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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天 12月10日星期五

英国“无敌”号航空母舰

  瑞安在一片漆黑中醒来了。舱壁的两扇小小的舷窗被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的。他晃了几下脑袋,好使自己清醒清醒,估摸一下周围正在发生的情况。“无敌”号正在海上航行,但却有些异样。他从床上起来,掀帘朝舷窗外望去,只见舰尾一抹落日余辉,几朵云彩匆匆掠过。他看了一下表,又吃力地作了一番心算,最后断定此时是当地时间傍晚六点。这说明他睡了大约六个小时。照说,他觉得相当不错了。但由于喝了一些白兰地酒,感到头有些微微作痛,浑身肌肉也发僵,所谓“好酒不留宿醉”也只是说说而已。他做了几下仰卧起坐,活动活动筋骨。

  隔壁有间小小的浴室——不,是厕所,他纠正自己。瑞安朝脸上撩了一些水,漱了漱口,可不想照镜子。但是又想,还再照一照。不管是真是假,他穿的总还是目己国家的军装,瞧上去总得象个样子。他花了一分钟梳了梳头发,整了整军装。中央情报局的裁缝手艺真不错,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得这么合体。整装完毕后,他出了舱门朝司令台走去。

  “觉得好些了吗,杰克?”怀特将军指给他看一个放满了茶杯的盘子。那只是些茶,不过吃饭前得先用它。

  “谢谢,将军。这几个钟头的觉可真管用。我想我是按时来吃晚饭了。”

  “是早饭,”怀特哈哈笑着纠正他。

  “你说什么——嗯,对不起,将军?”瑞安又晃了晃脑袋。他还有些昏头昏脑的。

  “那是日出,中校。命令有变,我们又在向西航行了。‘肯尼迪’号正高速向东行驶。我们要在沿海驻扎。”

  “谁下的命令,先生?”

  “大西洋舰队司令。我猜想乔舒亚准不大高兴。你眼下还要和我们在一起,而在目前情形下,让你睡上一觉似于是合乎情理的。你看来确实需要睡一会儿。”

  也许是睡了18个小时,瑞安思忖着。难怪他觉得浑身发僵。

  “你看上去确实好多了。”怀特将军坐在皮转椅上说道。他站起来抓住瑞安的胳膊,领他向舰尾走去。“现在去吃早饭。我一直在等着你。亨特上校将会向你介绍修正后的命令。他们告诉我,将会有几天晴天。护航任务正在重新部署。我们要和你们的‘新泽西’号编队协同行动。再过12个小时,我们的反潜行动就要真的开始了。你刚才多睡那一会儿,很有必要,伙计。你会非常需要的。”

  瑞安用手抹了一下脸。“我可以刮刮脸吗?先生?”

  “我们仍然允许留胡子。等吃完早饭后再刮吧。”

  英国“无敌”号上住舱区的标准不及“肯尼迪”号上的,但也相去不远。怀特有个专用就餐区。身穿白制服的炊事兵熟练地端来早餐,并为亨特安排好了个座位,他没过几分钟就到达。他们开始谈话,仆役随即离去。

  “过两小时,我们将和你们的两艘‘诺克斯’级驱逐领舰会合。我们已在雷达上看到他们了。再过36个小时,还有两艘1052级驱逐领舰,加上一艘加油船和两艘‘珀雷’级驱逐领舰,也将来与我们会合。它们正在从地中海回国的途中。连同我们自己的护卫舰,一共是九艘军舰。我想,这是一支相当可观的力量。我们将在离海岸500海里一带活动,而‘新泽西’号—‘塔腊瓦’号联合部队将在我们以西200海里处。”

  “‘塔腊瓦’号?我们要一大帮海军陆战队干什么?”瑞安问。

  亨特简略地解释了一下。“那个主意不坏。有趣的是,‘肯尼迪’号正全速朝亚速尔群岛前进,倒留下我们来保卫美国海岸。”亨特笑了笑。“皇家海军执行这样的任务,这大概还是第一次;自从我们指挥‘无敌’号以来,这肯定是第一次。”

  “我们面临的问题是什么呢?”

  “第一批A级核潜艇将于今夜抵达你们海岸,其中四艘将先期到达。苏联水面部队已于昨天夜里经过冰岛。这批水面部队编成三组。一组以‘基辅’号航空母舰为中心,有两艘巡洋舰和四艘驱逐舰。第二组,可能是这批部队的旗舰,以‘基洛夫’号航空母舰为中心,还有三艘巡洋舰和六艘驱逐舰。第三组以‘莫斯科’号航空母舰为中心,还有三艘巡洋舰和七艘驱逐舰。我推测苏联人是想用‘基辅’号和‘莫斯科’号的编队逼近海岸活动,而‘基洛夫’号则在外海保护它们;可是‘肯尼迪’号现在重新作了部署,他们也得重新考虑了。不管怎么样,整个这支部队带有大量的水面对水面导弹,而我们的位置很可能非常暴露。为了帮助解决这个问题,你们的空军已奉命派出一架E-3‘哨兵’式飞机,将在一个小时以后抵达这里,同我们的‘鹞’式飞机一道演习;在我们到达更西的位置以后,我们还会得到陆基的空中支援。总的来看,我们的地位并不怎么令人满意,而伊凡的则更不如意。至干寻找‘红十月’号的问题又怎么样呢?”亨特耸了耸肩。“我们如何进行搜索,就要看伊凡怎么部署了。目前我们正在进行一些跟踪训练。领队的那艘A级核动力潜艇在我们西北方向80海里处,正以40多节的速度行驶着,我们有一架直升机在追踪——总的情况大致就是如此。”舰队这位作战军官结束了他的介绍。“你想跟我们一起到下面舱里去吗?”

  “将军呢?”瑞安想去看看“无敌”号的战斗情报中心。

  “当然一起去。”

  30分钟以后,瑞安来到了一间光线幽暗、安静无声的舱室。四壁密密麻麻地排满了电子仪器和玻璃标图板,大西洋中到处都有俄国潜艇。

  白宫

  上午10点59分,苏联大使提早一分钟走进了椭圆形办公室。此人是个矮胖男子,有着一张斯拉夫人的宽脸庞,目光敏锐,连赌博行家都会为之称羡,但是一切都深藏不露。他是个职业外交家,在西方世界许多地方任过职,在共产党的外事部门已干了30年了。

  “早上好,总统先生,佩尔特博士,”阿列克谢?阿尔巴托夫彬彬有礼地向这两个人点头问好。他立刻注意到,总统坐在办公桌后边。以前他每次来时,总统总是绕过桌子来和他握手,然后坐在他的旁边。

  “请自己用咖啡,大使先生。”佩尔特用手一指。阿尔巴托夫对这位总统国家安全事务特别助理十分了解。杰弗里?佩尔特是乔治城大学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的研究员——是个敌手,一个温文尔雅有教养的敌手。阿尔巴托夫十分注意正式场合人们举止的细微之处。今天佩尔特站在他上司一边,不愿意和这头俄国熊凑得太近。阿尔巴托夫自己没有去倒咖啡。

  “大使先生,”佩尔特开了腔,“我们已经注意到苏联海军在北大西洋活动大增,这一情况令人不安啊。”

  “喔?”阿尔巴托夫眉毛一抬,表示惊奇,但这骗不了谁,连他自己也清楚。“我对此一无所知。你们知道,我从未当过水兵。”

  “咱们还是废活少说好吗,大使先生?”总统说。阿尔巴托夫对这句粗活感到意外,但还是克制住不溢于言表。美国总统说这种话。使他显得很象俄国人,而且象苏联官员们一样,似乎需要有个象佩尔特这样的行家在身边圆圆场。“你们目前有将近100艘海军舰艇在北大西洋活动或者在朝那个方向进发。纳尔莫诺夫主席和我的前任在几年前曾达成协议,未经事先通知,不得在该地区进行此类活动。这一协议的目的你也明白,是为了防止可能出现过分刺激对方的行动。这一协议一直有效——迄今仍然有效。

  “现在,我的军事顾问们告诉我,目前正在发生的一切看上去非常象一场战争演习,甚至,可能是一场战争的先兆。叫我们怎么说得清到底是什么呢?你们的军舰现在正从冰岛以东通过,很快就将进入可以威胁我们通往欧洲的贸易航线的位置。这一形势至少是令人不安的,极而言之,则是一场严重的全然无端的挑衅。这场活动的范围还没有公诸于众。但情况会发生变化,而一旦情况有了变化,阿列克谢,美国人民就会要求我本人采取行动。”总统停顿了一下,等着回答,但是阿尔巴托夫只是点了点头。

  佩尔特接着总统的话说。“大使先生,多年来一直是东西方合作典范的一项协议,贵国认为已经可以抛之一边了,那你们怎么能期望我们不把这一行动看成是挑衅呢?”

  “总统先生,佩尔特博士,我真的对此一无所知。”阿尔巴托夫装着一片至诚,但是他在撒谎。“我会马上和莫斯科联系弄清事实的。二位有什么话要我传递的吗?”

  “有。你和你的莫斯科上司将会明白,”总统说,“我们将部署我们的舰艇和飞机来监视你们的活动。为了慎重,我们必须这样做。我们不想干涉贵国军队可能进行的任何合理行动。我们无意进行挑衅,但是,根据我们的协议,我们有权了解正在发生的情况,大使先生。只有了解清楚以后,我们才能给我方官兵发布恰当的命令。希望贵国政府不妨考虑一下,双方如此众多的舰艇和飞机,又如此紧密靠近,这本身就是一种危险的形势。各种意外事故难免会发生。一方或另一方采取的行动,在其他时候看来似乎并无恶意,但现在则可能会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码事。有些战争就是这样开始的,大使先生。”总统向后靠了靠,好让这种看法在阿尔巴托夫的脑际萦绕片刻。总统继续说道,但比较温和了。“当然,我认为这种可能性极少,不过,要存这样的侥幸心理岂不是有点不负责任吗?”

  “总统先生,您总是把您的观点阐述得十分清楚,可是您知道,那片海域是谁都可以自由通过的,并且——”

  “大使先生,”佩尔特打断了他的话,“打个简单的比方。你的孩子在自己的前院玩耍,而你的隔壁邻居却拿着上了子弹的猎枪在他自己的前院里巡逻。在我们这个国家,这种行动从法律上讲是合法的。可尽管如此,难道这不也是一件令人担心的事吗?”

  “可不是,佩尔特博士,可是你说的情况却是两码事——”

  这次是总统打断了他的话。“确实不同。当前的形势要远为危险得多。这是破坏协议,我认为特别令人不安。我曾希望我们将进入一个美苏关系的新时代。我们已经解决了贸易上的争议问题,我们刚缔结了一项新的谷物协定。你在其中起了很大作用。我们一直在前进,大使先生——难道就到此为止了?”总统摇了摇头,强调指出,“我希望不是,可是这要看你们了。我们两国的关系只能建立在互相信任的基础上。

  “大使先生,我相信我没有让你感到不安。你知道,我习惯于坦率陈言。我这个人不喜欢外交上逢场作戏,装模作样那一套。在当前这样的时刻,我们必须迅速而明确地交换意见。我们面临着危险的局势,我们必须共同努力,迅速地加以解决。我们的军界领导人极为关切,我今天就要知道贵国的海军想干什么。我希望在今晚7时以前得到答复。要是做不到,我将通过热线直接要求莫斯科作出答复。”

  阿尔巴托夫站起身来。“总统先生,我将立即把您的要求转报回去。但是请记住——华盛顿和莫斯科两地的时差问题——”

  “我知道周未刚刚开始,苏联是工人的乐园,但我想贵国的有些领导人可能还会在工作。那好吧,我不再留你了。再见。”

  佩尔特送走阿尔巴托夫以后,回到总统办公室重又坐下。

  “也许我对他太强硬了一点?”总统说。

  “是的,先生。”佩尔特认为强硬得有些过分,他并不喜欢俄国人,但倒很欣赏外交场合交锋时要讲究方式。“我想我们可以说你已成功地把你的信息传了过去。”

  “他是知道的。”

  “他是知道的,但是他不知道我们知道。”

  “那好啊,”总统作了个怪相。“这场游戏真他妈的太妙了!想想看,过去我把黑手党分子投进监牢以后,我的事业还不是干得挺好挺稳当……你认为他会上我的钩吗?”

  “‘合理行动’?他在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见他的手抽动了一下?抓住这几个字做文章就象一条大马林鱼对一条小鱿鱼紧追不放一样。”佩尔特走过去为自己倒了半杯咖啡,看到这套瓷咖啡具很漂亮,饰有金边,心里很高兴。“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说?是合理行动……可能是一项救援任务。如果他们把它叫作舰队演习,那他们就要承认违犯了事先通知的协议。如果把它叫作一项救援行动,那这一行动的水平,采用的速度,以及对此保守秘密,这一切也都无可厚非了。他们的新闻界从来不报道这类事情的。我猜测他们会把这叫做一项救援行动,比如说,一艘潜艇失踪了,甚至可能还会说这是一艘导弹潜艇。”

  “不,他们还不致于这么干。我们还有一项关于不准导弹潜艇驶入距海岸500海里以内海域的协定。阿尔巴托夫可能早已收到该对我们怎么说的指示,可他总还要尽可能地拖延一番。也有那么一点可能他真是一无所知。我们知道他们的情报在各部门之间限制是很严格的。你是不是认为我们太看重他的这种糊弄人的本事啦?”

  “我看不是,先生。”佩尔特说,“为了要把谎撤得叫人相信,就必须知道一些真实情况,这是外交上的一条原则。”

  总统微笑了。“那好,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来耍这场把戏。我希望我这个姗姗来迟的反应不会使他们失望。”

  “不会的,先生。阿列克谢本来有点担心你会把他踢出门去呢!”

  “我不只一次转过这个念头。他的外交魅力对我从来不起作用。说到俄国人,他们就常使我想起我曾起诉过的那些黑手党头目。全一样,都是没有教养,粗俗肤浅,无耻缺德的。”总统摇了摇头。他不停他说着,又象一头鹰那样了。“不要走远,杰夫。乔治.法默一会儿就要到我这儿来,但是我们的朋友回来时我要你在座。”

  佩尔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思考着总统刚才说的话。他心里承认,总统的话可谓是一针见血。对一个受过教育的俄国人来说,最不堪忍受的侮辱莫过于说他不文明。没有教养——然而这同一个人能够坐在莫斯科国家大剧院的镀金包厢里眼泪汪汪地看《鲍利斯.戈杜诺夫》,但戏一演完,他却可以立刻转过身来连眼都不眨一眨就下令处决或监禁100个人。但总统也太尖刻不饶人了,佩尔特希望自己知道怎样去磨磨这些棱角,在美国军团发表讲话是一回事,同一个强国的大使晤谈则是另一回事。

  中央情报局总部

  “‘红衣主教’遇到麻烦了,法官。”里特坐了下来。

  “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穆尔取下眼镜,揉了揉眼睛。瑞安没有看到莫斯科情报站站长写的那张浮签,上面说“红衣主教”为了要把最新情报送出去,他在半途绕开了从克里姆林宫通往美国大使馆的递送环节。这个间谍上了年纪之后变得大胆起来了。“情报站站长究竟说了些什么?”

  “‘红衣主教’可能得了肺炎,住院了。这也许是真的,可是……”

  “他老了,而那里又正是冬天,可是谁相信巧合呢?”穆尔低头看了看办公桌。“要是他们把他搞去了,你猜想,他们会干些什么呢?”

  “他会无声无息地一命归天,那要看谁把他搞去了。要是克格勃,他们可能要从中搞出点儿什么名堂,特别是在我们的朋友安德罗波夫离开克格勃之后,克格勃的威望不如以前了。不过我不这样想,因为只要涉及谁是他的后台问题,就会引起一场不小的争吵。如果是军事情报总局把他搞去了,情况也是一样。不,他们会折磨他几个星期,严刑拷问,然后悄悄地把他干掉。公开审判反作用太大了。”

  穆尔法官皱起了眉头。听起来好象是医生们在讨论一个行将就木的病人。他甚至还不知道“红衣主教”长的什么样,档案里有他的照片,但他从来没有看过这张照片。这样事情比较好办。作为一名受理上诉法庭的法官,他从来不必正面去看被告,而只要超然地翻阅一下法律就行了。他努力使自己在中央情报局里也同样行事。穆尔知道,这可能会被看作是胆小,辜负了人们对一个中央情报局局长的期望。然而,甚至间谍也会衰老,而老人就会良心发现,产生怀疑——这些,年轻人是很少为之困扰的。是离开“公司”的时候了。将近三年了,已经够了。他已完成了他所应该做的事情。

  “告诉情报站站长暂时放一下。关于‘红衣主教’的问题什么也别查问。要是他真的病了,那我们还会听到他的消息的。如果不是,要不了多久我们也会搞清楚的。”

  “对。”

  里特成功地证实了“红衣主教”的报告。一名间谍报告说,舰队增派了政治官员已经出航了。另一名报告说,指挥该水面部队的是一名科班出身的水兵,戈尔什科夫的密友,他已飞往北莫尔斯克,在舰队启航前几分钟登上了“基洛夫”号。那个据说是设计“红十月”号的造舰技师应该和他一起出发了。一名英国间谍报告说,水面舰只所携各种武器的起爆器是从岸上的普通仓库里匆匆运上舰的。最后,还有一份未经证实的报告说,北方舰队司令科罗夫海军上将,不在他的指挥所,去向不明。这些情报加在一起,足以证实“柳树”报告,而且还有更多的情报不断送来。

  美国海军学院

  “斯基普吗?”

  “是,你好,将军。一块儿吃点什么?”泰勒朝桌子对面的空椅子摆了摆手。

  “我从五角大楼给你带来了一个消息。”海军学院的院长坐了下来,他从前当过潜艇军官。“今晚7点半约见你。他们就说这些。”

  “太棒了!”泰勒正好用完午餐了。从星期一以来,他几乎是通宵达旦地一直忙于编制那项模拟程序。约见意味着他今晚就能使用空军的那台克雷-2型计算机了。他的程序就要编制好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先生,我不能说。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白宫

  下午4点,苏联大使又来到白宫。为了避开新闻界的注意,他被带进白宫对面的财政部大楼,然后经由一条鲜为人知的地道进入白宫。总统希望这样做能让他感到忐忑不安。阿尔巴托夫来到,佩尔特也匆匆赶到了。

  “总统先生,”阿尔巴托夫立正报告说,总统这才知道他曾从过军。“我奉命前来向您转达我国政府的歉意,由于时间急迫,未能及时通知您。我们的一艘核潜艇失踪了,可能是迷航了。我们正采取紧急救援行动。”

  总统沉着地点了点头,作了个手势请大使坐下。佩尔特坐在他旁边。

  “这件事真叫人有点为难啊,总统先生。您知道,在我国的海军中同贵国海军一样,核潜艇上的职务是极为重要的,因此,那些被选任上艇的人员都是属于受过最好的教育和最受信任的官兵。在这次具体事件中,有几名水兵——都是军官——是党的高级官员的儿子。有一名还是一位中央委员的儿子——当然,我不好说是哪位。苏联海军作出巨大努力来寻找他们的子弟,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也得承认,这总归是有些无纪律吧。”阿尔巴托夫显出一副尴尬相,装得很到家,象是在吐露家里的一桩大秘事。“就这样,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你们的人把它叫做‘全体出动’的行动。你肯定知道,这个行动实际上是在一夜之间采取的。”

  “我明白了,”总统同情地说。“这就让我感到放心一点了,阿列克谢。杰夫里,我想今天够晚的了,给我们大家弄点儿喝的怎么样?来点波旁威士忌好吗,阿列克谢?”

  “好,谢谢,先生。”

  佩尔特向墙边的花梨木酒柜走去。这个酒柜是件考究的古董,里面是个小酒吧,还有一个冰桶,这是每天下午都要准备在那里的。总统常常喜欢在晚饭前喝上一两杯,这又使阿尔巴托夫想起了他的同胞。佩尔特博士充任总统的酒吧侍者已是老手了。没过几分钟,他端着三杯酒过来了。

  “对你说实话,我们也非常怀疑这是一次救援行动,”佩尔特说。

  “我不知道我们该怎么让我们的年轻人也来干这种工作。”总统呷了一口酒。阿尔巴托夫则大口地喝着。他在当地的鸡尾酒会上常说,比起他本国的伏特加来他更爱喝美国的波旁威士忌,也许这是真的。“我想,我们已经丢失了两艘核舰艇了。你们丢失了几艘,三艘?四艘?”

  “我不知道,总统先生。我想,这方面的情报你要比我灵。”总统注意到,这是他今天头一次讲实话。“我当然能同意你的看法,这种任务既危险,要求又严格。”

  “艇上有多少人,阿列克谢?”总统问。

  “不清楚,估计100来个吧。我从来没有在军舰上呆过。”“可能大多数都是年轻人,就象我们的水乒一样。由于我们之间的相互猜疑就得让我们这么多的优秀青年去冒如此大险,而且我们知道,他们之中有些人是回不来的,这对我们两国来说确实是非常遗憾的。可是——不这样有什么办法呢?”总统停顿了一下,转身向窗外望去。南草坪上的白雪正在融化。该走下一步棋了。

  “也许我们能提供些帮助,”总统试探着提议道。“是啊,也许我们能利用这一不幸事件多少减少一些相互之间的猜疑。也许我们能把它变成好事,显示一下我们的关系确实得到了改善。”

  佩尔特转过身去摸找他的烟斗。在他们多年的交情中,他总也无法理解总统怎么能老是侥幸成功。佩尔特是在华盛顿大学与总统结识的,当时他在那里主修政治学,而总统则是法科预科学生。当时这位行政首脑曾是戏剧协会的主席。业余的戏剧表演艺术确实有助于他的法律职业。据说,至少有一名黑手党大人物被他的三寸不烂之舌送进了监狱。总统提到此事时说这是他真诚的行动。

  “大使先生,我愿意向你们提供美国的援助和各种资源来搜寻你们失踪的同胞。”

  “那太感谢您了,总统先生,但是——”

  总统举起一只手。“哪有这么多但是,阿列克谢。要是这样的事情我们都不能合作,我们还能希望在更重要的事情上进行合作吗?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去年,我们的一架海军巡逻飞机在阿留申群岛外出了事,你们的一艘渔轮”——那是一艘搜集情报的拖网渔船——“打涝起了机上的人员,救了他们的命。阿列克谢,我们欠了你们一笔债,一笔人情债,而美国不愿意让人说成是忘恩负义的。”他停顿了一下,以增强说话的效果。“你知道,他们可能全都死了。我想,一次潜艇事故中的幸存机会,恐怕同一次飞机失事差不多。可至少水兵们的家属将会知道。杰夫,我们有没有什么专门的潜艇救援设备?”

  “凭着我们给海军的全部经费,完全应当有。我给福斯特打个电话问问。”

  “好。”总统说。“阿列克谢,要是期望通过象这样的小事就能减轻我们之间的相互猜疑,那是过奢了。你我两国在历史上一直是作对的,还是让我们以此来作为一个小小的开端吧。如果我们能在太空中和维也纳的会议桌上握手,那或许我们也可以在这里握手,我们在这儿一谈妥,我就马上向我的指挥官下达必要的指示。”

  “谢谢,总统先生。”阿尔巴托夫掩饰着他的心神不安。

  “请向纳尔莫诺夫主席转达我的敬意,并向失踪人员的家属致以慰问。我感谢他,也感谢你,把这一消息通知我们。”

  “好,总统先生。”阿尔巴托夫站了起来,握手告别后离去了。美国人到底居心何在,他已经警告过莫斯科,将此称作救援行动,他们就会要求提供帮助。现在正是他们愚蠢的圣诞节期间,而美国人都一心向往有个愉快的年终。给这一行动起个什么别的名称不行,偏要叫这个,也真是——让那套外交礼仪见鬼去吧!

  同时他也不得不钦佩美国总统,是个奇才,十分坦率,但又非常狡诈。他一般很友好,但又随时可以抓住空子给你来一下。他想起了他祖母讲过的故事,讲吉普赛人如何暗中调换孩子的事。美国总统很有俄国人的特。

  “好,”总统等门关上以后说,“现在我们可以非常密切地监视他们了,而他们没得话说。他们在说谎,我们知道——可是他们不知道我们知道。其实我们也在撒谎,他们肯定也在怀疑,但怀疑的不是我们要撒谎的原因。天啊!今天上午我曾对他说,情况不明是危险的!杰夫,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们有那么多的海军舰艇在我们沿海活动,我很讨厌。瑞安是对的,大西洋是我们的海洋。我要让空军和海军象他妈的盖毯子一样地盯住他们!那是我们的海洋,我非要让他们知道不可。”总统喝干了杯中的酒。“至于那艘潜艇,我要我们的人密切注视着;水兵中不营谁想叛逃,我们都要妥为照料。当然,要悄悄儿的。”

  “那当然。实际上弄到那些军官同弄到那艘潜艇一样,也是个极大的成功。”

  “可是海军还是想要潜艇。”

  “我简直不明白,我们怎么才能既搞到潜艇,又不干掉艇上的人员,我们做不到。”

  “做不到。”总统用蜂音器告诉秘书。“把希尔顿将军给我找来。”

  五角大楼

  空军计算机中心在五角大楼的副地下室。室内温度大大低于华氏7O度,这使得泰勒那条腿在用金属和塑料修补的接头处发痛。不过他已习惯了。

  泰勒坐在控制台前。他刚刚对他的程序做完了试验性运行,这个程序命名为“海鳝”,这种动物很凶恶,生活在大洋的礁石间。斯基普?泰勒对目己编制程序的能力感到自豪。他从泰勒实验室的档案中取出了陈旧的“恐龙程序”,把它改编成普通的国防部计算机语言——“艾达”(以拜伦勋爵的女儿艾达.洛夫菜斯夫人的名字命名),然后再固定下来。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件工作要干一个月。他却只用四天就完成了,他几乎是夜以继日地干,这不仅因为可以得到一笔可观的收入,而且也因为这一项目是业务上的一个挑战。他悄悄地结束了工作,确信他还能从容地应付那个难以办到的最后期限。现在是晚上8点。“海鳝”程序刚刚通过了元值的试验,没有失败。他已准备就绪了。

  以前他只是在照片上见过克雷-2型计算机,他现在能有机会使用它,感到很高兴。克雷-2型五组不带任何附件电源的组合装置,每组大致都呈五边形,大约六英尺高、四英尺宽,最大的一组是主机处理程序存储库;其他四组是记忆存储库,呈十字形组合配置在最大的那组周围。泰勒打入指令,输进了他的几套变值。对于“红十月”号的长度、最大宽度和高度,他每项都输入十个互不相连的数值。然后再打入六个差别不大的数值,表示潜艇的体形、舰台与棱镜分析系数。有五套潜函维数,这样就可以组合成3万多个数值排列。然后他输入18个动力度值,包括了各种可能的发动机系统。克雷-2型接收了这些信息,把每一数据都归到其适当位置。一切准备就绪,可以运算了。

  “可以了。”他对系统操作员、一名空军军士长说。

  “好。”军士长把“XQT”打入了他的终端设备,克雷-2型开始工作。

  泰勒走到军士长的控制台前。

  “这是你输入的一个非常长的程序,先生。”军士长把一张10美元的钞票放在控制台上面。“和你打赌,我的计算机10分钟之内就能计算好。”

  “不可能。”泰勒把他的一张10元钞票放在他的旁边。“15分钟吧,慢慢干。”

  那咱俩折中一下吧?”

  “好的。附近有厕所吗?”

  “出门向右拐,先生,走到大厅,在左边。”

  泰勒往门口走去。他走路的样子不可能很漂亮,这使他很苦恼,可是四年都过去了,这也就算不得什么了。他还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车祸发生在一个寒冷的明净的夜里,在康涅狄格州的格罗顿,离舰船修造厂大门只有一个街区的地方。星期五凌晨3点,为准备新的出海命令而连续工作了20小时之后,他驱车回家。那个造船厂的民工,也已工作了很长时间,中途在一家他常去光顾的酒吧间下了车。他在那里喝多了一点,这是警察局后来证实的。他上了车,发动了引擎,闯过了一个红灯,以每小时50英里的速度横撞在泰勒的汽车上。对他来说,这次车祸送了他的命,而斯基普比他走运些。那是在一个十字路口,斯基普的行车方向亮的是绿灯,当他看到那辆“福特”汽车的前端离他的左侧车门不到一英尺时,要想避开已经来不及了。他已不记得自己被撞进当铺玻璃窗里去的情景了,接着的一个星期,他住在耶鲁—纽黑文医院里,在死亡线上徘徊,这段时间对他也是一片空白。他记得最清楚的是他醒来的时候——他后来才知道,八天以后他才醒过来——看到他的妻子吉恩正握着他的手。那时,他的婚后生活一直不顺心,这对核潜艇军官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事。他醒来第一眼看见她时,她的样子实在不能恭维——两眼充血,头发蓬乱——但她从未象此刻这样漂亮过,他此刻才体会到,她是多么重要,要比失去半条腿重要千万倍!

  “斯基普?斯基普?泰勒!”

  这位前潜艇兵吃力地转过身去,看见一名海军军官正朝他跑来。

  “约翰?科尔曼!你可好啊?”

  泰勒注意到,现在是科尔曼上校了。他们曾两次在一起服役。在“蒂肯西”号上共事过一年,又在“鲨鱼”号共事过一年。科尔曼是个武器专家,曾指挥过两艘核潜艇。

  “家里怎么样。斯基普?”

  “吉恩很好。现在有五个孩子了,还有一个也快出生了。”

  “真该死!”他们热烈地握了握手。“你这个家伙总是那么不好对付。听说你在安纳波利斯执教。”

  “是的,还干点工程方面的副业。”

  “你现在在这儿干什么?”

  “我在空军计算机上搞一套程序。为海洋系统控制研究所检查一种新舰艇的结构。”掩饰得非常妙。“他们让你干什么啦?”

  “在作战二处,我是道奇将军的参谋长。”

  “真的?”泰勒又没有想到。萨姆?道奇海军中将目前负责作战二处。海军潜艇战作战处副处长办公室在行政上负责全面管理潜艇行动。“你忙吗?”

  “你还不知道!乱了套了。”

  “什么意思?”星期一以来泰勒就没有看过新闻,也没有读过报纸。

  “你开什么玩笑哟?”

  “星期一以来,我一直在搞这套计算机程序,每天要工作20个小时,而且我不再能看到那些作战文件了。”泰勒皱了皱眉头。那天在海军学院他倒听到过一些消息,但没有留意。他这个人就有本事把全部心思都扑在一个问题上。

  科尔曼看了一下走廓两头。现在是星期五晚上,已经很晚,就剩下他们两人了。“我想我可以告诉你。我们的俄国朋友计划搞什么重大的军事演习。他们的整个北方舰队都出海了,也许开到了附近。他们到处都部署了潜艇。”

  “要干什么?”

  “我们还拿不准。看来好象是在进行一次重大的搜索与救援行动。问题是,在搜索什么?此刻,他们有四艘A级核潜艇正以最高航速向我们海岸驶来,它们后面还有一群V级和C级潜艇也正疾驶而来。最初我们担心他们要封锁贸易航线,可是他们飞快地驶过了那些航道。他们肯定是在朝我们的海岸驶来,不管他们在忙着干什么,我们都会得到大量情报的。”

  “他们出动了一些什么舰艇?”

  “58艘核潜艇,还有30艘左右的水面舰艇。”

  “天啊!大西洋舰队司令准要发疯了!”

  “你知道,斯基普。舰队出海了,全部舰艇都出海了。我们所有的核武器都在匆匆忙忙地重新部署。全部洛克希德P-3飞机不是在大西洋上空飞行,就是在朝那个方向飞去。”科尔曼停顿了一下。“你用不着再经过忠诚调查了,是吗?”

  “当然用不着,因为我做的工作就是给‘水晶城’那帮家伙干的。我曾写过一份评估新的‘基洛夫’号的报告。”

  “我想着那就象是你的大作。你任何时候都是一名出色的工程师。你知道,那个老头儿还常常谈起你在那艘老‘蒂肯西’号上为他干的那件事。也许我能让你进去了解一下正在发生的事情。啊,我去问问他。”

  泰勒从爱达荷的核潜艇学校毕业后第一次参加巡航时就是和道奇在一起。有台辅助反应堆设备需要修理,而且工作比较复杂,他通过走后门搞到了一些配件,动了一些脑筋,创造性地完成了,而且比估计的时间还提前了两个星期。为此,他和道奇还得到了一封热情的嘉奖信。

  “保证老头儿会乐意见到你的。你这儿的活儿什么时候能完成?”

  “大概半小时。”

  “你知道到哪儿去找我吗?”

  “作战二处搬家了吗?”

  “还在老地方。你干完了就给我打电话。我的分机是78730,好吗?我得回去了。”

  “好的。”泰勒目送他的老朋友走了之后,继续向男厕所走去,寻思俄国人可能要干什么。无论他们要干什么,都足以使一个三星将军和他的四杠上校在圣诞节期间的一个星期五夜晚忙个不停。

  “11分53.18秒,先生。”军士长报告说,一边把两张钞票装进了口袋。

  计算机打印出了200多页资料,资料的封面页上印着一个大致象铃形那样的速度解答曲线,这道曲线下面则是噪音预测曲线。每个专题的解答则分别印在后面的纸上。那两道曲线有些零乱,但还能看得清。速度曲线说明大部分答案都在10到12节的范围内,整个速度范围是从7至18节。噪声曲线却低得令人惊奇。

  军士长,你这是一台什么鬼机器呀!”

  “哦,你可以相信它,先生。完全可靠,整整一个月了,一次电子故障都没有出过。”

  “我可以用一下电话吗?”

  “当然可以,随你用哪台,先生。”

  “好的,军士长。”泰勒拿起了离他最近的那台电话机。“喔,请把那套程序清除掉。”

  “好的。”他打入了几条指令。“‘海鳝’已经……清除。希望你已留了一份,先生。”

  泰勒点点头,一边拨着电话号码。

  “作战二处A,科尔曼上校。”

  “约翰吗,我是斯基普。”

  “好极了!嗨,老头儿想见你。马上来吧!”

  泰勒把计算机印出的资料放进他的公事包,锁好。他再次向军士长道了谢,朝克雷-2型看了最后一眼,然后一瘸一拐地出了门。他还得再到这儿来的。

  他没能找到还开着的电梯,只好沿着缓坡费劲地往上走去。五分钟后,他发现走廊里有一名海军陆战队士兵守卫着。

  “你是泰勒中校吗,先生?”那名卫兵问。“请你出示一下身份证好吗?”

  泰勒给卫兵看了他的五角大楼通行证,心想这里可能有多少个一条腿的前潜艇军官。

  “谢谢,中校。请沿走廊向前走。你认识那个房间吗,先生?”

  “知道,谢谢。下士。”

  道奇中将正坐在办公桌旁看电报。道奇是个小个子,斗志旺盛,他曾指挥过三艘不同的舰艇,后来又促成了“洛杉矶”级攻击潜艇的研制计划,从而就出了名。现在他是“大海豚”,是个同国会干仗的老将军。

  “斯基普?泰勒,你看上去气色不错,小伙子。”道奇走过去同泰勒握手时偷偷地瞧了一眼他的腿。“听说你在海军学院干得很不错嘛。”

  “还好,先生。他们甚至让我去观察那场特别安排的球赛的实力。”

  “嗯,他们没有让你去观察陆军队,这太遗憾了。”

  泰勒演戏似地垂下了头。“我观察过陆军队,先生。今年他们实力太厉害了。听说过他们的中前锋没有?”

  “没有。他怎么样?”道奇问。

  “他选择到装甲部队服役,而他们却早早地把他打发到诺克斯堡去了——不是去学习关于坦克的业务,而是把他当作一辆坦克。”

  “哈!”道奇笑了。“约翰说你有了一帮孩子了。”

  “老六的预产期是2月底。”泰勒不无骄傲地说道。

  “老六?你不是天主教徒,也不是摩门教徒,是不是?你是怎么孵出这么些个小鸟的?”

  泰勒朝他的老上级装了一个苦相。他从来也弄不懂海军核部队里的这种偏见。那是里科弗发明的一个说法,瞧不起有一个以上孩子的父亲,把他们说成是孵小鸟。有几个孩子究竟有什么错呢?

  “将军,我既然不再是核部队的人了,在夜间和周未总得找些事儿干干。”泰勒色迷选地弓着眉毛,“听说俄国佬在耍什么花招。”

  道奇马上严肃起来了。“他们肯定在耍花招,58艘攻击潜艇——北方舰队的全部核潜艇——倾巢而来,还有一大批水面舰艇和大部分后勤舰艇也跟在后面。”

  “他们在干什么?”

  “也许你能告诉我。到我里面的密室去。”道奇带领泰勒进了一间房间,他在那里看见了一个新装置,那是一块投影屏幕,上面展示了从北回归线至北极浮冰地带的北大西洋洋面,上面布满了成千艘船只舰艇。商船是白色的,带有表明国籍的旗帜;苏联的舰船是红色的,它们的形状表明各是哪种舰船;美国和盟国的舰艇则是蓝色的。大洋上挤得密密麻麻。

  “天哪!”

  “一点不错,你看见了吧,小伙子,”道奇点点头,神色严峻。“你的忠诚调查是怎么样的?”

  “绝密级,还可参与某些特别事情,先生。关于他们的军事设备资料,只要我们有,我都可以看;我还兼职为海洋系统控制研究所做许多工作。”

  “约翰说,你对他们刚刚派到太平洋去的新的‘基洛夫’号作过评价——顺便说一句,干得不赖。”

  “这两艘A级核潜艇是在向诺福克驶去吧?”

  “看来是。而且他们正在猛烧中子往那儿赶呢。”道奇指点着。“那艘正朝长岛港驶去,好象是要封锁新伦敦的人口,而那艘,我想是往波土顿驶去的。这些V级潜艇跟在后面不远。他们已经把大多数的英国港口置于监视之下了。到星期一,在我们的每一个重要港口外面,他们都会部署两艘或看两艘以上的潜艇。”

  “我不喜欢这种阵势,先生。”

  “我也不喜欢。你看,我们的舰艇也近乎百分之百地出海了。这事儿可真有意思,虽然——他们正在干什么还看不大出来。我——”科尔曼上校进来了。

  “我知道你会让这个浪子进来的,先生。”科尔曼说。

  “说话客气点儿嘛,约翰。他以前是个相当不错的潜艇驾驶员,我好象还记得那会儿呢。好啦,闲话少说,起初看起来好象他们是要封锁海上交通线,可是他们一直开过去了。那么这些A级潜艇要干什么呢,他们可能是打算封锁我们的海岸。”

  “西海岸情况怎么样?”

  “没事儿,风平浪静,只有例行活动。”

  “这不能说明任何问题,”泰勒提出异议。“你不要忽视那半支舰队。当然。要是想发动战争,也用不着把每艘舰艇都开足马力来宣战的。”

  “俄国人是帮狡猾的家伙,斯基普。”科尔曼指出。

  “将军,如果我们开始向他们射击——”

  “我们能打掉他们。”道奇说。“他们的舰艇发出这么多的杂波,我们几乎可以把所有这些舰艇的位置都测定得很准确。他们也必然懂得这一点。正是这一点使我认为他们不是在干什么真正的坏事。他们也够机灵的,把事情办得不声不响,尽量不要让我们有那种想法。”

  “他们说什么了没有?”泰勒问。

  “他们的大使说,他们丢失了一艘潜艇。因为艇上有一帮大人物的孩子,所以他们组织了一场全面救援行动。他们非这样做不可。”

  泰勒放下公文包,走近屏幕。“我看得出这是搜索和救援的阵势。可是为什么要封锁我们的港口呢?”他扫视了一下屏幕的上端,止住了话头,敏捷地思索着。“先生,这里看不出有任何导弹舰艇啊。”

  “它们在港口里——全部在港口里,在两个大洋里都是这样,最后一艘德尔塔级潜艇几个小时以前靠上了码头。这也是很狡猾的一招。”道奇说道,再次看了看屏幕。

  “是全部吗,先生?”泰勒尽量随便地问道。他刚刚想起了什么。屏幕上显示的是在巴伦支海的“布雷默顿”号,而不是它要搜寻的目标。他等了几秒钟,但没有人回答他,于是他转过身来看看两个一直在细心听他讲话的军官。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小伙子?”道奇平静地说。对于萨姆?道奇,轻声的问话可能就是一种警告。

  泰勒对此想了几秒钟。他曾对瑞安保证过。他能不能想出一个回答来。既不会泄露真情,又能表明他的意图呢?能够的。一定能做到。斯基普.泰勒的性格中有好寻根究底的一面,一旦他干上了什么事,就会锲而不舍地干下去。

  “将军,他们在海上有一艘导弹潜艇吗,完全新造的?”

  道奇站得笔直。即使这样,他还得仰起脸看着那个年轻人。他说话了,声音冷冰冰的。“你究竟从哪儿得到这个情报的,中校?”

  泰勒摇了摇头。“将军,很抱歉,我不能说。这是保密的,先生。我想这是你应该知道的事情,我去努把力让你也知道此事。”

  道奇退而采取不同的方针。“你曾为我工作过,斯基普。”将军颇不高兴。他破例给他的前部下看了一些东西,因为他很了解他;但同时又感到遗憾,因为他曾竭力想保持支配地位,却未如愿以偿。从法律上来说,泰勒是个文职人员,尽管他穿着海军蓝制服。更叫人心里感到不是滋味的是,他知道一些不能让人与闻的事情。道奇给了他一些情报,而泰勒却没有投桃报李。

  “先生,我保证。”斯基普道歉地说。“我一定尽力让你知道此事。决不食言,先生。我可以用一下电话吗?”

  “在外面办公室。”道奇冷淡地说,其实室内就有四部电话。

  泰勒走到外面,在秘书办公桌旁坐了下来。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笔记本,按瑞安留下的名片拨了电话号码。

  “艾克雷斯。”一个女人的声音答应道。

  “请瑞安博士接电话。”

  “瑞安博士这会儿不在。”

  “那么……请给我接格里尔将军。”

  “请等一会儿。”

  “是詹姆斯?格里尔吗?”道奇站在他的身后。“你是在为他工作吗?”

  “我是格里尔,你是斯基普?泰勒吗?”

  “是的,先生。”

  “你给我弄到那个情报了?”

  “是的,先生,我弄到了。”

  “你在哪儿?”

  “在五角大楼,先生。”

  “好,我要你马上开车来我这儿。你知道怎么走吗?大门口有卫兵等着你。动身吧,小伙计。”格里尔挂上了电话。

  “你在为情报局工作?”道奇问。

  “先生——我不能说。对不起,先生,我有情报要去送一下。”

  “我的情报?”将车追问道。

  “不是,先生。我来这儿前就已经有了。这是实话,将军。我将设法把这个情报带回来告诉你。”

  “给我打电话,”道奇命令道。“我们通宵都在这儿。”

  中央情报局总部

  驱车上乔治.华盛顿大道比他原来想的要容易。那条破旧的公路上挤满了买东西的人,簇簇人群,缓缓而行。他从右边的出口驶离,一会儿就到了通往中央情报局的路口岗哨处。路障杆正横放着。

  “你是泰勒.奥利弗?”卫兵问。“请出示身份证。”泰勒给他看了五角大楼的通行证。

  “好,中校。请把车直接开到正门去。有人在那儿接你。”

  汽车开过几个大都是空荡荡的停车场,两分钟后就来到正门口。停车场地面滑溜溜的,昨天融化的雪已结成了一层薄冰。那名等他的武装警卫要帮他下车,但泰勒不喜欢别人帮忙。他摆脱了卫兵自己下了车。在有遮檐的正门口又有一个人在等他。有人招呼他们直接去乘电梯。

  他发现格里尔将军正坐在他办公室的壁炉前面,好象要睡着了。斯基普不知道这位情报局副局长几小时前刚从英国回来。将军醒来了,命令便衣保安人员退了出去。“你想必就是斯基普?泰勒。过来坐下。”

  “这儿的炉火着得还挺旺的,先生。”

  “我不该去找那份麻烦。瞧着瞧着我就睡着了。当然,我这会儿还是可以睡上会儿的。那好吧,你给我带什么情报来了?”

  “我可以问一下杰克在哪儿吗?”

  “当然可以。他出去了。”

  “哦,”泰勒打开公文包,取出那份计算机印的资料。“先生,我对这艘苏联潜艇的性能作了模拟运算。我可以问一下这艘潜艇的名字吗?”

  格里尔轻声笑了笑,“行啊,你该知道了。这艘潜艇名叫‘红十月’号。你得原谅我,小伙子。这两天可把我忙坏了,一累,我就要失礼。杰克说你十分精明,你的档案上也这么说。好,你现在告诉我,那艘潜艇要干什么?”

  “行,将军,这里的数据有好多种答案,而且——”

  “要简短的答案,中校。我不会用计算机,但有人替我用。”

  “在7至18节的速度范围内,最佳选择是10至12节。根据这个速度范围,可以计算出发出的噪音水平大致与Y级潜艇以6节航速行驶时发出的噪音相同,但是还得把反应堆装置的噪音这个因素考虑在内。此外,噪音的特点也不同于我们过去常听到的那种。这些多叶轮模拟推进器发出的不是正常的推进噪音,好象是不规则的谐波隆隆声。杰克对你说过这个了吗?这是由轴隧里的后压波引起的,与水流相撞击,就发出了隆隆声。显然,对此还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我们的人花了两年时间想找出个办法来,结果他们发现了一条新的流体动力学原理。轴隧里水的流动同慢转的喷气发动机里的空气一样,不过,水不象空气那样压缩。因此,我们的人就会有办法发现某些与以往不同的东西。不过他们还得去适应一套全新的音响特征,此外,还有个低信号强度的问题。所以说,你们现在要侦查那一艘潜艇,将比侦查他们的任何舰艇都要困难。”

  “喔,这就是这些资料要说明的问题。”格里尔用手指快速地翻完了那份资料。

  “是的,先生。你最好叫你自己的部下检查一遍。这个模拟程序能再作一些改进。我的时间不多。杰克说你急着要呢。我可以提一个问题吗,先生?”

  “说说看。”格里尔向后靠去,揉了揉眼睛。

  “嗳,‘红十月’号在海上吗?在海上,是不是?他们正千方百计地要马上找到它,是吗?”泰勒问道,显出不知情的样子。

  “嗯,象是这么回事儿。我们想不出来那些门是干什么用的。瑞安说你可能有办法弄明白,我看他说得对。这笔钱,你该挣,中校。这份资料也许正好使我们能找到她。”

  “将军,我认为,‘红十月’号总是要寻求什么,甚至也许是打算叛逃到美国来。”

  格里尔的脑袋一转。“你根据什么这样认为?”

  “俄国佬一支重要舰队正在展开行动,他们在大西洋里到处都有潜艇,看起来象是要封锁我们的海岸。据说这是为了寻找一艘失踪的潜艇而进行的救援行动。那好,可是杰克星期一给我看了一艘新型导弹潜艇的照片,今天我又听说,他们其他的导弹潜艇全部都已被召回港口。”泰勒笑了笑。“这倒有点奇怪,无巧不成书啊,先生。”

  格里尔转过身去,注视着炉火。

  “‘红十月’号要叛逃,是不是?”泰勒追问道。

  要是将军睡眠充分一些的话,他本来可以唬住泰勒不许乱说的。可现在呢,他却回答错了。“是瑞安告诉你这个的?”

  “先生,从星期一以来我就没同杰克说过话,这是真的,先生。”

  “那么,你又是从哪里得知这个情报的?”格里尔厉声问道。

  “将军,我以前穿过蓝制服,我的许多朋友也还穿着,我听说了一些事。”泰勒规避道。“一小时以前,碰巧整个情况都给接上了茬。俄国佬从来没有一下子把全部导弹潜艇都召回过,我懂得,我以前搜捕过它们。”

  格里尔叹了一口气。“杰克和你想的一样。他现在正跟着舰队出海了。中校,要是你把这个情况告诉了任何人,我就把你另一条腿架到壁炉上去。你听明白我的话了吗?”

  “当然听明白了,先生。那对这艘潜艇我们该怎么办呢?”泰勒暗自笑了一笑,心里在想,作为海洋系统控制研究所的高级顾问,他肯定有机会看到真正的俄国潜艇。

  “放她回去。当然要在我们对她彻底检查以后。不过,还可能会发生许多事情,以致我们根本见不到她。”

  斯基普愣了一会儿才听明白跟他说的这番话。“放她回去!究竟是为什么?”

  “中校,你认为这个方案到底是不是可行?你认为潜艇全体人员都巳决定投奔我们了吗?”格里尔摇了摇头。“有把握的估计是,只是军官们决定叛逃,可能还不是全体军官,估计他们力图在不让水兵们知道真情的情况下跑到这边来。”

  “哦,”泰勒思忖着。“我想这倒是讲得通的——可是为什么要把她送回去呢?这儿不是日本。要是有人把一架米格25开到这儿来,我们不会把它送回去的。”

  “这不象留下一架迷航的战斗机。那艘潜艇价值十亿美元,要是再把导弹和弹头算进去就更多了。而且总统说,从法律上讲,这是他们的财产。所以,如果他们发现我们留下了这艘潜艇,他们就会把她要回去,而我们就不得不把她送回去。那么,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留下了这艘潜艇呢?那些不想叛逃的潜艇人员会要求我们放他们回国去。不管谁请求,我们都得送他回去。”

  “先生,你知道,谁要是真想回去,那他就会倒他妈的一辈子的霉——请原谅我这么说,先生。”

  “还他妈的一辈子也倒不完呢。”泰勒并不知道格里尔是个海员出身的军官,也会象水手一样地骂人。“有些人会想留下,而大部分都不想留下,他们有家眷。接下来你会问我,我们可不可以安排一个全艇人员失踪的情况。”

  “我想到了这点。”泰勒说。

  “我们也想到了。可是我们不会这么干。杀害100个人?即使我们想这么干,在这年月也无法隐瞒啊。哼,我看即便是苏联人也没办法。再说,这种事情根本不是人们在和平时期能干得出来的。这就是我们和他们之间的一个区别。这些理由孰主孰次,随你看。”

  “如此说来,除了艇上的人员问题之外,我们可以把潜艇留下……”

  “是的,要是我们能把潜艇藏起来,那就好了。猪要是长上了翅膀也会飞。”

  “有许多地点可以藏匿潜艇,将军。在切萨皮克湾这儿我就可以想出几个地方来,要是我们能让潜艇绕过合恩角,那就有几百万个小环礁可利用,而这些环礁都是我们的。”

  “可是艇上人员会知道的,我们放他们回国后,他们就会告诉上司,”格里尔耐着性子解释着。“而后莫斯科就会要求把潜艇送回去。哦,当然咯,我们会有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来进行安全检查和检疫,弄清楚他们不是想把可卡因偷运进我国。”将军哈哈笑了。“一位英国将军提议我们援引古老的奴隶贩卖条约。有人曾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这么干过,就在我们要卷入战争之前,夺了一艘偷越封锁线的德国舰只。反正不管怎样,我们又将得到大量情报。”

  “最好留下那艘潜艇,驾驶一下,再把她拆开……”泰勒平静地说,注视着栎木柴火上桔黄色的火焰。我们怎么能留下这艘潜艇呢?他思索着,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一个想法闯进了他的脑海。“将军,要是我们能把艇上的全体人员打发走而不让他们知道我们留下了那艘潜艇,那会怎么样呢?”

  “你的全名是不是奥利弗.温德尔.泰勒?那好,小伙子,如果你也叫哈里?霍迪尼,而不是取的最高法院法官的名字,我就——”格里尔看着这位工程师的脸。“你在想什么?”

  泰勒在解释,格里尔在专心地听着。

  “要做到这一点,先生,我们必须马上让海军参与此事。具体地说,我们需要道奇将军的合作;而且,如果我对这艘潜艇的速度计算是精确的话,那我们就得爽爽快快地采取行动。”

  格里尔站了起来,绕着沙发椅走了几圈,活络活络血脉。“有意思。可时机的选择很难掌握。”

  “我没有说这么做容易呀,先生,我只是说,我们可以那样做。”

  “给家里打个电话,泰勒,告诉你的妻子,你不能回家了。要是我今夜一宿不得睡觉,你也甭想睡了。我的办公桌后面有咖啡。首先我要给局长打个电话。然后我们同萨姆?道奇谈谈。”

  美国“步鱼”号潜艇

  “步鱼号,我是黑鸥四号。我们的燃料正在减少,必须返回库房。““猎户星座”式飞机的战术协调员报告说。他伸了个懒腰,他在控制台前已经工作了十个小时了。“要我们给你们弄点儿什么吗?我讲完了,请回答。”

  “好的。请送两箱啤酒来。”伍德中校回答说。这是P-3c巡逻机和潜艇人员之间流行的玩笑话。“谢谢你们告诉我们情况,那我们就在这儿分手吧。完了。”

  上空,洛克希德“猎户星座”式飞机加大了马力,调头朝西南方向驶去。机上人员晚餐时每人都多喝了一两杯啤酒,说这是替他们在潜艇上的朋友们喝的。

  “戴森先生,下潜200英尺,前进一。”

  伍德中校朝标绘图走去,舱面军官发出了适当的命令。

  美国潜艇“步鱼”号位于诺福克东北900海里处,正等待着两艘苏联A级潜艇的到来;从冰岛过来的一路上,一直有反潜巡逻飞机轮班追踪着它们。“步鱼”号曾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一艘战功卓著的海军潜艇的名字,现在轮到给一艘不起眼的潜艇起这个名字了。它已在海上呆了18个小时了,它刚在纽波特纽斯舰船修造厂进行了长时间的大修。艇上的几乎全部设备,不是从制造商的板条箱里直接取出来的,是经詹姆斯河上熟练的造船装配工整个重装过。但这并不是说每件设备都运转得非常好。上星期大修后试航时,不少部件都这样那样地出了毛病。伍德中校想,这就是常见的质量低劣的情况。“步鱼”号上的人员也都是新的。伍德在华盛顿坐了一年办公室以后,这是他第一次被调任为指挥官。绝大多数水兵都是初出茅庐的新手,他们刚刚离开新伦敦的潜艇学校,正在适应初次潜艇航行。那些生活在蓝天下呼吸着新鲜空气的人,要学会在32英尺直径钢管内的生活规律,那是需要经过一些时日的。即使有经验的水兵,对于新艇和新军官也要有个适应过程。

  “步鱼”号在大修后的试航中,最高航速曾达到33节。这对于一艘舰艇来讲,是很快的速度。但还不及它要侦听的A级潜艇。同所有的美国潜艇一样,它的优点是隐蔽性好。A级潜艇无法获悉它的位置,而且很容易成为它攻击的目标;由于“猎户星座”式巡逻机给它提供了准确的距离信息,要瞄准A级潜艇就更容易了。在正常情况下,通过被动声纳测位来推断目标的正确位置还要花一些时间呢!

  副舰长兼射击指挥协调员汤姆?雷诺兹少校漫不经心地看着战术标绘图。“距离近的一艘36海里,远的一艘40海里。”它们在标绘图上的标号是“步鱼—诱饵一号”和“步鱼—诱饵二号”。大家都觉得用这种称号很有意思。

  “速度是42节吗?”伍德问。

  “是,舰长。”在“黑鸥四号”宣布它打算返回基地之前,雷诺兹一直守在无线电交换机前。“他们正全力驾驶着这两艘潜艇呢,简直是不要命了。冲我们这边开过来了。我们还不好同时对付这两艘……嘘!你想它们要干什么呀?”

  “听大西洋舰队司令说,他们大使说他们正在搜寻与救援一艘失踪的潜艇。”他的说话语气说明了他对这一说法的态度。

  “搜寻与救援,嗯?”雷诺兹耸了耸肩。“啊,也许他们认为他们在‘安乐角’外面丢了一艘舰艇。因为他们要不赶快减低航速,那儿就会是他们的葬身之地。我从未听说过A级潜艇这么驶近我们的海岸。你听说过吗,先生?”

  “没有。”伍德皱了皱眉头。A级潜艇的问题是,它们航速快而噪声大。苏联的战术概则似乎要求它们主要起防御作用;作为“截击潜艇”,能够保护自家的导弹潜艇;由于其航速快,能够攻击美国的攻击潜艇,然后逃避对方的反击。伍德认为这一概则并不有效,对他无所谓。

  “也许他们想封锁诺福克。”雷诺兹说。

  “你说的可能有道理。”伍德说。“不过,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要稳坐不动,让他们快速从我们旁边开过。他们越过大陆架界线的时候,必须减速,这样,我们就可悄无声息地尾随在它们后面。”

  “是。”雷诺兹说。

  两人都考虑到,如果他们非要射击的话,他们就会发现A级潜艇可真是不好对付。关于用于制作A级潜艇艇壳的钛的强度,不管它是否真能承受得住几百磅高爆炸药的直接接触,大家早已议论纷纷了。为此已经研制了一种新型聚能弹头,可安装在马克48鱼雷上,同时可用来对付“台风”级潜艇同样坚实的艇身。这两个军官对此不再多想了,因为他们接受的任务是跟踪侦察。

  “波利托夫斯基”号潜艇

  “步鱼—诱饵二号”就是苏联海军的“波利托夫斯基”号A级攻击潜艇,它是以沙俄舰队总工程师的名字命名的;叶夫根尼?波利托夫斯基总工程师曾航行在世界的洋面上,所向披靡,最后在对马海峡以身殉职。他以他的技术和与历史上任何一名军官同样的献身精神为沙皇的海军服务。可是在他的日记里(多年后在列宁格勒发现的),这位才华出众的军官以最激烈的言词抨击了沙皇政权的腐败堕落与挥霍无度,这与他在至死方休的航行中所表现出来的无私的爱国主义恰成严酷的对照。这使他成了苏联海军官兵竭力仿效的真正英雄,国家为了纪念他以他的名字来为最伟大的工程成就命名。不幸的是,这艘“波利托夫斯基”号的运气,并不比波利托夫斯基面对日本海军上将东乡的炮口时要好。

  美国人根据“波利托夫斯基”号的音响特征将其编为A级3号,这是不正确的,因为它是第一艘A级核动力潜艇。这艘小小的纺锤形攻击潜艇在最初的造舰者进行的试验中曾于三个小时后达到43节。但仅一分钟后,这个试验就因一场令人难以置信的不幸事故而中断了:一条50吨重的露脊鲸不知怎么无意中游到潜艇的航道上来了,算它倒霉,“波利托夫斯基”号一头撞到了它的侧面。猛烈的撞击撞碎了艇首壳板达十平方米,撞掉了声纳的圆罩,把鱼雷发射管撞歪了,还差一点淹没了鱼雷室。这还没有把因撞击而遭到损坏的从电子设备到厨房炉灶的几乎全部内部系统计算在内,而且据说,要不是那个有名的“维尔纽斯”院长而是别人在指挥的话,那么这艘潜艇肯定会葬身茫茫大海之中。那条鲸鱼的一块两米长的肋骨现在已被长期陈放在北莫尔斯克的军官俱乐部里,作为对苏联潜艇强度的有力确证。事实上,这次受损使潜艇不得不进行了一年多的修理;当它再次出海时,已经有两艘A级潜艇在服役了。“波利托夫斯基”号在第二次试航进行了两天之后,又遭到了一次严重事故,高压涡轮机完全失灵。为了调换涡轮机,又用了六个月的时向。后来还发生过三次较小的事故,从此,这艘潜艇就水远背上了倒霉艇的大名。

  轮机长弗拉基米尔?贝丘科考夫是一名忠诚的共产党员,而且保证自己不再信神,可是他又是一名水兵,因此极为迷信。过去,他所在的船只下水时和以后的每次航行都要求神赐福。那个仪式可真令人难以忘怀,有长胡子的牧师,有缭绕的香烟,大家还喃喃地哼唱着祈神的圣歌。后来的出航就没有任何仪式了,而他不由得只寄希望于其他什么。他需要一种好运气。现在贝丘科考夫艇上的反应堆出了毛病,他正在伤脑筋呢。

  A级潜艇上的反应堆装置很小,因为它必须要适应较狭小的艇身。就其体积而言,这个反应堆的功率还是很大的,在过去的四天多中,这个反应堆一直在以全额定功率运转着。他们正以四十二三节的速度朝美国的海岸疾驶,这是这个工作了八年的反应堆所能允许的最高速度。“波利托夫斯基”号应当进行全面的检修了,计划在今后的几个月里要换上新的声纳装置、新的计算机和重新设计的反应堆控制设备。贝丘科考夫认为,把潜艇开得这么狠,即使眼下一切都运转正常,那也是不负责任、不顾后果的。没有一艘A级潜艇上的反应堆被使用得这么狠过,就是新的A级潜艇也不能这样啊。而在这艘潜艇上,各项设备都快要开始散架了。

  主高压反应堆冷却泵开始出现不妙的颤动迹象了。这是轮机长特别担心的事情。艇上有个备用冷却泵,但这台泵的额定功率较低,开动这台泵就意味着速度要减低8节。A级潜艇反应堆的高功率,不象美国人想的那样是使用钠冷却系统取得的,而是以比任何在舰反应堆系统都要高得多的压力来运转,并使用一种循环热交换系统而达到的。这种热交换系统把反应堆的总热效率提高到41%,要比任何其他潜艇的热效率高得多。可是这样做的结果,就要使全功率运转的反应堆监测仪表都达到了红线——而这一次,红线可不只是个符号了。它意味着真正的危险。

  这种情况,加上颤动的冷却泵,使贝丘科考夫深深地感到忧虑。一个小时以前,他曾恳求舰长减速九个小时,好让他那帮技术熟练的轮机兵进行一番修理。当时好歹可能只是轴承出了毛病,而他们有备用的。冷却泵设计得十分易于安装。舰长动摇了,打算同意这一请求,可是政治委员却出面干预了,他指出他们接到的命令是紧迫而又明确的;他们必须尽快赶到指定的阵位;不那样执行就是“政治上不强的表现”。事情就是这样。

  贝丘科考夫想起舰长当时的神色就很心酸。如果一个指挥官的每一道命令都得经过政治小人批准,那么还要指挥官干什么呢?贝丘科考夫从小就是个忠诚的共产党人——可去他妈的!潜艇上派有专家和工程师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党果真认为物理学法则可以由那些高高在上的和住在莫斯科郊外别墅里的一些官老爷们随心所欲地推翻吗?轮机长暗自咒骂着。

  他独自一人站在主控制台前。主控制台在反应堆和热交换器蒸汽发电机舱后面的轮机舱内,热交换器蒸汽发电机正好位于潜艇的重心处。反应堆耐受的压力达到每平方厘米20公斤,大约每平方英寸2,800磅。这一压力中只有一小部分来自冷却泵。高压力引起冷却剂的高沸点。在这种情况下,水被加热到摄氏900度以上,这个温度足以产生蒸汽,这些蒸汽聚集在反应堆密闭壳顶部;气泡把压力作用于下面的水,防止产生更多的蒸汽。蒸汽和水两者互相调节,保持着准确的平衡。由于铀燃料棒中发生的裂变反应,水就有了放射性,非常危险。控制棒的功能是调节裂变反应。而这种控制又是非常微妙的。控制棒至多只能吸收1%弱的中子流,但这已足以做到允许或阻止裂变反应的发生。

  贝丘科考夫睡着了都能背出全部这些数据来。他能凭记忆画出整个轮机舱的完全精确的示意图来,并能立即理解仪表读数上最轻微变化的重大意义。他挺直了身子站在控制台前,眼睛定时地巡视着众多的刻度盘和仪表,一只手放在快速停堆开关上,另一只手放在紧急冷却开关上。

  他可以听出机器的颤动。那一定是轴承出了毛病,磨损越来越不均匀,情况越来越糟糕了。如果是曲轴轴承坏了,冷却泵就会失灵,他们就得停下来。这将是个紧急事件,但并不真有危险。那将意味着,修理这台冷却泵(如果他们能够修理的话)将需要几天的时间而不是几个小时了,要耗光那宝贵的时间和备用的零件。那可就够糟的了,而更糟的而且贝丘科考夫还不知道的是,颤动正在冷却剂内产生压力波。

  为了利用新研制的热交换器,A级潜艇上的反应堆装置就必须使水迅速地通过其许多循环管和折流板。这就要求有一台能承担150磅全系统压力的高压泵——几乎是西方反应堆中被认为是安全系数的十倍。整个轮机舱在高速运行时一般地噪音就很大。再装备有功率如此强大的泵,那简直就象是个锅炉厂了:冷却泵的振动妨害了监测仪器的运行。贝丘科考夫注意到,振动使仪表上的指针抖动不止。他是对的,但又错了。压力仪表确实因为30磅的超压力波冲击着整个系统而在不停地振动,但轮机长没有看出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值班的时间太长了。

  在反应堆密闭壳内,这些压力波快达到了使一件设备发生共振的频率。在密闭壳内表面大致的中段处是一个钛结构装置,这是后备冷却系统的一部分。如果冷却剂受损,而且快速停了堆,那密闭壳里外的阀门就会打开,或者用钡水合剂来冷却反应堆,作为最后的办法,用能在密闭壳内排进排出的海水来冷却反应堆,而其代价就是要毁掉整个反应堆。这样的事情曾有过一次,虽然代价高昂,但低级轮机军官的这一行动,却防止了因灾难性的熔化而毁掉一艘V级攻击潜艇的事故。

  今天,密闭壳的内部阀门和艇体上的相应装置都关闭着。这些阀门都是用钛制成的,因为阀门必须在长时间地承受高温之后仍然保持可靠的性能,也因为钛极耐腐蚀(高温水具有极强的腐蚀力)。这里没有得到充分考虑的是,钛金属也受到了强烈的核辐射,在持久的中子轰击下,这种特殊的钛合金也不能完全保持稳定。日久天长,这种金属就会变得脆弱。微弱的水压波正冲击着阀门内的碰撞装置。随着冷却泵的颤动频率发生变化,阀门也就开始接近碰撞装置的摆动频率。这使碰撞装置越来越猛烈地撞击其挂环。碰撞装置边缘的金属开始逐渐损坏。

  轮机舱前端的一名值勤准尉首先听到了一阵低低的嗡嗡声沿着舱壁传来。起先他以为这是从有线广播扬声器里反馈回来的噪声,他想核查一下,但他等得太久了。碰撞装置碎裂了,掉出了阀门排气管口。碰撞装置并不很大,直径只有10厘米,厚度只有5毫米。这种装置叫作蝶形阀,看上去就象一只蝴蝶,悬挂在水流中快速转动着。如果这是用不锈钢造的,它就会重得掉到密闭壳的底部。可它是用钛制造的,既比钢的强度大,又比钢要轻得多。冷却剂液流把它往上冲向排气管。

  向外流动的水把碰撞装置冲进了排气管,排气管的内径为15厘米。排气管是用不锈钢制造的,为了易于在狭窄的机舱里调换,是两米一段两米一段地焊接起来的。碰撞装置被推动着迅速冲向热交换器。排气管在这个地方有一个下向45度的拐弯,碰撞装置冲到这里立即被卡住了。这把管道堵了一半,压力的冲击还没来得及把它冲走,接二连三的事就发生了。流动的水流有其自身的势头。在被堵截的情况下,它在管道内产生了后压力波。全系统压力瞬间就骤然增至3,400磅,导致排气管发生了几毫米的弯曲。增大的压力,一处焊缝的横偏,以及多年积累的高温对钢质的腐蚀作用,使焊缝遭到损坏,出现了一个铅笔尖大小的小孔。逸出的水立即变成蒸汽,在反应堆舱和相邻的舱室引起了一片惊慌。焊缝开裂迅速扩大,最后反应堆中的冷却剂象卧式喷泉似地不断喷射出来。一股气流毁坏了邻近的反应堆控制导线管。

  一场灾难性的冷却剂流失事故就此开始了。

  三秒钟后反应堆的压力就完全降了下来。许多加仑的冷却剂猛然化为蒸汽,向周围的舱室弥漫开来。主控制台上的许多警铃立刻响了起来。一眨眼的功夫,弗拉基米尔?贝丘科考夫遇上了最最可怕的事情。轮机长训练有素的自然反应就是伸手揿下快速停堆开关,但是反应堆密闭壳里的蒸汽已使棒控制系统失灵。没有时间采取措施了。贝丘科考夫顿时明白,这艘潜艇注定要完蛋了。接着他打开了应急冷却剂控制装置,让海水涌进反应堆密闭壳。这自然引起了全艇的无比惊恐。

  在前面的驾驶舱,舰长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样的紧急事件。“波利托夫斯基”号正在150米深的水中航行。他必须立即把潜艇升到海面上去。他大声命令把压载水舱的水全部排掉,操作水平舵全力浮升。

  反应堆紧急事故的发展是受物理学法则支配的。由于反应堆里已没有冷却剂来吸收铀棒的热量,核反应实际上已停止——没有水来减弱中子流了。但是,问题并没有解决。因为剩余的衰变热足以使舱室里的所有东西都融化掉。流进密闭壳的冷水吸收了热量,但也使许多中子减低了速度,留在于反应堆堆芯里。这就引起了失控反应,从而产生了更多的热量,超过冷却剂所能吸收的极限。先是冷却剂流失,而后情况就变得更糟,变成了冷水事故。这样,用不了几分钟全部堆芯就会融化掉,而“波利托夫斯基”号正需要那几分钟才能浮上水面。

  贝丘科考夫坚守在轮机舱他的岗位上尽一切力量干着。他知道,他个人的生命已几乎肯定是保不住了,但他还必须为舰长争取时间使潜艇浮上水面。他受过处理这种紧急事故的训练,他大声发出口令执行着任务,但这只能使情况变得愈加险恶。

  他的值勤电气技师把电力控制盘的开关从总电源扭到了紧急情况,因为涡轮交流发电机里的剩余蒸汽电源再过几秒钟就要停了。顷刻间,潜艇就要完全依靠备用电池供电了。

  驾驶舱里,水平舵尾缘上电控平衡调整片的电源断了,自动回到了水力发电控制开关。这样,不但小小的平衡调整片有了动力,而且水平舵也有了动力。这时潜艇立即以15度仰角向上浮升,仍在以39节的速度前进着。压载水舱里的水已被压缩空气全部排尽,潜艇变轻了,象爬高的飞机那样浮上来了。受惊的驾驶舱人员顿觉他们的潜艇以45度仰角向上浮升,而且角度越来越大。没过多会儿,他们都只顾忙于使自己站稳,顾不上想方设法来解决发生的问题了。此时这艘A级潜艇以50海里的时速几乎垂直地向上浮升着。艇上的人员和所有没有固定的物件都向艇尾倒去。

  在艇尾的发动机控制舱里,一个水兵撞着了总配电盘,他的身体造成了短路,全艇都断电了。一个正在前面鱼雷舱里清点救生设备的厨师,拼命奔向太平室,一边还在手忙脚乱地穿海上救生服。他虽然只有一年的经历,但很快就已明白了呜呜的譬报声和潜艇本身从未有过的动作说明了什么。他按照在潜艇学校学到的知识,使劲地拉上了舱门,开始操作应急操纵系统。

  “波利托夫斯基”号象鲸鱼冒出海面那样蹿出了大西洋海面,露出了3/4的艇身,然后又猛地沉下去了。

  美国“步鱼”号潜艇

  “指挥塔,我是声纳室。”

  “我是指挥塔,我是舰长。”

  “舰长,你最好听一听这个。‘诱饵二号’刚出了什么怪事。”“步鱼”号的声纳军士长报告说。伍德几秒钟后就来到了声纳室,戴上插在录音机上的耳机。伍德舰长听到了一阵猛撞声,发动机的噪音停止了。几秒钟以后,听到了压缩空气的爆炸声,接着是潜艇迅速下沉时发出的断断续续的艇体爆裂声。

  “出了什么事啦?”伍德马上问道。

  “波利托夫斯基”号潜艇

  在“波利托夫斯基”号的反应堆中,失控的裂变反应实际上已湮灭了流入的海水和铀燃料棒。棒的碎屑聚落在反应堆密闭壳的后壁上,那里马上就出现一个一米宽的放射性熔渣粘坑,足以形成其自身的临界质量。裂变反应仍然不见减弱,这次是直接作用在坚硬的不锈钢密闭壳上。任何人造的东西都不可能长时间地经受得住5,000度高温的直接接触。十秒钟之后,密闭壳壳壁损坏了,铀物质大量散出,冲击着后舱壁。

  贝丘科考夫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他看到前面舱壁上涂的漆变黑了,他最后一瞬间看到的是一团蓝白色的热光中燃烧着一堆黑色物质。轮机长的尸体顷刻之间就气化了。大量熔渣又掉到另一个后舱壁上。

  在潜艇前部,几乎呈垂直角度的潜艇在水中平缓了下来。压载水舱的高压空气,由于底部进水而逸出,压载水舱里立即进满了水,潜艇的角度也平了下来,于是没入了水中。潜艇前部的水兵们尖声大叫起来。舰长不顾自己的腿已断,挣扎着站起来,设法控制局面,想把部下组织起来,及时逃出潜艇。可是,这艘以叶夫根尼?波利托夫斯基名字命名的潜艇同他的恶运一样,遭到了灭顶之灾。只有一个人死里逃生。那个厨师打开太平室舱门逃了出来。按照他在训练中所学到的,他去封住太平室舱门,好让后面的人可以利用逃生,可是一个浪头把他打离了艇身,潜艇向后滑去了。

  在轮机舱里,由于潜艇的角度改变,熔化的棒芯掉到了舱面。炽热的物质先是灼烤了钢制的舱面,烧穿以后,又落到了钛制的艇体上。五秒钟以后,轮机舱裂开了一个口子。“波利托夫斯基”号最大的舱室里很快就灌满了海水。这使潜艇完全失去了它仅有的一点储备浮力,接着又变成了锐俯角,这艘A级潜艇就此开始于它最后的一次下潜。

  正当舰长再次让驾驶舱里的人员执行他的命令时,艇尾下沉了。舰长的头撞在一台仪表控制台上。生还已无望,他同部下一起同归于尽了。“波利托夫斯基”号向后下沉,当潜艇沉到海底时,螺旋桨还在乱转着。

  美国“步鱼”号潜艇

  “舰长,1969年那会儿,我在‘屠刀’号潜艇上。”“步鱼”号的声纳军士长说,他指的是在一艘柴油机动力潜艇上发生的骇人听闻的事故。

  “正是那种声音。”他的舰长说。此刻他正在收听直接声纳输入信号。没错,海水正哗哗地涌进那艘潜艇。他们已听到了压载水舱重又灌满了水,这只能说明此时海水正涌入潜艇的内部舱室。如果他们相离得再近一些,他们可能还会听到那艘遭到厄运的潜艇里官兵的尖声呼救。伍德心中不知是悲是喜。海水不断地涌进潜艇,令人心惊胆战。潜艇里的官兵都要死了。那是俄国人,他的敌人,但同他一样,都是人。而现在却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搭救他们了。

  他看到,“诱饵一号”在继续前进,丝毫也没有去注意尾随的姐妹艇发生了什么事情。

  “波利托夫斯基”号潜艇

  九分钟后,“波利托夫斯基”号沉落到了2,000英尺深的洋底。潜艇猛烈地撞击在大陆架边缘的硬沙海底上,内部舱壁经受住了,这是这艘潜艇建造者的一大功劳。从反应堆舱往后的所有舱室都灌满了海水,全艇半数人员都在那里死去了;但前面的舱室还没有进水,而这种情况更糟。由于艇尾的贮气库无法使用,又只有应急电池供电来开动复杂的环境控制系统,那里的40名官兵只有有限的一点空气。他们没有迅速地死于汹涌的北大西洋海水中,而只能慢慢地窒息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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