖上。“要是他打这个电话没找到我,让他给医院的急诊室打电话。你觉得他过多久能回来?”
“那可说不好。”门卫答道,“有些学生会早那么几天返校,但是大多数不到开学那天是不会出现的。”
“你说什么?他这会儿不在学校吗?”
“他本来在来着。他要去给中世纪研究组操作跃迁网,不过当他发现不需要他去了,就动身回家了。”
“给我他家的地址和电话号码。”
“他家在威尔士某处来着,我记得,但是您得先跟学院秘书说一声我才能告诉您,她也刚刚离开了。”
“她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先生。她去伦敦采购圣诞礼物去了。”
在门卫捋直天使像的翅膀时,丹沃斯又留了另外一条口信,然后挂了电话。他拼命地想圣诞节期间在牛津是不是还有任何别的技术员。显然没有,否则吉尔克里斯特不会想用一年级新生的。
他往莫德林学院打了个电话,但没人接听。他挂了电话,想了一分钟,然后给贝列尔学院电话。也没人接。芬奇肯定还在外面带着那些美国钟鼓手们参观汤姆塔上的大钟呢。
他走回候诊区,心里期望吉尔克里斯特已经在那儿了。但是他还没到,不过那两个医生倒是在,他们正在同一个小护士说话。
“你在这儿呢,”那个小护士说道,“我还担心你已经走了呢。你能跟我来一下吗?”
丹沃斯以为她是在对他一个人说话,但是那两个医生也跟在她后面出了门,他们穿过一条走廊。
“我们到了。”她为他们打开一扇门,那两个医生鱼贯而入。
“我什么时候能探视巴特利·乔德哈里?”丹沃斯问道,一边用手撑住门不让她关上。
“阿兰斯医生会直接带您去的。”她答道,然后关上了门。
那位女医生已经没精打采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了,手插在口袋里。那位男医生正站在茶具台前,插上电热壶的插座。
这间等候室完全是急诊处的翻版。它有着和急诊处候诊室一模一样的椅子,坐在上面难受得好像脊椎都要断掉;一模一样的桌子,上面散放着说明小册子;茶具台上悬挂着一模一样的金属箔花环,系着塑料冬青枝。不过这儿没有窗户,甚至在门上也没有。这个房间虽小,但设施俱全,全然私密,是那种人们用以等待坏消息的地方。
丹沃斯坐下来,突然觉得很疲倦。真是坏消息——某种感染,血压96,脉搏120,体温39.5度。牛津仅有的另一个技术员去威尔士了,学院主管出门做圣诞购物去了。而伊芙琳在1320年的某个地方,离她原本应该被投放的日期延后了数天或数周时间,甚至数月。
那位男医生在一个杯子里加入牛奶和糖,开始搅拌,等着电热壶里的水开。那位女医生昏昏欲睡。丹沃斯凝视着她,心里想着时滞量。巴特利说过初步计算显示只有极少量的时滞,但那只是初步计算。巴特利告诉过他,他认为两周的时滞量也是有可能的,那样事情就说得通了。
历史学家被送回的年代越远,平均时滞量越大。到20世纪的传送通常只有几分钟的时滞,传送到18世纪则有几小时的时滞。莫德林学院前往文艺复兴时期的传送计划还在无人阶段,他们计算得出会有3到6天的时滞量。但那些只是平均数。时滞量随着被传送者的不同而不同,而且不可能预测出任何一个特定传送的时滞量。到19世纪的传送就出现过从不足1天到48天的时滞量差异,而去往那些无人区的传送常常根本一点时滞都没有。
并且,那些数据经常显得很随意,很异想天开。当他们为去往20世纪的传送进行首次时滞测量时,丹沃斯站在贝列尔学院空空的方庭中,被传送到1956年9月14日的凌晨两点,那次的时滞量只有3分钟。但当他们再次把他传送到两点零八分时,时滞量将近2个小时,他几乎是擦着一个彻夜狂欢后偷偷溜回学院的大学生鼻子尖被拉了回来。伊芙琳也许被传送到了她本应到达时间的六个月之后,而巴特利跑到酒馆去就是为了告诉他要把她拉回来。
玛丽进来了,身上依然穿着外套。丹沃斯站起身来问道:“巴特利他……”心里隐隐害怕着将要听到的回答。
“他在急诊室,”玛丽答道,“我们需要他的医保号,而且我们没在贝列尔学院的卷宗里找到他的记录。”她灰白的头发又飞散开来。
“他不是学院的员工,”他回答道,“技术员是被指派到各个学院的,他们的人事关系归大学管。”
“那么他的档案应该在人事主管办公室了。你知不知道他在过去一个月里去英国以外的地方旅行过吗?”
“两个星期前他到匈牙利的19世纪进行过实地测量。从那以后他一直待在英国。”
“有没有什么从巴基斯坦来的亲戚拜访过他?”
“他没亲戚,他是第三代移民。你诊断出他得什么病了吗?”
玛丽没回答,又接着问道:“吉尔克里斯特和蒙托娅在哪儿?”
“你告诉吉尔克里斯特在这儿和我们会和,但直到我被带到这儿来时他还没在医院出现。”
“蒙托娅呢?”
“传送一结束她就走了。”丹沃斯回答。
“你知不知道她可能会去什么地方?”
不会比你知道得更多,丹沃斯心想,你和我一起看着她离开的。“我猜她回她的发掘场了,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那儿。”
“她的发掘场?”玛丽重复道,好像她从没听说过有这么回事一样。
这是怎么了?丹沃斯想,有什么不对吗?“在威特尼,”他说,“国民托管组织名下的农场。她正在那儿发掘一处中世纪村庄遗址。”
“威特尼?”她说,看上去似乎很不高兴。“她必须马上到医院来。”
“要不要我给她打个电话?”丹沃斯问,但玛丽已经走向那个站在茶具台旁边的医生了。
“我需要你从威特尼带个人回来。”男医生放下手中的茶杯,套上了他的夹克。“国民托管组织所在的地方。露比·蒙托娅。”她们一起走出门去。
丹沃斯期盼着玛丽能马上回来,但她没有,他便出去找她。她不在走廊里,那位医生也不在,不过那个急诊处的小护士倒是在。
“对不起,先生。”小护士挡在他面前,“阿兰斯医生要求您在这儿等她。”
“我不是要离开医院,我只是要给我的秘书打个电话。”
“我很乐意给您带部电话机来,先生。”她毫不让步地回答。
走廊那头,吉尔克里斯特和拉提姆正走进来。“……希望英格小姐有机会观察到一次死亡,”吉尔克里斯特正说道,“14世纪对于死亡的态度和我们现在有很大不同。死亡是生活中再寻常不过的、被普遍接受的一部分,当时的人们不会因此感觉失落或悲痛。”
小护士走过去迎接吉尔克里斯特和拉提姆。“请跟我来。”她把他们领进了等候室。
“我是中世纪研究组代理主任,”吉尔克里斯特说道,怒视着丹沃斯,“巴特利·乔德哈里归我管。”
“好的,先生,”护士一边应着一边关门,“阿兰斯医生马上就来。”
拉提姆把他的伞放在一张椅子上,在旁边的椅子上放下玛丽的购物袋。“我们没打着车。”拉提姆气喘吁吁地说,“我们不得不坐地铁过来。”
“那个你们开始时打算在这次传送中起用的实习技师,普哈斯克,他家在哪儿?”丹沃斯问,“我需要同他谈谈。”
“谈什么?想我冒昧地问下,还是在我不在场的时候您已经接管了整个中世纪研究组?”吉尔克里斯特说。
“找人解读定位数据并且确定它一切正常是非常重要的。”
“要是有什么地方出岔子了您会很高兴,是不是?从这次实习课程一开始您就一直试图阻挠它的进行。”
“要是出岔子了?”丹沃斯不可置信地重复道,“已经出岔子了。巴特利正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而我们完全不知道伊芙琳是不是处在她应该在的时空点。您也听到巴特利说定位出问题了,我们必须弄一个技术员来这儿找出那问题是什么。”
“我很难去信任一个人在嗑了药,或是用了多腓肽或是其他什么他一直在吃的玩意儿以后说的话,”吉尔克里斯特说,“而且请允许我提醒您,丹沃斯先生,这次传送中唯一出岔子的正是你们二十世纪研究组参与的部分。普哈斯克先生做了非常充分的工作,但是在您的坚持下,我准许了您的技术员来替代他。很显然我不该那样做。”
门开了,他们都转身看去。那个小护士带来了一部手机,递给丹沃斯,然后再次闪身出去了。
“我必须往布拉斯诺斯学院打个电话,告诉他们我在什么地方。”吉尔克里斯特说。
丹沃斯没理他,展开手机的可视屏幕,然后拨通了耶稣学院。当耶稣学院代理机要秘书的身影显现在手机屏幕上时,他说道:“我需要你们技术员的名字和住宅电话。假期期间他们一个也不会待在学校,是不是?”
他们当然一个也不在!丹沃斯在一本说明小册子上记下那些名字和电话号码,向那位秘书致谢,然后挂了电话,开始一个个拨那些号码。
他拨的第一个号码占线,而其他那些甚至在他还没接通城镇交换台之前就发出忙音来,最后,一个电脑语音插了进来,说道:“所有线路忙,请您稍后再拨。”
他往贝列尔学院打了个电话,整个办公大楼和他自己的办公室。两处都没人接听。芬奇肯定带着那些美国人去伦敦参观大笨钟注释4  了。
吉尔克里斯特依然站在他身旁等着用电话。拉提姆踱到茶具推车处,试着插上电热水壶的插座。那位女医生从瞌睡中醒转过来,走过去帮他。
“您用完电话了吗?”吉尔克里斯特生硬地问道。
“没有。”丹沃斯答道,又试着拨了一次芬奇的号码。还是没人接。
他挂断电话。“我想要您把您的技术员召回牛津,然后把伊芙琳拉回来。现在,在她离开传送传送点之前。”
“您想要?”吉尔克里斯特说,“请允许我提醒您这是中世纪研究组的传送项目,而不是你们研究组的。”
“是谁的无所谓,”丹沃斯试着忍住脾气,“这是大学的规定,如果出现任何问题,传送计划必须被终止。”
“请允许我再次提醒您,在这次传送中我们唯一遇到的问题就是您未能检查出您的技术员非法使用多腓肽,”吉尔克里斯特伸手去够电话,“将由我来决定这次传送是不是需要终止,何时终止。”
手机响了。
“我是吉尔克里斯特,”吉尔克里斯特说,“请等一下。”他把手机递给丹沃斯。
“丹沃斯先生,”芬奇在电话那边说道,他看上去一脸苦相。“感谢上帝,我一直到处打电话找您。您不会相信我遇到了怎样的麻烦。”
“我被耽误了一会儿,”丹沃斯抢在芬奇开口絮叨他遇到的那些麻烦之前说道,“现在仔细听好,我需要你去人事主管的办公室把巴特利·乔德哈里的人事档案拿来,阿兰斯医生需要用。查到后给她打电话,她就在医院里。你要坚持直接和她通话,她会告诉你她需要知道哪些信息。”
“好的,先生。”芬奇拿起便笺本和铅笔匆匆做着记录。
“你一做完那件事,我要你直接去新学院找高级导师,告诉他我必须马上和他谈谈,给他这个电话号码。告诉他是紧急情况,我们必须找到贝辛格姆。他必须马上回牛津来。”
“您觉得他会吗,先生?”
“你这话什么意思?贝辛格姆那边有消息吗?他出什么事了吗?”
“我没听说,先生。”
“哦,他当然会回来的。他只是去做个小小的旅行,钓钓鱼,那并不是不可更改的日程安排。你跟高级导师谈过以后,去问问任何你能找到的教工和学生,也许他们中有人知道贝辛格姆在什么地方。还有,你去那儿的时候,查查他们的技术员里有没有人待在牛津。”
“好的,先生。”芬奇答应着,“但是我该拿那些美国人怎么办呢?”
“你只好告诉她们我很遗憾不能和她们会面了,我不得已被耽误了。她们原定在四点钟离开去埃利,对不对?”
“是的,但是——”
“但是什么?”
“呃,先生,我带她们去参观了汤姆塔、老马斯顿教堂和别的地方,但是当我想带她们出城去伊弗里村时,我们被迫中止了行程。”
“中止了行程?”丹沃斯问,“被谁?”
“警察,先生。他们设置了路障。现在的情况是,那些美国人非常担心她们的演奏会。”
“路障?”丹沃斯问道。
“是的,先生。就在A4158处。我是不是应该把她们带到沙尔文楼住下,先生?威廉·葛德森和汤姆·盖利的房间就在北楼梯上,不过巴斯维楼的房间正在粉刷。”
“我不明白,”丹沃斯说道,“为什么你们被阻拦下来了?”
“检疫隔离,”芬奇答道,看上去很惊讶,“我可以把他们安置在费希尔楼的房间。假期期间暖气停了,不过他们可以用壁炉。”

 
摘自《末日之书》(000618-000735)
我返回了传送降落点,它离道路有些远。我打算把马车拖到路上去这样我被发现的机会就大多了,不过要是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还是没人刚好路过的话,我打算走到斯坎德格特村去,多亏了那些晚祷钟,我找到了它的位置。
我的时滞反应非常大。我的头疼非常厉害,一直觉得冷,这些症状比我从巴特利和阿兰斯医生那儿了解到的要严重得多。我很庆幸村子就在不远的地方。
  1. 内啡肽,人体内产生的一种镇痛作用的荷尔蒙。 ​​​​​
  2. National Health Service,英国国民健康服务体系。 ​​​​​
  3. 巴特利的姓为Chaudhuri,译为乔德哈里。 ​​​​​
  4. 大笨钟,英国伦敦国会议堂塔上的大钟,是一座举世闻名的大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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